《战神爱红衣》 第一章 战神很任性 “赤若姐姐,赤若姐姐~” 隔着寝殿门听见这两声呼唤,我才慢慢醒过来。自从去了那伏灵山一战,便好久不曾听见有人唤我“赤若姐姐”了。 我一晃神,那小家伙便几步窜到了床边,拽着我的胳膊使劲摇。 “赤若姐姐,今早听母亲说你从伏灵山回来了,墨儿便急急地赶过来了。”末了,还要撒个娇:“墨儿可想死姐姐了!” 我费了点劲才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又把他抱上床沿坐着。这小娃娃力气是比从前大了不少,也重了些,许是不久之后我就能将这北战神的大任交到他手里了。 “那伏灵山的开天兽到底有何能耐,竟把姐姐和三位兄长拖了这么久,等我长大也要去见识见识!” 我揉了揉云墨的小脑袋,并不多做解释,只因这桩事实在不甚光彩。 那日我兄妹四人接到的任务确是降服那开天兽,可到了伏灵山,只见到魔族的魔尊轩无涯和开天兽缠斗得紧。虽不知那魔尊的法力为何不济至此,但本着六族道义,这种情况是要帮上一帮的。我便瞅准机会,闪到开天兽面前,一鞭子震瞎了它的右眼。谁知那魔族的魔尊竟趁我闪躲开天兽的利爪之时,往我胸口来了一掌。 可怜了我这天族赫赫有名的北战神,便因魔尊的一掌倒在了伏灵山脚下。我那三位兄长便就近在伏灵山寻了个有灵气的地儿,放我在那将养了好些时日,待伤势大好,才一并回到天宫。 许是想着我面子上过不去,便对外说是与那开天兽大战了几个来回。好在伏灵山地处偏僻,平常也没些游手好闲的神仙往那处去,这样一来,我这天族北战神的名声算是勉强保住了。只不过,与魔族的魔尊那一掌之仇,我算是记得清清楚楚,定要寻个机会报复回去。 云墨爱喝参茶,尤其是我这烟波殿的参茶,每每来时,总要喝上几杯才走。云墨刚进屋,我便示意仙婢去将参茶煮上,说了这会儿话也该煮好了。 “小仙拜见北战神大人!” 参茶还没呈上来,便有天帝派遣的仙使求见。仙婢引他进屋,行了礼便与我一同落座。 我自然是知道他为何而来的。一月一次的朝会,我已旷了九月有余,今日却是不得不去了。那仙使有些面生,许是上次那位得了我的冷脸之后便不愿再来了。 我素喜清净,平日里也不爱笑,担着天族北战神的名头,总归是要严肃些。久而久之,便有不少无聊的神仙越传越离谱,说是烟波殿的那位女战神断了七情六欲,凶神恶煞,面似夜叉。那时候,我这烟波殿便热闹得紧,成群结队的小仙娥躲在殿门口偷看,大多是好奇我究竟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面如夜叉。 名声如何我是不太在意的,只是这一来,便扰了我的清净。我实在不堪其扰,托了我大哥云祁从东海龙君那儿寻来一块千年寒铁,打造成面具戴上。那些来看热闹的小仙娥便渐渐散了个尽,而后却又有传言,说烟波殿那位女战神因容貌丑陋不便见人,常年戴着面具示人。我便知这谣言传来传去没个尽头,这天宫百千年没出个大事,也苦了那些个无聊的神仙,只能逮着我作为闲暇时候的谈资。这样想来,我便由着他们去了,只是那面具我实在喜欢,便一直戴着不愿取下来了。 “北战神大人,天帝吩咐,这朝服您还是换上吧!” 那仙使战战兢兢的将银白色的朝服呈到我面前,我没有伸手去拿,也没有接话。 我老早便知,作为天族四大战神之一,我在老一辈的神将眼里是不修边幅的。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天族的服饰发饰都有些仪式似的讲究,战神一系该是以银白色为主。我却偏偏不理会那些老神仙的絮絮叨叨,常年着一袭红衣,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既不和我的三个哥哥一样束发,也不像那些爱美的仙子在头上多作装饰。 那些礼节繁琐的宴会,我也从来不去。初时还有多事的老神仙在天帝面前参上我一本,但倚着我战功赫赫,又有圣和天后的庇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私下偶然遇见时,还是免不了给我几个白眼,低嘲一声“堂堂战神,打扮得像个妖魔,真是造孽呀!” 那仙使也是个胆小的,见我没理他,又不敢妄动,手上竟有了几分哆嗦。我实在不该这样为难几个小仙,便拿了朝服进屋。 镜子里的我同以往一样,还是一袭红衣,长发披肩。那被面具遮了一半的脸虽不算狰狞,但搭上这身衣裳,还是有几分可怖。我暗自轻笑一声,那些个老神仙倒也没说错,是挺像妖魔的打扮。 我终究还是不愿换上那繁琐的朝服,把它扔在一边便随仙使往凌霄殿去了。 云墨是很喜欢天宫的这一套规矩的,也一直想穿上那银白色的朝服。他才是真正的天族北战神,崇敬天族的规矩也是应该的,反倒是我,天生没个战神的样。 “赤若姐姐明明生得那样好看,为何总要戴上那黑乎乎的面具呢?”云墨摩挲着我的朝服自言自语。 凌霄殿上,众位神仙已经聚了一大半,见我缓缓进殿,个个怒目圆睁。我对着殿里透亮的墙壁照了一照,站在诸位身着朝服的神仙中,我倒真是显得格格不入了。也苦了我的那三位兄长,想尽法子给我打圆场。不过这些,我向来是不甚在意的。 我镇定自若的穿过各路神仙,跪在天帝面前拜了一拜。 “赤若朝会来迟,还请天帝责罚。”这朝会不来则已,既然来了,套话还是得说些。至于那责罚,说说而已,自然是领不得的。 “无妨。北战神为我天族尽心尽力,此等小事,无需责罚。” 天帝抬了抬手,本想开口,却被身边的圣和天后抢了话。天帝眉头一颤,眼神在天后和各路神仙身上转了好几个来回,才对我摆摆手。 “天后说的在理,起身吧!” 我在心里暗自笑了笑,天帝惧内是天族大大小小的神仙都知道的秘密。而天帝所惧的这位圣和天后便是我母亲的胞妹,也就是我的姨母。我这姨母尚在母家时温柔可人,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可不知怎的,自从嫁了天帝,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把天帝管的服服帖帖的,就连政事上说话也有几分分量。碍着姨母的颜面,我便能一直不受拘束。姨母曾经说过,我这性格和她少时有几分相似,所以格外照顾我些。 “赤若,此次朝会唤你前来,是有一事要交与你去办,”圣和天后又没给天帝说话的机会,“魔族魔尊的大女儿幽度公主将在下月与无痕山凤鸣宫的灵蛇君流年成亲。那幽度公主指明由你领着天族的名义去参加结亲大典。” “赤若不知,为何是我?”那幽度公主向来与我无甚交情,连面都不曾见过几次,指明要我前去实在不合常理。 “据幽度公主派来的魔使说,公主对我天族赫赫有名的女战神十分景仰,借着成亲的名头非要见上一见,”这次终于轮到了天帝开口,“天魔两族自五千年前一战至今,一直相交谨慎,近年来魔族更是频频向我天族示好。赤若,为了两族交好,再无战争,你就带上我天族厚礼去一趟吧!” “如此甚好。”圣和天后也在一旁附和。 “赤若领命。”我性子本就冷漠,这已成定局之事,即便不愿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应了一声便想着要回我那烟波殿去。 却一时间听得殿内议论纷纷,这事该是没那么多异议吧!我诧异回头,才发现这些议论并非来自于我。 殿门外缓缓走进一个着白衣的男子,手持一柄折扇,那气质可谓是仙风道骨,我倒不知天宫里何时竟新修了一位貌美至此的仙人。 第二章 他是个什么物种? 好在我占着天族北战神的名号几百年,断不会像那些仙子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仙人。又因我生性冷漠,虽觉着他形貌甚是好看,也只看上两眼便罢。 只是我心中暗想,这朝会我已是来得晚了,没想到这仙人竟比我还晚,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 那仙人走上前朝天帝拜了拜,相比我先前的朝拜实在太过敷衍。我便在心里暗自揣测,这仙人该是同我一样,也能跟天帝天后一家攀个亲。 “太子不必拘礼,不知太子来我这天宫所为何事?”天帝死死皱着眉头,看样子十分不悦。 这天上地下共分为六族,族人最多的当属人族,人族有人皇统治着,凡人虽能通过修行成为天族或魔族,但这过程实在艰辛,便是有成功的也是少数。 族人其次的是妖族,妖族便是由这世间的动物修炼而成,颇成气候便能幻化人形,多加修炼还能修成天族和魔族。 另外还有两个族人较少的族类。暗族,由其他族类修炼时走火入魔而成,这些入了魔障的,为他们原本族类所不容,便自行组成了一个族类,相互依偎取暖。 灵族,吸收天地日月精华,未加修炼便能化作人形,不能同其他族类一般修炼,但自身灵气极佳,能助其他族类迅速增进法力。如此,也总被其他族类追捕,到如今,灵族的族人已所剩无几,且为了保命四处躲藏,若非机缘巧合,很难与他们见上一面。 天魔两族便是生来就注定了身份,修炼也只是法力上的精进。这两个族类分别由天帝和魔尊统治着,自万年前那位南烛大人平定六族之后,天魔两族虽明面上没有什么大矛盾,但暗地里的小摩擦还是时有发生,两族各自的领地也是决不允许外族人踏入的。 因着万年前平定六族的那位南烛大人是天族出身,其他各族对于我天族便格外尊重些,只有那魔族敢和我天族叫板。传言魔族的魔尊有一统六族的野心,碍着我天族威名才稍稍收敛些。但我天族向来以六族和睦为重,千百年来便尽力与魔族交好,对待魔族也更气些。 眼前这仙人被天帝唤作“太子”,暗妖两族王位能者居之,断不可能有太子之位,灵族散乱,连王都没有,更别提太子。而人族没有法力,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上到这天宫。我天族虽设有太子之位,但我姨母圣和天后千百年来无所出,太子之位也一直空悬。这样想来,眼前这位太子便只能是魔族魔尊唯一的儿子千帐太子了。 “千帐受父尊和长姐之托,将这请帖给北战神送过来。” 那魔族太子话音未落,便翻手将请帖扔向我,用的是扔暗器的手法。惊诧之余,常年作战的本能还是让我将请帖稳稳的接了下来。 “北战神大人,朝会上走神可不好,”千帐讪笑的看着我,“不过,无意识中就能接下我这请帖,北战神当真是身手了得。” 我知道那请帖并未用太大力道,他这句话全然是在恭维我了。可我向来不喜理会这些,只胡乱朝他点点头便罢。 天帝先前被圣和天后抢了好些话,本就心里不满,这时千帐又直接将请帖交到了我手里,天帝心里更是不痛快,但当着众神仙的面也不好发作。 “哈哈哈,”天帝只好干笑几声,“接得好。” “请帖已经送到,千帐便先行一步了。” 这魔族太子来去倒是爽快,也不问天帝还有何话要交代。 “天宫结界是由哪位神仙负责的?!”千帐一走,天帝便勃然大怒,“魔族中人竟能在天宫来去自如,我天族的结界是做摆设用的吗?!” 这一怒便惹得各路神仙议论纷纷,我也努力回想着那结界是由哪位神仙做的。这一回想便不得了,我特意往三位兄长的方向看了看,果不其然,他们也往我这儿看过来。 “回天帝的话,那结界是我兄妹四人负责的,”我们兄妹四人一同站了出去,大哥东战神云祁上前一步道,“那结界向来坚固,平常时候连别族的一只飞蛾都进不来,今日怎的就让那魔族太子钻了空子,云祁实在不知。” 天帝的眼神在我们四人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遍,终究摆了摆手,“云祁,云朗,云苍,你们三人去将结界加固,务必不能再让别族混进天宫。赤若,你去做好下月到魔族走一趟的准备。” 终于离开了凌霄殿,我看了看时辰,便打算回我那烟波殿。耽误了这么久,也不知云墨那小娃娃走了没有。 “北战神,请留步。” 我闻声回头,一个面生的仙人朝我快步走了过来。 “南海的月见草开花了,北战神要同我一道去看看吗?” 我愣了一愣,又盯着那仙人看了看,才颇有防备的笑了起来。 “南海也好,东海也好,都是些好去处,只是这天宫,太子还是少来为妙。” 千帐见被我识破,转身变回了他自己的模样。 “赤若倒是好眼力,竟这么快就识破了我的伪装。” “我和太子非亲非故,也不算熟络,还请太子在称呼上按着规矩来。”也曾听说过魔族太子形貌上仙姿绰约,不像魔族一贯的风格,只是行事待人上变化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样看来,确实如此。 “哈哈,”他轻笑了一声,并不理会我的话,“先前在伏灵山挨了我父尊一掌,可还安好?” 我的眉心抖了一抖,我在伏灵山受伤之事,三位兄长碍着我的颜面没有声张,我便也权当做没这回事。此时突然提起,我竟有些气愤了。作为赤若,我当然是不在乎的,但作为北战神,这可是天族颜面上的大事。虽算是偷袭,但被魔尊一掌击败,说出去还是不大光彩。 “尚好。”我便只想赶紧应付过去,多说些话着实没必要,战场上的事,总归不能找他魔族讨个说法来。 本想着赶紧回烟波殿,却突然想起一事。那天宫结界历来由我兄妹四人守护,千百年来无人突破,怎的今日便让他闯了进来。依我猜测,绝不是结界本身的问题。 “既在此遇上太子,我便想问一句,太子是如何进的天宫。天宫结界,怕不是那么容易破的吧!” 千帐似乎料到了我会问这个问题,脸上笑意不减。 “天族四大战神设下的结界,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破得了的。放心吧!结界依旧坚固,只是我却并不是打破结界而来的,”他故作神秘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至于我是如何进的天宫,哈哈,当然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 我已知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过多纠缠,招了片祥云便往烟波殿去。 回了烟波殿,竟看见殿里大大小小的仙婢跪了一地。这阵仗该是出了什么大事,一群人跪在这儿跟我请罪呢! 第三章 闺蜜是妖王? “出什么事了?”我还是冷静的,料想着我就出去这么几个时辰,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那为首的仙婢名唤素月,是个伶俐的,烟波殿大大小小的事我都交给她来打理。 “婢子有罪,婢子对不起战神,”素月满脸的懊悔,“小战神他,他流鼻血,然后晕过去了。” 待云墨长大,是要顶上我这北战神之位的,这已经是天族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了。所以天宫里的神仙婢子们见到他,都会唤上一声“小战神”。云墨也十分受用,总是高昂着小脑袋,心里暗自骄傲。 “我去看看。你们去做事吧,他没事,不用担心。” 即便素月她们如此慌神,我也并不着急。云墨那小娃娃贪喝参茶,滋补过度也是常有的事。这下怕是我不在,又将那参茶一个劲的喝了。 果不其然,这小娃娃面色红润,睡的正香。 我与素月她们交代了几句,便打算将还在睡梦中的云墨送回到他爹娘那儿去。离那幽度公主的成亲之日还有一个月,贺礼那些有天宫专门的礼官准备,我也无须出什么力。天帝又免了我加固结界的任务,这样想来,这一个月我倒是能闲下来,便同云墨一起回云家住上几天。 说起来,我的名字,该是叫“云若”才对。天族战神一系,向来是由云家担任。而云家一向男丁兴旺,只有我们这一代,凑上各位堂兄,也只有三个男丁,这便是我的三位兄长。 原本是想慢慢等第四位战神出生,但还未等到,魔族的一些宵小不知是有意无意,便爱找我天族的茬儿,战乱一波接着一波。虽是小打小闹,也须得有人去平定,这便让我的三位兄长先上任。 我因自幼与几位兄长交好,便偷偷跟着他们去与魔族战斗,不想竟一战成名。那时,同三位金甲着身的天族大将一起,穿梭在战场上的那个红衣女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神魔精怪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这样,倚着我作战有功,又有圣和天后在一旁举荐,天帝这才将我任命为天族第四名战神。只不过,在云家第四名男丁长成之后,我须得将北战神之位让位于他。 与父亲母亲交好的问道仙人说我以一个女儿身受封了战神,不免被其他神仙轻视些,又念我常年一身红衣,便在我的名字中加了一个“赤”字,唤作“云赤若”,念起来威武些。但我觉着这样念起来就不大好听了,便自己做主,直接念成了“赤若”,这便一直沿用至今。 刚担上这北战神的名头,我还觉得有意思,担得久了,就俞觉无聊。好在云墨出生了,我便又盼着他快快长大,好早日顶上北战神的名头,也好还我个清净。 回到家拜会了父亲母亲和几位叔叔伯伯,又将云墨安置好之后,我便马上赶往附近的一片竹林。那里住着一只唤作“踏歌”的狸猫。 踏歌是妖族之人,幼时因太过弱小,被同族欺负,逃到我爹娘住的莫须山。我爹娘见她可怜,心有不忍,便替她赶走了那些妖,又将这竹林赠与她居住,希望借着这竹林的灵气,能让她修炼成仙。 我与踏歌年岁相仿,幼时便经常在一起玩闹,知晓妖族能修炼成仙之后,便时刻催促着她勤加修炼,盼望着有朝一日她也能陪我去烟波殿住上几天。但踏歌的法力虽一直在精进,却总不能得道成仙,我不知其中缘由,便时不时地回来看看她有没有飞升。 踏歌一个人在这竹林也是无聊至极,见我回来便欣喜若狂。 她原先就爱捣鼓各种奇奇怪怪的食物,但虽做法奇怪,味道却很不错。我还住在莫须山时,踏歌每每研制出新食物总会第一个给我吃。去了烟波殿,便不太能吃到了。 这次回来,踏歌便如往常一样,给我做上了她新研制的竹筒饭和竹筒酒,在这竹林里也算是物尽其用了。那竹筒饭实在好吃,米饭的甘甜里带着嫩竹的清香,又配上同样的竹子酿出的酒,我和踏歌你来我往的竟已喝了许多。微醺之时原本不应提的事也便张口就来了。 “踏歌,依我看,你的法力放在我们天族来看,也算厉害了,为何总是无法修成仙子呢?”我和踏歌并排躺在竹林里的草地上,我翻了个身,又离她近了些。 “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没这个福分吧!”踏歌也朝我凑近了些,“小时候受别的妖欺负,便只想着能好好活下去,如今活得好了,又想得道成仙,或许,或许我不该这么贪心的!” “怎么算贪心呢!”我突然站起身,也把踏歌拉了起来,“我有办法,你跟我去见我爹娘!” 踏歌还没反应出个大概,便被我借着酒劲拉着跪到了爹娘面前。 “求父亲母亲同意收踏歌为义女!” 我脸上刚喝过酒的两抹殷红还未褪去,此话一出,屋里另外三人皆是惊了一惊。我见他们一脸疑惑,便又解释。 “作为父亲母亲的义女,也就算作半个天族之人了,从身份上来说,修炼成仙也要容易得多。” 我自知天族收别族为亲是不被允许的,这会儿也只是借着酒劲闹一闹。近来好些不顺心的事,回到家里,总是更觉着委屈。 本以为爹娘拒绝,我和踏歌再回竹林喝上一遭便是。不曾想爹娘只寻了个由头支走了踏歌,却将我神神秘秘的拉进了里屋。 “你可知为何踏歌法力精进如此之快却成不了仙吗?” 父亲这一问确实把我问住了,我虽也一直问着这个问题,但那大多是对踏歌迟迟未能修炼成仙的抱怨。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我倒还真没有认真想过。 “女儿不知,”我偷偷瞧了瞧父亲的脸色,看样子他是知道些的,“请父亲指教。” 父亲并未多说,只是掏出一块血色的玉佩交到我手里。那玉佩不知是何神物,由我这不懂玉之人捧在手里,便只觉得色泽明亮,甚是好看。 “你可知这是何物?” 我拿着那玉佩看了好几遍,与平常玉佩并无太大不同,不过是更加透亮好看了些。 “这玉佩是妖族之物,且颇具灵性,为每一代妖王所有。历代妖王即将逝去,这血玉便会自行寻找新的主人,所找到的新主人也就是新一代的妖王。” “那这血玉怎么会在这里?”父亲的一番话让我酒醒了大半。 “踏歌在竹林里拾到交给我的,”父亲叹了口气,“它是来寻踏歌的,她之所以无法修炼成仙,便是因为她就是下一代的妖王。” 我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踏歌少时受尽小妖欺负,知晓妖族族人冷暖,她又是个心善的,定不会如现任妖王般铁血统治,惹得妖族人心惶惶。我心下高兴,便想着将这个消息赶紧告知踏歌。 “若儿,站住!”父亲大约是看出了我的意图,匆匆叫下我,“你认为踏歌能胜任妖王之位吗?” 不能吗?我诧异的看着父亲,他的意思,并不想踏歌坐上妖王之位。 “踏歌在这竹林几百年从未接触过她的族人,她根本不了解现如今妖族的局势,贸然前去继任,虽有血玉在手,怕是不能服众。” “谁?!!”门外一声低响,虽声音细微,母亲身为兔神耳朵却比一般神仙要好。 第四章 这根软木很不错 母亲追了出去,我才又向父亲说起,“可我们身为天族,若是出手帮她,势必会引起天妖两族的祸事;可若是不帮她,毕竟我和踏歌几百年的友情,她若有事,我也于心不忍。” “是这么个道理,”想来父亲是担心我会一心帮扶踏歌,听我如此说道,他也就放了心,便将血玉交给我道,“这事便交由你来处理吧!” 而后听母亲所言,那日偷听之人逃得太快,片刻便没了踪影,我便只当是婢子路过。住了些时日,想着该回天宫看看贺礼的准备事宜,这事便暂时搁置了,实在也是因着我不知该如何与踏歌说。妖族那现任妖王也不至于在这几月就突然逝世,我便想着寻个万全的法子再作处理。 可终归还是我错了,若是那时我没将这事一拖再拖,兴许后来的那些祸事就不会发生。 魔族幽度大公主的婚礼,着实是盛大得很。单是迎的魔童就有近百人,前来祝贺的宾更是数不胜数。我虽是代表天族而来,却实在不喜热闹。差那些与我一同前来的仙官送上贺礼之后,我便在魔宫寻了一个清净地儿,打算待典礼正式开始再回大殿去。 魔族与天族相反,天宫里多是银白色装饰,这魔宫便偏偏是以黑色为主。相比天宫的明亮,我似乎更偏爱这魔宫的装扮。不过,这想法可不能朝外说道。 我寻了个小巧隐蔽的亭子,这周围有不少树木环绕,想来也少有人发觉,正好免了同那些往来宾气一番。时辰还早,小憩片刻也是好的。那亭子似是软木打造,靠在上面很是舒服,我竟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辗转醒来时,已不知是何时辰,只觉着这软木靠起来太舒服,背后竟还有丝丝暖意。我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若有机会,定要寻几根软木回去,也像这样做个亭子。” 我正要起身,却闻得身后一声轻笑,有呼吸洒在我的头顶。 “我这软木,赤若靠着可还舒服?” 我这才仓促回头,方才我靠着的,哪是什么软木,分明是那千帐太子的胸膛。但我分明记得,当时我靠上的是这亭里的柱子。 “太子为何在此?” “这是我魔宫,我当然在此,”他也随我站起身,抖了抖被我靠得有些皱了的衣裳,“方才路过,见赤若在此小憩,便进来看看。” “我竟没有察觉。”我这句话说的很有技巧,本应是陈述句,我却在语气上表达成问句。既是应他的话,也是不信他的话。 “赤若睡得太熟,”他又朝我靠近了些,“我就是偷偷亲上一亲,大抵也是察觉不了的。” 虽早知这魔族太子行事乖张,没个正经,但这话确是过了。若是寻常仙子,胆大的定会斥责他几句,我却是个不爱多言的。 但我天族北战神岂能白白被他调戏,我退后两步,召唤出我的离尘鞭,打算与他战上一道。这千帐太子虽行事没个正经,据说法力倒是高深。方才我竟丝毫未能察觉他在我身后,兴许他的法力甚至在我之上。 “拜见太子殿下,”忽的传来一声轻唤,“典礼即将开始,还请殿下随下使前往大殿。” 此人怕是幽度公主派来的魔使,我尚且身在魔族的地盘,不好惹出些事来。这便收了离尘鞭,又自以为凶狠的瞪了那千帐太子两眼,才动身前往大殿去。 这千帐太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他非得与我一同前往大殿,我走这边,他便跟往这边,我走那边,他便又随我转向那边。几番来去,我也就任由他去了。只是想想方才被他言语上调戏,还没将他抽上几鞭,心里实在不解气。想到这些,又有些后悔召唤出我那离尘鞭时,竟先往后退了两步,这不是平白着气势上输了几分嘛!我为何就退了那两步呢?总该不是怕伤着他才是。 “赤若亮出兵器之前,为何要退上两步呢?”这太子也忒精明了些,竟问出我方才所想。 我扭过头不看他,低声“哼”了一声。他也不再追问,只抿着嘴偷偷地笑。这魔宫里也忒热了些,害得我两颊都热出了些红晕,还好有面具遮挡,否则让旁人看到,又得传出些不明不白的话来。 看来我确是睡得久了些,大殿里已是宾满座。我与千帐一同走进,殿中众人的目光竟有大半聚在了我俩身上。 “这位红衣的便是天族那位骁勇善战的女战神了。” “这天族战神怎的同魔族太子一道进殿呢?怕不是有什么隐情?” “这位战神看着倒真不像天族之人。” “我看这魔族太子形貌俱佳,改日定要为我家闺女来提个亲!” “......” 我分神听着宾们小声的议论,不曾注意那幽度公主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我的面前。 “素闻北战神威名,今日有幸一见,还请战神接下我这战帖。” 战帖?我心下一惊,这幽度公主指明要我前来,莫不就是为了下这战帖?想来我与这公主并无过往的纠纷,那日在伏灵山,也是她父尊伤了我。可若是单纯的比武,为何非得找我,还要在成亲典礼上下这战帖? 幽度公主的一句话,让所有宾的目光尽数锁在了我们身上。我没别的办法,只能先应付着。 “既然公主相邀,我便抽个清闲时候和公主战上两场。” 那幽度公主眉头皱了一皱,眼中的敌意愈发明显,我竟不知是在何处得罪了这位魔族公主。 “不必去寻什么清闲时候了,就现在吧!”那公主怒意十足的喊出这句话,便持了长剑向我刺来。 看这阵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便也飞快的召唤出我的离尘鞭,挡开了她的迎面一剑。 好好的亲事变成了战事,宾们倒是波澜不惊的观战,只是幽度公主的那位灵蛇夫君,站在礼台上干着急。 按理说现在是不该打上这么一场的,但那公主攻势凶猛,我为自保只能与她开战。日后若是追究起来,在座的宾皆能证明是公主挑起这一战,并非我的过错。 我与她过了几招便知,这公主的法力实在不算强,虽招招致命,却破绽百出。可我若是直接将她击败,在她的成亲大典上也忒不给面子了。我便一边和她周旋着,一边想着法子。 她却突然换了攻法,不再迎面直上。我狐疑的应付着,却见她突然聚气,长剑直向我心口刺来。但依旧全是破绽,我很轻易便避过了她的进攻。却不想她勾起嘴角,剑锋突然转了方向,我脸上那戴了几百年的面具,便被她一下挑掉了。 “恩人?!!” 那些宾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或许是在惊讶我并不如传说中那般面目丑陋,也或许是在疑惑礼台上站着的灵蛇君见到我真容时脱口而出的“恩人”二字。 脸上常年被面具覆盖,突然被挑掉有些不适应,又因着灵蛇君那句“恩人”分了神。那幽度公主竟抓着机会又一剑刺向我的面门。 第五章 原来我救过他 来不及躲了,我迅速将手臂横在面前,想着还能挡上一挡,也不至于刚脱下面具便毁容。 过了片刻,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听见刀剑相撞的声音。我睁开眼,只见千帐将我护在身后,用法力凝成刀刃,替我挡住了那一剑。我实在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他救了我,而是他竟能在在片刻之间用法力凝成刀剑,这法力之高深,甚至是我所不能及的。 “够了!别闹了!”千帐向前一步,“大姐,今日是你的成亲大典,虽然父尊不在,也不该胡闹至此,”他又将我拉上前来,但仍一只手护着我,“北战神是我魔族请来参加成亲大典的人,今日之事若是被有心之人说道出去,怕不是离间了天魔两族的感情。” 这是我第一次见千帐这样一本正经,眉眼间尽是此刻该有的气势。这魔族太子的身份,他没白担。 虽出了这么点小插曲,成亲大典勉强还是算作圆满完成了。只是整个过程中,那灵蛇君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神还时不时的飘向我。千帐以保护我为由强行坐在了我旁边,那会儿便偷偷问我,“你和我这姐夫是否有些故事,怎的他一直往你这儿看?”我便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休要胡说。” 典礼结束,我还是被千帐拉到了幽度公主夫妻俩面前,他说,该解决的事还是早解决的好,不然还总担心那公主会突然的刺我一剑。我虽不情愿,但他说的在理,不过我的确是不记得和那灵蛇君有过什么渊源的。 “恩人哪~!”刚一进屋,那灵蛇君便跪在了我的面前。 “流年,你......”幽度公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也惊得后退一步。 “幽度,恩人,太子,你们且坐下听我说,”那灵蛇君招呼我们坐下,自己也落了座,“两千年前,我还未化成人形,只是无痕山众多精怪中不起眼的一个。有一回趴在山顶吸收日月灵气,却不想碰上了一只出来觅食的老鹰。眼看着就要葬身鹰肚了,便是恩人路过救了我,还将这灵珠赠与我修炼。” 那灵蛇君说完便吐出拇指大小的墨绿色灵珠,“恩人若是还未记起,”他偏着头想了想,施法变回了原身。 “小黑?”我便想起千年前还真有这档子事,那时我在问道仙人那儿小住,寻得了这颗灵珠。回天宫时路过无痕山便顺手救了他,看他小妖修炼不容易,便又顺手将那灵珠送了他。 “恩人终于记起来了,”那灵蛇君变回了人形,“那时恩人面上并未戴着面具,修成人形之前我在无痕山也不太知晓外面的事,找寻了这些年都无甚结果,不想恩人竟是天族鼎鼎有名的北战神。” 我只点了点头,并不是我端着架子,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救他我也只是随手一救,并不想他报什么恩的。倒是那幽度公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好看,我心里也暗自想到了是什么原因。 果不其然,那幽度公主咬咬牙站在了我面前。 “方才是我唐突了,本不该和北战神闹上一闹的。”老早便知这幽度公主性子极烈,能说出这话已算是服软,我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便不愿再同她一般计较。 屋里太闷,我只想着赶紧出去透透气,再则这桩事也算了了,我便自顾自的向外走去。 “恩人,可否赐流年一个报恩的机会?” “来日方长,定有你报恩的机会。你今日刚成亲,现下还是先和公主过几天好日子吧!”我回头朝那灵蛇君说话,千帐却跟了上来。 “我这大姐可是爱极了那灵蛇君,”千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可知她为何对你刀剑相向?” “不过是因为那灵珠上带着我的气味,那灵蛇君利用灵珠修炼,不免沾上我的几分气味,幽度公主便误会了我和她夫君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看着方才幽度公主的反应,我便已经猜到了。 “实则我大姐今日与你一战,最初也只是想挑开你的面具而已。想着你面具下的容貌如传言那般丑陋,让灵蛇君看到,便不会与你再有瓜葛,”千帐停下脚步看着我,“无奈你面具下的这张脸竟如此好看,才又起了杀心。” 他这话倒提醒了我,方才直觉着惊险,竟忘了将我那面具收起来。只能再回去找一找了,那面具毕竟是用珍贵的千年寒铁做的,也劳烦了我大哥云祁替我寻来,弄丢了不好。 “赤若可是想回大殿寻这面具?”千帐拦住我的去路,他手里拿的正是我忘了取回的面具。我要伸手去拿,却被他躲着不给我。 “为何,”我趁他说话伸手一夺,却又被他躲过,“为何非要戴这面具呢?”问完,他又绕到我身后,撩起我的一缕长发,补上一句,“明明生得这样好看。” 三番五次调戏天族战神,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躲开他,伸手打算召唤出离尘鞭,却又被他捏住手腕。 “先前为了救你,我可是被我大姐的剑气灼伤了,”千帐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不仅不替救命恩人疗伤,你竟还要乘人之危。天族号称六族之首,不想竟如此行事。” 我深知幽度公主那点法力根本不能伤他分毫,但现下他扯上天族,我便不得不顾了。虽觉着他只是顽笑话,但此人性情变化多端,我也不能保准他不会坏我天族名声。 “伤哪儿了?”我倒要看看他能给我找出什么伤处来。 千帐似乎看出了我的企图,将折扇收起在手上敲了敲,“内伤。” 我这才又觉着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记得从天宫出来之时,三哥云苍让我顺路去人族一趟,找一位隐居在人间的医仙,向她讨一味神药,用来医治我二哥云朗近来突发的咳血之症。我便又想着,既是医仙,千帐的“内伤”大抵也是治得好的。 我便辞了幽度公主,又差与我一同前来的仙官们先回去向天帝天后交差。我则带上那受了“内伤”的千帐太子,一同去人间寻那位医仙。 我却是个不谨慎的,竟忘了问我三哥怎样才能寻得那仙人。这便又施了法术唤出一只神鸟,托它回天宫把那仙人的位置捎来。这神鸟一来一回大抵需要三四天,这三四天我便打算在人间待着。 原先在天宫,无意中听到烟波殿的小仙娥说,人间着实是个好地方,吃的玩的应有尽有。得了这三四日的闲,我便想去外面逛一逛,这一来又对人间多了些期待。只是身边跟着这么一个魔族太子,他行事没个正经,法力又比我高深些,总担心他半路上给我使些绊子,我便又想了个法子。 “听我三哥道,有一位对治内伤颇有研究的医仙隐居在人间,若是太子不嫌弃,我这便带太子去瞧一瞧。” 千帐的眉头抖了抖,他必不是真的内伤,但我一提起,他似乎也并不想拒绝,便点了点头。 “只是人间不比我们天魔两族,”我偷偷看了看他的脸色,才继续说道,“人族羸弱,在人间使用法力,若是伤着凡人,又该是一桩麻烦事了。不如咱们去人间之前,先把法力封了如何?” “甚好,还是赤若想得周到。”他丝毫没有异议,我刚说完他便出手封了自己的法力,速度之快为我所震惊。 他收起折扇,又朝我逼进一步,也不说什么,就拿眼望着我。 第六章 我不戴这小女儿家的发饰!真香~ 我被他盯得背后发凉,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看他的眼神,我今日还非得连自己的法力一并封了才是。只是,我说这些话却是想着骗他封了法力,我便随意扯个理由搪塞过去。这样去人间之后,便不用畏惧他法力在我之上了。现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我今日怎的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有办法了,我咬咬牙,打算将计就计,也封了自己的法力。却突然被摁住了手腕,他竟阻止我? “赤若就不必了,”他得逞的笑着,“若是两个人都封了法力,在路上遇到些什么事来,那可如何是好,还是留着吧!” 他分明是故意的,我跟在他身后走出魔宫,方才他已经封了法力,我为何还要听他的话,真是过于迟钝了。在魔宫待了些时候,就让我脑子变得糊里糊涂的转不过弯来,得赶紧离开才是。 出了魔宫,总觉着有些不适应,想想便知原先脸上都是带着面具的,如今不戴倒是不习惯了。我便停下脚步,朝那千帐太子伸出手。 “面具还我。” 他将我那面具拿在手里把玩着,并没有还给我的意思。 “赤若生的这样好看,却平白叫人传成面似夜叉,可不委屈。以后这面具还是别戴着了。”千帐说完便看着我笑。 我绝没有从此取下面具的意思,但不知为何,我就这样答应了他。或许是面具戴久了想图个新鲜,或许是被人夸了好看便高兴,又或许只是因为千帐笑得太好看,让我一瞬晃神。 这是我头一次来人间。先前不论是在莫须山还是在天宫,都少有人与我谈论人间的事物。许是我这性子太过冷漠,就连唯一一次了解人间的盛世,也是不小心听到烟波殿小仙娥的夜话。且待我走近时,她们便住了嘴,如此我也听得不全,便是对人间并无太大向往,也就没能去瞧上一瞧。 如今到了人间,我的确是有些震惊了,这人族不愧是六族中人数最多的,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路边皆被摆摊的小贩占满,还有酒楼的伙计在店门口吆喝着,吸引过路的行人。那边过了桥的柳树下,站着一对男女。女子含情脉脉的将手中的荷包递给那公子,那公子便捧着双手小心接下,转眼间又笑开了花。 坊间有趣的小玩意儿有许多,我想着少说要在人间待上三四天,便不慌不忙的一个个摊位看过去。我虽心中欢喜,但碍着身份,面上却没有太多表露。千帐紧随我身后,他却像见得多了似的,轻车熟路的穿过各个小摊,一双眼锁在我身上。对人间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倒不见得他有多大兴趣。这也难怪,他封了周身法力,若不紧跟着我些,还真怕误了方向。 “赤若,我想去那边买些东西。”千帐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 我“嗯”了一声,心下想着他也太谨慎了些,就算封了法力,也不须买个东西都要我作陪。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离开半步,我实在不解,便询问的望着他。 “赤若,我现在没有法力。”他低声向我开口,声音里竟带着若有若无的委屈。 我突然就很想拌他几句,便道“太子乘云驾雾得多了,如今没了法力,便连路也不会走了吗?” 要是往常,他定得反呛我几句,今日却只叹了口气,又朝我靠近些,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变不出银子。” 我这才恍然大悟,在人间买东西是要银两的,我竟给忘了。这下便不好再多说了,匆匆避过行人,变出些银两塞给他。 千帐得了银两,欢喜的跑过去方才路过的首饰铺。我十分不解,这太子竟也喜欢女孩儿的饰品。但我知晓他行事不定,这便又释怀了。 不曾想他很快便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满面笑容的将我拉到他的身边。 “好看吗?” 那盒子里是三两只精美的蝴蝶发饰,都是同我衣裳一样的大红色。那蝴蝶做的分外逼真,若不是放在盒子里,倒像是真的蝴蝶一样。此前并未听过千帐太子爱慕哪家姑娘的传言,如此精美的发饰,又是送给谁的呢?我止不住的想。 “好看。”我难得的回答他的问题,毕竟这蝴蝶头饰确实好看。 听到我的回答,千帐好似松了一口气,放肆的笑了起来。 “既然觉得好看,就戴上试试吧!”千帐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取出一只,放在我头上比划。 “这是......给我的?”刚问出口我便后悔了,万一,万一是送给别的姑娘,只是让我试试呢,那我问出这一句该多难为情啊! 千帐终于找到了最好看的角度,细心地给我戴上之后,才应了我一句。 “当然。这小女儿家的装饰,难不成是给我自己的?” “我不戴。”他这一声“小女儿家”倒是提醒了我。这蝴蝶虽好看,毕竟是姑娘家的装点之物,戴上它,若是与人战上一场,保不定会被弱看三分,还是不戴为好。 我伸手便要将头上的蝴蝶取下来,却被他摁住了手腕。 “先前便说了好看,可见赤若还是喜欢的,”他将我头上的发饰扶正,又将另外两只也戴了上去,“你本就生得美,戴上便更好看了。”他边说着,又帮我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从未有人如此对我,碍着北战神的名号,又被众神仙们传言面似夜叉,便少有人与我亲近。千帐的指尖划过我耳畔的时候,我竟又不自觉的红了脸。现下没了面具的遮挡,我只能低下头稍加掩饰,那头上的三只蝴蝶便迎着风翩翩起舞。 我依旧流连在各个小摊之间,心思却总不能再集中在那些小玩意儿上。我这颗尘封千年的心,似乎随着头上那些蝴蝶一起颤动起来。 “赤若你看,好多人朝着咱们这边看,怕不是都被赤若的美吸引住了。”千帐凑近我耳边,悄悄的说。 我难得的勾了勾嘴角,“那些看过来的大多是姑娘,是在看你。” “是吗?”千帐假装恍然大悟的反问,“那不如赤若和我手挽着手,扮作一对出来游玩的小夫妻如何?” 话还没说完,他便急着过来拉我的手。 “别忘了,你现在没有法力。”果然这人就是没个正经,我冷着脸甩开他,暗自庆幸来人间之前唬他封了法力。 他悻悻的把手收回去,眼里竟有一瞬间的黯然。 “天色已晚,找个栈投宿去吧!” 千帐这样一闹,我也没了再逛逛的闲趣,便只想找个地方休息。 人间的栈虽不及我那烟波殿华贵,看起来也还算干净整洁。我要了两间房,便急急的想要睡上一觉,晚饭也不想吃了。 入夜,我刚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却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我身处人间的消息也没几个人知道,那外面就该是凡人弄出的声响了。也没听见敲门声,怕不是什么好事。 我悄悄移到门边,猛地拉开门,却见是千帐捧着食盒在门口踱步。 “何事?”我被他吵醒,脑子里一团乱,自然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这栈的饭食难以下咽,念着你还未用晚膳,我便出去买了些,”他将食盒递给我,“知晓你在休息,便想着放在门口,又担心你看不到,便在此想想怎么办为好。” 这样一来,我便没了理由再对他冷脸,睡了一会儿也确实有些饿了,我的态度便软了下来。于是将那食盒同千帐一并迎了进来。 第七章 这个新郎官有点怪 不得不说,千帐在吃食方面的眼光确实很独到,几盒糕点正合我的口味。我便跟他讲小时候母亲给我做的糕点,母亲的厨艺其实并不大好,做的糕点也不怎么好看,味道却意外的不错。但我母亲又是个爱下厨的,如此我和踏歌便经常吃到母亲的糕点。 本是很平常的一些话,千帐却听得红了眼眶。他微偏着头不想让我看到,我这才突然想起,以前听烟波殿的小仙娥说起过,现任魔尊太过沉迷于修炼,对千帐的母亲不闻不问,最终导致他的母亲出走,千百年间再也没回去过。 我向来是不太会安慰人的,便不再说话,只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糕点。 吃饱了却愈发困了,反正已是夜里,我便想接着再睡一觉。我硬撑着困意坐在桌旁等千帐离开,无奈他总没有要走的意思。 “千帐,回你自己的房间去。”我实在困得厉害,便催他道。 他竟然惊喜的抬起头,“赤若终于肯唤我的名字,不称呼我为太子了。” 我这才又意识到,方才竟直接唤了他的名字,也罢,他不也一直自说自话的唤我“赤若”,这一来二去的也算扯平了。好在他心情挺好,便也不纠缠,乖乖收拾了碗碟就回去了。 第二日我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震天的锣鼓声不绝于耳。我也睡得饱了,便打开窗看看外面的情况。似乎是哪家大户娶新娘子,那新郎官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好不神气,我便留意多看了两眼。 “那新郎官真有这样好看,赤若平时对我爱答不理的,看到那新郎官就直了眼,真让人气愤。” 我诧异的转过身,千帐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想来昨天他走后,我就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竟忘了锁门。 “这便是人间的婚礼了,我不过是从未见过,便留心多看了几眼,怎的就跟那新郎官扯上了关系!”我一向平静,今日怕是刚睡醒心情不佳,便有些激动。 千帐突然向我伸手,我本能的往后一躲,正磕在窗台上,腰带里嵌着的那块血玉便掉了下去,正是在莫须山时父亲交给我的那一块。我急了眼,只因那血玉好巧不巧的正落在新娘坐的轿子顶上。我便顾不得其他,转身便想跳下去截停那迎亲的队伍。 “且慢,”千帐拉住了我,“迎亲被截停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兴许那新娘就会被夫家冠上不吉利的名声。还是先跟着那队伍,找机会悄悄取回来吧!”说完他又伸手将我头上的蝴蝶发饰整理好。 “你倒是会怜香惜玉。”我是有些恼他的,若不是他突然伸手,那血玉也不会掉。虽是好心想帮我整理发饰,我却还是有些脾气。 但他那话却说的没错,贸然从天而降拦截迎亲队伍,不仅会暴露天族身份,那血玉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也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走,跟上他们。” 这结亲的两户人家竟相隔很远,那轿子出了城,一路抬着向另一座城去。途中便要经过一片山林,我和千帐商量着便在这里动手。由千帐吸引住他们,我便偷偷将玉拿走。 但这计划终究不会太过顺利,走到山林,我们还没出手,便被一群山野强盗抢了先。那些强盗来势汹汹,许是见这迎亲队伍油水颇丰,竟有百来余人将队伍团团围住。 我和千帐变作两只蝴蝶停在轿子上,想着先看看那些强盗怎么说。 “命和钱财,挑一个留下吧!”那强盗头子倒是直接得很。 却不想那新郎官也是个硬气的,“那还得看你留不留得住!” 这一问一答间,两拨人便战了起来。这一战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看那新郎官气势那样足,便觉武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谁曾想没过两招便败下阵来。那些队伍里的人看着新郎官被抓,也放弃了抵抗。 那强盗倒还是个心善的,只差人搬走那些财宝,末了还交代一句,“咱们只图财,都不许伤人。” 这些强盗着实聪明,竟还驾了马车,如今只需把装着财宝的箱子搬上马车,就算再有人来追,也很难追得上了。 “看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并抓回去给咱们寨主做压寨夫君吧!”那为首的强盗围着新郎官转了两圈,便叫一些人把他绑了送上马车。 “大爷,这可使不得啊这......”不理会迎亲队伍的叫嚷声,那些强盗便带着新郎官驾上马车开始离开。 “我们跟上去看看,那新娘的轿子里被放了安眠草,这个新郎官绝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我趁着迎亲队伍的注意力都放在强盗身上,悄悄化为人形取了血玉,“依我猜想,这新郎官就是强盗的头领,他......” “千帐?千帐??”我只顾着追上强盗的马车,便以为千帐一直跟在我身边,说了好几句话才发现只有我一个人。 停下脚步回头看,才发现一只蝴蝶在我肩上努力扑腾着翅膀。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竟忘了把他变回人形。 追着强盗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洞,果然如我所料,那新郎官被一众强盗恭恭敬敬的迎出了马车。那山洞里堆积着无数珍宝,看来今日那新娘子是被骗婚了,依着山洞里财宝的数量来看,那新郎官骗的人可多了去了。 自万年前那位南烛大人平定六族,各族对善恶都有分辨,现如今见到这种恶行,我虽身为天族,也不得不管上一管。 召唤出离尘鞭,我便要闯进洞里去,却被千帐拦住。 “那些都是没有法力护体的凡人,”他伸手指了指洞口守着的强盗,“纵然他们有错,可你这一鞭子下去,怕是会魂飞魄散,再无来世吧!” 他说的有些道理,这些人只图财,并不害人,罪不至死。可我常年作战的都是些猛兽,或是同我法力相当的人,下手没个轻重。 “我去吧!”千帐自告奋勇,可我念着他封了法力,行事或许不太方便。 “放心吧,虽封了法力,但武艺还在。”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便出言让我放心。 片刻我便发现,的确是我担心过头了,没有法力的千帐,依旧轻而易举的放倒了门口两个大汉。 一路走进山洞,千帐仅凭一柄折扇与那些强盗打斗,在我面前为我开道。他身着白衣穿梭在强盗中间,眉间是少有的认真,那周身气质更像是天族之人。不过这样看来,倒显得我手无缚鸡之力了。 “你们是何人?”那新郎官坐在一张用石头做成的床上,见我们进来,飞快的起身挡住那床上的人,说话的声音相比之前却少了几分气势。 “这位是天族威名在外的女战神,你竟然不识?”千帐寻了个石壁,双手抱在胸前,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便和他说道。 我虽在天族的确小有些名气,但在人间能识得我的也是少数。千帐这样问,怕是也看出了这新郎官并非人族。 “我知道我有罪,战神大人要怎样责罚动手便是,”本以为还要战上一场,不想他竟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只是,骗人钱财都是我一人做的,还请大人不要牵连到我妹妹。” 我这才发现,他奋力护着的石床上还躺着一个小姑娘。 “哥哥,哥哥,”两声微弱的呼唤,我便知这小姑娘身上该是不大好的。 那新郎官还算聪明,看着我眼神似有些松动,便瞅准机会向我解释,“我妹妹天生身体羸弱,近日又有咳血之症。我偶然发现碧海珠能缓解她的病情,而人间只有大户人家娶亲时才偶尔以碧海珠为礼,我便,便出此下策,寻了好些,却只有今日这一颗而已。” “你兄妹二人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我叹了口气,这新郎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能使唤这么多强盗,要么武艺精进,要么头脑聪明,这样看来,怕是后者了。 第八章 医仙是天族四大美人 “回大人的话,我叫天际流,妹妹碧空尽,是从落雁峰一路逃到这儿的。” 是了,早听说灵族虽法力不济,但助他人修炼极佳,便有其他族类心术不正之人为求法力速成,抓捕灵族族人以助修炼。因难以找到确凿的证据,这桩事着实不好管,各族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就导致了灵族四分五裂,族内连个管事的都没有,人数也越来越少。 “你先让让,”我走到石床面前,“我来看看你妹妹。” 天际流半信半疑的挪开,见我向他妹妹施法,不知我在做些什么,又是想阻止又是犹豫着。 “我方才给你妹妹输了些灵力,她暂时不会再咳血了,你差人将这洞里的财宝都还回去吧!”她妹妹身体好了些,便挣扎着起身,我顺手扶了她一把,“我们这一行是要去寻一位医仙,你们兄妹俩若是没有别的好法子,便可同我们一道去。” 他们兄妹俩交换了眼神,便一齐跪倒在我面前,“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愿跟随大人一同前去。” “既是结伴而行,便不要称呼我为‘大人’了,以你我称呼便好,”我同他们兄妹俩说话间,似乎冷落了千帐,他这时便又悄悄挪到我身边,我便顺口向他们兄妹道,“这位是魔族的千帐太子。” “太子和战神真是般配啊!”那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这时却突然来这么一句。 “我同他不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千帐打断,“别多说了,快走吧!” 也难怪他们会误会,天魔两族作为原先的死对头,如今虽然关系缓和了些,除了联姻也没有太多走在一起的。我同千帐一起,被误会也属平常了。 刚出山洞没几步,便等来了神鸟的消息。我这三哥也忒不靠谱了,他竟也不知那医仙身在何方,只托神鸟带给我一方丝帕,教我循着丝帕上的气味去寻。 这我可就犯了难,让我循着气味去找,可真是刁难我了。 “闻气味的话,可否,可否让我来试试,”许是身体虚弱的原因,碧空尽说话的声音细细的,“我从小便对气味敏感些,兴许能有些用处。” 我这便有些庆幸遇到他们兄妹俩了,碧空尽的鼻子还真灵,我本没抱太大希望,却不想真的找到了医仙的住处。 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小茅屋,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找到了,是因为我三哥曾跟我说过,这位医仙不喜华贵,只爱平平淡淡的生活。 有着三哥给我的丝帕做信物,那医仙便将我一行人迎进屋去。言谈中才知这医仙可不是寻常小仙,而是天宫里世代掌管丹药灵草的月家的幺女月无心。她素爱自由,便在天宫领了个闲职,隐居在人间。离开天宫之前就和我三哥云苍有些交情,又医术了得,是以我三哥才托我来向她寻药。 “我二哥的咳血之症,医仙可有法子?” 我只按照三哥说的给医仙描述了症状,二哥云朗有任务在身,不便亲自前来,也不知省去望闻问切,这病能不能治。 “战神不必气,唤我无心便好,”月无心拿了些吃食给天际流兄妹,又向我道,“这咳血之症虽不知是何引起,我却有一味药能治。” 月无心是天族有名的美人儿,说话也极尽温柔。先前我曾听说过有无聊的神仙评了一个天族四大美人,月无心的名字就在其中。记得那时还有曾见过我真容的仙人,非要在这四大美人的位子上帮我争上一争,无奈那些个年轻的神仙见着我时,我都以面具遮面,她们不得见我真容,便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我入这四大美人之列。那时还惹得我烟波殿的小仙娥气呼呼的回来向我抱不平,可我向来不在意这些事,安慰她们几句便罢。我就是在那时,听说了月无心的名字。 “那便多谢无心了,”我顺着她的意思不再气,指了指碧空尽,“这位姑娘也有咳血之症,不知可否一并治了?” “方才见她进屋,我便有所察觉。既为医者,自然是一并治了。” 天际流兄妹俩出于感谢向月无心拜了两拜,她便辞了我们去准备药材了。看来这医仙是真的不喜生人,急着制药便好打发了我们。 制药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便想着出去转转。碧空尽身体还弱着,她哥哥又留下照顾她,便只有我和千帐出去透透气。 不得不说月无心的确会挑地方,这里是一座矮山,房屋被参差不齐的树木团团围住,常人极易迷路,故此少有人烟。而这里的空气倒是清新,细细寻来竟还有不少土生土长的珍贵药材,若是有个长病短痛的,在此住上一段时日,怕也能养得大好。 “待云墨承了我那北战神之位,我便寻这样一个清净去处,也造一间小茅屋住着。”许是这里的氛围太过美妙,我竟将心中所想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 “那时我们便去南海造一间小茅屋,既有日月精华吸收着,又有大片大片的月见草,可比这山林还好上几分?”千帐走在我身后,这时却停在我身边搭话。 “南海却又有些喧嚣了,和那南海龙君做了邻居,保不定时常要见见那些无聊的老神仙。” “那我们便去无痕山,那山上精怪较多,又颇有灵气,若是能点化一两只,也算是一桩快事。” 我刚要赞同,却突然反应过来,“我去哪儿住着,便不劳你费心了。” “赤若若是不愿与我同住,我便在你邻处再造一间茅屋就是。”千帐又开始不正经了,我知他向来如此,便不再理会。他是魔族太子,想来以后是要继魔尊之位的,哪能与我一同住在山野树林之间呢! 在这林子里兜兜转转,我倒是惬意的很。觉着有些累了,便寻了一棵树,跃身而上,往那枝桠上一躺,便打算休息片刻。千帐可就没有这样舒适了,他封了法力,要上树须得自己爬上来。想到这儿,我就边偷瞟他,边眯着眼笑。 看出了我的小心思,他不爬树也不恼,就近挑了一棵树靠上,抱着扇子盯着我看。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扭过头不看他,只闭上眼安心休息。千帐脸上的笑更深了,他又多看了我一会儿,才也闭上眼小憩。 本以为制药过程再复杂也就一两日的时间,不想却少了一味辅料。这味辅料唤作乌参,虽不算罕见,却只在冬日生长,现如今还能寻到的,想来也只有锁魂山和不归岛了。 “为节省时间,赤若去锁魂山,我便去不归岛吧!”我本是想着独自前去,一个地方寻不到便去另一个地方,千帐却率先开了口。 “如此甚好,”月无心看了看天际流和碧空尽,“这兄妹俩就先留在我这儿,我会好好照看的。” 如此我和千帐便各自踏上了寻那乌参的路程。 那锁魂山不知是何人居住,竟设下了重重结界。单看这山似乎无甚蹊跷,但我一路寻来,那寻常山林里该有的山精野怪竟一只都没有见着,我便知这锁魂山定是设下了结界。 倚着我这千百年修炼的法力破了那结界,却发现不止一层。这结界不知是何人所设,竟让我破起来十分吃力,几乎使上了大半的法力。待我歇息了片刻,便又着手破那第二层。 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我才又发现这结界破起来没个尽头。记得幼时听母亲提起过,有一种结界唤作临渊,便是将人困于其中,这一个接一个破不完的结界,实际上只是临渊里的幻象。用来破除这些结界的法力,便会被临渊吸收。破除的结界越多,困于其中的人便越虚弱,临渊却会越强。要打破这临渊,只能将全身法力聚于一点,拼尽全力在一瞬间爆发,兴许能冲出去。 我心想着原本以为就是普通的结界叠加而成,才一层层的破下去,如今损失了好些法力,要想冲出去谈何容易。若是先前能有九分把握,现在便只有三分了。 我没有别的法子,在这临渊之中,也不能发个讯号叫我几位兄长过来帮忙,只能靠自己硬冲。 第九章 凶兽是只雪团子 我稍稍歇息了一会儿,待气息稳了些,便施法找出临渊最弱的那个点。想来这个法子还是我姨母圣和天后教我的,这临渊能吸被困者的法力,自然也是哪里最脆弱哪里便吸得最多。在法力中混入明亮的颜色打向四周,聚集的颜色最浓之处便是临渊的最弱之处。 可我身在这临渊之中,也没有别的选择,便划破手腕,取了好些鲜血,混着法力散向四周。果真如姨母所说,那鲜红色在我的正前方聚成一团,找到了。 先前损了太多法力,这伤口的愈合速度也慢了,我便撕了裙摆随意包扎了一下。久不曾包扎伤口,手法已是生疏了。 我终归还是幸运的,也多亏了姨母教我那法子,拼尽了全身法力,终究将那临渊凿破了一个小洞,乘机逃了出来。待我站定回头看时,那小洞早已愈合,我不仅有些后怕。若是方才慢了一步,便真要被困在这临渊之中了。 我这边尚且如此艰难,不知千帐去的那不归岛是否也如这般惊险,我不由得担心起他来。 可我不知,千帐那边却是热闹得很。 那不归岛原是浮屠大妖一家的地方,前些年他们一家修成了仙人,一齐迁到了天宫住着,自此这岛便空了出来。有不少山野精怪听说这不归岛出了一家修炼成仙的大妖,便都寻到这里,沾不得灵气也沾沾喜气。 现如今在这岛里头做主的,该是那修炼千年却自愿修入魔族的火凤凰路无归了。千帐知道,他大姐幽度在遇上灵蛇君流年以前,便是对这火凤凰情有独钟。可这火凤凰偏偏对他大姐没那个意思,在魔宫里待着,便免不了受幽度的骚扰。平日里追着他跑也就算了,可有一回幽度竟设计让路无归的心上人以为他们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只气得那人同路无归断了联系。后来他实在气极,便受了千帐的恩惠,助他离了魔宫,在这不归岛安住。 千帐便是听见那乌参生在不归岛才乐于前往,他知道自己在不归岛能一路畅通无阻,还能与故人叙叙旧。不过,却不知岛上寻不寻得到那乌参,这便还是由着我同时去了锁魂山。 然而这些,千帐心里清楚,我却是不知的。 我冲破那临渊几乎用尽了全身法力,此时虽终于进了锁魂山,要找到乌参还得我一步一步的来寻。据月无心说,那乌参喜寒,看来我还得上山顶去找。我环顾四周,看现在的光景,我怕是还在半山腰处,要上到山顶还需走上一时半刻。 不曾想我刚走了片刻,便只觉全身一震,这感觉怕不是又闯入了什么阵法。待我反应过来时,面前赫然站立着一只庞然大物。大约有我的四五倍大,周身被雪白的绒毛包裹着,头上的两只角也是毛绒绒的白色,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只雪团子。 若是它下一刻没有一爪子朝我拍过来的话,我兴许还会觉得它有几分可爱。这雪团子的威力同它的体型一样,我勉强躲过它一击,那一下便在我先前的位置落下一个偌大的爪印。 它的攻击速度却不似看起来这样笨重,连续的攻击让我根本近不了它的身,不倚靠任何法力的闪躲极大的消耗了我的体力,再加上方才割腕取血的伤口有些裂开了,此刻我已是全身直冒冷汗。 雪团子的攻击还在一爪接着一爪,我体力不支躲得慢了些,便被它一爪子拍了出去,身体在地上掠过,带出一道血痕。 我实在没有力气再起身了,一想到我堂堂天族北战神,竟要独自一人被那雪团子拍死在这荒郊野岭,实在是有损颜面。更何况这山有强大的临渊挡着,就是想来替我收尸,也不是那样容易。还不知千帐在不归岛是否和我遇上了同样的事,有没有受伤,是否也如我这般狼狈。 又是一爪,我的额头被重重地磕在石头上,顿时只感觉天旋地转。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的血液将我的红衣染得更艳,看起来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红莲。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完全晕过去之前,我看到一个同样身着红衣,却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走到了我的视线之中。斗篷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也不认得他是谁。 那人在我面前站立,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奄奄一息的样子,挥挥手把那雪团子变成了寻常猫狗般大小。又上前将我横抱起,带着雪团子往山顶上的一座宫殿走去。 而在另一边的不归岛上,千帐已经同路无归见上了面。 “你这些日子见过他么?他怎么样?”路无归同千帐面对面坐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他过得挺好的,你不必担心。只是,你真的不打算......” “你怎的突然来我这儿?”路无归清楚他要说什么,便及时打断他的话。 千帐叹了口气,但此行也不是专程来劝他的。千帐很清楚来这里的目的,寒暄了几句过后,便向路无归询问了乌参的事。 “要说乌参,你可真是来得巧了,我这儿前几天刚好有山上的小妖碰巧摘到一支,正打算做下酒菜呢!”路无归吩咐手下的小妖将那支乌参呈了上来,“既是你开了口,那便拿去吧!” 千帐道了谢,便不再过多停留,急忙赶路回去。他只想着寻到了乌参,回到月无心那儿便叫她施个法催我赶紧回来,免了再劳累一番,却不知我被那雪团子几爪拍晕,过了好些时候才慢慢醒来。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大殿中,殿内装饰得十分雅致,清澈又不失华贵。我缓缓记起,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个人和那座宫殿。难不成是他将我带到了这儿? 身上的伤口还没愈合,我勉强撑起身体,在殿内四处张望。这里竟没有一个人,如此大的宫殿,竟没有几个婢女和侍卫,这倒是奇怪。 “醒了?” 不远处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我这才看到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就坐在殿内。许是天色渐晚,他又披着黑色的斗篷,我便一时没能察觉。 “是你救了我?” 那雪团子的利爪还似在眼前,我本以为今日便会葬身于这锁魂山,不想却被救了下来。 我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只觉得他隐隐约约点了点头。听见茶盏碰撞的细微之声,我便知他一杯茶饮尽。果不其然,他缓缓站了起来,脱下斗篷挂在一边,才走到我面前。我这才终于看清了他的形貌。 他身着火红色的衣袍,举手投足之间既有王者气概,又显沉静之美。他容貌昳丽,却不同于千帐那般柔和,更多了一股霸气。不知为何,在他面前,我竟没来由的有几分紧张。 “为何来我这锁魂山?”他甩了甩袖子,坐在我的床边。 我本不是那样心直口快的人,这会儿只他这一问,我便将来锁魂山的原因和盘托出。 “你是天族之人。”是半分询问半分肯定的语气。 我点了点头,却不小心牵动了手腕上的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手腕上的伤口,不是小绒球所伤吧!” 我把手腕抬起来看了看,“这个是我在破临渊的时候弄的,为了找到最脆弱的那个突破口。”我心中隐约觉得,那临渊大概就是他设下的,想着他该知道如何破这阵法,便没有与他细说。 “你倒是聪明的很。”他轻笑了一声,又向门外招了招手,便有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窜了进来。 第十章 云泽不是老前辈 我瞧着这小兽便觉着有些熟悉,待它走到我面前,我才想起,这不就是方才攻击我的那只雪团子吗? “它叫小绒球,方才攻击你不过是从未闻过你身上的味道,以为有贼人入侵,”他把那雪团子抱在怀里揉了揉,“我这锁魂山已经近万年都没有外人进来过了,一来是我时不时的就将它隐了去,二来是那临渊少有人能破。你今日能进来,也算是在机缘巧合下又有几分实力了。” 我听着他这话,总觉着有些值得在意的地方。他已经活了近万年,又能将整座山轻而易举的隐去,这样厉害的人物在天宫总归是会听到几次他的名号的,可我竟从来不知有他这号人物。或许是我太孤陋寡闻了,但要说将这整座锁魂山隐了去,怕是连我和我的三位兄长联手也不一定能做到吧! 想到这里,我不免对他更尊敬了几分,说话也气了起来,“敢问前辈名号?” “我看起来不过与你年岁相仿,又何来前辈一说?”他揉着小绒球的绒毛,低着头并不看我。 我本还想再与他气几番,却瞟到了他嘴角的一抹笑意。他看起来似乎也并不那么在意位分,如此我若是还用对待天上那些老一辈的神仙那一套来对待他的话,便是我太不懂事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我想了想,便还是用我平常说话的方式来同他说了。 “云泽,”他还是揉着小绒球,并没有抬头,“云泽的云,云泽的泽。” 他终于放开了小绒球,不想它却一下子跳进了我怀里。我也学着云泽的样子揉了揉它的绒毛,又想着还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便道,“我叫赤若。”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因着这些年作战不少,记恨我的人也有一些。若是报出身份,他却正好要找我寻仇,以我现在的状况,是万万不能敌的。 “原来你就是那个放浪不羁的天族女战神,”这一次他终于抬起头看了看我,“能凭一己之力将我设下的临渊凿出个洞来,也是无愧于这个身份了。” 听了我的名字,他竟就将我的身份说了出来。我有些惊讶,不过好在确定了他不是我的什么仇家。 “你就先待在这儿好好养伤吧!”他从我怀里接过小绒球,便向门外走去。 “云泽,等一下!”我深知我来这锁魂山的原因,便又叫住了他,“可以将这山上乌参的位置告诉我吗?我必须要摘上一些回去。” “这山中每隔几步便有我设下的各种阵法,怕是你一出去刚走上几步,便又需要我再去救你一次了,”他将小绒球放在地上,“你安心休息,我去帮你摘。”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半是对他说,半是自言自语,却被他听到,又转身回到我面前。 “谢我什么?”他轻声一笑,“谢我布下的临渊吸了你的法力,还是谢我的小绒球弄得你满身的伤?” “这......”我本就是同他气一句,哪能知道他非要问的这样清楚,“依你的说法,我便要恨你了?” “我将你从小绒球的利爪之下救出,你却要恨我?” 这,这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了。念在他是前辈,我便忍了忍,索性躺下装睡。 “你先休息吧!我去弄点吃食给你。”我虽闭着眼,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似乎心情很不错。 本是闭着眼装睡,不想却真的睡着了。云泽捧着一碗粥回来时,我睡得正香,他便又坐在了我的床边。许是万年都待在这锁魂山中,未见过太多生人,他竟对我十分好奇。他悄悄凑近我的脸,时而刮刮我的鼻子,时而捏捏我的脸颊,趁着我熟睡玩的不亦乐乎。 也不知他将我的脸蹂躏了多久,待我再次醒来时已是半夜,只觉得腮帮子酸酸的,云泽已不知踪影,旁边的桌上放着一碗粥。 那粥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入口甘甜,还有一股清香。我已近一日没有进食,此刻着实有些饿了,三两口便喝完了整碗粥。这粥似乎还有些妙用,我顿时感到神清气爽了不少,身上的伤口竟也在慢慢愈合,法力好似也在渐渐恢复。 刚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小绒球便跑了进来,它的体型看起来似乎比先前抱在怀里时大了一些。它在我的腿边蹭了蹭,我便也亲昵的摸了摸它身上的绒毛。我这人原是有些记仇的,可不知为何,即便小绒球将我伤成那样,我却对它讨厌不起来,许是这雪白的小家伙太过可爱了吧。 小绒球围着我转了几圈,便咬住我的裙摆往门外扯。我顺着它的意思来到门外,便看见地上放着的一个锦盒,那里面装的分明是我要的乌参。他竟这么快就替我摘来了。 取了乌参我才观察起这宫殿外面来,我从醒来到现在还没出过门,这才知道原来这宫殿就鼎立于山顶之上,周围都是白雪茫茫的一片。然此处虽恍若冬日,我却并未感到寒冷。 在小绒球的指引下,我终于寻到了云泽。这一次他没有披着黑色斗篷,只着了一身红衣坐在屋顶上,茫茫白雪中的一点火红,十分显眼。 我抱了小绒球,也跃上屋顶同他并排坐着。是我闯入这锁魂山在先,他救了我,又替我寻来了乌参,我要离开也该同他知会一声才好。更何况,我要平安下山还需他的帮助。 我扬了扬手中的乌参,对他一笑,“谢谢你寻乌参给我。” “嘴上说感谢容易,却缺了点诚意,”云泽一本正经的道,“你若真要谢我,便拿出点行动来。” 这人做事如此随性,还好是独居山中以他为尊,若是在外边,怕是要得罪许多人了。 “要我做什么?”他法力如此高强,又久居山中不问世事,我能为他做的,大抵也只有照顾照顾小绒球了。本还想着 说些替他洗衣做饭当牛做马之类的气话,但我的确不善这些,也怕他当了真,便又作罢。 “我独自在这山中万年之久,实在寂寞的很,这回好不容易见了你一个生人,”他顿了一下,伸手揉了我怀里的小绒球两把,“你便留下来陪我住上十天半个月再走。” “这......恕难从命。”我得赶紧把乌参给月无心送回去,十天半个月的可怎么等得。 “我知晓你是要赶着回去送这乌参,”云泽瞥了一眼我旁边的乌参,挥挥手似乎又布了一层结界,“我已将这锁魂山的时空速度放慢,你在我这住上半个月,再出去也不过只经历了一个时辰。” 我又是一惊,他的法力竟,竟能达到更改时空速度这般。若是我真在他身边待上半月,兴许法力也能精进不少。 见我没有言语,他又轻飘飘的加上一句,“不过你也没有别的选择,若是你不答应,我就不送你出去。你若是要自己闯出去,这山上大大小小七万三千八百六十五个阵法也够你闯的。” 我想了一想,左右不过一个时辰,也误不了什么事,便答应了他。若是我自己下山去,他设下的那些个阵法保不定就让我命丧于此。 “你为何要在这山上设下七万多个阵法?”以他的法力,设下一两个阵法便能保证这世上大部分人无法闯进来了,我实在不解。 他将手中的雪花捏成个团扔了出去,“闲着无聊。”我这一次真的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第十一章 幼稚鬼云泽 在月无心的小茅屋里,千帐已将乌参带了回来。本就是万事俱备,只差这一味辅料,故此片刻便将药制了出来。月无心将药分成两包,一包喂给碧空尽服下,另一包则交给千帐保管。 千帐念着我还未归来,又托月无心使个术法给我传话。若是平常,我是能听到的,可如今我身在锁魂山顶。经历了重重阵法的摧残,月无心用来传话的那点法力早已被消磨尽,我也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原本以为云泽能替我点化点化,使我的法力更精进些。现下看来却是我多想了。 他托了小绒球给我送来一张表单,那上面列了十五日,每日做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我盯着那表单实在有些无奈,仿佛,仿佛接下来的半月,我是要陪一个孩童玩耍。那表单上的字倒是写得好看,只是......第一日,堆雪人;第二日,放风筝;第三日,捕蝴蝶......分明与提升法力没有半点关系。 虽在心中暗自好笑,我却还是在小绒球的带领下来到指定的地方等他。按照表单上所写,第一日是堆雪人。我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和朝我走近的一点火红。 我见他走近,伸手在空中划出一面光墙。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你不是要堆雪人吗?”我从地上隔空抓起一捧雪,翻手便从光墙扔了过去,那雪便乖乖的聚成一团,汇聚成一个十分标志的雪人儿。 “我那表单上所写的堆雪人不是这样的,”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挥手打碎了我的光墙,又将地上的雪恢复原样。 “是像这样。”他伸手捧了一堆雪摆在面前,再慢慢将雪往上挪放。我这才明白了些,他是万年待在山中不曾出去,却能通过法术看到外面的世界。许是看到了人间孩童所玩的游戏,也想学着样解解闷,便叫上我陪他一道。 我在天宫不过百年之久,便时常觉着烦闷,想着他在这山中万年,这些孩子气的把戏,我便也能够理解了。 我学着他的样捧着雪往上堆,小绒球在一旁的空地上打着滚,雪白的绒毛与雪地交相辉映,实在可爱的很。 我一时忍不住放下手中未堆完的雪人,跑过去抱起小绒球揉了揉,“这世上竟有如此可爱的雪团子,真是太讨人喜欢了。”我少见的笑开了花,用侧脸在小绒球的背上使劲蹭了蹭。 “哦?是吗?”云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点滴雪花,“拿爪子拍你的时候也如这般可爱么?” 我大抵知道这个人为何法力如此高深了,许是言语上常得罪人,仇家太多了便须好好修炼才得以保命。我虽法力上斗不过他,这口气却是要出的。 我将小绒球挪到一只手上抱着,另一只手悄悄在背后的地上抓了一大把雪,用法力凝成球,趁云泽不觉,飞快的向他砸去。 “啊!”惊叫却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 云泽好似看破了我的小伎俩,便早有防备的挡了我的一击,还顺带着替那雪球改了个方向。 我被雪球砸在肩上,虽没有很疼,我却莫名的有些委屈。遇到云泽以前,我几乎不曾记恨过谁。一来是倚着我的身份法力和冷漠的性子,少有人会得罪到我,二来是就算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向来是当场就报了。只有千帐父子俩算是例外,魔尊在伏灵山那一掌只因我晕了过去,便先记着,而千帐的法力在我之上,但总还能找到机会挫挫他的锐气。 唯有在云泽这里,我却只有受气的份。碍着天族北战神的名号,我只把女儿身当男儿用,行事也当如男儿般洒脱。可接连好几天,不是受伤便是被他言语上气到,我总觉委屈得很。 我不再同他搭话,抱着小绒球坐到一边。他却还不放过我,又捏了几个雪球朝我砸过来,明明没有法力的帮衬,他却砸得很准。我胳膊上,腿上连着挨了几下,即便是不疼,心里也有同他一战的冲动。但心中想想而已,我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只能忍着。我抱着小绒球一动不动,任他雪球不断地打在我身上,面上也是全无表情。 “生气了?”他好似终于砸够了,便挪到我身边坐下。 我心中怨气十足,也不理他,只是专心的揉着小绒球雪白的绒毛。 “仔细想想,还从来没有人敢跟我生气过,”他撑着头似乎回忆着,“你算是第一个了。”我心中暗想,那是别人不愿理你,白生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了。 他站起身来向我伸出手,看样子是想拉我起来。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赖在地上揉着小绒球。 “给你!”他递给我一个雪球,“砸我!” 我惊讶的抬起头,他竟是,竟是在服软??但只一瞬间,我便接过了雪球,拼尽全力朝他砸去。我可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他既给了我机会,我便要狠狠报复回来。 看着我愤恨的样子,他反而笑了,“你这性子,倒真不像是我们云家人。” “我像不像云家人同你有何关系,我是......”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忙的起身站到他面前,“你也是云家人,怎的我从未听说过你?” “还没完成呢!”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些话,便走到那个刚堆到腰的雪人面前,又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悻悻然走了过去,他既不想说,我便自己去查好了。我记得莫须山父亲的密室之中,就珍藏着一本云家家谱,据说从古至今云家的所有人在其中都有记载。 许是知晓方才将我惹得重了,后来好些时日,云泽都没有再在言语上攻击我,甚至还大方的容我霸占了小绒球。 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接下来的几日,我便都按照他给我的表单上所说,陪他玩遍了人族孩童喜欢的游戏。起先还觉得有几分幼稚,后来便越玩越起劲,这些年守着天宫的任务,已经好些时候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云泽做饭的手艺也不错,不用法力帮衬着,做出的东西竟也能和踏歌研制出的吃食比上一比。 我这半月同云泽相处,他渐渐地也不再把我当做外人,言语上虽还是不太气,日常行事却已然是把我当做了朋友。待到我原先同他约定好送我离开的那一日,我们还都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许是我二人都长久未曾这样开心过,便有些流连忘返。小绒球更是从云泽怀里跳出来,咬住我的裙摆往殿里拖。 “我会回来看你们的,”我低下身揉了揉小绒球的脑袋,“下次来给你们带些人间新鲜的小玩意儿。” 小绒球“嗷嗷”叫了两声,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我的裙角。云泽倒是没有多说,使了个术法便爽快的将我送了回去。只是,我最后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了句“若是下次再来,我便随你出去逛逛”。 我原先只想着云泽将我送到锁魂山脚下,却不想他竟直接将我送到了月无心的茅屋门前。也好,免了我再走一趟。 碧空尽的气色好了些,我进屋的时候,天际流正帮着月无心整理药材。我环顾了四周,千帐不在。想着我在锁魂山的经历,便很是担心他的安危。 “千帐回来了吗?” 月无心先是一愣,而后才同我解释,“太子他去锁魂山寻你了。” “方才他将乌参带了回来,便差我传话给你,却迟迟未能得到回音。太子等了片刻,想是心中着急,便谴了车马前往锁魂山了。” “他要车马作甚?” 月无心给我奉了杯茶,“太子失了法力,不用车马,去到锁魂山便须得几日了。” 我又是吃了一惊,“他竟,他竟没有恢复法力么?” 第十二章 白担心一场 “战神竟是不知?”月无心诧异的看着我,“法力被封便只能由他人解开,无心法力微弱,不及助太子解除,便只能等待战神归来。太子担心战神,便只身前往锁魂山了。” 我先是一愣,又想起在锁魂山的那般惊险,心中止不住的自责。我原本从未教人封印过自身法力,这封法力之事也只从几个哥哥们那里听说过,我却不知竟还须他人才能解除封印。 “不行,我得去寻他。”我放了茶盏便冲出门去,若是他也如我那般闯入临渊,又没有法力在身,可不得被小绒球拍得血肉模糊。那一身恍若仙人的白衣,决不能染上血污。 我因担心着千帐,便行得飞快,故此并没有听清身后月无心说了些什么。我也不太在意,有什么事待我将千帐寻回来再说。 我本想着直接到锁魂山脚下守着,可又想万一他在路上遇到什么事,这便顺着人间的路一步步走过去。 行了半日,还是没有见着千帐的身影,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没有法力的帮衬,最快也就只能行到这里了。以他的武艺,普通人族的山野强盗是完全可以对付的。难不成是我方才一路过来漏看了?可万一他多行了几步,我若是回头便又错过了。 正当我犹豫不前的时候,有两只小妖路过。 妖族多居住在少有人烟的山上或岛上,但也有少部分,有组织的隐匿在人间。他们或贪恋人间的美食玩意,或与人族相恋,因为许多不同的原因在人间居住。 人族的话本中总是将人妖恋写作禁断之恋,且总会有所谓道行高深的神仙来阻止他们相恋。实则我天族里的各路神仙并不会插手这些事,因着妖族从来便同人族交往较密切,而天魔两族便显得更加疏远,那些说戏人便臆造了一些多管闲事的神仙形象。 现下我身旁走过的这两个小妖,大抵就是在人间居住着的了。 “......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也不知咱们老大抓他来干嘛?”我本没有多在意他们,却无意中听得其中一个小妖如此说道。 “带我去见你们老大!”我甩出离尘鞭挡住他们的去路,许是用力过猛,那鞭子在地上砸出一条巨大的裂痕。 两只小妖看上去不过经历不到百年的修炼,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浑身一震便开始哆嗦。但毕竟是小辈,年少气盛,尽管心中忐忑,却还是要在言语上挣扎几句,“你让我们替你引路我们便引,那我们多没面子。” “快点!”我急着去寻千帐,不想同他们多费口舌,“若是不替我引路,我会让你们更没面子。”说完,我又甩了甩手中的离尘鞭,只想将他们再吓上一吓。不曾想却又用力过猛,旁边林子里的树一下子折断了九棵。 我在心里暗自给这林子里的山精野怪说了声对不住,便跟着那俩小妖去寻他们的老大。 本以为能一路畅通,却不想到了那洞口,大大小小的妖排成了一排。我在心里将这俩小妖赞许了一番,还有几分聪明,知道在半路上悄悄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这些时日,遇上千帐和云泽,我便一直在法力上处于下风,时时刻刻被压制着。今日与这些小妖一战,倒让我找回了在天族执行任务时的傲气。虽是我一人对战他们上百人,却是越战越勇,只一路打进他们的洞穴深处。 “千帐千帐”眼前的小妖们都已倒下,我却还是没能瞧见千帐的身影,急得我在这山洞里拼了命的呼喊他的名字。 没有人应我。 我收起了离尘鞭,心中更加不安。都怪我听到“一身白衣”便急着找来,细想这世上穿白衣的也不止他一个。可如今耽误了时辰,若是千帐已进了临渊,我要怎么办才好。 正要转身离开,却被一人从身后抱住,那熟悉的味道,分明是......我感觉到心跳速度加快了不少,也不转身,便试探着唤道,“千帐?” “嗯。”他应了我一声,我才放下心来,又听他继续说道,“赤若竟能为了救我做到如此这般,我心中甚是欢喜。” 又在说些胡话了,我挣开他的怀抱,正想呛他几句,便听见不远处的另一个声音响起,“你是欢喜了,可我这百来个手下还躺在地上呢!” 我顺着这声音望去,那是一个打扮得很是华丽的男人,他的样子似乎与这黑漆漆的山洞格格不入。那一双狐狸眼似能勾人魂魄,我偷偷施法看了看他的真身,果然是只公狐妖。 他周身的气势让我觉着这人十分不好惹,又想着千帐现在没有法力,便上前一步将他护在我的身后,又甩出离尘鞭。 “呵呵,”那只狐狸轻笑了两声,虽是男子形象,声音里却尽显妖媚,“太子,你这小娘子倒是挺护着你呢!” “那是当然,不然护着你吗?”千帐将我拉到身边,“我们先走一步,改日再来会你。”说完便拉着我往洞口出去。 只听见那只狐狸在后面喊道,“你这一来一去的闹这么大阵势,我这地上躺着的百来个手下,你们还没给我个说法呢!我白萧然怎么会交你这么个见色忘义的朋友!” 虽是这样喊着,那狐狸却走到桌边坐下,饮了一口酒,袖口一挥,那些躺在地上呻吟的小妖们便站了起来,个个完好如初。 千帐将我拉出洞外,才向我解释,“那狐狸名唤白萧然,是我从前认识的一个故人。我原本是要去锁魂山寻你的,方才听到月无心的传音,知道你已平安回去。正好行至此处,便去同白萧然讨了几杯酒喝。谁曾想你竟就寻来了,可是几个时辰不见,想......” 我自然知道他又要说些什么,便及时打断他。我在手上绕了几层法力,猛地输入他体内,替他冲破了法力的那层封印。 “回去吧,”我瞥了他一眼,恢复了法力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真是如传言那般性情不定,“回到月无心那里,取了我二哥的药,我便回天宫了。看你这‘内伤’也没什么大碍,便也回你的魔宫去吧!” 他没有接话,只乖乖的跟上我,走了几步却又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二哥的药在我这儿,你若是实在着急,就不用回去了,直接去天宫吧!”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药,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了。我估摸着二哥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完成任务回到天宫,我便还是再去月无心那儿向她道个谢,也将天际流兄妹好好安置一下。 “不用了,”我朝他笑了笑,“先去月无心那儿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好。” 他也回了我一个笑容,便招来一片云,与我一同坐了上去。盯着我瞧了片刻,又伸手扶了扶我头上的蝴蝶发饰,才往小茅屋那儿飞去。我后知后觉的想起,我漏了的月无心那一句话,大抵就是告诉我已经通知千帐我安全归来了。 而后便按照我所想,同月无心道了谢,又你来我往的气了几句,我便和千帐各回各家了。天际流兄妹似乎和月无心很合得来,帮她收拾药材,做饭做菜的也很是和谐。再想着碧空尽身体虚弱,便将他二人就交由月无心照顾,她也欣然接受。 第十三章 咳血之症有蹊跷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再强大的生物也总会遇到克星。飞檐走壁武艺高强的人间剑被无名扫地僧所伤;至高无上的天帝被自己的天后骂得狗血淋头;铁血统治的妖王竟然惧怕一枚小小的血玉;尊贵万分的人皇为妃嫔之间的争斗头疼不已;而六族共主南烛大人,也出现了他的克星。 我刚回到天宫,便发现了气氛的异样。不管是侍弄花草的仙婢,还是匆匆而过的仙使,抑或是那些不苟言笑的老神仙,眉间都有着不同于往日的忧虑,甚至一点点恐惧。 “二哥,药给你送来了。”我进了二哥云朗的风云殿,才发现大哥云祁和三哥云苍也在。想起方才路上遇到的那些仙子,难不成真有事情发生。 三位兄长招呼我坐在了他们身边,看他们的神情,也是不同于平常的严肃。我也稍稍认真了些,能让我的三位兄长如此在乎的,必然不是什么小事。 “若儿这几日在人间,可有闻得几分异动?” 大哥云祁问起,我便仔细回忆了一番,记忆中却并没有任何不妥。许是我一心念着替二哥寻药,其他之事便没有过多在意了。我摇了摇头,想来大哥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想我作何回答。 “天魔石碎裂了,就在前几日。”大哥心有余悸的向我解释道,“那日在天宫,骤然听到一声巨响,整座天宫都震了一震。天帝命我沿着那声音的源头去查探,才发现那天魔石竟已四分五裂。” 从前听长辈们说到过,天魔石是六族共主南烛大人出生时所带出来的。初时只有拇指般大小,随着南烛大人年岁的增长,天魔石也在慢慢长大,如今已经有一座山那样大了。 我们天族实际并不像人间的话本中所写的能够长生不老,只是能比人族活得更久一些,少则几百年,多则上万年。真正能长生不老的,到如今也只有南烛大人一个。而那些同南烛大人同时期的神仙,也都已经不在世间了。 “天魔石碎裂细想也不算一桩祸事,那南烛大人已上万年不曾出现,说不定已然仙逝,这天魔石也只是随主人而去,并没多大要紧的。我们不必太过......” “若儿,不可胡言对南烛大人不敬!”二哥云朗向来谨慎,这下便急着打断我的话,“据说南烛大人在平定六族之后游历四方,因不喜每每所到之处都有多人参拜,便寻了一处隐秘地方居住,后来便不再出现了。” “此事先不提,若儿,那天魔石之所以让我等人心惶惶,不只因为它突然碎裂,”大哥将话题拉回了正轨,“还因它碎裂之时,有一股黑烟直冲云霄,到达天宫之后化作一株从未见过的黑色小花。” 我吃了一惊,我自是知道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的,那株小花从天魔石中化出,兴许就是能消灭南烛大人之物。看三位兄长的神色,大抵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从古至今,能制衡一物的东西总会生长在其附近,这天魔石便是伴随南烛大人出生。 “那株黑色小花呢?” 大哥叹了一声,我便知因着这株小花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果不其然,大哥看了看我,声音里竟有几分颤抖,“凡是触碰过这株花的,都在顷刻之间化为了灰烬。” “什么?!!”本来觉得没有太大要紧的我,此时也被吓了一跳,“那,那花现在......” “已被天帝亲自镇压在玄冥幻境之中,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大哥说到这儿,眉头稍稍松动了些,“当下还是赶紧将南烛大人的行踪找出来才好。” “南烛大人已经万年没有出现过,这我们该怎么找啊?”一直不曾说话的三哥终于开了口。 要想在这茫茫世间把南烛大人找出来谈何容易,我们兄妹四人暂时都还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盼望着南烛大人观测到天魔石的异动,能够主动现身了。 “咳咳咳~”说了这片刻话,二哥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三哥递了一方帕子给他,那白净的锦帕上便渗出丝丝血迹。 我赶紧催促二哥殿里的仙婢去看看药熬好了没,看样子这咳血之症是挺严重了。 “自从那日去了落雁峰回来,便患了这咳血之症。”二哥缓了缓,朝我笑着,“多亏了若儿替我寻了药来。” “只要二哥赶紧好起来便是。”我也回了他一个笑脸,突然又觉有些不对,“二哥方才说道,这咳血之症是从落雁峰回来才患上的?” 看着我表情严肃了些,三位兄长也跟着在意了起来。 “是啊,有何不妥?” “我在人间替二哥寻药时,遇到了一对灵族兄妹,那位妹妹也是不久前患上了咳血之症。他们兄妹二人也是来自落雁峰。”方才二哥提到落雁峰时,我便觉着熟悉。仔细想想,天际流曾经说过,他们兄妹二人便是从落雁峰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这落雁峰有些蹊跷?”大哥抿了一口茶问。 前些时候落雁峰的任务,是三位兄长一同去的,却只有二哥一人有事。天际流兄妹来自落雁峰,碧空尽患上了咳血之症,天际流却没事。这绝不是仅仅去了落雁峰这么简单。 “也不能这么说,”我应了大哥一句,又转向二哥问道,“在落雁峰时,二哥是否有接触大哥和三哥没有接触过的人或者物品?” 若是二哥和碧空尽都因接触了同一件东西而患上咳血之症,那这件事绝对不容小觑。能伤了天族法力高深的战神和自身灵气极佳的灵族,这东西若是在世间横行,恐伤亡更重。 我此话一出,三位兄长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便将自身记忆聚在一处,重现当日的情景。 落雁峰山脚下,有一片村庄,村里强壮些的男人都去了城镇里找活干,剩下来的大多是老弱病残和妇女儿童。这村子依山傍水,虽不算富裕,倒也能自给自足。年轻力壮的青年想多赚些银子,便不愿一直待在村中。 但有一个例外,他是村里的混世魔王,整日醉醺醺的,隔三差五的便爱调戏村里的姑娘。从前村子里男丁旺盛的时候还收敛着些,如今更是猖狂。只吓得村里的姑娘们白天都大门紧闭,出门洗个衣裳都要好几个人结伴而行。甚至有的姑娘说,只要有人能把他赶出村子,愿意以身相许。 后来,这个人真的不在了。只是并不是被赶走,而是被人发现死在了一条湖边。他的死相十分可怖,全身惨白,血液已被吸干,但睁大的眼睛下,却流着两行血泪。他的表情也很狰狞,像是死前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一幕。这个人的死,看起来不像是人干的。 但是我今日来到这里,并不是来查探这件事的,而是来找一个唤作“寒江雪”的姑娘,她住在这个村子里。 那日,二哥重现了他之前在落雁峰的记忆,我便看到了这位姑娘。当时她就是晕倒在这片湖边,二哥将她送回了村庄。只是在二哥的记忆里,并没有看到那男人的尸体。 来这儿之前,我又去了月无心那里一趟。碧空尽的话正好映衬了我的猜想,她的确也和寒江雪有过接触。她们兄妹俩在落雁峰遭到一只法力高强的妖族的追捕,侥幸逃脱之后,便是寒江雪给了碧空尽一些吃食。而这段时候,天际流正在附近查看那妖族之人有没有发现他们,故此并没有和寒江雪直接接触。 我到达这村庄时,人间已是傍晚。在那湖边稍作停留,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我便进了村子。 这村子果真如二哥记忆中那般,不仅人烟稀少,而且都早早地就关了门。先前是村里的姑娘们害怕那混世魔王,现如今怕是看到了那人恐怖的死相,又担心有妖怪作祟了。 我取出来人间之前三哥塞给我的蚕丝手套,这手套由蚕丝浸泡在特制的药水里千年而成,能挡住所有法力的渗入。我带上手套,便去敲响了寒江雪家的大门。 第十四章 六族三大禁术 开门的是一位老翁,看样子应该是寒江雪的爷爷。他只将门开了一条缝,脸上也满是防备之意。 “老伯您好,我不是坏人,”我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关上大门,便急着解释道,“我叫赤若,出门游玩时和家人走散,看见这里有个村庄,所以过来看看能不能留宿一晚......” “哪有小姑娘来这偏僻山里游玩的,快走快走!”还没等我把话说完,那老翁就嘭的关上了门。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他,大晚上的出现在别人家门口,是会有些防备的吧! 正当我想着去附近的地仙那儿睡一晚上再来,门却又开了,这次是一个年轻姑娘,想来应该就是寒江雪了。在二哥的记忆里,我没有看到她的正脸,但看身形便能确定是她了。 “姑娘请进,若是姑娘不嫌弃小屋简陋,便在此留宿一晚吧!”她打开门让我进屋,眼中没有像她爷爷那样的恐惧,反而多了一丝狡黠,“我叫寒江雪,方才开门的是我爷爷蓑笠翁,他防备心重,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我进了屋,便依着人间的礼数同他们爷孙俩寒暄了几句。蓑笠翁还是和方才一样对我颇有防备,寒江雪却热情得似乎有些过了头。她招呼我和他们一起吃晚饭,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她似乎一直在找机会和我肢体接触。想到二哥和碧空尽的咳血之症都是在同她有肢体接触之后患上的,我便越发觉得这个寒江雪有问题。 吃了晚饭我便在寒江雪家住下,本想着趁他们熟睡,四处查看有何线索,却不想自己先睡了过去。 半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却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脸上划动,从右脸颊慢慢划到嘴唇,然后在嘴唇上摩挲。嘴唇上痒痒的,我才渐渐清醒过来,也才感觉到那似乎是人的手。我心中欢喜,本想着还要几番查探,不想却送上门来了。我便继续装睡,手中却暗自凝聚着周身法力。 待到我准备完毕,便突的抓住那人依旧停留在我脸上的手,跃身一翻。本以为能从背后钳制住那人,却没想到被他轻易挣脱。房中没有掌灯,我看不清那人,只能凭着感觉同他打斗。只几个回合我便觉不好,这人的法力似乎在我之上。急着找出二哥的病因,便一个人来到这儿。想着不过是些小妖作祟,又没有多加防备,我便只能试着逃跑。天族北战神和人斗法时逃跑,说出去是很丢人,但来日方长,总不能再把命丢了。 我在黑暗中好不容易探寻到房门的方向,打算破门而出,却被那人锁住手腕扯了回来。我奋力腾出一只手,一掌朝他脸上打去,他侧身躲过反而环上了我的腰。我一时又羞又怒,只想着拼命推开他,却不想脚下一拌,带着他一起倒在了床上。他似乎也愣了一愣,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都急促了些,迎面而来的是一种熟悉感。但此时我可管不了这么多,趁他愣神便要抓住机会再给他一掌。他一挥衣袖,点燃了房里的油灯,我才猛地停住那一掌,没有打在他脸上。 “千帐?!!”我看着眼前那近在咫尺的俊脸,不禁惊叫出声。 “女孩子要矜持一点,”他的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抓住我停在他面前的手放到他胸口,“这么主动我虽很是喜欢......” “闭嘴!”我有些恼羞成怒,但我现下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一只手还放在他胸前,虽是被他捏着手腕,这姿势也太暧昧了些。我忙着要起身,他却搂住我的腰不放。 “放开!”我怒斥他一句,他却没有半分要松手的意思。我便索性就这样趴着,他是魔族太子,身份尊贵,容貌又甚是好看,这样想来,也不算是我吃亏了去。 “你怎的会在这儿出现?”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不说话,实在觉着尴尬,我便率先开了口。 他也察觉到我的不自在,才终于扶着我一并坐起身来。我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他理了理衣裳,看着我的动作忍不住笑开了花。 “同你一样,我也觉着那咳血之症不简单。近几日,我魔族中也有些人患上了此症,我追查原因,便一路查到了这里。”他还是一身白衣,一柄折扇,完全看不出是刚刚那个只想着占我便宜的人。 我皱了皱眉,“你怎的知道我来这儿是调查此事的?” “若不是,”他顿了顿,又看着我一笑,“难不成是专程等在这里来非礼我的?” 我被他气得不轻,这人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是与日俱增了。 “你查出了些什么?”我对待他人一向是以冷漠著称,却总能被他轻易惹怒,这让我实在恼火,只能赶紧转移话题。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脸上多了几分严肃,“只知道那些人都接触过一个叫‘寒江雪’的人族女子,我觉着此事跟那女子有关,便寻了过来。不料发现你也在,还是在寒江雪家里歇息。看着你睡相挺可爱的,又不忍心吵醒你,便悄悄将那脸蛋摸上一摸,谁知就给摸醒了。”他说的一本正经,我却不自觉地红了脸,这真是,真是不该! “你知道这村里前些时日死过一个男人吗?”我想了想,那男人像是被人抽干了血液,或许跟这咳血之症有些关联。 千帐虽时常不太正经,但办起正事来还是有几分用处,和他合作定能事半功倍,我便将此事告知了他。 果然他听了此事脸色沉了下去,也不再半句正经半句玩笑。 “赤若,你听说过泣血咒吗?”他抬起头问我。 “泣血咒?妖族禁术?”我幼时同三位兄长一起在问道仙人那里上过课,讲的就是各族的发展历程和各种术法。这泣血咒我是听到过一些的。据说修炼极为困难,倒不是术法本身难以理解,而是修炼此术极易入魔,为了不入魔道,修炼之时便需要将全身浸泡在女子的鲜血之中,且还须是同一女子的鲜血。但只一人哪能有那么多血,便有妖族之人想了一个法子,取一女子做引子,让她先去吸了他人的血,再将自身血液供给修炼泣血咒之人。而用泣血咒夺人性命,最大的特点就是,被杀之人眼中会流出两行血泪。千百年前曾有妖族之人练成过这术法,但为了修炼此术害的人多达上千。此后便因着此术太过残忍,被列入了禁术之列。 六族之中,禁术共有三个,按照杀伤力由小到大来排是妖族的泣血咒,暗族的噬魂语和魔族的彼岸红尘。三个禁术虽不是本身便是邪恶的,但不论哪一个,一旦被心术不正之人炼成,无疑是六族的灾难。现今六族之中除了南烛大人会暗族的噬魂语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会三大禁术。按着湖边那男人的死状来看,有人在偷偷修炼泣血咒的可能性很大。 第十五章 狐狸来帮忙了 我皱着眉看向千帐,“你的意思是,那寒江雪在修炼泣血咒?” “不,”千帐摇了摇头,“她只是个引子,修炼泣血咒的另有其人。” “你打算怎么办?”这事关六族,已经不只是天族或是魔族的事了。 “我已经通知了白萧然,他明日便能赶过来,他们灵狐对血腥味比较敏感。”千帐向我解释道,“既是寻了寒江雪做引子,修炼的地方必定离此处不远,等我们找到了他的老巢,便能在他炼成之前抓住他。” 比起我不作任何准备便只身前来,他实在是想的太周到了,我不禁向他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 “先好好休息吧,休息好了明日再去找那地方。”千帐说完便自顾自的躺在了我的床上。这里只是人间的寻常民家,床也特别小,勉强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他这一躺,叫我往哪儿休息去。 “你等等!”想着离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我赶紧叫住了他,“你这样,我睡哪里?” “这里。”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见我神色不悦,他又笑道,“也不是没有靠过。上次在魔宫那亭子里,赤若明明说过靠得很舒服。” “那是个误会。”我白了他一眼。那日在魔宫,明明是他趁我睡着将我挪到他怀里,却总说得像是我主动靠上去的。 我不想再同他多说,扯了条席子便在地上躺下。他看了看我,脸上还是挂着若隐若现的笑容。我刚闭上眼,他便翻身跳下床,蹲在了我身边。本以为他又要做些混事,正要将他斥责几句,不曾想他竟然抱起我放到了床上,他自己则躺在了我刚刚扯到地上的席子上。 “赤若,你看,天上有星星,”刚躺了一会儿,千帐便跟我说道,“在魔宫是看不到星星的,天空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不像人间的星空这样好看。赤若,幸好你没有在魔宫长大。” 他的话轻飘飘的,不像平时的语气,我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天空中有好多星星忽闪忽闪的,明的暗的,大的小的,汇聚成如此美丽的星空。可是我有些在意他最后一句话,我是天族,本来就不会在魔族长大,他为何,为何要说幸好呢! “其实在天宫也是看不到的,”我笑着告诉他,又随手指了一颗星星,“天宫本来就在人间看到的星空里,兴许那一颗星星就是我住的烟波殿呢!” “赤若,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南海看看月见草吧!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月见草,很漂亮。” 我已经有些困了,听到他的话,便迷迷糊糊的答着,“好。” 千帐挥挥手熄了灯,听着我平稳的呼吸声,知道我已经睡着了,便悄悄地在我额头上印上一个吻,才安心地在席子上睡下了。 抛开这些事,单看这落雁峰,还算是个景色优美的可居之处。几座矮山环绕着一片湖泊,湖面平静得好似一面镜子,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儿从湖面上掠过,带起一条长长的涟漪。环境安好又不起眼,也难免会成为修炼泣血咒的上上之选。 天刚蒙蒙亮,我独自在湖边踱步,脑子里一边梳理着已寻得的线索。千帐去落雁峰入口处接白萧然了,一会儿再来与我会合。我伸了个懒腰,昨晚意外的睡得很香甜,本以为千帐在身边,我会更加警惕一点,以免他又生出些事来。不过这总归是好的,今日便有足够的精力去探查泣血咒一事了,我这样想着,便寻了个地方坐着等他们。 而此时,千帐已经见到了盛装前来的白萧然。他打扮得仍似在洞中那般华丽,身后还跟了几个小妖随身伺候着。好在千帐已经习惯他这个样子了,便也不以为然,扯了他便往湖边去。 “等等,你慢点。”白萧然急急迈了好几步才勉强跟上千帐的步伐,“这么着急做什么,天儿还早着呢!有的是时间去查你的事。” “有人还在等我们,”千帐瞟了他一眼,反而更加加快了脚步,“别让她等急了。” 天已经大亮,我估摸着千帐他们也该到了,便站起身来走动走动。谁知刚走了几步便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是一串铃铛,看样子还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掉下的。我又瞧了瞧附近,这里正好是那男人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这串铃铛掉在此处,莫不是与那凶手有关。看这铃铛似乎是女儿家的物品,那修炼泣血咒之人难道是个女子。 “哟,还是个女娃娃。”我闻声回头,便看见千帐同那白萧然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着白萧然的装扮有些吃惊,这般华丽真不像是来查探泣血咒的,倒像是去参加宴会一样。 “这小娘子有些面熟啊!”白萧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千帐,“这位不就是那日打进我洞里寻你的那个吗?”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走过来便要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正打算躲开,千帐却抢先过来,捏住他的手腕甩到一边,“把你的狐狸爪子拿开!” “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离她远点!”千帐皱着眉对白萧然呵斥道。这我倒是不明白了,他平常也是对我动手动脚的,怎的今日充当起正人君子来了。 “这是你未来的太子妃?”白萧然不怀好意的绕着我走了一圈,挑眉问千帐。 “我乃是天族北战神,并非魔族太子妃!”我实在忍无可忍,便插上这么一句。 “天族北战神?”白萧然又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就是那个总爱跟着一群男人打架的女娃娃?太子,你的口味还真独特。” 我叹了口气,索性不再理他,却听见千帐半是对白萧然半是对我说道,“六族之间向来有和亲的惯例,要想天族北战神同时担任魔族太子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实在不想再听他们在这胡言乱语,便摇了摇方才捡到的铃铛,想要吸引他们的注意。 “这是何物?” 白萧然见此只当做是我戴着寻常女儿家的饰品,千帐却明白这铃铛必是有些蹊跷。他自然知道我从来不喜戴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儿,就连头上的蝴蝶发饰也还是他强行替我戴上的。 “是我在这湖边无意中捡到的,遗落在村里那男人尸体的位置处。我想着可能与那修炼泣血咒之人有关,便收了起来。”见他们终于开始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千帐从我手中接过铃铛,“看样子那人是被一女子所杀。” “对,我也如此猜想,”我又看了看白萧然一身华丽的打扮,加上一句,“不过,也有可能是像这狐狸一样的男子所为。” 听我如此说道,白萧然也不生气,甚至还颇带得意的笑了笑,“小娘子说的不错。” “这铃铛你先收着,”千帐将铃铛还给我,又对那狐狸道,“萧然,此次找你帮忙是想找出落雁峰血腥味最重的地方。” “你们怀疑那人修炼泣血咒的地点就在这附近?”白萧然理了理鬓间的头发,说话也沉稳了些。 千帐点了点头,白萧然便化为真身。我这才看清他的样子,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纯白的狐狸,以前在妖族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多多少少见过一些狐妖,但很少有纯白色毛皮的,就算有,也会多少夹杂着一些其他的颜色。可以眼前这只狐妖,就是一只白狐,全身上下除了白色,再没有其他的颜色。我便知道,这只狐狸绝对不像普通妖族那样简单。 第十六章 好像闯祸了? 化出了真身的白萧然抖了抖身上的绒毛,便开始在周围嗅来嗅去。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又想起刚刚他还是人形时的华丽打扮,不禁觉得他似乎还是变回狐狸身时可爱一些。 我和千帐随着白萧然走来走去,他却停在了湖边,化作人形站在我们面前。他朝着千帐妩媚一笑,“湖底。” “许是有着湖水的阻隔,气味并不浓烈,但勉强还是察觉的到。”白萧然拢了拢身上的衣裳,一双狐狸眼看着湖面。 “下去探探?”我将手中的铃铛收好,便想着下到湖底去看看。 湖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偶尔有飘来的树叶落在上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只是如此平静的湖面,却不知湖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的景象。 我走到湖边,透过层层湖水往湖底看去。想来这湖还是很深的,一眼望去根本见不到底。我伸手浇了浇湖水,便作势要往湖里跳。 “等等,”千帐见此赶紧拦住了我,“你留在这里,我下去便好。” “为何?” “晨时的湖水偏冷,你下去冻这么一遭,若是冻病了可不好。”千帐在说话时已经脱了外衫,但我做事向来亲力亲为,绝不会因为这些原因就放弃查探。 “太子还真是关心这小娘子呢!”还没等我说话,白萧然便接上这么一句。 千帐给他了一个白眼,又对我说,“况且还不知这湖底有什么东西,贸然下去还是有几分危险的,你就留在这儿等我吧!” “不必了,我还是亲自下去查探一番才能安心。”我说完便径自跳进了湖里。 “萧然你就在这等着。”千帐在我身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随我一起跳进了湖里。 果真如我所料,这湖着实是深得很。千帐拉着我慢慢沉到湖底,这里却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没有寻常湖里的那些生物,也不像东海龙宫那样华丽,甚至有些黑漆漆的。但能感觉得到,从一个点发出的一片亮光,我们便寻着那亮光而去。这早上的湖水,的确有些冷的刺骨,我使了些法力绕在身上,做成一个护盾,才勉强保暖。 再看看千帐,他却半点不觉得冷的样子。曾在莫须山听说过,万年前南烛大人曾用噬魂语吸走了我云家历代子孙对气候的感知,故此我们云家人都不曾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唯独我是个例外,总是同他人一样,能够感受到外界冷暖。据说其他人通过法力的精进也能做到屏蔽感官,莫非千帐的法力已经高深到那地步了。 随着我们不断向前靠近,那亮光也越来越明显。这里似乎没那么冷了,我便将周身法力收了去。 那亮光处是一个八卦阵,几面光壁构成一个巨大的牢笼,从外向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我便更是确定这里就是修炼泣血咒的地方。在湖底本就让人难以察觉,再加上这样一个阵法的阻隔,就算站在此处也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只有那掩饰不住的血腥味传出去,钻进了白萧然的鼻子,我们才得以发现这个地方。 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处较为奇怪的现象,这湖底竟然没有任何生物,不仅没有动物,连一棵植物也没有。周围有不少冒着黑烟的东西,按形态来看就像是烧焦的植物,但这些烧焦的植物布满了整个湖底,像是被煞气所伤。可不曾听说过修炼泣血咒会损伤方圆百里的生物啊! 但奇怪归奇怪,这八卦阵我今日却是非打破不可了。若里面便是那人修炼泣血咒的地方,我便将此处一道毁了去,正好为六族除一害。 “退后!”我朝千帐喊了一声,便甩出了我的离尘鞭。 “赤若,不要!”我隐隐约约听见千帐在我身后喊些什么,但我听不清。离尘鞭在我的法力驱使下,犹如一条灵活的巨龙,鞭身摇晃之际,周围的湖水也被搅动的厉害,一时间大浪滔天,我的耳边被巨浪声充满。 待鞭身蓄满了力,我便扬起手腕,迎面一鞭将那八卦阵抽个粉碎。周围的浪比先前更大了,水流搅动,我甚至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模模糊糊间看见一条巨龙破阵而出,飞快地窜向湖面。 “四海蛟龙,”千帐也冲向湖面,追着那蛟龙而去,“快追!” 我从来不曾想过,曾经霍乱人间的四海蛟龙,竟然被镇压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湖中。我也从来不曾想过,竟然会是我打破封印,将它放了出来。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愣了一下才随着千帐追出去。 千帐和白萧然已经在与那四海蛟龙缠斗,它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想当年人皇请求我天族替他降服这四海蛟龙时,天帝就派了不少神将,那一战在四海蛟龙身上留下了很多伤口。它自是有使伤口愈合的能力的,但不知为何,这些伤口依旧还在。它得法力并不像从前那样厉害,许是冲破封印费了太大的气力。 我也加入了与四海蛟龙的斗争中,本以为是一场恶战,却简简单单一鞭便缠住了它的身体。但我惊讶的发现,它的身体竟然在慢慢变小。原来只是一张龙皮! 我们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明白这四海蛟龙使了个化身术逃走了。虽然四海蛟龙对于我天族来说,并不算什么难缠的对手,但它一旦到了人间,便是人族的一场灾难。 我这时已顾不上再去查探泣血咒之事,只想着赶紧替人族解决这个麻烦,毕竟是我在它冲破封印之时,无意中帮了它一把。 “千帐,你们留在这里继续查探,我去追四海蛟龙。” 我招了一片云便寻着四海蛟龙而去,不想千帐竟然跟了上来。 “你独自前去,我不太放心。”他跳到我的这片云上,朝我笑了笑。 我低头望了一眼那湖边,“白萧然他一个人可以吗?” “放心吧,他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法力绝不在我之下。”听千帐这样说我便放了心。 早前听过天宫里小仙娥们聊的八卦,那四海蛟龙似乎同人族的人皇有过一段孽缘,便是因着这段孽缘,让四海蛟龙被压在了落雁峰湖底。具体是个什么情节,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四海蛟龙一冲破封印便往人间的皇城来,想必是要去找那人皇。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去人族的皇宫等着,总归是能见到四海蛟龙的。 我向千帐提议,他也是这般想法。我们便驾了云,往人族的皇宫去。 这是我头一回来人族的皇宫,与天宫的建筑大同小异,只是不像天宫那样放眼望去一片银白。人族的皇宫多是用金色和暗红色的装饰,还有长长的宫墙和各式各样的小道。 我和千帐并肩走在皇宫里的小道上,周围是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想来这就是人族皇宫的御花园了。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若不是这一回是为了四海蛟龙而来,我还真想好好观上一观。皇宫里的宫人婢女们来来往往,看样子四海蛟龙还没有来到这里。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见千帐皱着眉,好似在思考些什么。 “怎么了?” 我极少见他露出这种表情,他许是在我面前不正经惯了,听我问他才收回思绪看向我。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突然变得有些认真,“是人皇和四海蛟龙的故事。虽是道听途说,却还是有几分真实的。” 第十七章 皎皎情深 我点了点头,他便拉着我找了一处清静地方坐着。我们俩现下虽是隐身的,但那些宫人来来往往总还是扰了清静。 “四海蛟龙是妖族龙与蛟结合而生的,修炼小有所成之后,便因贪玩来到了人间。那时的四海蛟龙还是善良的,在给一帮被官府欺压的百姓打抱不平的时候,遇上了微服游历民间的人皇。”千帐一边讲着,眼神却飘向远方。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那个方向,似乎是人皇所居住的宫殿。 他顿了顿,收回了目光,又继续向我说道,“官府欺压百姓的事人皇也是知道的,但碍于那些官员在朝中的地位,一时想不出打击他们的好法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人皇都如此忌惮他们的势力,更别说平民百姓了。见到四海蛟龙敢和他们对着干,人皇很是好奇,便留在那里和她相处了一些日子。人皇本无意,四海蛟龙却爱上了他,并跟着他回到了皇宫。” 千帐又朝着人皇所住的宫殿那边望了望,“可人皇后宫佳丽三千,四海蛟龙在妖族又是爹疼娘爱的宠儿,怎会甘心同那些人族女子争宠。人皇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后来她闹得过分,便索性将她扔在冷宫不管了。那四海蛟龙哪受得了这种委屈,便一路从冷宫打到了紫宸殿。人皇有祥瑞之光的庇护,四海蛟龙不能伤他分毫,便将他的那些妃嫔杀了个尽,终因杀戮太多坠入了魔道。后来便是人皇请求天族替他降服四海蛟龙,这便将她镇压在了落雁峰湖底。” “这样看来,那四海蛟龙还是有几分可怜之处的。”听他讲完,我终于搭上了话,“她是有错,错就错在不该同人皇回宫。男人的话,怎能信得?” “赤若这话就有些以偏概全了,有些男人的话还是信得的,”千帐又露出了那不正经的一面,“比如,我……” “她来了!”看到那人皇所住的宫殿上方阴沉了一大片,我便迅速打断千帐的话,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慕容玄正,你给我出来!” 四海蛟龙盘旋在紫宸殿上空,周围一瞬间狂风大作,俨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门口执勤的侍卫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有几个胆大的太监听到人皇的名讳,便哆哆嗦嗦的跌进殿里告知人皇。这如雷贯耳的声音早已穿过殿门,传到了人皇的耳朵里,不出半晌,人皇便被几个宫女扶着走了出来。 人皇一边用衣袖挡住迎面而来的狂风,一边忍不住眯着眼的抬起头。他始终记得这幅景象,一条巨大的蛟龙盘旋在头顶上,周围狂风大作,死尸遍地。这就是百年前的那一幕。周围的宫女太监是不知道的,他们只有不到百年的寿命。但人皇不知从哪里寻得了续命丹,便一直保持着少年的姿态近百年。 “皎皎?”人皇难以置信的叫出声来,“你不是百年前已被镇压在落雁峰了吗?” “是啊!拜你所赐,我被镇压在落雁峰百年之久。”龙皎皎窜到地面上化作人形,“可今日,我冲破封印,逃了出来。现在便要来取你狗命!”话音刚落,她便甩出尾巴直奔人皇而去。 “啊!!!”四海蛟龙惊叫出声,“没想到事隔百年,你的身上竟还有祥瑞之光的护佑。”四海蛟龙恨得咬牙切齿。 我和千帐便趁着这个机会,跃身挡在了四海蛟龙和人皇之间。听了刚刚千帐说的故事,我对这人皇着实没有什么好感。但毕竟是我天族当初替他将四海蛟龙镇压在落雁峰,若是让她在此生事,便是丢了我天族的颜面。 “龙皎皎,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也杀了那么多人,为何还要执着于取人皇的性命呢?”四海蛟龙也是个可怜人,我打心底里不愿与她开战,便试图劝劝她。 站在她面前,我才得以好好注意她的面貌。这四海蛟龙倒是长得好看,比起人皇的后宫那些人族女子,显得更胜一筹。只是她浑身上下都是一片妖冶的紫色,许是因为坠入魔道,整个人都显得暗沉沉的。 “他害我坠入魔道,爹离娘弃,又被压在落雁峰湖底百年不见天日。他该死!”四海蛟龙的情绪看起来很激动。 “可他身上有祥瑞之光的庇护,就算你拼尽全力,也动不了他一根毫毛。” “那我便杀尽他身边的人。”龙皎皎似乎有些失去了理智,她的蛟尾朝着周围那些不相干的宫女太监们打去。 “千帐,”我喊了一声,千帐便随着我一起同四海蛟龙缠斗起来。 真认真起来,刚冲破封印的四海蛟龙并不是我和千帐的对手。她方才从落雁峰急着赶往这里,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元气。故此,没过几招便落了下风。 我并不想伤她,便想着依照先前落雁峰湖底的那个八卦阵,重新造一个将她困住。施那八卦阵需要一些时间,我便化出了玲珑绳,先绑在四海蛟龙身上,暂时阻止她伤害无辜的人。 “天族北战神和魔族太子竟在此联手欺负一个弱女子,还真是不害臊啊!” 我正聚精会神的在造那八卦阵,却突然闻得空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不知是从何方传来,整个天空中都是回响,可见传声之人法力之深厚。我警惕起来,这人知道我和千帐的身份,若是此时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就真的处于被动了。 “来者何人?是敌是友?”我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八卦阵上,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声。 “并非敌人,也不算朋友。”那人在四海蛟龙身边现身,“北战神还是省些力气吧,龙皎皎我就先带走了!” 那人身着暗紫色长袍,一头银发垂至腰间,紫色的瞳孔里满是得意。他现身不过一瞬间,就连带着四海蛟龙一同消失了。 我停下手中的阵法,跃身便要追上去,却被千帐拦住,“别去追了,四海蛟龙现在是暗族的人。” 见我询问的望着他,千帐便又跟我解释,“那人是暗族的暗君,方非沉。他自己族内的事,便让他自己去管吧。” “若是他管不好呢?”我反问千帐,“那四海蛟龙执念极深,保不定又会为祸人间,可他若是直接处死她,我又有些于心不忍。” “放心吧,他会处理好的。”千帐看了看方非沉离开的方向,“真处理不好,万年前平定六族的那位六族共主也不会看着人间大乱的。” 我虽还是不太放心,但知道那人是暗君之后,心里好歹有了些底气。毕竟一族之君,虽是坠入魔道不被其他五族所容的族类,但处理起族内之事来,也该是有些分寸的。 “走吧!”千帐拍了拍我的肩。 “去哪儿?” “当然是回落雁峰继续查探泣血咒之事。” 我看了看这紫宸殿一地的狼狈,不理会人皇在身后的叫喊。是他始乱终弃在先,又害得四海蛟龙被压在湖底,我着实是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便对他问的“四海蛟龙还会不会杀回来”这些问题置若罔闻了。 我同千帐一起回到落雁峰,白萧然正坐在湖边等我们。我刚一落地便冲上前去,“方才可是你这狐狸寻错了位置?” “非也。”他伸出手来,朝我摆了摆,“那四海蛟龙被镇压在这里之前,身上可是肩负了几百条人命的,血腥味重一些也属正常。”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我又忍不住嘲讽了他一句。这些日子和千帐待在一起久了,我的话似乎比以前多些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萧然,平日里要是有人这样说你,你就要捋起袖子上去揍人了,怎的今日这样温顺?”千帐见他没有生气,反而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 白萧然低笑了一声,“这丫头要不是你未来的太子妃,早被我揍哭了。” 第十八章 你们或许可以试试 “你才太子妃!”我在千帐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明明没有多大声,白萧然竟然听见了。他又笑了起来,狐狸眼微微眯着,显得更加妩媚了。 “我倒是想啊!这太子妃的位置,我一直觊觎着呢!”边说着,他还不忘朝千帐抛个媚眼,“只可惜太子喜欢你这小娘子,不愿与我搞断袖啊!” 千帐只白了他一眼,我却惊得目瞪口呆。这狐狸看似妖媚如女子,原来竟,竟是个断袖么? “老不正经的!”千帐斥了他一句,又转过身来对我说,“他总是这样说些玩笑话,你不要误会。他虽的确是个断袖,但已心有所属,同我没有半分关系,你千万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干笑了几声,从前只听天宫里的小仙娥说过,有些人虽是同性却成了亲,虽是断袖感情却极好。 “你们或许可以试试。”我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看着他们面面相觑,我实在觉着尴尬,便转身走了两步,离他们远点。 白萧然却大笑了起来,“太子,你这小娘子要将你送给我了。” “一边去。” 千帐又绕到了我面前,眼神里竟然有些受伤,“赤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断袖。”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看着他有些紧张的神情,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又不自觉的摸了摸头上的蝴蝶发饰。 千帐回过头瞪了白萧然一眼,“那地方你寻到了吗?这次可别弄错了。” “跟我来。”白萧然终于不再说笑,带着我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地方同落雁峰里的村庄还有一些距离,但血腥味却比那湖里的四海蛟龙浓烈许多。走了一段路,不须白萧然领着,我们已经能嗅着血腥味找到方向了。 最终的目的地在落雁峰外的一个山洞里。山洞很深,我们进了洞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达尽头。一路上,越来越重的血腥味已经有些呛鼻。我虽常年与人作战,但闻得血腥味的时候也不过一刻两刻,这一路走来,显然已经快要超出我的承受能力了,我不由得捂住了口鼻。再看看千帐和白萧然,他们俩虽没有什么动作,眉头却也紧锁着,怕是同我一样,也被这血腥味熏得不行。不过转念想想,这里的血腥味如此浓烈,那修炼泣血咒之人不知已经害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等等。”我叫住了他们二人,“这里有个岔路。” 我们进了山洞已经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遇见什么岔路,这会儿突然出现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事出非常必有因,那岔路的血腥味似乎也比正前方要浓些。 我们三人交换了意见,便决定先往那条岔路去。这岔路昏暗无光,一眼望过去,前方只有无尽的黑暗。他们俩便一前一后,让我走在中间,说是为了照顾我一个女孩子。我堂堂天族北战神,走条山洞中的岔路竟还要他们护着,实在是有损颜面。但这岔路确实暗沉沉的,此处又没别人,我便由了他们去。 “赤若,若是害怕,便拉着我的手。”千帐走在我的前面,为了配合我的步伐,他故意走得慢了些。 我在黑暗中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他现在也看不见,便还是开了口,“不怕。”我本是想说些有气势的话,好在他面前树立一个天族神将的高大形象,以免他总将我当作娇弱女子。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只蹦出了这两个字。 “那我怕呢?”从我背后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便回头看了看白萧然,岔路很黑看不太清,但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他已经换下了那身华丽的装扮,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简洁方便的衣袍。我透过黑暗多看了他两眼,感到甚是欣慰。 “你怕?那便自己回去吧!”千帐轻笑了一声,他听得出白萧然话中的揶揄。 前面的路变的越来越窄,但勉强能让人通过。我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刚要提醒他们躲避,便有一群蝙蝠迎面飞来。好在他俩法力都不弱,不需我的提醒也能轻易地避过。这样看来,我们似乎离终点又进了一步。 “到了。”千帐跳出了岔路口,便有一束明亮的光芒钻进我的眼睛。 我也随着他跳了出去,这里确实与那岔路里面千差万别。不仅光线明亮许多,看这里的装扮,似乎是一个卧室。这卧室不算简陋,但也说不上奢华,大抵是人间平常人家的装饰。 卧室里没有人,我们三人便趁着这个机会四处瞧瞧,希望能找出证明此人身份的东西。无奈这房中尽是一些人族女儿家闺房的寻常物品,唯一的线索只有这人似乎是个女人。而这房里除了那条岔路,也没有其他能够离开的道路。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我腰间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不,不是突然,自我们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它似乎一直都在响着,只是先前声音太小,我没有注意到罢了。现下铃铛的声音慢慢大了起来,莫非此物有些灵性?我来回的向各个方向移动,发现每个方向铃铛的声音大小变化不一样。我找到声音越来越大的那个方向,顺着走过去,我甚至能渐渐感受到它在我腰间疯狂的跳动。那声音由一开始的细腻温柔,到现在的狂躁暴动,直到我将床头的另一串一模一样的铃铛拿起时戛然而止。 “这铃铛?”我将两串一模一样的铃铛举在面前,给千帐和白萧然看。 他们也发现了这铃铛的声音变化,只是不解这是为何,也不知这铃铛同泣血咒是否有什么关系。 两串铃铛躺在我的手中,已经完全停止了响声。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得可以听见隔壁的水流声。 “你们听到了吗?有液体流动的声音,就在附近。”白萧然没有说水流,这血腥味如此浓厚的山洞里,大抵流动的应该是血液。 千帐没有搭话,却悄悄地往那声音发出的墙边移动。他朝我们使了个眼色,我和白萧然便了然的退到旁边,他一掌将那墙壁打破一个洞,果真有血水在那边流动。我们透过墙壁上的洞往外看,那是一件更大的房间,中间是一个看起来像是泡澡用的浴池,两头却都有渠道连着,血水从一头流到浴池里,又从浴池里向另一头流出。想来这里就是那人修炼泣血咒的地方了。 “千帐,我们......” 千帐站在墙边往外看,听见我说话,又回过头给了我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用口型告诉我,“那边有人”。我和白萧然也警惕起来,慢慢靠近墙边,等着千帐的示意。 他又观察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打破整面墙壁,迅速跳了过去。等我和白萧然也过去之后,便看见他已经同一个人打了起来。一招一式之间看不清那人的脸,只隐约看到似乎是一个女子,身着浅褐色衣裳,身形却有些熟悉。 我还在考虑着要不要上去帮千帐一把,那女子已经败下阵来。 “太子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啊!”白萧然上前去想要扶起那女子,却被她躲开。 千帐其实并没有下太重的手,还没有弄清楚此人是不是那修炼泣血咒之人,贸然出手伤人已是不好,若是下手太重伤了她的性命就更过分了,这个道理千帐是明白的。 那女子撑着站起身来,胡乱的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朝我们走过来,我这才看清了她的样子。 第十九章 怎么会是踏歌? “踏歌?”我惊讶的叫出声来。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踏歌看见我也是同样惊讶,许是方才和千帐一战耗费了太多气力,她只能跌跌撞撞的冲到我面前,“赤若,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白萧然理了理鬓角并没有怎么乱的头发,“太子,你的小娘子竟然和这姑娘认识?” 千帐看着我和踏歌,并没有多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他早已料到一样,只是他看踏歌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防备。 “先出去吧!”此处血腥味实在太重,闻得久了还真不好受。千帐拍拍我的肩,示意我们先出去。 那岔路黑得很,踏歌犹豫再三,才随白萧然走了进去。我知晓千帐想在我们离开后,便毁了这血池。我虽知他法力高强,但留他一个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觉得踏歌会是修炼泣血咒之人吗?”千帐见我回来,直接问我。 “没有证据证明她是,也没有证据证明她不是。但我,希望不是她。”我想了想,抬头望向他,“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他稍稍愣了一下,才答道,“方才听你唤她了。” 我狐疑地点了点头,我方才只是低声嘟囔了踏歌的名字,千帐的听觉什么时候也如我娘那般好了。 “退后,”千帐准备要施法,“若是不想闻到血腥味,便用法力做成护盾避一避。” 我听他的话做了护盾躲在一旁,看他一掌将那血池震得四分五裂,池里的血水向各个方向流去。看着这幅景象,我不由得恶心起来,索性闭上眼不看。能忍着这样浓烈的血腥味修炼泣血咒,我甚至有些佩服起那人来。 “走!”千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边,他一把搂住我的腰,直接打破了头顶上的阻隔,抱着我飞了出去。 许是来时走了一道,再回去时便是极快了,待我和千帐落地之时,白萧然已带着踏歌等在了外面。 “啧啧啧,难怪非让我先走,原来是要搂搂抱抱着出来,小娘子和太子真是好兴致啊!”白萧然又变回了那一身华丽的装扮,妖媚的狐狸眼朝着千帐眨了眨。 “踏歌,说说吧!你为什么在这里?”我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踏歌身边。白萧然没趣的站到千帐身边,千帐却像故意的一样,又挪了两步走到我身边,将白萧然扔在了后面。 “我是来这儿找我妹妹竹衣的。”踏歌咬着唇看了我一眼,同她相处这么久,我竟不知她还有个妹妹。她见我没插嘴,便接着说,“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妹妹。她一直生活在妖族,同我小时候一样受到那些大妖的欺负,只是我逃了出来,她却没有。如今我法力小有所成,自然是不能再让妹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前些日子通过双生铃铛得知她在此处,这便急着过来寻她,但没能见到她,便闯进了那个山洞。” “你说的双生铃铛可是这个?”我将两串铃铛拿出来给她看。 “对,就是这个。我的铃铛在我刚来到落雁峰时就弄丢了,没想到被你捡到了。”踏歌眼神亮了一亮,“那这另外一个就是我妹妹的,赤若,你们见过我妹妹了?” “没有。”看着她期待的神色,我只好扭过头不看她,“这另一串铃铛是我在山洞里那个房间的床上发现的。” “那我妹妹她......?”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不自觉的看了看千帐,“这样看来,修炼泣血咒的很有可能就是你妹妹了。” “什么?泣血咒?”踏歌身为妖族之人,泣血咒是什么,她应该是很清楚的。再则方才在山洞里见到那么大一个血池,也该有些心理准备了。 “你当真以前从未见过你妹妹?”千帐面无表情的盯着踏歌,他的眼中不仅透露着不信任,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踏歌被他瞪得心里发毛,说话也有些结巴,“没,没有,从未,从未见过。” “哼,是吗?”千帐依旧步步紧逼。 “好了,”虽不知他为何如此针对踏歌,我还是悄悄的拽了拽他的衣角,“千帐,你别吓着她。”想着踏歌久居竹林不常与人往来,我只怕千帐这样会让她感到不自在。 “今日都累了,我们先回寒江雪家里吧!”这气氛实在有些不明不白,我便提议道。 只是我现下还不知,去到寒江雪家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风起云涌。 与此同时,在暗君方非沉的流音宫里。 龙皎皎被几个暗族仆从押到暗君面前跪下,她失了力气,一被放下便软软的跌在了地上。 “将你的内丹分出一半来给我。”方非沉坐在龙皎皎面前的暗君椅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中的冷漠与不屑展现得一览无余。 龙皎皎猛地抬头,她原以为暗君是来帮她报仇的。自她入魔以来便被天族神将镇压在落雁峰,虽成为了暗族中人,却也从来没有见过暗君。只是从前曾听说过,暗君法力高强,却极其护短,凡是暗族中人都在他的庇护之下,虽在外族看来,他们都是些坠入魔道的不耻之徒,但有暗君在也鲜少被其他族类欺负。 “要内丹做什么?”暗君虽护短,但龙皎皎知道她的确是伤了无辜之人,且她是第一次见到暗君,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不想给?”方非沉看着龙皎皎防备的神情,轻笑了一声,“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方非沉站了起来,走到龙皎皎面前,紫色的眼睛狡黠的眯了起来,“我有办法除去人皇的祥瑞之光,助你报仇。” “真的吗?你有办法?”龙皎皎欣喜的抬起头,又警惕起来,“你有什么条件?” “方才说过了,一半内丹。”方非沉像是料到她会答应,言语间十分平静。 “成交。” 我们一行人来到寒江雪家里已是傍晚,她依旧同前日一般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只是眼神里总是多了一些畏惧。不知是从山洞出来带了些血腥味,还是白萧然的装扮太过华丽让她不太适应。 入夜之前一直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有些不太舒服。寒江雪家里并没有太多房,我便想着和踏歌同住一间,让千帐同白萧然挤一挤。可千帐死活不同意,非要与我同住一间。他说是担心白萧然非要与他断袖,但我从他看踏歌的眼神里便知,他并不信任踏歌,不让我同踏歌住一间房怕是担心她会对我不利。 “那我同这狐......嗯,我同白萧然住一间?”我忘了寒江雪是个人族,差点脱口而出白萧然的狐妖身份,还好及时止住了。 千帐闻声猛地将我揽到身边,“不行!” “你不是担心他断袖吗?”我挣开他圈着我的手臂,往白萧然身边挪了挪,却又被他扯了回去。 “既然你这小娘子要和我住,太子就别强人所难了。”白萧然先前俨然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时却非要插嘴。 “我们三个一起住!”千帐竟然难得的妥协了。想着有白萧然在,千帐也不能对我怎么样,我便也同意。现下便是我,千帐,白萧然住一间房,踏歌同寒江雪住一间了。 夜里,他俩虽把唯一的一张床让给了我,可我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晚的天空阴沉沉的,看不到一颗星星,从外面有风吹进来,并不太冷,我身上却一阵寒意袭来。房中很安静,外面也很安静,但越是安静,我心中便越是不安。说不出什么原因,但这种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千帐,睡着了吗?”我终于忍不住出言打破了这种安静的气氛,“千帐?” 第二十章 这事就这样解决了? 没有人应我。我又唤了几声白萧然的名字,也同样的没有人应。我这才觉得不对,挥手点燃了房里的油灯,他们俩竟已没了踪影。难道我方才竟睡着了片刻么? 想着出去找找他们,刚打开门,便听见不远处的寒江雪房中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这么晚了她们也还没有入睡吗?我被好奇心引着悄悄靠近,贴在门边勉强可以听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主人,您上次在血池里经脉俱裂,我便以为您已经......”这应该是寒江雪的声音,“若是您需要我的血,我随时都可以献给您。” 只听得到声音,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不过寒江雪口中的主人,难道是踏歌? “赤若!”我只听见脑中一个声音响起,是千帐的声音,他在用法力传音给我。我循着声音来源转过身,正看到千帐和白萧然向我走来。 而在寒江雪房中,踏歌警惕的看了看屋外。我转身时衣裳擦出了些动静,踏歌看着门外的人影,想了想,还是继续同寒江雪说话。 我与千帐他们聚在了一起,为了不惊动他人,便用法力传音交流。 “我们方才听见外面有些声响便出来看看,觉着没什么大事,也不必打扰你休息。”千帐该是知道我先前是为了寻他们才出来的,便主动同我解释道。 “寒江雪房中有人在说话,与泣血咒有关,不要出声,听听看。”我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注意寒江雪房中的动静。 “你先前真的亲眼看见我经脉俱断,倒在房中?”只听见踏歌提高声音问道,言语里似乎有些激动。 “是的,我还上前去试了试主人的鼻息,的确,没有,没有呼吸了。”听寒江雪的语气,似乎有些惧怕踏歌。 人间现下是六月,站在门口便能听见声声蝉鸣。但这山林之中,蚊虫也多,此时却不能施法防备它们近身,以免被房中人所察觉。我还从未体会过被人间的蚊虫叮咬的感受,想来千帐和白萧然也是如此。这些蚊虫个头虽小,被叮上一口,却是奇痒无比,只引得我们三人胡乱挥手驱赶。这下却又动作大了些,只在门上磕出些声响来。 “谁?”踏歌久居莫须山的竹林许久未出,竟还是个警惕的,不到片刻便发现了我们。她的法力也较以前又精进了许多,突的拉开门,我们却还没来得及躲藏。 踏歌见着我们,也没有太过惊讶,许是自觉她们在房中声响大了些,这便将我们迎进屋。这屋子本来就不大,一下子进了五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寒江雪还跪在地上,她倒不像踏歌那样从容,见到我们突然进来,一张脸吓得没了血色。 踏歌点了好几盏灯,将屋里照得铮亮,我便能瞧见寒江雪紧张的望着踏歌。 “赤若,”踏歌缓了一缓才和我说起,“正如你所说,那个修炼泣血咒的人便是我妹妹竹衣。” 我知道她还有后话,便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妹妹竹衣其实同我长得一模一样。她前不久来到这里,以帮寒江雪除掉她们村里那个爱调戏姑娘的混世魔王为交换,让寒江雪作为她修炼泣血咒的引子。”踏歌有些痛心的皱了皱眉,“她施法控制了村里许多身强力壮的男人,让他们给她修建了山洞中那血池和房间,修好之后便让控制寒江雪吸了他们的血液。后来村里的男人越来越少,她便将他们都外出干活的说法放进了村里。” “你是如何得知你同你妹妹长相一样的?”还没等踏歌说完,千帐便在一旁插嘴。 “寒江雪一直叫我主人,我觉得蹊跷,便留心问了问。”踏歌看了千帐一眼,又对我说道,“后来村里人实在太少了,竹衣便让寒江雪留意外来的人,好对他们下手。但据寒江雪所说,就在前几日,她在修炼时出了差错,经脉俱断而亡。” “是这样吗?”我转向寒江雪问道。 寒江雪还跪在地上,我顺手将她扶了起来,她有些胆怯,没有说话,只看着我认真的点了点头。 次日晨起,我便要和千帐他们分道扬镳,带着踏歌回莫须山了。血池已毁,竹衣已死,这件事似乎已经收尾了。 “你就这样让她们走了?”白萧然抱着双臂走在千帐身边,“看你的样子,明明对这件事还有疑议。” “是有疑议。不过,我自有对策。”千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那狸猫好歹是赤若的朋友,不能当着她的面动手。” “你对那小娘子是认真的吗?这么上心。”白萧然绕到千帐面前,拦住他问道。 千帐平时没少调戏我,被白萧然问起却突然害羞起来。他偏过头不让白萧然看见自己微红的耳根,嘴上却诚实得很,“当然是认真的。” 白萧然也看得出他有些不好意思,轻笑一声,便大步走在前面,不再多问了。 “这一趟也辛苦你了,早些回去吧!改日再去找你喝酒。”千帐跟他气了几句,便打算要回魔宫。 白萧然见他要走,赶紧又绕回到他面前,“不辛苦不辛苦!太子回魔宫也将我一并带回去嘛!好久没去魔宫玩玩了。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便随你去逛一圈吧!” “去魔宫也没用,他已经不在那儿了。”千帐明白他的心思,无奈的笑了笑,“自那件事过后,他便迁到了不归岛住着。” “谁说我是要去找路无归了?!!”白萧然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我有提到路无归的名字吗?”千帐终于找到了一个逗逗白萧然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白萧然还想反驳几句,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有开口,反而眼中多了些隐忍的泪光。千帐见他这个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那件事确实是个误会,他二人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愿先寻得对方。 “当年那件事是路无归被我大姐设计陷害了,你后来不是也清楚了么!为何就是不愿去同他说明白呢?”这两人都是千帐多年的好友,他也不愿看着这对有情人一直别扭着,更何况还是他大姐从中作梗,这便抓住机会劝劝白萧然。 “既是被人设计陷害,他为何不来跟我解释清楚?” 千帐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感叹,明明当初是他追着你解释,你非是不听的啊! “他如今就在不归岛住着,你若是有心,便去他那儿将这事解决了;若是不愿前去,那便老死不相往来罢了。”千帐瞟了白萧然一眼,看他的样子还是很思念路无归的,兴许激他几句便去了。千帐说完便将白萧然留在此处,自己头也不回的往魔宫去了。 第二十一章 人皇驾崩了 我和踏歌一起回了莫须山,父亲和母亲都去问道仙人家小住了,这里便只有我和踏歌两个人。刚从落雁峰回来,我们都累得不行,好在踏歌还硬撑着做了些吃食,然后才饱饱的睡了一觉。在寒江雪家里,又是蚊虫叮咬,又是窄床硬榻的,让我连续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这下得了闲,便一觉睡了两天一夜,才真真正正的睡饱了。 醒来我又想起在锁魂山的经历,记得云泽曾无意中吐露出他也是云家人,但我在云家的各个聚会上都从未见过他,这下想起便又好奇起来。正好父亲和母亲都不在,我便去将云家家谱悄悄拿过来瞧一瞧。 我花了一个下午,将那家谱上上下下翻了好几个来回,也没有瞧见云泽的名字。我想着是漏掉了哪一页,又仔仔细细的从前往后看,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历来被逐出家门的人是没有资格记录在家谱上的。云泽独自一人居住在锁魂山,又不和其他的云家人来往,这样想来很大可能便是被逐出家门了。母亲曾告诫过我,我们云家被逐出家门的都是些犯下大错且屡教不改的,遇上了也不要理会他们。可我实在看不出云泽会犯下什么大错,纵然他言语上随性了些,也不至于将他逐出家门吧! 我正专心思索着此事,手上却不知触碰到了什么,家谱中竟然升起了一片银光。如我所想,那家谱中竟真的有隐藏着的一页,只不过记录的不是被逐出家门的人,而是云家始祖。那银光中显示出来的只有“始祖”两个大字,想来这该是隐藏在家谱中的一本书了,我所看到的只是这书的封面而已。我知道每个大家门都是由一位声名显赫的神仙创立的,但我从来不清楚我们云家的始祖是谁,我也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现下无意中发现了始祖的生平介绍,当然要乘机翻上一翻。 只是我记得家谱和始祖生平也不算什么秘密,幼时还在当时的玩伴行空依家里拜读了她们的家谱,也瞧见了行家的始祖行天启的生平。还有别家的家谱我也曾无意瞧见过几次,但为何单单只有我云家的家谱保存的如此严密,平常也不许拿出来观看。现下我眼前的始祖生平更是被好几道法力锁着,怎么试都打不开。我没有办法,只能将满满的好奇心压下去,又将家谱放回了原位。 而后我想着天宫近来也没什么事,那株天魔石碎裂生出的小花也被天帝镇压在玄冥幻境了,便由着性子待在莫须山同踏歌一起玩耍了好几日。但天宫终究是要回去的,素月向来将我的烟波殿打理得十分好,各方面都无需我担心,这才让我养成了一出去便不急着回去的习惯。 可是今日的天宫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或者可以说,那些仙人仙婢看我的眼神同往常不一样。 还没走到烟波殿,便有冷着脸的仙使在半路上拦住我,“小仙拜见北战神大人。天帝有旨,令大人随我们走一趟吧!” “这是有何事?”我十分不解,这天宫看上去不像出事了的样子,怎的我一回来便传我前去。 “小仙不便多说,还请大人随我们走一趟。”那几个仙使见我没有动静,又加了一句,“若是大人不肯,就别怪我们不气了。” 这下我更是惊讶,要是平常,可没人敢同我这样说话,难不成是我取下了面具不如从前那般有威慑力了?但既是天帝的旨意,我自然还是要同他们去的。 本以为只是私下的会见,没想到我去到凌霄殿时,天族位分较高的神仙都聚在了这里。天帝天后也是正襟危坐在宝座上。我刚一进殿,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我身上。以前因着我衣着不合天族规矩,许多神仙便要悄悄瞧上几眼。今日却是不太一样,不是零零星星的瞟上一瞟,而是殿里那些那些神仙的眼神一个不落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赤若参见天帝天后。”虽心里觉着奇怪,礼数还是不能少的,免得又被那些老神仙多挑一项毛病出来。 “赤若你可知罪?”天帝瞥了圣和天后一眼,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率先开口。 “赤若何罪之有?还请天帝明示。”我回想了片刻,除了我一向如此的衣着打扮,我还真想不起来哪里犯了错。 天帝的眉头死死皱着,看向我的眼神也是阴沉了许多,“人皇驾崩了,就在前几日。” “人皇驾崩同我有何......?”我正要撇清关系,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四海蛟龙?” “想起来了?”天帝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些,但还是紧皱着眉头,“那四海蛟龙真是你放出来的?” 我本就不太会解释,这下更是无话可说,毕竟那四海蛟龙破出封印的确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我只能点点头,吐出一个“是”字。只是我实在不明白,那人皇周身有祥瑞之光的庇佑,我也亲眼见过四海蛟龙并不能伤他分毫,为何短短几天就驾崩了呢? “那四海蛟龙被镇压得好好的,你闲来无事将她放出来作甚?”一直盯着我却半句话不说的圣和天后终于忍不住开口。 “不瞒天帝天后,赤若近日发现有妖族中人在暗地里修炼泣血咒,这便一直待在人间查探。”我想着泣血咒之事也算有功,不如说出来,兴许能将功补过,“虽已将此事解决,但在查探过程中,失误放出了那四海蛟龙。而后也阻止了她对人皇不利,后来见她被暗君领回去,便觉暗族之事我天族贸然插手不太妥当,又想着暗君身为一族之君,定能管好自己的族人,便由了他去。至于人皇为何还是命丧于四海蛟龙之手,赤若便不太清楚了。” 此话一出,众位神仙不禁议论纷纷,一会儿说到泣血咒,一会儿说到暗君,一会儿说到人皇,过了好久才慢慢静了下来。 “既然赤若对此事已经这般了解,便由她去解决此事吧!也算戴罪立功了。”圣和天后给我使了个眼色,便在天帝身边说道。 “天后说的不错。”天帝点了点头,“不知各位仙家有何异议?” “臣等无异议,天帝圣明。”先前议论纷纷,正当做起决策来,这帮老神仙却是不太说话的。 “那赤若便去一趟吧!”天后向我眨了眨眼,我便领了命赶紧出了这凌霄殿。 刚回来没多久,又要去一趟人间,我揉了揉肩,这些天还真是一事接着一事啊! 离了凌霄殿我还是先回了我的烟波殿,虽事态紧急,但我也还须理一理头绪再去。 闻得我今日回天宫,素月便计算好了时辰,领着一众仙婢在烟波殿门口等着我。却又听说我刚进天宫便被传去了凌霄殿,这便在殿门口担心的很。想来是人皇驾崩的事已经传遍了天宫,只引得一众仙婢都替我担心。看到我完好无损的回到了烟波殿,素月才稍稍放了心,便差使着众仙婢忙里忙外的替我收拾房间。实际上她们每日都将殿里殿外尽心尽力的打扫一遍,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收拾的地方。 我平日里待她们其实并不太和蔼,也是如对外人般冷脸相待,话也不曾与她们多说。只是她们若有什么事,我定是会尽力相助,时间久了,她们也知晓我是个什么性子,便待我十分真诚。再则,那些有不好的小心思的仙婢,也被我打发到别处去了。故此,我这烟波殿里留下的,也都是些不爱惹事的小仙娥,这才使得我这些年都在此住得十分安逸。 第二十二章 暗君不愧心狠手辣 “大人,前些日子,小战神来殿里找过您。”待其他的仙婢都散去后,素月才向我说道。 “嗯?云墨?”我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 素月点点头,“小战神说他近日勤学苦练,法力精进不少,想着来请您为他指点指点。见您不在,顺道讨了两杯参茶就回去了。” “这小娃娃,来请我指点法术是假,讨几杯参茶喝才是真吧!”我不由得笑出声来,又将手中的茶喝了一口,“不过素月,你这茶泡得是越来越好喝了。” “大人谬赞了。”素月是个恬静的姑娘,我随口一句夸赞便让她有些羞涩了。 我一边喝着茶一边整理思绪,人皇是被四海蛟龙所杀定是没错,但那日暗君明明将她带走了。还有人皇的祥瑞之光,百年间都不曾消退,怎的短短几天就被四海蛟龙给破了。我思前想后,总是不能理出个头绪,便打算先去找暗君问一问。此事事关一族安危,牵连重大,想来他作为一族之君,必不会放任不管。 “君上,她回来了。”方非沉正在他的流音宫里小憩,忽的有传话暗使进来向他报告。 “让她进来。” 龙皎皎低着头走进了流音宫,看得出来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毕竟是曾经深爱过的人,虽然对他痛下杀手,心中却还是难免有些苦涩。她从容的跪在了方非沉面前,吐出自己的内丹,又挥手将它切成两半,一半吞进肚里,另一半便递给方非沉。 “这是先前答应暗君的一半内丹。”她从方非沉那里拿到了苍狼石,用它吸走了人皇身上的祥瑞之光,成功的报了仇,这一半内丹就是方非沉要求她付出的代价。 “君上,天族北战神求见。”方非沉将内丹收好,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便又有暗使进来通报。 “终于来了,”方非沉朝暗使挥了挥手,“请进来。” 他看了看龙皎皎,对她使了个眼色,“你先去后面躲一躲。” “不知北战神到访,有失远迎,还请北战神不要怪罪。”方非沉眯眼看着我,话说得很气,却没有半分欢迎的意思。不过我现下急着理清人皇之事,也没工夫多和他计较。 “无妨,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想要请教暗君。”我到暗族来之前,抽空去了一趟问道仙人那里,一来把此事告知了我爹娘,二来也向问道仙人询问了能破除人皇祥瑞之光的物品。 “何来请教一说,北战神有问题便问吧!”方非沉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笑得十分随意,仿佛是在旁观一出戏。 我环顾四周,整个宫中除了方非沉坐的那里之外,竟然没有一把座椅。我也不多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却不做任何回应,也似笑非笑的和我对视。也罢,我轻叹了一口气,现下急着追究人皇之死的人是我,不便同他耗下去。 我在他的注视下,施法变出一把座椅,刚坐上去便瞧见他笑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掩饰过去了,却还是令我十分愤慨。但正事要紧,这一笑之仇还是来日再报好了。 “暗君可知道苍狼石?”我也学着他的样靠在椅背上。 “是这个吗?”他缓缓抬起手,手上便有一颗极其精致的石头伴随着层层紫光现了型。 我不由得眼中一震,他手中真的有苍狼石,那便能更加确定人皇之死的确与暗族有关了。只是,此等大事他为何就这样让我知道?细想以前听问道仙人上课时,便说到这暗君方非沉是法力微弱的灵族,为了不受到其他族类的威胁,自愿逆天修炼坠入魔道。他成为暗族之后,法力更是骤升,便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取代上任暗君,一统暗族。但问道仙人曾提醒过我们,此人自愿入魔,心术不正,且能言善辩,尤其喜欢控制他人,平常的一大爱好便是看着别人痛苦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故此,问道仙人听说我要来见暗君之后,便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小心,不要着了他的道。 “暗君这意思,是承认人皇之死与你暗族有关了?” “哈哈哈哈哈,”方非沉明明拿出了苍狼石,却当着我的面一把捏碎了它,“慕容玄正死了,自然是他命数已尽,同我暗族有什么关系?” “你!”我惊讶的看着他,却发现他身后紫色的屏风似乎颤动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便请暗君将龙皎皎叫出来与我对峙。” “北战神未免管得太宽了吧!”方非沉往身后瞟了一眼,“慕容玄正和龙皎皎,一个人族一个暗族,同你天族有何关系?难不成作为六族之首,就有权利插手别族的事了吗?” “当然有关系。”我倒是希望与我无关,可就这样回去,天帝可不会饶过我,“人皇百年前托我天族镇压四海蛟龙,却是我无意中将她放了出来,如今人皇被杀,也有我天族半分责任。” “北战神还知道是天族将四海蛟龙镇压在了落雁峰!”方非沉站起身来,看样子有些激动,“百年前这桩事就是我暗族与人族的较量,你天族非要插上一脚,如今却要来指责我暗族不对?” 我本是要反驳他的,可细想起来,竟然觉得他所说也没有错,一时间我还真找不出反驳他的话来。 “纵然此事与暗族无关,但与那龙皎皎,却是有关的。”我思虑片刻,才勉强找到一个由头,“暗君还是赶紧把龙皎皎交出来,不要偏袒才好。” 方非沉勾了勾嘴角,“龙皎皎是我暗族中人,她犯了错我自会处罚,更何况她现下并不在此处。” “既然她不在此处,那我便先告辞了。”我也不纠缠,转身便作势离开。 在我背后的方非沉却皱起了眉头,许是想着我会一直咬着龙皎皎不放,却没想到我竟这样爽快地离开,心中十分疑惑。 我走了几步,手中暗自蓄起法力,突然转身朝方非沉身后打去。我这一掌打得极快,又稍稍用了些气力,尽管方非沉在我转身时已经察觉到我的意图,却来不及挡住我这一掌。那屏风便在瞬间破开,后面藏着的龙皎皎也跪在了地上。我原本没想伤她,只是知晓她藏在里面,便要破开屏风逼她现身。但这暗君的流音宫全是些紫色系的装饰,那屏风连同他身上的衣袍都是一片紫色,我习惯了天宫的银白,这下却不大看得清了。那屏风同方非沉离得极近,我那一掌避开他都得很费眼力,更别说同时避开屏风后面那个模糊的影子了。我行这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险招,不过幸好没有打到方非沉,否则我天族同暗族又要生出些事端来。 “北战神这是何意?”方非沉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眼中却不见些许怒意,这一来我却真是有些看不透他了。 “龙皎皎杀了人皇,我必须带走她。”我此时反而平静下来。 方非沉笑得有些诡异,他扭头看向龙皎皎,伸手一挥,她的脖子上便有鲜血汩汩流出,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现在你带不走她了。” 第二十三章 六皇子慕容临洛 “你怎么能杀了她?”我知道这暗君心狠手辣,没想到竟能做到这个地步。龙皎皎是有错,但她本身也是个可怜人,我虽也主张将她镇压,但直接杀了她也太过分了些。 “她是我暗族中人,在人间犯下了大错,这便是我对她的处罚。”方非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差人将龙皎皎抬了下去,“北战神有空来插手我暗族之事,还不如趁早去人间看看,慕容玄正突然暴毙,现在的人间怕是不怎么安宁吧!” 我想了想,龙皎皎已死,再和他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我先前整理过思绪,此行的任务是将龙皎皎重新镇压和平定人间格局,既然龙皎皎已经死了,那人间可不能再乱。我看了方非沉一眼,便转身离开流音宫,去往人间。 我从前不曾想过,人们对权力的争夺能达到什么地步。拥有自己的一方净土,三两个合得来的朋友,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一直以为每个人都如我这般想。但我又在不同的地方听说过不同的故事,人皇后宫的妃嫔们为了争宠毒害他人,妖王为了稳坐王位费尽心思想要封印血玉,西海龙君的小儿子屡次陷害兄长只为承龙君之位。我一直难以理解这些人的所思所想,大权握在手中,必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承担相应的责任,但还是有那么多人对它趋之若鹜。许是我的境界还未达到那样的高度,现下所占的北战神之位,我都盼着云墨快快长大,好替我接任了去。但多年后,当六族众人跪倒在我的脚下时,我才渐渐意识到,权力真的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 我急着来到人间的皇宫,便觉着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原本该是人来人往的宫中小道,如今却只有三两个兵士模样的人匆匆而过。少时曾在问道仙人那里听过人族九王夺嫡的故事,我稍稍回忆了一番,那情形似乎与现在的皇宫有些相似。不宜打草惊蛇,我便找了个视野宽阔的屋顶坐着,心中暗自想着这四海蛟龙也太不懂事了些。我既无意中将她放了出来,那便找一处僻静地好好躲着,何苦非要纠结于百年前的恩怨,将人族搅个天翻地覆呢!也是我太不小心,还没弄清楚便一鞭子抽破了那八卦阵。若是再警惕些,现下就该在我的烟波殿躺着了,兴许还能同云墨那小娃娃争些参茶喝。可事已至此,若不将此事处理个干净,怕是也没法回天宫向天帝天后交差。 我正苦着脸向紫宸殿观望,便看到有三支身着不同兵甲的队伍,分别从三个方向朝着紫宸殿而来。若是我猜的没错,那便是人皇的儿子们所带的军队了。只是光看那几支队伍,也不能判断出个谁强谁弱来。我便还是继续待在屋顶,隐了身再观察观察。 “什么人?!!”只听见三支队伍中一个领头的朝着我呵斥了一声,那些兵士便都看向我这地方。 我正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坐着,却不太安稳,被这一声怒喝惊到,竟然显了形朝地上摔了下去。我倒是不太担心摔伤,毕竟身上有法力护体,最多不过痛上一痛。但底下这么多人族兵将,我这一摔也算是将我天族颜面都摔尽了。只是我有些不解,我明明施法隐了身,为何那人还能看到我呢? 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我睁开眼便看见一众兵士都将刀剑指向我。只是我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先前呵斥我的那人竟然稳稳的接住了我。 “你是何人?为何要在屋顶上偷窥?”他将我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声音里半是温柔半是警惕。 我在脑子里飞速寻找着一个理由,现下这情况着实尴尬,我总不能说是来阻止他们争夺皇位的吧,更何况这还没打起来呢! 我将周围扫视了一眼,还是把目光定格在了接住我的那人身上,他看上去应该是个皇子,虽然颇具野心,但从他方才的举动看来,还是能好好说话的。我便示意他凑近一些,在他的耳边小声道,“我乃天族北战神,此番来人族游玩路过此地,想找个地方隐了身歇息,不想竟被你瞧见了。” 见他怀疑的望着我,我便施了个术法,将我和他圈在其中,阻隔了外界。他摸了摸那看不见,却又坚固无比的结界,才勉强信了我的话。然我这个术法施的十分巧妙,在外面的人看来只是我同他在说话,而结界里面如何,他们是看不见的。 “我曾听说,父皇早些年同妖族的那位四海蛟龙有些渊源。那时我还未出生,但也知晓我父皇请求天族镇压四海蛟龙之事。前些日子听宫人们说,四海蛟龙来紫宸殿闹了一番,如今我父皇驾崩,看样子也是那四海蛟龙的缘故。北战神此时来人族,怕不仅仅是游玩这么简单吧?”他对这结界适应的很快,片刻便开始怀疑我的说法。 我低头笑了一笑,“你真是精明得很。的确,我受天帝派遣,来阻止因人皇之死引发的人族之乱。” 我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周身环绕着一圈明黄色的亮光。先前没有注意,此时将他圈进结界里,便显露出来了。我记得上次四海蛟龙攻击人皇之时,人皇周身也是有这样一圈光芒,莫非这就是跟随历代人皇的祥瑞之光?那这样说来,此人便是下一任人皇了。 “你唤人皇为父皇,那你便是皇子了,对吗?” “我是六皇子慕容临洛。”他朝我点点头,又指了指外面另外两支队伍的领头人,“左边的是大皇子慕容湫,右边的是三皇子慕容协。” “你兄弟三人可有法子平复人皇驾崩给民众带来的恐慌?”原本人间的皇帝生死是很平常的事,但慕容玄正不同,他得了续命丹,已经活了上百年。在民众的心里,早已习惯了他的统治。且他虽是个好色之徒,又负了四海蛟龙,但在治理人族上还算是个明君。如今他一死,人族自然有些慌乱,且我还不知有多少人清楚人皇是被四海蛟龙所杀。若是知晓这件事的人多了,恐怕还会引起人族和暗族的争端。想到这里,我不禁对方非沉感到极其不满,他如今竟还能悠闲地待在流音宫,也不知是运筹帷幄,还是根本不在乎。 “这......我倒是有法子,只是我的两位兄长不太愿意啊!” 我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法子,由他登上皇位,将涣散的人心再次聚拢。但他自己也知道,他能这样想,他的兄长自然也是这样想。但为何前来争夺皇位的只有三位皇子,我却是不明白了。但我向来对这些事是冷漠的,解决掉应该我管的事即可,其他的我即便有疑问也不管了。 “我可以助你登上皇位。”我思前想后,还是觉着这慕容临洛有些本事,扶持他上位也能尽快解决人族之事。 “你怎么帮我?”他又向我投来了怀疑的眼光。 第二十四章 夺皇位才不会太顺利 我看了看外面,若是让那些人等急了,怕是会起疑心,“六皇子还是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咱们慢慢谈吧!” 慕容临洛也随着我的目光环顾四周,这便点了点头。我顺手将结界解了,他便朝那些将士们吩咐道,“你们暂且在此等候片刻。” 我原本还有些担心他的两位兄长会不会阻止我们谈话,没想到这二人竟一言不发的由了他去。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人族的朝堂上,是分文官武官的吧!”我刚一落座,便急着向他说道,“要夺得皇位,其中起较大作用的应该是武将,我说的对吗?” 他赞许地看了我一眼,“不错,若是没有手握兵权的武将支持,就算坐上了皇位,也不会稳当。” “那便容易了,”我如释重负般一笑,“我将你朝中握有兵权的武将都控制住,让他们支持你继任为皇,岂不爽快!” “如此是好,只是你这样违反人道帮我,”他顿了顿,抬头望了一下天上,“怕是不太好交差吧!” 我笑了笑,对于天宫里的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我向来是很不认同的。我此番助他登上皇位,虽是要用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但结果却是好的,且解决问题的速度快、伤亡少。若是按着天宫里那套规矩来,此事要完全解决还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我受封北战神这么多年,我行我素惯了,不守规矩是常事,也没惹出什么大事来。此番该怎么做,当然还是由着我来。 “这就无须六皇子担心了。”我朝他勾了勾嘴角,“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呢!” 他似乎还是不太相信我,皱着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应我的提议。 “北战神这样帮我,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吗?”他许是见我说话这样直接,他便也不和我拐弯抹角了,也直接问道。 “六皇子多虑了,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想早些解决这桩事,好清静几天罢了。”我没有唬他,这一句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我说完便急着站起身,想要在他的指点下赶紧给那些武将们施法,却又被他叫住,“留步。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何选择我呢?为何不是我大皇兄或者三皇兄?” 他这个问题倒是把我难住了,选择他当然是因为他周身的那层祥瑞之光,再则看他的言行谈吐也不像是个草包,我便觉着将人族交到他手里也没什么大问题。但真要同他解释,我却不知道怎么说了,便随意扯个了理由搪塞过去。 不得不说,慕容临洛的动作还真是快,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将朝中手握兵权的大将聚了个齐整。我便依照我们的计划给他们下了迷魂咒,让他们在次日的朝堂上一致同意六皇子慕容临洛继人皇之位。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直到三皇子慕容协带着大批将士,直冲端坐在大殿中央的慕容临洛而来。为了确保此事万无一失,我是以侍女的身份站在慕容临洛身边观测全局的。 “三皇兄这是何意?”慕容临洛站起身来问道。 “诸位大臣为我朝鞠躬尽瘁,本皇子实在不忍心看着各位被我六皇弟所骗,不明不白之中做了佞臣。”慕容协并没有理会他的发问,反而面向文武百官道,“我皇家家门不幸,出了个伙同妖女下咒残害各位大臣的皇子,今日本皇子便要让各位大臣清醒清醒。” 他破有深意的看了看慕容临洛,在场之人便都把目光聚集到了慕容临洛身上。我心中惊了一惊,要说这施咒之事,只有我和慕容临洛知道,他自然是不可能说出去的,我也没有告诉过别人,怎的就被他知晓了呢! “将那位请进来。”慕容协对身边的兵士吩咐着,他们便应声将一个人迎了进来。 慕容协走到那人身边,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还请女神仙施法。” 那女人以面纱遮面,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这身形有些熟悉。她走到大臣们中间,将周身法力凝聚成一个光球,推到大殿顶处,再忽的四散开来。 我自信施的这个迷魂咒很难解开,这女子离我只有几步之遥,我也没有感觉到她的法力如何厉害,便只觉着她是那慕容协找来故弄玄虚的。但我却没有想到,她竟真的将我的迷魂咒解开了。那些大臣们一个不落的全清醒了过来,霎时间殿内议论纷纷。 我正想着对策,没想到那女子突然转过身来,指着我道,“就是这个妖女!是她给诸位大臣施了迷魂咒,好让六皇子能登上皇位。” 我下意识的和慕容临洛对视了一眼,那女子却趁我不备聚了些法力向我打来。她这一下打得非常巧妙,施法时法力微弱到不为人族所识,但到我这儿便越聚越强,成了一记重击。 我正想着法子,没有太注意她的动作,这一下只让我条件反射的施法避开。这大殿里的人目光便一齐聚向我,算是坐实了我妖女的身份。也罢,既然已经被当做了妖女,我便反手一击,狠狠地回了那女子一掌。她承受不住,直直的摔到了身后的墙壁上,面纱也掉落下来。 “龙皎皎?”我看清她的面容时惊讶的叫了出来,“你不是已经死在暗君手下了吗?” “亲眼所见就一定是真的吗?”门外一个声音响起,紫袍银发的男人走了进来,“那当然是做给你看的。” “方非沉!”我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来插手此事,先前明明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慢悠悠的走到我面前,“我一早便说过,人族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哼!”我冷笑了一声,“如今你不也参与进来了吗?” “是吗?”他环顾四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现下我们便各自收手,让他们自行解决如何?” 他虽是问句,却并没有给我表达意见的机会。 方非沉朝那三皇子递了个眼神,便听见他说道,“诸位大臣如今已经清醒过来,不必再受别人的控制,可以自主表达自己的想法。” 殿里的议论声更大了,几乎每位大臣都在激烈的争论着。只不过,有的在议论我这个妖女给他们施咒的事,有的却是在商量皇位的最佳人选。 第二十五章 这天雷打得真疼 等了好久,他们似乎终于议论出了个结果,便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站了出来。他先是向着慕容协拜了一拜,而后便带领诸位大臣朝着慕容临洛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被这情形又惊了一惊,今日我受的惊吓可是足了。看着这跪倒的一片,我有些怀疑我施的那迷魂咒到底有没有解开。不过慕容临洛倒是没有半分惊讶,反而静静地等着那为首的老臣说话。 “经我等商量,六皇子实为新皇最佳人选。” 慕容临洛勾了勾嘴角,满意地向他们抬了抬手,“众爱卿平身。” “你不说要帮我坐上皇位的吗?现在这样,你,你快做些什么!”那三皇子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方非沉身边,悄声对他说道。 方非沉鄙夷的望着他,“三皇子怕是弄错了。我从来只答应解除咒法,找出祸害你人族朝堂的妖女,何时答应了要助你登上皇位了?” “你!”慕容协一张脸气得煞白,却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你们这些老臣,跟随我父皇这么多年,此时竟也迷了眼!”慕容协夺位不成,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慕容临洛和这妖女勾结,就是为了杀兄夺位,你们这帮臣子居然还奉他为皇,也太糊涂了些!” 看着他这疯狂的样子,我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我选择了帮慕容临洛夺位。若是一时不查,挑了此人,怕是要让人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你们糊涂,我便来使你们清醒。”慕容协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他从身边的将士腰上抽出刀,直奔慕容临洛而去。 人皇的这些儿子中,未能带兵来到紫宸殿的,必定是无心皇位或是归为哪个势头盛大的皇子一派了。来到了的三个皇子中,我中意的也只有慕容临洛这一个。若是让他在此丢了性命,再要想平复人族就更不容易了。 慕容协和慕容临洛的距离太近,此时施法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我有法力护体,纵然受些皮外伤也不会伤及性命。我这样想着,便冲上前去挡在了他面前。 慕容协的刀刺穿了我的肩膀,鲜红的血开始往下淌着,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周围众人也是惊恐的望着我们,方非沉站在不远处,眉头紧紧地皱着,似乎不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只有慕容临洛一边搂住我,一边示意身边的将士抓住慕容协。 但我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我忍着疼痛转过身,一记手刃隔空挥出,那慕容协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只砸的头破血流,片刻便没了动静。我从来便是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即使是误伤,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但我也明白,此番回去必定是要受罚了。天宫有命令规定,作为六族之首,我天族中人不得同寿命极短又实力微弱的人族动手。我此次未能圆满解决人族之乱,还杀了一个人族,怕是真的没法交差了。 我心中烦闷,硬撑着身体向外走去,慕容临洛想要过来扶我,也被我一把推开。方非沉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慕容协,又看了看我,眼中似乎多了些探索和好奇,“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捂着伤口还没走出殿门,便见着外面一瞬间狂风大作,却不见有雨滴落下。我踉踉跄跄的奔到外面,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我的三位兄长带着天兵天将赶来了。 “若儿,谁把你伤成这样?”三哥云苍向来对我疼爱有加,现下见我肩上鲜血不停的流出,心中也很是着急。 我望见除了三哥云苍,大哥云祁和二哥云朗虽也担心我,但面上却始终保持严肃,我便知他们此行大约是来问我的罪的。 “三哥不用担心,我没事。”我勉强扯起嘴角朝他们笑了笑。 方非沉和慕容临洛听见外面的动静,也带着众人走了出来。见我扶着殿门才勉强站稳,慕容临洛便过来将我搂在了怀里。 “恭祝新任人皇登基。”我的三位兄长向慕容临洛作了作揖,便道,“舍妹在人族犯下大错,还请人皇允她与我们一同回去受罚。” “三位神将辛苦,”慕容临洛也朝他们点了点头,“但北战神是为我而受的伤,未等她伤势痊愈就回去受罚,也显得我太不负责任了些。” “人皇莫怪,我天宫自有天宫的规矩,她既是天族之人,自然要守我天族的规矩。” 慕容临洛没有接话,但也没有要将我交出去的意思,两边就这样对峙着。 “暗君也在此?”我大哥突然瞥见了站在门边的方非沉,“不如就由暗君来评评理,究竟该怎么做?” 我心中只觉着不好,方非沉三番五次坏我的事,此时定要说些对我不利的话来了。 然而我却是想错了,他朝我们走近了两步,才扬起头说道,“依我看来,还是让北战神留在人族养好伤再回天宫吧!一来方便人皇报了这救命之恩,二来也不算坏了天宫的规矩。” “大哥,如此甚好。”三哥云苍一向是最替我在天宫里周旋的,此番也要为我说上几句话。 大哥云祁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想了想,又道,“赤若可以留在人族养伤,但须先就地受那三道天雷的责罚。” 我抬起头,大哥竟然连雷神一并带了来,看来我今天非得受这三道天雷不可了。也不知领了这罚之后,须得在烟波殿躺上多久才能出门。 慕容临洛没有多说,他低着头想了想,只应了一个“好”字。我看着他眉间的决绝,便明白他在想些什么。我却真是没有想到,不过和他认识两三天的时间,竟就在生死上有了交情。只是有件事我知晓,他却是不知的。 我撑着离开他的怀抱,就要出去挨这三道天雷,想了想,又觉着这事还是告诉他为好,便又挪到他身边,“别傻了,我们天族的天雷,是打不到人族身上的。你不用替我挡着,该我受的就是我的。” 他猛地抬头,脸上是惊异的表情,我便更加确定了他方才答应的那样爽快,是想替我挡下天雷。但此番确实是我的错,天雷也还得我来挨。 “大哥。”我唤了一声,示意大哥云祁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 慕容临洛的声音淹没在第一道天雷落下的巨响中,雷神的差使当得很好,那天雷不偏不倚正对着我而来,一瞬间飞沙走石,却怎么也没伤到其他的人。我的身体受天雷的打击,在地上滚了一遭,红衣上沾了些灰尘,却又被流出来的鲜血重新染红。 没给我一个缓冲的机会,第二道天雷就接连着劈了下来,我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血来,意识也有些模糊了。眼前是三位兄长隐忍的心疼和慕容临洛的手足无措,甚至还有方非沉的一点点紧张。 第三道天雷也朝我落下来,这次的天雷似乎更强了些,那道光甚至明亮的有些刺眼。再挨上这一下,就该结束了。我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天雷,这种看得到却躲不开的感觉,像极了在锁魂山上时,被小绒球拍的那几掌。 第二十六章 来自六族共主大人的表白 想什么来什么,我总觉得此时是我意识不清醒才看到的幻象。只因为我看到小绒球跳到我面前,还是寻常猫狗般大小,却一口将那朝我劈来的天雷吞了下去。而我确实没有感受到第三道天雷打在身上的痛苦,那眼前的小绒球也是真的了。 那这么说,云泽也......我正这样想着,便觉得浑身一轻,好似被谁抱了起来。我努力的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身边也有微风吹过,我才发现云泽已经将我抱到了空中。小绒球趴在他的肩上,许是看我满身的伤口,小家伙都不忍心跳到我怀里撒一撒娇。 “小宣儿呢?”云泽扫视了天族将士们一眼,言语中有些怒意,“你们去把小宣儿给我叫来!” 天兵天将们面面相觑,既是被他的语气吓到,又不知这被唤作“小宣儿”的是何许人也。我的三位兄长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不着头脑。过了片刻,大哥才慢慢想起,似乎,似乎能想到的名字里有一个“宣”字的,便只有天帝宣华了。 本来将天帝请来这种无理的要求是完全可以当场拒绝的,但许是云泽的周身气势太过嚣张,我的三位兄长竟然真的差了人回天宫去向天帝请示了。更让我感到惊乍的是,天帝竟然马上赶了过来。 “宣华拜见共主大人。”天帝只一看到云泽便毕恭毕敬的跪了下来。这一声“共主”让方非沉也反应过来,便也同天帝一样跪下,“方非沉拜见共主大人。”众人也渐渐明白,眼前这位红衣少年就是已经上万年没有出现过的六族共主南烛大人,便都俯首行礼,一时间天上地下跪了一大片。 这副情形我自然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尽管有太多的疑问需要他来解答,也不能现在就问起。我在他的怀中挣扎了几下,想着我也该同他们一样拜一拜他才是。但他又将我抱得紧了些,也不打算放我下来。我身上的伤势还是挺严重的,既然他要抱着,自然是比我跪在地上舒服得多,我便也不再挣扎着要下来。 “才一个多月不见,你怎的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云泽没有急着让众人起身,反而先问我道。 “我......”我不知该怎么同他解释,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大抵以为我伤得太重,疼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也冷了几分。小绒球趴在他的肩上看着我,小嘴一撇一撇的,那毛绒绒的脸也皱了起来。 “小宣儿,她犯了什么大错,你要将她罚成这个样子?”云泽取下他披着的黑色斗篷,小心翼翼的盖在我的身上,才又朝天帝问道。 跪倒在云泽面前,天帝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这,这我天族一向是不能同人族动手的,赤若她,她方才杀了一个凡人。先前由人皇之死引发的人族之乱,也和赤若有几分关系。” 云泽没有搭话,而是又看向我,似乎是想听听我的说法。 “天帝说的不错,这的确是我的过错。”我说起话来确实很费劲,每说一个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就连带着一起痛着。 “你为何要杀那人?”他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是质问,反而像是寻常聊天一样。 我没有出声,因着身上的伤口确实很疼。见我不说话,慕容临洛便抬起头替我答道,“回共主大人,北战神所杀之人乃是我三皇兄慕容协,只因我继任人皇之位,他便恼羞成怒,一刀向我刺过来,北战神便挡在了我身前,生生挨了慕容协一刀,而后才杀了他。” “是这样吗?”云泽又低头问我。 我艰难的点了点头,云泽便责问天帝,“是那人有错在先,她为何不能杀他,难道非得被那人刺死都不能反击吗?” “这......共主大人,不与人族动手是天族的规矩啊!违反规矩,就得,就得受罚的。”天帝这时怕也觉着罚的重了些,又见云泽有些怒意,说话也断断续续起来。 “谁定的规矩?”云泽也不依不饶。 天帝闻声抖了一下,“是,是我定的。” “这是什么破规矩!”云泽看着尽力忍着不打哆嗦的天帝,又训斥了他一句,“几万年了,小宣儿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是,是。”天帝朝云泽又拜了几拜,“我回去马上改,马上改。” “都起来,”云泽扫视了一眼跪成一片的人群,厌烦的皱了皱眉,“回天宫。” “共主大人留步。”听见这一声,云泽停下了脚步,向地面上望去。我也稍稍扭头看向地面,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慕容临洛的。 “你是新继任的人皇,”云泽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还有何事?” “各族之间向来有联姻以示友好关系的先例,如今正逢共主大人在此,便想请共主大人做主让我人族同天族联姻。”慕容临洛的眼神向我瞟了瞟,“请共主大人允我向天族求娶北战神。” 此话一出,我实在吃惊的很。不过刚认识两三天的时间,慕容临洛闹这一出又是为何。 “人族同天族联姻确是好事一桩,人皇若真想联姻,天族女子可随你挑选,但她不行。”云泽把我往怀里紧了紧。 我方才片刻是想清楚了些,慕容临洛大抵是担心我回到天宫再遭雷刑。他定是想着云泽身为六族共主,必定会秉公做事,就是我回了天宫,也有可能在天族规矩的压迫下再次受罚,便使个法子将我留在人族。此时我看着他,竟有了几分感激。 “为何不行?”慕容临洛这样问,我心里也有疑问。真按联姻的规则来讲,天族神将嫁与人族皇帝,身份地位上是没有什么不妥的。我同慕容临洛也算同甘共苦了一回,虽没有什么情爱可言,交情上也算是说得过去。云泽这样不留余地的一口回绝是何道理?不过我虽然有疑问,却不动声色,先听听云泽给出些什么理由。 “因为,”云泽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喜欢她,她是我的。” 我全身上下抖了一抖,今日受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了,但先前那些都比不得这个惊吓来得猛烈。且不止我一个,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有先前懒懒的趴在云泽肩上的小绒球,这时却突然兴奋起来,两只小爪子横在胸前拍着。南烛大人已经上万年没有出现过,我却是经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他们不明白也情有可原,可我这当事人也不太明白,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眼装晕。 “回天宫。”云泽没有再给慕容临洛说话的的机会,催促着天帝就要赶回天宫去。 慕容临洛盯着我们一行人远去的方向,心中虽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但也知道我在天宫不会再受任何委屈,这便也渐渐释怀了。反而是方非沉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又将他方才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有意思,真有意思。” 第二十七章 云泽喜欢的男子 此次从人族回到天宫比以往都要快,云泽的法力已超脱六族,驾云的速度自然是比常人快的,此番他只是随意行着,却已经让身后勉强才能跟上的天帝和众天兵天将追得大汗淋漓。我此时倒是有些庆幸自己受了伤,只需要紧闭双眼乖乖躺在云泽怀中就能顺利抵达天宫了。 只是,我闭着眼也能知晓前行速度之快,耳边的风声呼啸的很是厉害,我甚至觉得有些寒冷,好在有云泽的斗篷给我盖着。我趁着云泽不注意悄悄睁眼看了一下小绒球,本以为它也难敌此般大风,却见它安安稳稳的趴在云泽肩上,那迎面而来的狂风似乎并不能吹动它。许是云泽给它施了些什么法术,小绒球没事,我也能安心的一路躺着了。 先前曾听大哥云祁说到,六族共主南烛大人是因为不喜每每所到之处都有多人参拜而隐居的,我那时还不太明白。现下刚一到天宫,天帝便忙着召集各路神仙前来拜见云泽,我才稍稍理解了他的厌烦。但云泽也不阻止天帝,他要召集各路神仙前来参拜,那便由了他去。只是,云泽没有同他们多说,便抱着我径自回到了我的烟波殿。 素月将云泽领到我的寝殿,他便小心翼翼的将我放在床上躺着,“别装了,把眼睛睁开。” 原来他知道我并没有真的晕过去,被拆穿了还真是有些尴尬,我慢慢睁开眼睛。小绒球终于从云泽肩上跳了下来,小爪子扒拉着爬上我的床,在我脸上蹭了蹭。 “人族的兵器留下的伤,最好不要用法术来治,天雷落下的伤,一会儿让太上老君拿几颗丹药给你吃便可。”云泽坐到我的床边,伸手揉了揉小绒球,又朝我一挥手,“你身上的痛感,我已经用噬魂语吸走了。” 我动了动身体,真的没有疼痛的感觉了,但身上的伤口还在。我又想了想,这噬魂语是六族三大禁术中排名第二的,要是用来害人,威力了得,但若是用到善处,便也是一个极其有用的术法。 “云泽,我有些问题想问你。”我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又被他按了下去。 “问。” “你明明叫南烛,为什么告诉我你叫云泽?”我想知道的太多了,便先从名字问起。 “我是叫云泽,南烛只是尊号而已。”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六族之中够资格唤我‘云泽’的人都不在了,你是这万年来的第一人。”听他的语气,仿佛我得了个大便宜一样。也是,他身为六族共主,谁人敢直呼他的姓名! “那你说过你是云家人,可我查了家谱,并没有找到你的名字。”既然他便是南烛大人,那也不可能是被逐出家门了,我心中隐约觉得他会不会是..... 我心中还在暗自揣摩,他便出言印证了我的猜想,“当然不会有我的名字,当年我隐居于锁魂山时,便将云家始祖的生平介绍都封印了,自然也就少有人知道我便是云家始祖了。” 我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便没有多吃惊,只微微点了点头。 “问完了?”他看着我笑道。正巧这时素月端上来一碗药,云泽便顺势接了过来。那是治我肩上的刀伤的药,我竟不知他何时吩咐素月去熬的。 “嗯。”确实是问的差不多了,毕竟这几个问题解决了,那接下来的疑问我便都能自己想出答案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我犹豫着要不要问。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我向来是能避则避,之前也有仙人向我表白,被我直接隐身躲了过去的先例。但云泽不一样,他是六族中法力最强,地位最高的人,稍稍不注意就会引起轩然大波,须得问清楚才好。 “你......你方才说的,”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就是方才慕容临洛问你,你说的那些话......” “‘我喜欢你’这一句?”他见我问得断断续续,便直接打断我的话,“对呀,我喜欢你。”他说得云淡风轻,还一边送了一勺汤药到我嘴边。我心中却是惊了又惊,这可怎么得了。 “云泽,你以前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我觉着像云泽这样的人,应该同那些温柔细腻的女神仙一起,是断然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此时给他提个醒,便让他回忆回忆那些善解人意的女神仙,可不要一时兴起看上我才好。 他认真想了想,“我以前从未喜欢过女子。” 我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又突然想起来白萧然,便又问道,“那......喜欢过男子?” 原本就是随口一说,缓解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点了点头,“嗯。”我心中十分愤懑,既然是个断袖,那便去找些真真正正的男神仙,我虽作战像个男人,但终究不还是个女的嘛! “他也挺喜欢你的。”云泽没有在意我变了又变的脸色,将小绒球抱起来举到我面前。 我盯着小绒球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喜欢的男子就是小绒球?我顿时有些泄气,伸手揉了揉小绒球的肚子,才又看向他,“你既喜欢他,那便娶了他吧!” 还没等云泽说话,小绒球便从他手中挣扎了下来,又将他的手拉到床上放着,一下子趴在他手上,用力压住不让他挪动。另一边则用两只小爪子扯着我的手,奋力拉到同样的位置,将我和云泽的手叠放在一起,还用它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示意我们拉紧。那忙来忙去的小样子显得十分滑稽,我不由得被他逗笑了起来。 “我喜欢他,和喜欢你,这两种喜欢好像有些不一样。”云泽在小绒球的摆弄下,顺势抓住我的手,认真的说道。 这下我却没有法子了,他活了几万年,竟然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甚至分不清对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可是我又能分得清吗?我不禁在心中暗自问着自己。要说讨厌,千帐、云泽、慕容临洛......这些人我都不讨厌,且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我欣赏之处,可要说起喜欢,我似乎又不明白我究竟喜不喜欢他们了。 我从前便深谙一个道理,也一直是这样做的,那便是难以处理的事情,那便放任不管,时机到了,自然能够处理好。现下我实在不知该同他怎样说才好,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对他有没有同样的感情,索性转了话题,不再谈论这个。 “你从来不愿离开锁魂山的,如今怎的就出来了?” “我近日看到人间有些孩童玩起了一些新的游戏,便想着找你一同试一试。”他又将小绒球放回了肩上,“只是刚寻到你,便见着那天雷朝你打来,就让小绒球先去给你挡了一挡。” 我正要搭话,殿外却走进两个人来。 第二十八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云起协同夫人前来拜见始祖。” 我撑起半边身子,“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坐。”云泽朝他们点了点头。 “多谢始祖将小女送回来,始祖尊贵之身,不宜为小女操劳,还是由小仙来照顾吧!”母亲刚一坐下,便急着开口。却见父亲暗中推了推母亲,似乎在责怪她不该此时说这话。 云泽难得温柔的看了看我,“无妨。她很乖。” 我被他这句一本正经的“她很乖”尴尬到不行,悄悄瞧了瞧父亲母亲那边,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和云泽,一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我便知道云泽的那句“我喜欢她,她是我的”已经顷刻之间传遍六族了。这可如何是好,母亲怕也是忧心,被六族共主看中的人,哪还有人敢娶呢!但我却突然想到,此事是否也传到了千帐那里,他又会作何感想呢! “听说,”父亲犹豫再三,终于提起了这件事,“听说始祖方才在人间,向小女表明了心意?” 我在心中暗自将父亲怨了一遍,好歹抽个我不在的时候再问,当着我的面,这让我多难为情啊! “不错。”我倒是料到云泽会直接承认,毕竟他向来如此。 “可是始祖,”父亲面上显得十分为难,“同一家门是不能有姻缘关系的。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天宫里也有这等规矩。” 这话题越来越偏了,我实在不想再尴尬下去,便从云泽怀中将小绒球抱了过来,闭上眼再次装睡。云泽看了我一眼,勾了勾嘴角,“还有这样的规矩?” 我的父亲母亲皆是点了点头,云泽却又笑了,“那便废除掉。这六族是由我定下来的,我的话便是规矩。” “可是赤若也算是始祖您的子孙后代,这实在是,实在是有些......”父亲的声音显得很是为难。 我闭着眼将用小爪子扒拉我头发的小绒球揉了一把,便又听见云泽的声音,“你是云家这一任的家主?” “是。”父亲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问。 “哼!”云泽看向父亲的眼神里多了一些不满,“上一任家主没有告诉你吗?创立云家的自然是我,但我并无半个子孙后代,你们只是我选中的门徒中最优一个的后代。” 这我是知道的,云泽既说他从未喜欢过哪个女子,又哪来的子孙后代。但我的父亲母亲却是现在才明白,这下便没了说法。 我从小便被好些神仙顽笑说,我同我父亲母亲从面貌到性情,没一处相像的。虽是玩笑话,却说得有几分道理,我确是同我父亲母亲不太相像。但有一点却是个例外,那便是我们遇上不知该如何解决的事情时,便会对其不闻不问,任由此事自行发展下去。此时,我父亲母亲被云泽说的接不上话来,大抵也是不想再管此事了。过了好些时候也没听见他们再有些许言语。 几个人就干坐在这儿,什么都不说,我却觉着十分尴尬了。许是今日没来由的被表了一回白,便看什么都觉着有些尴尬了。我没有办法,只好睁开眼,伸手扯了扯云泽的衣袖,“云泽,你去凌霄殿看看吧!天帝召了众神仙来参拜你,好歹要去露个面。” 父亲母亲听到我直呼云泽的姓名,难以置信的对视了一眼。 云泽向来是随性惯了的,去不去凌霄殿也是随他心情,但此时他也知晓我这番话是想要支开他。这便起了身,甩甩衣袖就要离开。我顺手将小绒球递给他,他却没有接,“小绒球就留在这儿陪着你吧!” “若儿啊!”云泽一走,母亲就冲到我床边坐下,“你和始祖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和始祖有交情呢?还得了始祖的欢心?快和母亲说说。” 我想着云泽去了凌霄殿,按照那些老神仙的作风,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便将我和云泽的相识过程给父亲母亲讲了一遍。当然是只拣了些能说的,那些不太好说的我便暗自省了去。 “那始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喜欢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母亲依旧不依不饶的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云泽他小孩子心性,大抵是闹着玩儿的。”我随口一答,只想着赶紧在父亲母亲面前糊弄过去。小绒球却在我怀里不满的挥舞着两只小爪子,毛绒绒的小脸气呼呼的。大抵它是很希望我能同云泽在一起的。我揉了揉小绒球,算是给它安慰。此时的我也算是无忧无虑了,但我不知道的是,有一个人正透过合心镜将我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拜见共主大人,拜见共主大人。”云泽坐在凌霄宝殿上,百无聊赖的听着各路神仙们此起彼伏的朝拜声。他斜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天帝,对他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了。正如我所料,这些老神仙絮絮叨叨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着云泽,几个时辰就这样耗过去了。 “我曾听闻在人族,人皇的女儿便被称为‘公主’,你们这一声声的唤着我实在别扭,以后还是唤我的尊号便好。”云泽终于说了这几个时辰来最长的一句话。 “是,谨遵南烛大人教诲。”众神仙当即便改了口。 终于等到众位神仙散去,云泽便急着要赶回烟波殿,却被天帝急着拦住。 “小宣儿你现在是越发大胆了,竟敢拦住我的去路。”云泽停住了脚步,瞪了天帝一眼,“看来你的胆子是随着你的年龄越长越大,不,越长越老了。”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天帝面上的沧桑痕迹。 “那还是不及您老人家,”天帝赔着笑,忽的又觉着这话说的不太妥当,便又道,“不及您风采依旧。” “说吧!还有何事?”天帝这一声‘老人家’把云泽气到,便更不想同他多说。 “就在上月,天魔石碎裂了......”天帝此话一出,云泽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天帝便将天魔石中生出那朵黑色小花之事同他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天帝说完了许久,云泽也没出声,只是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带我去玄冥幻境。” 第二十九章 小绒球生气了 一个巨大的阵法中,只有一朵黑色小花被困在里面。从外面看来,那小花虽有些诡异,却甚是好看。六族上下,都很少能见到黑色的花。平常用来装饰的花朵,也大多是以颜色鲜艳的为主。而这朵小花却生的极为好看,但若是给换成其他鲜艳的颜色,却显得不太惊艳了,仿佛它生来就该是和黑色一体的。 云泽站在玄冥幻境阵法外面,死死地盯着这株小花,想了很久很久,久到身后的天帝都觉着站的腿有点酸了,他才转过身来,“继续困着它便好。” 此次云泽难得主动现身,天帝便将这桩搅得天宫人心惶惶的大事呈到他面前,奈何他竟只说了这么一句。天帝甚是不满意,又想到若是那株小花冲破了玄冥幻境,岂不是要将整个天族灭族。天帝想起那日,触碰到那黑色小花的人片刻便灰飞烟灭,自己也是隔空凝聚法力化成玄冥幻境才勉强困住它。一时回忆,不禁觉得后怕。 跟在云泽身后走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南烛大人,这株小花威力巨大,若是放任不管,恐怕,恐怕我天族将有祸事啊!” “小宣儿这是对自己的玄冥幻境不信任吗?”云泽头也没回的问。 “那倒也不是,只是这株花的威力大家都见识过了,实在是不得不恐慌啊。”天帝窘迫的摆了摆手,“也是担心有心术不正之人利用它害人啊!” “方才我观察过了,此花并没有自行冲破玄冥幻境的能力,既然也被你困住,若非刻意放出,也不必担心它再次出来。”云泽转过身来,朝天帝勾了勾嘴角,“若是有人想利用它来害人,也须得他自己不会灰飞烟灭才好。所以,你暂时无须担心此事了。” “是。”天帝见云泽打算离开,又多问了一句,“南烛大人这是要去烟波殿吗?” “怎么?你有意见?”云泽又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天帝自知多嘴了,便向云泽行了礼,匆匆离开。 在我这儿待了几个时辰,父亲母亲便回莫须山了。只是回去之时,母亲还颇不放心的告诫我,同云泽相处要谨慎些等等。我嫌着啰嗦,便不管其他,先一一应了,才目送他们出门。 小绒球乖乖的趴在我的怀里,我伸手掂量掂量,云泽这些天想是把它喂得很好,比我上次抱它重了许多。只是全身的绒毛依旧雪白,像是怎样都不会沾染上其他颜色一样。我实在对小绒球欢喜的很,心中早已忘了那日伤我时,它是怎样的凶神恶煞。 “你们倒是玩得挺开心的,独留我被那些人叨叨得心烦。”云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便看见他冷着脸走了进来。他从我手中夺过小绒球,撒气似的狠狠揉了两把才放手。小绒球委屈的跳回我怀里,蹭着我的胳膊表达它对云泽的不满。 “我也时常被那些老神仙挂念。你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也算是逍遥自在。我却只能忍着他们的唠叨,这样算起来,你可不是比我好了千倍万倍。”我拿自己出来和他对比,便是想让他的气消一消。 却没想到云泽这顺杆爬的本事也是极佳,他又坐到我床边,“既然嫌他们烦人,不如与我一同回锁魂山住着去。” 我总觉得云泽此番在众人面前现身,不止是来找我这么简单,兴许他已经知晓了天魔石一事,此次就是来处理这事的。就算他不知,天帝也定会趁此机会请示他。但听他这话是要回锁魂山了,难不成已经将那事处理好了? “你何时回锁魂山去?”我原本同云泽也仅仅只相处了半个月,算不上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但他那短短一句的表白,我虽没给个准信,却让我没来由的同他亲近了许多。想着他马上就要离开,心里也不免多了几分不舍。 可他却会错了意,只以为我是愿意同他一起去锁魂山住着。他站起身来背对着我,“现在便走。” “这么快,”他才刚到天宫,我原本以为他至少能在此待上十天半月的,“可我不能跟你一同去锁魂山,我在天宫担任要职,不能离开太久的。” 他叹了口气,虽然很轻,我却察觉到了。 他转身看了看我,“那我便先回去了,你得了空还是记着去锁魂山,同我试试那人间孩童的新游戏。” 我是最受不得这些告别的,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便将他先前替我盖着的斗篷和小绒球一并抱起递给他。他却只接下了斗篷,“小绒球就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吧!” 我有些惊喜,忙把小绒球揣进怀里,生怕他又改变注意。他看着我这番样子不由得好笑,“我既让它陪着你,便不会再要了回去。只是,你还须得时常带它回锁魂山同我玩耍才好。” 我得了小绒球心中欢喜,这下便连连点头,只管他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了。云泽看着我少有的兴奋样子,也笑了笑,便转身出了烟波殿。只是,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总觉得有些落寞。但定是我多虑了,他这样自由自在的,怎的会落寞呢! 我这一身的伤,说严重其实也没多严重,但却养了两三个月才痊愈。因着云泽的那番表白,各路神仙都对我恭敬了许多,也不再批判我不合规矩的穿着打扮,就连天帝都免了我向来厌烦的朝会。这两个多月,我乐得清静,其中不免有云泽的几分功劳,我便又对他存了些感激之情。 小绒球初到天宫十分兴奋,我将能下床行走,它便在烟波殿各个房间窜来窜去。在这个床榻上滚一滚,在那个桌椅上跳一跳,玩的不亦乐乎。我烟波殿的婢女们也挺喜欢这个毛绒绒的小家伙,即便它将收拾好的房间弄得乱了些,也心甘情愿的再打扫一遍。在烟波殿玩够了,这小家伙便咬着我的裙摆,要我带它出去逛逛。那日云泽带着小绒球出现,还有小绒球吞下一道天雷却无半分难受之事,都被那些有幸得见的天兵天将们传遍了整个天宫。那些个神仙们对它或是尊敬或是畏惧,见到它也只远远观望,这便让我和小绒球能一路畅通。 云墨也听说了我受伤的事,便急着赶来烟波殿看我。只是,这小娃娃一来,见我伤势尚好,竟同我闹起了脾气。 “赤若姐姐,你是不是要嫁给南烛大人做夫人了?”云墨叉着腰站在我面前,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中不免觉着好笑,这小娃娃怕是担心我若成亲了便不会再陪他玩耍了。我摸了摸他的头,便想逗逗他,“是啊,以后墨儿就很难见到姐姐了。”听我说这话,还没等云墨作甚反应,小绒球就高兴地在我怀里蹦了好几下。 “不,不许嫁。”云墨撇着嘴,眼里竟然有些湿润,我心中一紧,这玩笑莫非开的大了些。 正想着哄他几句,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嗖的从我怀中窜了出去,直直的砸向云墨。两只小爪子在云墨身上胡乱的抓着,表达它对云墨的不满。我连忙将它抱了回来,这小绒球下手可真重,云墨的脖子上竟被它抓出了几道血痕。我想了想,小绒球一直想要我同云泽一起,见方才云墨说不要我嫁给云泽,故此才向他下了狠手。也是怪我,好好的为何要逗他,这两人都当了真,闹得如此不愉快。 “这只雪团子好可爱,赤若姐姐,这是你养的宠物吗?”果然可爱的东西让人抵抗力直线下降,云墨显然忘记了方才小绒球对他的攻击,伸出手来想要摸摸它的绒毛。小绒球却是个记仇的,皱着一张脸朝云墨龇牙咧嘴,云墨非要靠近,它便往我怀里钻。 “别闹了,”我招呼着云墨坐下,又把小绒球揣进怀里,“这是云泽的宠物,放在我这儿待几天。”说完我又想起知道他叫云泽的人似乎并不多,便又解释道,“这小家伙是向来跟在南烛大人身边的。”我同云泽说话随意惯了,这时虽然他不在此处,但唤他南烛大人还是有些别扭。好在云墨只瘪了瘪嘴,便没有再多问了。我吩咐了素月拿来药膏,帮云墨擦了些,又用眼神警告了小绒球不要再乱来,这两人才勉强相安无事了。 第三十章 白萧然的麻烦事 我的伤势一大好,云墨便扯着我回莫须山去转转。想着近来天帝也没派给我什么事做,小绒球也已经将天宫逛了个大概,我便带上它一起回去。碍着云泽的缘故,再则我的三位兄长又怜我一身的伤,反而这些时日比从前悠闲自在得多了。只是我现下还不知道,回了莫须山,便又有一桩麻烦事要落在我头上。 我自是知道云泽在六族里的地位,但仅凭他的一句话,我的身份地位虽没有提升,却在众人眼中高了几个阶次。这次回莫须山,各位叔叔伯伯们同我说话竟也有了几分敬意,这样的气氛让我很是压抑。从前我也并不太喜欢和叔叔伯伯们交谈,但那时是嫌气氛太过严肃,如今虽还是不太喜欢,却又是另一个原因了。大抵我们小一辈都是不爱同长辈相处的,待我应付完他们之后,云墨也是一脸疲惫,逃命一般的奔了出去。 我贪婪地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便见着踏歌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想是刚刚知道我回了莫须山,便急急忙忙的来找我了。不出我所料,踏歌同其他人一样,刚一见着便将我同云泽的事明明白白的问了一遭。这可苦了我了,一遍遍的给人解释,每解释完还得受上小绒球气呼呼的两爪子。其实我细细想过,真同云泽在一起也是不错的,只是不知是何原因,心中总觉着别扭。 刚在莫须山待了几天,便有妖族的帖子递上门来。那送来请帖的是一只白鸽,站在我面前怯生生的,声音还有几分稚嫩。 我平日里同这妖王没有什么交情,怎的他今日偏偏邀我去参加妖族的宴会,我实在不解。那白鸽便同我解释道,“这次宴会是我们妖族所办,但也是妖王为了密切与各族的关系而办的。所以除了我们妖族的各位元老,还分别邀请了各族最有权力之人,有人族的人皇,暗族的暗君,魔族原本是要邀请魔尊的,但魔尊一直闭关修炼,便改为邀请魔族的千帐太子了。至于天族,就是您了。” “那妖王怕是弄错了,我天族最有权力之人是天帝。就算天帝不便前往,我上面也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神仙,是万万轮不到我的。”我使劲皱着眉,不知这妖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帝为天族之最该是任何人都知晓的事啊。 “原本是要邀请天帝的,但咱们都知道,前些日子六族共主南烛大人专程现身天宫来同您成亲。咱们妖族几位元老商量着,共主夫人该是比天帝位分略高吧!”那小白鸽又向我解释道。 我揉了揉太阳穴,为何,为何此事竟然,竟然传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不止我天族的那些仙人闲得慌,六族里爱添油加醋的人也真不少。可这事该怎么办呢?接下请帖前去,不告知天帝,便是僭越了;不接请帖又是不给妖王面子,恐误了天妖两族和平;若是上报给天帝,又该如何开口呢! “战神不必苦恼,妖王考虑到您的身份,已经另派了他人前去天宫请示天帝。”那白鸽抬头看了我一眼,“天帝也已经同意由您代表天族出席了。” 我有些气愤,既是如此,为何不早说,害得我平白担心了几分。我挥挥手表示我知道了,便打发了这前来送请帖的白鸽。 事已至此,我即便不愿,也须得去妖族走一趟了。这妖王的帖子送的十分急促,收到请帖不过两天便是宴会了。从莫须山到妖王举行宴会的锦封亭还需一段路程,我便急着辞了爹娘往那儿赶去。 这段路程其中,要路过一片人间的街道,我想起上次同千帐一起玩耍的情景,忍不住去人间找了个栈住下,也顺便逛逛夜市。次日再动身赶路也是来得及的。 这次路过的街市不比上次热闹,许是上一次正好赶上节庆,便更加有趣些。今日的街道上,小摊小贩并不太多,但沿街的酒楼栈还是灯火通明,门口也有许多招揽人的店小二。本想着同上次一样好好逛逛,这会儿却没什么兴致了。我勉强在街道上走了几步,便无趣的回了栈。 我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看见有一人靠在我的房门上。 “小娘子,好久不见啊!” “千帐?”我闻声几步走到他面前,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番,“不对!你是白萧然?” “小娘子好眼力,”他笑嘻嘻的朝我凑近了些,“竟然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既然被我认出来了,还是变回你原本的模样吧!”我嫌弃的看着他,“你这个样子,我看着实在别扭。” “那可不行!”白萧然飞快的往后退了几步,生怕我强行给他变回去。 也罢,眼不见心不烦,我还是赶紧回房休息,准备明天继续赶路吧! “啊!”白萧然突然一声惊叫。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只见他已经恢复了他自己的模样,且看样子是被人强行变回原形了。 我虽没见识过白萧然的真正实力,但听千帐的说法,他的法力该属上乘了。能一招将他强行变回原样,可见来人不好对付。好歹白萧然在泣血咒之事上帮过我,若是他的仇敌找上门,我又碰巧遇上,那必然是要帮上一帮的。 那人倒是个光明磊落的,他不躲不藏,直接在我们面前现身,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白萧然,眼神里的愤怒清晰可见。再看看白萧然,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正视那人。我便更加确定,白萧然遇上他的仇敌了,似乎还是他做了什么亏心事惹恼了那人。虽总觉着该是白萧然有错,但我势必还是要帮他的。 “你要做什么?”我自是不愿在人间开战的,便试着先在言语上摸索些解决办法。 “小白,过来,跟我走。”他丝毫不理会我的话,只冷着脸朝白萧然招了招手。 白萧然浑身一颤,赶紧躲到我身后,“不!” “他既然不想跟你走,那你便自行离开就是,何必强人所难?”我将白萧然往后挡了挡,一手做好召唤离尘鞭的准备。 那人看着我皱了皱眉,“还请姑娘不要多管闲事。” 我便知他是铁了心要找白萧然的麻烦了,我叹了一口气,每次来人间都能遇上各种麻烦事,真是太难为我了。 离尘鞭在我的手上慢慢现形,我环顾四周,好在此刻还不算晚,栈里的人并不多。 “赤若,不要动手!” 一袭白衣从我眼前划过,我感觉到自己握着离尘鞭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了手腕。我扭头看向右侧,千帐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收回离尘鞭。我把他从头到脚好好观察了一遍,才确定他是真正的千帐。 “你来的正好,”我指了指躲在我身后的白萧然,“喏,他交给你了。” “让他们俩好好谈谈吧!”千帐虽是对着我说,却顺势将白萧然扯了出来。 “走吧!”那人脸上的愤怒稍稍缓和了些,拉着白萧然就往房里去。 “我不要,”白萧然奋力挣扎着,“太子,小娘子,救我啊!”他喊得撕心裂肺,那人却拽着他不放手,反而很轻松的将他拖进了房里。 “咱们出去走走?”千帐朝我笑了笑。 第三十一章 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 天色渐晚,街上的小贩比方才多了些,灯也多了好几盏。我和千帐并排走在街上,依旧和上次一样,引来好些人驻足观望。但我却没了同上次一样的心情,我总是担心着白萧然,他单独和那人谈,若是不小心惹恼了他,岂不是身边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千帐,”我还是叫住了他,“你说,白萧然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我看那人来势汹汹的,法力也不弱。” “你若是不放心,我们便一起回去看看吧!”千帐似乎也发现了我没有逛街的兴致。得了他这句话,我们便回栈去,只是我总觉得一路上千帐的眼神里有几分邪气。 我和千帐悄悄摸到了白萧然的房门口,虽然听墙角不太光彩,但若是直接闯进去,他俩又已经谈好了,那岂不尴尬。 我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的捕捉着房内的声音,除了白萧然的喘息声什么也没有。我从前曾看到过三位兄长逼问别族的细作,那些刑罚直疼得他们喘息阵阵,却怎么也不招供。难不成那人对白萧然用刑了? “白萧然,你没事吧?”我试探着问道。 “我没......嗯......啊......没事......”白萧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我有些担心他被那人挟持,便在门上点了一个小洞往里看去。 “赤若,别看!”千帐想阻止我,但已经晚了。 白萧然的房间就如他的衣着打扮一样华丽,但那些华贵的衣物此刻被扔了一地。 我虽从未经历过这档子事,却好歹活了千年,也多多少少的了解一些。我自然知道房中那两人是在作甚,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样子,看到这一幕我才慢慢想起,似乎,似乎千帐曾说过白萧然是个断袖,且心有所属,难不成所属的就是那人? 我红了脸赶紧离开这里,千帐也急忙跟了上来。我却突然想起他方才眼神里的邪气,“你故意的对不对?” “什么故意?”他讪笑着反问我。 “方才白萧然房中,”我顿了顿,这事不太好说出口,“你本来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偷看的人是你,我没有看到,怎知他们在做什么?”千帐又是一笑。 “你!”我羞愤得很,索性不理会他,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 次日我便和他们结了伴,一同往锦封亭去。千帐作为魔族太子被邀请前往宴会我是知道的,但令我有些许惊讶的是,白萧然竟然是妖族元老。先前便听给我送请帖的白鸽提到过,此次妖王宴会邀请的除了各族领头人,还有妖族里的一些有名望的人物,想来白萧然就是属于这一类了。只是,虽说凭法力他是够格的,但他那样的性子,竟也能担上妖族元老之位么? 我们这一路上行得不算太快,甚至比我平时游玩的速度还要慢上一些。昨日同白萧然一起的那人也和我们一同前往锦封亭。我后来才听千帐说到,那人名唤路无归,同白萧然之间有很深的感情,却一直磕磕绊绊,直至今日才辗转走到一起。看起来千帐同路无归也较为熟络,想必是先前就认识了。但我想着便更加愤懑,千帐既然早识得那人,也知道他同白萧然的关系,昨日却生生摆了我一道,差点让我强出头,做了那打鸳鸯的棒子。 去往锦封亭有一段水路,须得坐船才能到达,我们便寻了附近的船夫,劳烦他将我们送上一程。 许是昨晚累着了,白萧然一路上竟安静了许多。湖上有些微风,路无归便在船板上坐下,又将白萧然搂进怀里。两人没有任何言语,安静的看着周边的山水。我站在他们身后,竟觉着这副场景美得像一幅诱人的丹青。 我向来对形貌的美丑没有太大的挑剔,但现下两个姿容皆上等的男子坐在面前,又有着如此清秀的山水相衬,我还是忍不住将目光多停留了几分,思绪也不知飘到了何方。 “赤若如此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可是羡慕了?”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便感觉到被人从身后抱住。这不是千帐第一次同我靠得这样近,但同样是如此越矩的动作,此时此景,我却没有将他推开。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许是这湖上的微风吹的太舒服,又或是连续赶路让我有些疲累了,我就这样静静地靠着他,将自己也融入眼前的美景中。 这条水路是前往锦封亭的必经之路,亭外设有一圈结界,虽说破开结界不须太大气力,但毕竟是妖王的地方,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故此我们参加宴会的一行人都绕过结界,从水路前往锦封亭。这便顺理成章的在此遇上了暗君方非沉。 这次见到他,方非沉的身边带了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的双眼瞳色竟分为橙蓝两色。虽还是少女模样,眼中却多了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深邃。我原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觉着有一道让人背后发寒的目光向我扫过来,我便警惕的朝那个方向望去。那小姑娘直勾勾的盯着我,被我发觉也没有移开目光。倒是方非沉不动声色的坐在另一条船上,似笑非笑的观察着我们这边的动静。 “呵,北战神好兴致!”我稍稍注意到他们,方非沉便使了法力将船向我们这边靠拢,边说道,“前些日子还在和南烛大人你侬我侬,今日便又换了千帐太子了。不错不错!”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还被千帐从背后搂着,便赶紧挣开他的怀抱。再看看千帐,他的脸色十分难看,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方非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样。方非沉这话说得着实巧妙,原是嘲讽我才对,却平白的让千帐受了些言语上的委屈。看来问道仙人说的没错,这暗君的确是唯恐天下不乱。 “照暗君的说法,生死攸关之际,也要费心思看看相救之人是谁再晕过去吗?呵呵,我法力低微,做不到如此。只盼着下次暗君身受重伤之时,能给我做个榜样才是,那时我一定好好观赏。”我一向有仇报仇,受不得什么委屈,他既言语上嘲我几句,我必得也在言语上还回去才是。 我说完便也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方非沉倒是冷静的很,他身边那个小姑娘却作势要与我一战。担着天族北战神的名号这些年,我作战还从未怕过,便平静的望着那小姑娘,看她能使出些什么招数。 “瞳巫,住手。”方非沉竟然拦住了她,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以他的性格,不该是在一旁悠闲的观战么。虽是这么想,我却发现方非沉对那个小姑娘十分温柔,说话的声音也轻了许多,我很是惊讶。 “北战神说的是。那方才北战神也是身体不适了?”方非沉的目光从我身上往千帐那边移了移,“多亏千帐太子在此,若是换了别人,指不定要受些委屈。” “多谢暗君关心。”方非沉非要咬着千帐不放,我便也不再同他多费口舌。 第三十二章 初至锦封亭 我同方非沉唇枪舌战之际,路无归和白萧然依旧坐在船上,只当是观一出戏。他们倒是惬意的很,大约这便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了。 站了这会儿,我也有些累了,便在他们旁边寻了一安稳处,也坐了下来。 我这才观察到,方非沉那艘船上并没有船夫,想来是他自行用法力驱驶着船前进的。此刻虽不再言语,他却依然同我们并行着前进。 “主人,你看那边。”方才被方非沉唤作“瞳巫”的那个女孩指向我们前进的方向,朝着方非沉喊道。 她的声音很急迫,我们一行人便都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本来平静的湖面突然泛起了大浪,浪花将船只拍打的左右摇晃。千帐和方非沉分别施法控制住两只船,我们也各自用法力稳住身形。 又过了片刻,那浪花中终于窜出了一条大蛇。那蛇的样子很是少见,平常能见到的如此巨大身形的蛇多是黑色。可眼前这一条,竟然是五彩斑斓的样子。 它借着浪花之力窜到空中,在我们的正前方盘旋片刻,似乎将我们每个人都细细观察了一番。那大蛇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才慢慢化作人形,就着依旧翻涌着的湖水在湖面上站立。先有跟在方非沉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后有眼前这大蛇,我今日究竟是有何不一样,非引得她们都要将我瞧个明白。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我虽也想问问,却被方非沉身边的那女孩抢了先。这女孩倒是活泼,既然是方非沉身边的人,想必这性子还能暗族添一些乐趣。 两只船依旧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待我们靠的更近些,我才看清了那女子的形容。她身着彩衣,衣服上的装饰也有些夸张,这形象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人,我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白萧然。 这女子头上戴着蛇形发饰,倒是和她的原形挺相衬的。抛开这些华丽的装饰,单看面容,也算是个美人儿了。她又看了我一眼,收回目光后才缓缓开口。 “双头蛇梓越。” 她话音刚落,我便听见身旁传来一阵夸张的笑声,方非沉一边大笑一边朝梓越走近了些。 “既然是双头蛇,刚刚现出原形的时候,我怎么就只瞧见了一个脑袋呢?”方非沉也朝我们靠近了些,毫不掩饰地笑着,又一边没有礼数的问梓越。 “听说原本是有两颗脑袋的,只是这两颗脑袋共用一个身体,常因意见不和而吵的不可开交。”路无归上前一步将白萧然护在怀里,向他解释道,“终于在无休止的斗争中,其中一颗脑袋掌握了主动权,生生将另一颗砍下。这便成了眼前的这位梓越姑娘了。” 白萧然似乎对路无归最后这声特意提高音量的“梓越姑娘”有些不满,皱着眉瞪了他一眼。 “路公子倒是知道的挺详细的!”梓越轻笑了一声,又朝向方非沉说道,“不错,砍掉了一颗脑袋,自在多了。”说完还刻意扭了扭脖子。 “王后今日特意等在此处,有何用意?”千帐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我感觉到他往我身边走近了些。只是,我马上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 王后?眼前这个自称“双头蛇梓越”的女子一出现,我便只觉得她的身份不容小觑。看来千帐识得她,如今这已是妖王的地方,这女子该是妖后才对。 那双头蛇先是望了望千帐,又看向方非沉,最后将眼神落在了我身上,“王上不便出来迎接诸位,又怕失了礼数,便由妾身前来引路。” “妖王还真是想的周到。”我被她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舒服,只想赶紧往锦封亭去,便朝她扬了扬头,“那便劳烦王后领路了。” 梓越挥了挥手,那些狰狞的浪花便慢慢沉寂下去,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宽阔的水路。先前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方非沉身上,倒没怎么注意到越往前行,这水路便愈加宽广。 我和千帐并肩坐在甲板上,也不说话,只静静的欣赏两边的美景。原先以为的湖泊,如今看来已成了一股巨大的溪流。我虽这样想,但究竟是湖泊还是溪流,抑或是其他的什么,我也无从深究。 两边有一些矮山,不算太高,但也勉强算得上陡峭。这些山挡住了我们的视线,若是不用上法力,便无法看到外面的景象。不过,在此遇上了方非沉,前面又有梓越,那一时兴起的看风景的心情,便也荡然无存了。 两只船依旧并排行驶着,梓越使了法力漂浮在空中快速前行。这种速度虽不会损失太多法力,但时间久了还是有些累人的,但我们似乎都没有邀她坐下的意思。我总觉得方才她看向我的目光中,有些奇怪的东西,说不出具体的意思,但我能确定,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尽管自从梓越出现,我便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来到锦封亭,我便明白妖王为何将宴会地点定在此处了。这里虽名为“锦封亭”,实际上却是一个小岛,整个岛上灵气缭绕。进了岛往前走上一点路,便能看到一片竹林,顶上还有祥鸟环绕。我不禁摇了摇头,如此祥瑞之兆,怎么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呢! 离宴会的时刻还早,便由梓越带着我们一行人先逛一逛。瞳巫原本并不想与我们同行,但方非沉似乎很有兴致,便又一路随行。 虽然早已知晓此次宴会受邀之人,但在竹林的转角处遇上慕容临洛时,我还是有些惊讶。自紫宸殿受天雷之事一别,我与慕容临洛便再也没有见过面。对他,我心中着实存着感激。 “慕容……不,人皇近来可好?”我见着他心中有些欢喜,便上前一步主动搭话。 慕容临洛许是长久待在皇宫,现下借妖王之邀出宫一游,又正好遇上熟人,便显得愈加欢喜。 “自在北战神的护佑下登上皇位,便忙着处理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宜,近日才总算是稍稍空闲下来了。不知北战神近来如何?那日的伤是否......?” “无碍,早已痊愈了。”那日之事闹得轰轰烈烈,我实在不愿再次提起,便赶紧打断他的话。 “看来这位就是新任人皇了。”同慕容临洛刚说上几句话,千帐便上前一步将我揽在身后,顺势隔挡在我和慕容临洛之间。我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好说也是堂堂魔族太子,怎的如此不懂礼数。好在慕容临洛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便朝千帐点了点头。 “既是故识,便找处僻静地好好叙叙旧吧!”梓越似乎感受到了这难以言说的微妙氛围。我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便随她往附近的凉亭去。 一路上,我却还是不太能放松警惕。这群人安稳的坐在一起叙旧的情景,我实在无法想象。先不论千帐对初次见面的慕容临洛似乎有些敌意,只看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的方非沉,我便觉不好。想当初,慕容临洛登上皇位之时,便是身为暗君的方非沉伙同四海蛟龙从中作梗,设计阻挠。而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瞳巫看向我的目光里也绝无善意。还有那位看起来好的妖后梓越,她也绝不会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友好。大约这里真心享受着美景的也只有白萧然和路无归了。 凉亭很美,一群人表面上的礼数和平静也维持了好些时候。我向来不喜多言,其他几人身为各族之主,也多少要表现的严肃些才好。这样一来,便只有梓越和白萧然说得多些。然则白萧然本就是妖族元老,和妖后梓越也算得上熟络,气氛便更加奇妙。 “这烟......似乎有些不对?”路无归首先注意到了不知从什么方向飘来的白烟。那烟的速度极快,路无归话音刚落,整个凉亭便都被白烟包裹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不只是想救我? 好在在场的都是法力深厚之人,不论烟里有什么,都能强行抵挡一阵子,唯有身为人族的慕容临洛捂着眼睛摇摇欲坠。看他的样子,这烟大约可以致人目盲。我正要去扶他一把,却见千帐抢先一步将慕容临洛扶到石凳旁躺下。我有些惊讶,原先以为千帐对慕容临洛颇有敌意,看来是我太过多虑了。 这烟的药效定然下的很重,没过多久,我的眼睛也开始疼痛难忍。视线恍惚间,只听见梓越留下一句“我出去看看”,便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透过白烟穿了出去。 这烟来得快,去的也快。梓越离开后片刻,那烟竟倏地四散开来,如此便消失了。再环顾四周,竟丝毫没有那白烟存在过的痕迹。虽不明白其中缘由,我却好歹松了口气。若是那烟长久的不能散去,怕是我们一行人也自顾不暇了。 不过,此事的确蹊跷。这岛上灵气缭绕,实在不像是邪气聚集之地,那白烟定是有人蓄意所为。我细细思索着,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妖王之宴,宴请各族之主,且天、魔、暗、人、妖五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皆聚于此,若是有人意图从中作梗,岂不是同时与五族作对。我心下思量,这世间竟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倒真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白烟散去,慕容临洛也慢慢睁开了眼睛。许是那药效太重,他止不住的淌下泪来。我便使了个术法,替他缓了缓眼睛的不适。此时,梓越也已经回来了,按她的说法,本想去寻那始作俑者,却被浓密的白烟模糊了视线。突的白烟散去,她担心我们的安危,便又折返回来。 这样说道,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我总有些不安。这位梓越王后定然不如表面上这样待有道,在她的身上,我嗅出了一丝细微的血腥味。是那种细心掩饰过,但无论如何却无法完全遮盖的味道,似乎已经和她本身融为了一体。 “瞳巫?”方非沉的声音有些惊异,我闻声朝他看过去,原本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瞳巫竟不见了踪影。这或许,或许是借着那白烟的掩饰,将瞳巫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了。这样想来,那烟能致人目盲便有理由了。不过,那小姑娘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竟使人冒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掳去。 “是那位异瞳的小姑娘?”许久不见言语的路无归突然出声。 “正是。”方非沉罕见的皱着眉,看来他的确是有些在乎那小姑娘。 “不如咱们分头去找找吧!也许是在方才那股白烟中,视线不清,走失了方向也说不定呢!”梓越提议道,又往我们这边靠近了一些,我便又闻到一股血腥味,比之前的浓了许多。 白萧然轻笑了一声,便挽住路无归的胳膊,朝向众人道:“那便咱们六个人分成四组,分别往各个方向去寻吧!我和无归往东,太子和天族的小娘子往西,暗君和人皇就分别往南和往北了。至于王后,此事并非意外,且来者不善,还是先去禀告妖王做好防卫。” 见惯了白萧然嬉皮笑脸的一面,他突然这样认真的处理事情,我还真有些惊讶。不过,他身为妖族元老,此时的处理确是恰到好处。 “等等!”我突然瞥到一旁的慕容临洛,“我和人皇一组吧!他没有法术,万一遇上掳走瞳巫的那人,恐怕会有危险。” “不行!”千帐突然横在我和慕容临洛中间,“那白烟效力极强,便能看出那人绝非泛泛之辈,这样实在太过冒险。不如人皇先行回去歇息,静待我们的消息便可。” “也好。”慕容临洛是明事理之人,他身为人族,的确不太方便。这便起身揉了揉太阳穴,示意众人后便朝不远处的大殿走去。 “慕容,我送你回去。”我还是不太放心他,便赶紧追了过去,只留得千帐在身后死死地皱着眉头。 我先前一直换他作“六皇子”,但如今他已登上人皇之位,我却觉着“人皇”这个称呼极其拗口,便自作主张唤出他的姓氏。 “多谢了。因着我无法力护体,便劳烦北战神来送这一趟,真是惭愧。”慕容临洛似乎刻意放慢了脚步,待我跟上他,便急着开口道谢。 “无妨,六族之间互相协助自然是好。”我只想着保证他的安全,未曾想过离开众人独处之时,气氛竟是这般尴尬至极。许是上次他为救我于雷刑之下,提出要同我成亲,虽是权衡之计,再次遇上还是免不得想起。 “你,嗯......”慕容临洛突然看着我欲言又止。他同我都不是喜多言语之人,现下更是相伴无言,但这一路上无言着实怪异。我估摸着他是想寻个话题缓一缓这气氛,便示意他说下去。 “你......你和南烛大人是......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时语塞,这便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了。原以为只有天上那些无事可做无仗可打的老神仙爱打探这些风月之事,却没想到身为人族之主的人皇也抽空要听听这些。也罢,已经同好些人解释过了,再说一遍也没什么要紧。 “从前有几分交情,大抵他也是如你一般想要救我免受那雷刑,才一时口不择言罢了。”我这套说辞用过很多回了,再次拣出来说道也是张口就来。 慕容临洛看着我笑了,“你竟是这样想的?” “嗯?”我一时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便停下脚步,询问的看着他。 “我并不只是想救你。”他也停下来,转过身直直的看着我,“若是我的感觉没错,南烛大人也并不只是想救你。” 他这般,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不明白。我一时也不知如何接他的话,便只能想个法子绕开这个话题。 “不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你们。”慕容临洛的目光让我有些不自在,我便又转身向前走动,语气也尽量轻松些,“我们这也算得上是历经生死的交情了,以后就别一口一个‘北战神’的叫了,唤我‘赤若’就行。” “好。”慕容临洛终于收回了那令我闪躲的目光,简短的应了一个字便也继续前行。 妖王深谙待之道,此次宴请的又皆是各族德高望重的人物,安排的住处便更加华贵。我随着慕容临洛往他的住处走,一路上花草渐密。早些年曾听闻妖王独爱花草,此时一见,当真如此。 慕容临洛一向谨慎认真,对待妖王宴请这等外交大事更是重视,便早早的带上仆从及时赶到。同我们一行人相比要来得早一些,故此他便已经住进了妖王安排的住所。我们到的稍晚些,自然是还未享受到妖王的待之道。 不过,在我进入慕容临洛的房间之后,那迎面而来的华贵之气还是令我吃了一惊。难不成白萧然那满身的华丽装扮,竟是妖族一贯的风气么?但惊讶归惊讶,我却觉得这房间和慕容临洛十分不搭。他担着人皇的身份,平日里却没见着怎样奢侈,一心扑在治理好人族上。我便又暗自称赞自己几句,帮他拿了人皇之位,我的眼光倒还是不错。 我在他的房间里稍坐了片刻,便有妖族的仆从来见我,说是众宾的房间都安排好了。我同慕容临洛也说了会儿话,叙旧也叙的差不多了,便让那仆从引我到自己的房间去。明面上虽这样说,实际还是我不太识路,若是稍晚些,不知得花上多少时间才能寻到自己的住所。 那仆从倒是安静,本本分分的带我回到房间,竟没有半分言语。正好我也不喜多言,对这妖族的仆从便甚是满意。 “人皇怎么样了?”刚一进门,一句轻飘飘的话便从屋内传来。 第三十四章 白大人和路大人 我不禁眉头一抖,又将整个房间环视了一遍,确定我没有走错。我素爱红色是刚受封北战神之时就在六族传遍了的,故此妖王便用了大片的红色来装饰我的房间。 我略带不满的瞪了一眼悠闲地坐在桌旁喝着茶的千帐,“随意闯入女子房中,太子可真懂礼数!” “你孤身一人往那人皇房里去,也算懂礼数得很。” 我才想起方才千帐面上确是有些不满,大约是我没有同他们一起去寻瞳巫,暗自怨我偷懒了罢。我也的确是有些心虚,便忍了他擅自闯入我房中,语气也不再那么针锋相对。 “方非沉身边那小姑娘寻到了吗?”我走到千帐身边坐下,随口问了一句。这岛上并没有什么崎岖的道路,也不见什么凶恶妖兽,就是失踪片刻,大抵亦不会有什么危险。那小姑娘看着甚是活泼,方非沉又待她不错,怕是偷偷藏到什么地方闹着玩了。 不过千帐的说法着实不在我预料之中。除去我和慕容临洛,他们四人也皆是各族之中的佼佼者,法力当属上乘。这锦封亭并不太大,他们四人不过片刻便翻了个遍,但依旧不见瞳巫的踪影。想必是不小心踏入了什么法阵,这岛上灵气缭绕,有些个隐藏着的法阵也是可能的。只不过,这样一来不借助妖王的力量便很难寻找,再在岛上转下去也是徒劳,他们四人便也随牵引的仆从回了房。 “你觉得怎么样?” 我虽表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思索了许多,是以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但千帐竟然听懂了我的话,我深感奇特。 “以我的思量,此事自然是有蹊跷的,怕是哪位有心人趁着白烟掩了视线,将那小姑娘掳了去。”千帐的想法却是同我的不太一样,按理说,妖王之宴,各族的大人皆聚于此,该是没人敢在此捣乱才是。 我撑着头细细思索,那小姑娘若是自己藏了起来,众人找了她这么久,也该找到了。即使在哪个旮沓角落看漏了眼,见天色已晚,她也该自行出来回方非沉身边去。若是被什么阵法绊住脚,或是她发出求救讯息,或是出现些许不寻常的地方,都该有些线索才对。但她似乎消失得无声无息,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恐怕当真如千帐所说,是被谁掳走了。 我又想着,那个叫做瞳巫的小姑娘法力也不弱,要将她掳走,定然法力在她之上。只是还不知道那人的目的,难不成那个小姑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你已经知晓掳走瞳巫之人的身份了吧?”我看着千帐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只觉得他已想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只是我也不大爱麻烦,若是他真有了些线索,便去告知方非沉,让他去寻人。瞳巫是暗族之人,千帐将线索告诉方非沉,也是卖了他暗族一个面子,或许能拉近他魔族和暗族的关系也说不定。我怎样想都不明白他为何来我这儿,就算我知道了那小姑娘在哪,也不会冒险去救她。我和那小姑娘没什么渊源,顶多,顶多是方才在来时的船上被她瞪了几眼,难不成千帐以为我会善心大发帮她一把?我天族虽一向仁义,但我却不是个有善心的,我这一点倒挺像是他们魔族的做派。 千帐笑了几声,“我可不知是谁掳走了那小姑娘,只是猜测到掳走她的那人法力高深,过来提醒你小心些,莫要也着了那人的道。” “我当然不会。” “不会什么?太子可是又被小娘子拒绝了?”我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抬头看时,白萧然那狐狸果然倚在门上。他身上还是带着繁重的装饰,不管见过多少次,还是能再一次刷新我的认知。 “你不和路无归卿卿我我去,来我们这儿做什么?”还没等我开口,千帐就皱起眉头开始埋怨白萧然。 “太子,这里恐怕也不是你的房间吧?”我实在不堪其扰,来一个不算,又来一个,这真是,真是不让我清净片刻。 “小白?小白你在哪儿?” 我正想着该怎样把这两人气的请出去,又不失了我天族的礼数,便又听见另一个男声。想着这人先前的一脸严肃,大抵要比千帐和白萧然两人正经些,便起身将他迎了进来。 “路大人可进来小坐片刻。” “北战神言重了,我已修入魔族,断断担不起这‘大人’二字。”他朝我点了点头,便将白萧然拉到位子上坐下,“还是请白大人坐吧!” 白......白大人? 这么正式的称呼还真不太适合白萧然,虽说以他妖族元老的身份,是该担得上一句“大人”的称呼罢。 看着努力忍住不笑出声来的千帐,我便知晓先前大约没什么人唤白萧然一声“白大人”。而那看似严肃冷静的路无归,也露出了戏谑的表情,我在心中暗叫不好,看来想让他将这两人带走是没什么指望了。 “哈哈哈哈哈,”终是白萧然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这人总算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只是笑归笑,他还是抬起头佯装气了一句,“多谢路大人。”说完又大笑了起来。 房门大开着,风便能吹到屋子里来。屋外是一个不算太大的院子,我记得妖族没有这样的屋子,大约是妖王按着人族的房屋命人建造的。论起住所,到底还是人族花样最多,因着人族的族人最多,便造出了各式各样的房屋。我站在离门口稍近的位置,正好有风吹在身上,有点凉,但很舒服。我便生出些出去走走的想法来,正好能摆脱掉这三人。 “今晚夜色不错,我要去观观这锦封亭的夜景,三位请自便。”我话一说完,便飞快的纵身跃上了屋顶。 “太子,你这小娘子脾气还真不小啊!”白萧然见我溜走,看了一眼千帐难看的脸色,又忍不住嘲笑了他一句,便赶紧缩到路无归的怀里,扯着他往外走,“快走,快走,一会儿因为我惹跑了那小娘子,太子生起气来可不好。” 不过千帐却丝毫没有生气,拿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便起身关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确实不错,我就着屋顶飞落到附近的一片桃花林时,也依旧这样想。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桃花竟开的这样耀眼。 我向来是记不得那些时日的,听说在人族总有些人猜测六族的时日长短皆不相同,还生出些天族一天能抵人族一年的妄言来。实则六族的时日都是相同的,只不过每个族类的寿命各不相同,这便对于时日的计算和感受也略微不同罢了。 我在那桃花林转了几圈,很是流连忘返,便不再想回房去。虽然很想这样想,但实际我只是找不到出去的路罢了。早知如此,我便不会独自出来了。小绒球也在我方才回房之时,留在房中休息了,现下要想走出这片桃林,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谁?是谁在那边?”我正暗自埋怨自己为何不同三位兄长好好学习学习辨认方向之时,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有一处亮光。 第三十五章 白烟再现 “北战神?”我话音刚落,便见着方非沉托着手中用法力凝成的一点火苗朝我走了过来。 他毫无顾忌的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北战神好兴致,夜里出来也不怕走丢?” 我不善辨认方向原本只有三位兄长和云墨那小娃娃知晓,但上一次领了同鼠妖一战的任务,我却跑错方向,只差点灭了另一伙刚修成人形的无辜鼠妖。好在后来总算在三位兄长的帮助下救活了他们,不至于酿成大错,但我这不识路的毛病却在六族传遍了。 “若是怕,便不会出来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并不太想同他争些口角,淡淡的应了一句便暗自思量着,待会儿用法术隐了身形悄悄跟上他,便能回到住所了。 “北战神还是别白费心思了,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去,你悄悄跟着我也无济于事。” 方非沉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来了这么一句。 “暗君说笑了,这大好的夜色,我还想再好好欣赏欣赏,并没有要着急回去的意思。”即使被他发现了我的心思,我也不能任由他取笑。 他低声笑着,“那北战神便好好欣赏,我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 方非沉留下这一句,便一挥袖,紫色的身影立刻冲向远方,片刻便没了踪影。此人当真是恶劣,为了不让我跟随他回去,竟将身形也隐了去。我便又想起此前问道仙人所说,暗君方非沉的确是最爱看着别人痛苦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要是千帐或是白萧然,虽然也会被他们嘲上几句,但好歹能在他们的引导下走出去。怎么偏偏遇上的是方非沉呢? 方非沉走后,我继续在桃花林里乱转,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方非沉此时在外面奔波,难道是为了寻找瞳巫?可此前不是将岛上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吗? 我便心中暗自揣测,方非沉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到了晚上便躲开众人出来追查了。方才是急着要休息,不想同千帐多说,现下在桃林中闲了下来,反而对此事有了些兴趣。 无奈我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就更别谈插手此事了。 又在这桃花林里转了几圈,还是找不到处去的方向,我也有些累了,索性就待在原地,等天亮了再做打算。却不想没过多久,又有人过来了。 “前面的是北战神吗?”一个有些刻意温柔的女声传了过来,我想了想,便知来人该是妖后梓越。 “天色已晚,妖后也是出来散步的吗?”这回可不是我端着架子,这妖后自先前在船上碰面开始,便将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我身上,实在让我瘆得慌,故此我不得不对她有些防备。 “是了,”那妖后见着我,加快了脚步走到我身边,也如方非沉那般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今日莫不是打扮得太过艳丽,怎的谁人都要将我看了又看? “这岛上的天气没个定数,不如让我送北战神早些回去吧!” 这妖后倒是懂礼数,既不拂了我的面子,又要将我送回房去。只是,我总觉得她不全是好心,但此时还是先回去为上策。她虽目光瘆人,到底法力并不在我之上,若是真没安什么好心思,我也不至于被她压制。 我同妖后梓越原本就没什么交情,一路上也是相聚无言。但许是我多想了,直到回到我房间门口,她都并无半分不对的行径。我便暗自将自己数落了一番,大约她们双头蛇一类看人的眼神本就要犀利些罢。 送走梓越之后,我便推开了房门,他们三人离开的时候能帮我关上房门,便也算是不错了。 刚一进屋,睡醒了的小绒球就一下子跳进了我怀里。想来离开了这么久,它该是早就醒了,没在房中看到我,大约有些着急了。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房中被它的脚印弄乱的桌椅,便能想到方才它是如何心急如焚了。它虽是云泽的宠物,这急躁的性格却是同云泽一点儿也不像。 我抱着小绒球,稍稍揉着它身上雪白的绒毛,便忍不住想起云泽,他上次所说的人间孩童的新游戏究竟是什么呢?我竟然也有些跃跃欲试了。等什么时候闲下来了,便往锁魂山寻他去。平日里没有事做,我待在烟波殿也是无聊的很。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条件反射的捂住了眼睛。 方才我只顾着安抚小绒球,思绪又飘到了锁魂山,便丝毫没有注意到透过窗户往房中越聚越多的白烟,这白烟似乎和那时在亭子里的是同一种,但显然功效更厉害。 白烟越来越浓,我试图强行睁开眼,却无济于事,只能紧闭双眼在房中摸索。小绒球在我的脸上蹭了蹭,它似乎没有受到白烟的影响。 门外有细微的声响传来,我将小绒球抱得紧了些,侧耳细细的听,似乎是人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在房门口停下。大约就是此人放了那些白烟,现下停在屋前,怕是想确认我有没有受到白烟的影响。 该怎么办才好?我并不清楚此人的目的,此时又看不清东西,更是想不出该怎样应对才好。 正心急之时,怀中抱着的小绒球突然开始挣扎起来,我惊了一惊,难不成它也被白烟波及到了。我一晃神,它便倏地一下跳出了我的怀抱。 随即,只听得一阵风声,我感到周身的空气都往同一个方向涌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下意识的睁开眼,只见小绒球已经将那些白烟都吸了进去。我也意识到眼睛的疼痛感已经完全消失,猛地推开门,刚刚那人已经不知所踪,大约是发现白烟慢慢消失,见势不对便赶紧离开了。 我又将小绒球揉进怀里,想起先前那第三道天雷也是被它一口吞下的,便又有些感谢云泽了。若不是他将小绒球留在我身边,今日这一回我便真不知如何是好了。若是我眼睛能看见,便还能同外面那人战上几个回合,无奈被白烟压制,完全找不着方向。 细细检查了小绒球全身,并无什么伤痕,我便放心的抱着它一同躺下。那人失了一次手,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刚到这锦封亭,又经历了好些事情,我也累的很,便在房屋四周设下好几个结界,才安稳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便是妖王晚宴的时日。 第三十六章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头一天晚上睡得不太好,便起的晚了些。辗转醒来的时候,小绒球还趴在我的胸前睡得很香。原本来锦封亭这一路上,它都变成拇指大小藏在我的衣袖里,也一直睡着。但昨晚吸收了那么多的白烟,怕是也累着了它,我便又将它变成那般,依旧藏在衣袖里带在身边。 门口的院子里是一片清新,有树有草有花,但同昨晚相比,少了夜色的映衬,却也少了一份朦胧美。 我想起昨晚那人在我的房门口停留的那片刻,便蹲下身细细找着他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但什么也没发现,那人见白烟散去便赶紧离去,定是不想让我发现他的身份。虽然了无线索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却还是有些忧心,明知有人要对自己不利,却不能做些应对,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早上好啊,小娘子!” 白萧然似乎也才刚刚起身,脸上还存着半分睡意。看来他昨晚应该没有像我一样,受到白烟的攻击。 “小娘子?”他见我没有应他,便走到我身边,“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朝他身后望了望,果然看到路无归也朝这边走了过来,“千......太子呢?” “一早就起来了,大约是去人皇那边了吧!”白萧然想了想,“小娘子怎的突然问起太子来,莫不是......?” “路大人好。”我朝他们摆摆手,便赶紧在路无归走近之前离开了。一来是不愿看到他二人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二来是想去确认千帐是不是也受到了白烟的攻击,若是没有,那目标便只是我一个人了。 我越是往慕容临洛那边走去,便越觉得不对。千帐同慕容临洛本无甚渊源,今日早起去找他,昨晚又特意来问我他的情况,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莫非千帐同白萧然在一处久了,竟也,也生出些断袖的念头来。我似乎有些恍然大悟。千帐的形貌皆是六族所称道的,而慕容临洛虽向来低调,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他们俩若是生出些断袖之意,不仅又能成就一对如白萧然、路无归那样的神仙眷侣,还能使魔族和人族的关系更上一层楼。我不由得心中暗自惊喜,只是这样一来,他魔族同妖族和人族都有了亲事,怕是会愈加猖狂了。 这便思量的远了些,我揉了揉太阳穴,稍稍让自己安下心来。按理说,千帐和慕容临洛才见面没多久,即使是一见钟情,也须得一些日子才能建立感情才是。不过,这样想确实能解释,为何昨日我要送慕容临洛回去,千帐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了。大约是担心我同慕容临洛走得太近,抢了他的机会。 “听说人皇那日提议与天族和亲,只是想护佑北战神免受那第三道雷刑,是这样吗?” 我刚跌跌撞撞的摸到慕容临洛的房门口,便听见千帐的声音传了出来。若是不知道他平常是个什么样子,我便真以为是哪个堂堂正正的神仙在饭后闲谈呢!不过,此人也真是有趣,平常在我面前总是没个正经,现下遇上心悦之人,便开始装作正人君子的样子来。 “是了是了,”我虽心里数落千帐,到底还是不能坏了他的一段姻缘才好,便赶紧进去也做个证,“人皇心善,不忍我受那雷刑,情急之下才提出和亲一事。” 我这话实则说的巧妙,既澄清了我同慕容临洛的关系,又顺道将他夸了一句,便让他在千帐心里更多一份好感。想来虽然此桩姻缘于我天族无利可图,但好歹我同慕容临洛也算有几分交情,至于千帐,我不自觉的摸了摸头上的蝴蝶发饰,就当做他送我这发饰的回礼吧!我赠他一段佳话也好。 如我所料,此话一出,千帐的脸上竟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笑意。只不过当着慕容临洛的面不太好直接表现,便借喝茶掩饰一番。 “慕容,你今日觉得如何,眼睛还有不舒服吗?”我在慕容临洛身边坐下,顺便关心一下他昨日的伤势。我们天族虽能在白烟散去后,眼睛便即刻恢复,但慕容临洛身为人族,恢复的便没有这么快了。 “已经大好,今晚便能如常参加宴会了。”慕容临洛朝我点了点头,我便也回了他一个笑容。我偷偷瞧了一眼千帐,见他没什么不满的样子,才放心的同慕容临洛说了会儿话。都说恋爱中的男人爱吃醋,他们既然还没到白萧然和路无归那个地步,大约也不会醋得太过罢。 “赤若,人皇昨日眼睛受损,还是让他多加休息吧!”千帐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又开口,“我们出去走走。” 还有几个时辰便是晚宴,慕容临洛确是再休息一会儿才好,我便向他告别之后,拉着千帐快步走了出去。 “怎么样?”确信慕容临洛听不见我的声音之后,我便忍不住问千帐,又担心他跟我装糊涂,便加上一句,“你和慕容,怎么样?” 千帐皱着眉盯着我,眼中有些疑惑,“我虽和那人皇并无半分交情,也不至于生出什么事来。你这是如何担心?” 我也被他这番话弄得不明不白,他大约是以为我在担心他会对慕容临洛不利。他的心思我虽猜了个大概,他却是不知道的,这一来大抵是想隐藏他对慕容临洛的想法。六族里,断袖虽不算普遍,但也能为人所接受。他如此扭捏着不愿告诉我,怕不是害羞么? “无事无事。你们合得来便好。”我也不是如方非沉那般性格恶劣之人,他既不说,我便也不再多问。问得多了,我岂不是同那些天宫里爱八卦的老神仙一般了么? “对了,太子,我有事要......” 话还没说完,便被千帐急着打断,“你为何又唤我‘太子’,却唤那人皇为‘慕容’?” “这......”这确是有原因的,他既是对慕容临洛存着些好感,我便须得在慕容临洛面前同他疏远些,以免引起些误会。他现下这样问,怕不是觉着我同慕容临洛太过亲近了? “这也好说,”我认真的想了想,“我以后也将他唤作‘人皇’便是。” “这倒不必,”千帐叹了口气,“以后还是唤我的名字吧!这‘太子’二字从你嘴里唤出来,实在听着别扭。” 我这时便又觉得,此事似乎又不太像我所想的那样。这情情爱爱的,着实是麻烦的很。我向来最怕麻烦,此事既然想不通透,那便索性不再去想。我先前来寻千帐,原本也是有其他事要问他,这便先将此事放一放。 “也好,也好。”我胡乱应了一句,便开始询问他,“我来找你是有事想问问你。” 第三十七章 宴会什么的当然有事要发生 他点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你昨晚,有没有再一次的被那些白烟攻击?”我被那些白烟攻击之事,我并不太想告知他,但想来想去,都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既能避开他而知道是否只我一人受到攻击。我便索性直接问他,毕竟这也确确实实是一件要事。 “昨日从你房里回去后,我便早早歇下了。若说起那些白烟,也就在暗君身边那小姑娘被掳走的时候见过一次。”凭千帐的才智,总能猜到我这样问,定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的。他似乎也有想到,我并不太想让他知道,便没有追问我。 不过,我这下便也明白,当真是只有我再一次遭到了那白烟的袭击。 衣袖里藏着的小绒球似乎慢慢转醒了,开始趴在我的胳膊上蹭一蹭。如猫狗般大小时,我自然是最喜欢它那柔软的绒毛蹭着我的,但现下它只有拇指大小,我便只觉得胳膊上那块小小的地方奇痒无比。这便赶紧辞了千帐,将小绒球一把抓了出来,又变成寻常大小,抱在怀里揉上一番。 此时的小绒球却有些不一样,他原本跟着我离开天宫之后,便最喜欢趴在我的怀里懒懒的睡觉。今日却异常活跃,一下子从怀中窜到我的腰上,用两只小爪子拼命地抓。虽然没用多大力气,我却觉得很是奇怪。再次将它抱起后,我的腰间便有一物掉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昨晚那人的目的是这妖王血玉?”我将地上那精致的玉石捡了起来,便明白了小绒球不同寻常的原因。实则我也曾怀疑过那人是冲着此物来的,但这妖王血玉在我手中的消息,只有我爹娘和上次在人族掉落在那新娘的喜轿上时,与我一同前去寻找的千帐知道。 我爹娘若是想要,直接问我拿去便可,但千帐,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是他。那白烟初次出现时,他就站在我身边,我也不曾感受到他离开过。难不成还有人知道此事? 我又揉着小绒球走了一路,总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最近想不通的事太多了,莫不是我先前太多事缠身,只把脑子里那些灵敏劲都用光了?这几个月来,麻烦事一桩接着一桩,大多数还是些不能放任不管的事,我忧心得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腾出空来,去往锁魂山找云泽玩。以前虽然时时也会接到天帝的命令出去办事,但好歹有三位兄长一同前往,即使那样,我依然盼着云墨快快长大,好接下我这北战神之位。这段时间我却总是落单,这些麻烦的事情都要自己来一一处理,我实在心烦。 心中思量着这些天的经历,又将我那烟波殿的舒适好好的回忆了一番,便不知不觉的在锦封亭转了好几圈。我今日本就起得晚,这下天便慢慢暗沉了下来。我瞧了瞧四周,正好看见一个仆从样子的人朝我走了过来。 “北战神大人,晚宴即刻便要开始,妖王命小妖前来迎大人去往宴会厅。”这小妖看起来同那日到莫须山送信的白鸽有些相像,大抵也是白鸽一类了。 “往前引路吧!”我把小绒球又变作拇指大小藏进衣袖里,便跟着他往前走去。这几日也是苦了小绒球,总被我变来变去,待我们回到天宫,定要给它做些好吃的赔罪。 不久前,我才刚参加了魔族幽度公主的成亲大典,那场面可很是壮观。相比之下,妖王此次的晚宴便有些与众不同了。宾虽少,场面却一丝不苟,整个厅堂也很是宏大。我们每位够资格入座的宾,一人占据着一只方桌,桌子的前后左右都摆放着大量的花草,不愧是妖族的风格。每一位宾的位置之间都隔得稍远,我的左右两边都是妖族元老,且都不熟识,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我来的大约晚了些,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匆匆坐下之后,才稍稍抬起眼。对面是千帐和慕容临洛,白萧然和路无归也坐在他们旁边。这座位难不成是按照各族顺序排列的?可我为何又坐在两位妖族元老中间呢?看看对面几人的神色,似乎他们也感到不解。 我留意到对面中间还是空的,那大约是方非沉的位置,看样子他还没有到场。我又仔细想了想,自从昨晚在那片桃花林里见过方非沉之后,我便没再见过他。虽说妖后梓越说已经派人大力寻找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了,但那小姑娘却还是一直没有出现。若是方非沉过于担心她,又自行去寻了也是有可能的。 妖王和妖后还没出现,却又不少妖族的仆从陆陆续续的送来了许多吃食。依着各种礼数,在晚宴的主人家还没出现之时,宾便是不好先食。我在天宫向来是随意惯了的,但现下是在妖族,代表着我天族的颜面,便须得谨慎一些才好。我扫视了一眼其他人,大家都静观着厅中助兴的歌舞,等待妖王和妖后出现,只有白萧然毫无顾忌的开始吃喝。我便又有些好奇白萧然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若只是普通的妖族元老,那我身边这几位却也没有如他一般毫无顾忌。就连坐在他身边的路无归,也是正襟危坐着,原本在修入魔族之前,他的身份地位该是比白萧然略高一等才是。 随着歌舞渐停,先前在厅堂中间华丽起舞的那位蝴蝶精便往前方迎出了妖王夫妇。但直到此时,方非沉依旧没有出现。按理说,就算急着寻人,也该在晚宴开始之时过来露个面,表示一下对妖王的尊重才对。我看了看方非沉的空位,又看了看被蝴蝶精迎进来的妖王夫妇,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古怪,先前刚到岛上的那种不安又在心中渐渐升起。 妖王夫妇入座之后,稍作言说便开始招呼宾先用些点心。 我这才细细的观察起面前的这些点心来,妖王不愧是出名的爱花草,就连点心中都用上了桃花的花瓣,看样子这些桃花说不定就是在昨日我去过的那片桃花林摘下的。 我挑了其中最好看的一份点心,捻起一块吃下,味道还真是不错,点心中还带着些许的花香。 “啊!”刚吃下那点心没多久,我便感到一阵头晕,片刻便没了知觉。晕过去之前,我撑着眼皮看了一眼周围,众人都在慢慢倒下,就连我身边的妖族元老也倒在桌子上,唯有不远处的妖王夫妇还安然无恙。 妖王看着面前倒了一地的众人,挥挥手将身边许久不曾言语的“妖后”,变回了她本来的样子。原来此人哪是妖后梓越,分明是那失踪了一天一夜的瞳巫。妖王似乎是将她锁在梓越的形貌之中,现下变回原形她便也随之倒了下去。 “出来吧!”妖王朝着门口喊了一声,方非沉便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第三十八章 血玉之争 妖王看着他径直走向瞳巫,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他,“暗君且慢,我们的交易还没完呢!你得用噬魂语帮我找出妖王血玉,我才能将这小姑娘交还给你。” 方非沉没有出声,怕是至今为止,能这样威胁他的人也没几个。只是那小姑娘对他来说实在重要,便不得不如了妖王的愿。 他看了一眼倒下的瞳巫,便转过身朝着众人施法。此时我若是醒着,一定会觉得惊讶。先前曾听问道仙人提起过,六族三大禁术,妖族的泣血咒、暗族的噬魂语、魔族的彼岸红尘,现如今只有六族共主南烛大人会其中的噬魂语。这三大禁术中的任何一种,都不该为其他人所习得才对。 在方非沉的法力催动下,我腰间系着的妖王血玉便慢慢脱离,朝他那边飞了过去,直到被他稳稳的握在手中。 “快,快给我,”妖王忍不住向前几步,又指了指不远处躺着的瞳巫,“把这玉给我,她就能回到你身边了。” “妖王不要心急,她自然是会回到我身边的。”方非沉飞快的用法力凝成一段丝带,将瞳巫整个裹起来拉到了身边,“但这玉,自然也不会给你。” “你!”妖王转身想要去夺瞳巫,却发现她已被方非沉收到了身边。 他见势不对,便飞快的将法力凝成一团,想要强行夺得方非沉手中的血玉。而此时,方非沉的额头上,也已有细细的汗珠冒出,大约是噬魂语的修炼还不到火候,虽能勉强用上一用,需要承受的反噬也很厉害。 方非沉受噬魂语的反噬,动作的确慢了一拍,反应过来时,血玉已被妖王隔空抓到了半空中,方非沉立刻甩出去一团法力护住,顺势往后拉,那血玉便在两人的僵持下一来一去,谁也敌不过谁。 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两人皆已精疲力尽,但都不愿放手。 此时,两人竟同时感觉到眼前有一个白色的东西窜过,它的速度极快,待两人反应过来时,血玉已经不在眼前了。 两人同时朝着不远处望去,那是一只有着全身雪白绒毛的小兽,大约有寻常猫狗大小,此刻嘴里正叼着那块极其珍贵的能代表妖王身份的血玉。 “这是......?”妖王吃惊的盯着那小兽。他和方非沉的法力皆是妖、暗两族里的佼佼者,两人斗法之时,其他人等躲闪都来不及,生怕波及自身,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这小兽竟从中穿过却毫发无伤,还带走了血玉,他看着小兽竟不敢上前。 但妖王不识,方非沉可是认得的,正是这只雪白的小兽那日一口吞下了第三道天雷。方非沉也记得,这小兽乃是跟在南烛大人身边的宠物,被它夺走了血玉,要想拿回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方非沉想着,他原本的目的只是救回瞳巫,至于这妖王血玉,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就算放弃,也不算亏了。这样想着,他便带上仍未清醒过来的瞳巫,从门口一跃而出,片刻便没了踪影。 妖王此次绕这么一大圈布局,便是为了将那妖王血玉收到自己手中,以免有人威胁到他的妖王之位。原本那妖王血玉是在现任妖王即将逝去的时候才会去寻下一任妖王,但不知为何,我看这现任妖王还硬朗得很,那血玉又怎么会出现在莫须山的树林呢? 妖王盯着小绒球看了许久,便是铁了心要将血玉夺回去。他将手背在身后暗自凝结法术,看样子是打算以一击挫伤小绒球。但正在他聚精会神的凝集法力之时,从倒下的宾中突然有一团淡粉色的光芒快速打向妖王。他没有丝毫损伤,只是手中凝聚的法力慢慢散了,片刻之间,妖王也同其他宾一般倒了下去。 来回不过几炷香的时间,这大厅里的人竟倒了个遍。只是方才那团粉色的光芒究竟是从谁的手中打出来的呢? 我在小绒球的摇晃下渐渐转醒,它乖乖的趴在我身边,嘴里还叼着那妖王血玉。我一手撑地站了起来,这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大约上次在烟波殿,云泽用噬魂语吸走我身上的疼痛感时,也是这种感觉。不过,这六族之中除了云泽会三大禁术中的噬魂语,便再没有人会了。这种相似的感觉,大抵只是巧合吧!等下次见到云泽,问问他也好。 我往四周望了望,众人都还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小绒球见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一跃跳进了我的怀抱,将它的小爪子轻轻按在我的手上。刹那间,方才发生的一切便在我的脑子里重现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画面,但我的疑问却不断涌起。血玉为何不等现任妖王即将逝去才去找新的主人?方非沉为何会三大禁术中的噬魂语?后来打向妖王的那团淡粉色光芒又是出自谁手? 不过,现在还不能思虑太多,当务之急是将众人唤醒。他们是落于方非沉的噬魂语之下,若非这样,以千帐,白萧然和路无归等人的法力,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倒下了。可我不会噬魂语,也不知该如何唤醒他们,这可如何是好? 我在大厅里转了一圈,突然有了主意,小绒球跟在云泽身边那么久,又能吞天雷,夺血玉,各种术法该是都了解些,说不定也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将它抱了起来,揉了揉它的绒毛,想起先前的相处,它大约是听得懂我们说话的。 “小绒球,你知道怎么让他们醒过来吗?” 它果然听得懂,便将小脑袋点个不停。没等我再问,就把妖王血玉叼过来放在我的手中。我才又想起,方才方非沉和妖王在斗法时,这血玉就在他们中间一来一回。曾听问道仙人提起过,妖王血玉不止是一个象征身份之物,还能吸收一些法力,以保持玉体的通透。这样想来,我只要将蕴含在血玉中噬魂语的法力打出来,便能唤醒众人了。 我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小绒球听,只见它又把小脑袋点了点,我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待众人慢慢转醒,我便也将小绒球收到衣袖中,又在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来。我在唤醒众人之时,悄悄地做了一些手脚,将这些人倒下的记忆除掉了,至于妖王,他倒不是在噬魂语的作用下晕倒的,我便也没有办法,不过此事因他而起,他该知道该如何收场才是。 因着我实在怕麻烦,若是众人醒来,便又要找妖王讨个说法,方非沉的突然失踪也会引起一番风波。将众人的记忆都除去,使得妖王将这晚宴继续下去,岂不圆满? 第三十九章 诡异的树林 如我所愿,众人将将醒来,便像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吃喝。那妖王也还算识相,即刻便又唤出歌舞助兴。只有白萧然意味深长的盯了我好一会儿,只让我觉得他知晓了方才之事。但我是知道的,六族三大禁术是凌驾于所有法术之上的,无论法力如何高深之人,若是没有修炼过禁术,遇到三大禁术的攻击,便只能任人摆布。我先前曾注意过,千帐的法力在白萧然之上,既然千帐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那白萧然就更不会察觉了。 可我又想起了方才那团淡粉色的光芒,细细想来,那光芒似乎正是从白萧然那个方向打过去的。 罢了罢了,此事要是追究下去,怕不是又要引起一些麻烦事。那人既是弄晕了想要伤害小绒球的妖王,怎么说也该是友不是敌吧!既是朋友,也不必在意太多了。 但晚宴结束,我还是须得赶紧回天宫去。原本是要在锦封亭多停留几日的,但出了这事,说不定妖王会再次出手,还是赶紧回去将此事告知天帝才好。按理说,涉及妖王血玉,该是妖族之事,但这血玉在莫须山被发现,我们天族也不得不放任不管了。 不过,待到晚宴结束我才发现,打算先行离去的,原来并不止我一人。慕容临洛也早已收拾好了行装,似乎原本就计划好,晚宴结束便回人族了。 “慕容,这么晚了,你是要回人族去?”我有些担心他的安全,毕竟他无半分法力护着。 “离宫好些天了,这些日子朝中事务虽有大臣打理,也积累了一些须我亲自处理的事,还是早些回去得好。”慕容临洛确是个不输于慕容玄正的好人皇。 我想了想,将上一次生辰时,月下老人赠与我的一颗引梦珠递给慕容临洛。 “这颗引梦珠虽不算什么厉害的法器,但遇到隐于人间的小妖,还是能够拿出来抵挡住的。你一路回人族,便带上吧!”我现下身上也只带了这颗引梦珠,先前月下老人将它赠与我时,也没告诉我有何作用,只神神秘秘的说机缘到时自有妙用,我便将它先交给慕容临洛护他周全。日后若是再见,再拿回来便是。 但我现下若是能知晓后来会因这颗引梦珠发生那么多的事,此时便一定不会将它交给慕容临洛了。 送走慕容临洛之后,千帐也离开了。但这般又有些不一样,若是从前,他在离开之前,必定要知会我一声,这回却默不作声的就走了。我便又想起方才我把引梦珠给慕容临洛时,他似乎就在旁边。难不成是慕容临洛和我走得太近,他又怨上我了?我先前稍稍否定了千帐对慕容临洛有意的想法,现下却又看不太清楚了。 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去想,我回了房,稍稍收拾了一番,便纵身飞跃出去。说是收拾,也不过就是休息了片刻。此前为了给妖王面子不便破开岛上的结界,只能驱船来往。此番,既然妖王为了得到血玉不择手段,也不必再给他留什么面子了。这样想着,我便直接破除结界往外空飞去。 而在我原先住着的院子里,白萧然和路无归也回到了那里。 “无归,我有些渴了,想喝一些妖王贮藏的桂花酒,你帮我去取好不好?”白萧然寻了个不怎么可靠的借口,想要将路无归支走。 “好。”路无归不知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看了白萧然一会儿,便只应了一声,转身就没了踪影。 待路无归走后,白萧然便快速将房间四周都设下结界,才安心的回到桌边坐下。他在左手指尖聚上一团淡粉色的光芒,那光芒竟和弄晕妖王的一模一样。白萧然将那光芒在指尖绕了几绕,猛地朝自己的太阳穴打去。他闭上了眼睛,眉头死死的皱着,看样子痛苦得很。大约过了半分钟,白萧然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瞳孔竟然变成了全白,看起来十分可怖。 “原来血玉竟然在那小娘子手中,她身边这只小兽身上似乎带着已同它融为一体的噬魂语的法力。”白萧然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哼,妖王真是够蠢的。” “小白,你在里面吗?”路无归的动作很快,片刻便赶回来了。 白萧然赶紧将眼睛恢复原状,又单手解开了房间四周的结界,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开门将路无归迎了进来。 我在空中摸索着前进,天色还暗着,这一次我确信没有错了方向。 但前方似乎有些不对劲。眼前本该是黑色的一片,即使有些许光线,也不该像是现下这样诡异的青绿色。我仔细的看了看,那些青绿色似乎像烟雾一般,在前方飘来飘去。先前在锦封亭被白烟伤了眼,我便对这些烟雾状的东西格外小心。 此时我行的高度并不算太高,方才还有些鸟雀从身边飞过,到了此刻,却竟没有一只其他活物。这些青绿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正要再上前去看一看,竟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强力扯到了地面上。 这是一片暗族的树林,来锦封亭时是从人族经过,便没有瞧见此处。现下我为了赶快回到天宫,挑了一条最近的路,便要路过这处暗族的地方。我行了两步,周围便已被那些青绿色的东西包围起来,这些东西像烟也不是烟,像雾亦不是雾,借着夜色看来,实在是诡异的很。不仅我身边,这里的整片树林似乎都被这种东西弥漫了。 小绒球又自行将身体变成了原状,从我的衣袖里探出头来。 我顺势将它抱在怀里,这里没有其他人,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我原本以为这小家伙突然跑出来,要么是在我的衣袖里有些闷了,要么是要就眼前这青绿色的东西给我些指点。却没想到它摇了摇小脑袋,偏过头便又在我的怀里睡了过去。小绒球今日似乎格外贪睡,不过此时身处不知何地,它能安静的待在我怀中也好。 天还暗着,我又不太擅长辨认去路,便随意挑了个方向往前走。既是片树林,不管从哪个方向,只要一直走,便能走出去了吧! 我行了几步,便觉脚下有些不对劲。手中凝起一团火光往地面上照去,只见脚边躺着几只飞禽的尸体。不,不止脚边,似乎这片树林里,每隔几步,就有一些飞禽走兽的尸体。这些尸体并未有半分腐坏,但看看地上的落叶,便知这些尸体显然不是同一时间堆在这里的。 我更加不解,只是隐隐觉得先前将我从空中拉下来的那股力量,和将这些飞禽走兽的尸体堆在这里的是同一种。四周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这里并不是这树林的边际部分。这样看来,这些飞禽走兽也曾在树林里行走过,它们是自己走进来的! 我暗觉不好,若真如我所想,那现在我岂不是同它们生前一样。 第四十章 姑母来了 我又将手中的火光增大了些,能看得清更远处了。这地上的尸体虽多,却没有腐烂的情况,大约是漂浮在空中的这些青绿色东西所致。 我在原地若有所思的转了一圈,发现有一个方向的尸体似乎比别处更多些。我便做了决定,往那个方向去,兴许能发现些什么。反正像我这样找不着方向的到处乱转,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去。 随着尸体的越来越多,那些青绿色的东西也愈加浓烈,直至我已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但这里的情景,只模糊一瞥,也足够让我大吃一惊了。 在那团青绿色东西的掩盖下,白骨如一座小山般堆在一起,就连周围的植物都如同焦炭一般。这般光景,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那些来不及逃走的兽类,便被大火吞噬殆尽。 我蹲下身细细的观察着这些白骨,希望能在其中发现些什么,却没等我再次站起身来,脑子里就一阵刺痛。这感觉,就像是意识被人强行夺走,但身体却还能继续行动一样。 我挣扎着起身,却有些站不稳,只能硬撑着摇摇晃晃的往那青绿色的东西较为稀薄的方向走。但只走了几步,便觉着窒息的厉害。我很是不解,刚刚还一点事儿都没有,怎的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我还从来不曾听说过这般厉害的东西。 我死死的握紧拳头,手上用法力凝成的火光也已熄灭,前方是一片黑暗。不知是周围太过安静,还是我已经听不到声音了,我的脑子里此刻只有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正当我绝望之际,突然迎面袭来一阵清新的空气,我的脑子竟也清晰了许多,意识也恢复了不少。再抬头看时,面前已经多了一位身着青绿色衣衫的女子,我便知是她救了我。这女子形貌极美,但我能从她的脸上看出难以掩饰的沧桑,且还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但我确信,此前从未见过她。 “想出去,便跟着我。”她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的说道。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言,转身快步往前走去。我顾不得多想,便也赶紧跟了上去。 经历了这番生死关头,小绒球依旧在我怀中睡的正香。我方才虽行走不稳,但怀中的这小家伙,我可是紧紧护着的。 那女子带着我拐了好几个弯,终于从树林了走了出来。期间,她时不时的往后一挥衣袖,那种清新的空气便又一次朝我扑过来。且她的时机掌握得极好,每每在我开始呼吸困难的时候,便挥上一回。但她明明一直不曾回头,难不成她像万里仙人一样,也多长了一只眼睛? “多谢姑娘相救!”离开那树林又走了好远,我身上那般不适的感觉才慢慢消失,我也腾出意识来向她道了个谢。 “姑娘?”那女子背对着我,竟然笑出声来。等她转过身,才又朝我说道,“以我的年龄,怕是可以同你爹娘一辈平齐了。” 在那树林里耗了好些时候,出来时天已经大亮,我便能看清她的容貌了。的确如她所说般,细看她的形貌,大抵是我娘那一辈的人了。只是,六族里有不少爱美的女子,都会或用法术,或用药水,或寻一些偏方,让自己的容貌一直保持在年轻的状态,但她却是不同。眼角的细纹不仅没有刻意遮掩,反而大大方方的露了出来。但她周身的气质,放在六族便都是少有人及的。 我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便又有些好奇她的身份。 “不知前辈可否告知名号?”这样问出口又显得有些不妥,我便加上一句,“而后一定登门感谢。” “霜满颜。”她没有丝毫犹豫,便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感谢就不必了。” 这名字好生熟悉,这个人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即使是初次见面,也没有理由的确定她不会伤害自己的感觉,让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暖意。 我还想再问问,她却没给我这个机会。等我打算再次开口时,她已经转身一跃而出,片刻便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我抱着小绒球沿着原先的路线再次往天宫去。这小家伙倒是会享受,先前在树林里危急之时,它迷迷糊糊的睡着,现下刚一出来,便又慢慢转醒。我撒气似的将它那雪白的绒毛狠揉了一把,可这确实奇怪得很,我的手上明明没有沾染上什么东西,此时小绒球的绒毛上却留下了一块青绿色的掌印。 我翻过手掌,此时天已大亮,我便得以看清,我的手上停留着一团青绿色的东西,和方才在树林里漂浮在空中的一模一样。我心下一惊,赶紧把附着在小绒球身上的那些都吸了过来,正要用法力将其除去之时,这些青绿色的东西竟然渐渐融入了我的身体里。 这是怎么回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此番经历实在惊奇,却又凶险异常。我左思右想,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那青绿色的东西融进身体里之后,却无半分不适。我便稍稍放下心来,等下一次见到问道仙人时,再问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再回到天宫时,先前因天魔石破裂引起的恐慌似乎已经慢慢消退了。天宫里的神仙宫人们也渐渐恢复了原样,闲着无聊的老神仙们依旧几人一堆的聊着八卦,情窦初开的女仙婢子们也凑在一起谈论着六族里有哪些男子形貌俱佳。 我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回烟波殿的仙道间,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与微风,十分惬意。怀中的小绒球遇上此情此景,也兴奋得很,扒拉着小爪子爬上我的肩膀,便能看得更远一些。我又想起先前云泽出现时,小绒球就是趴在他的肩膀上,大约它更喜欢这样吧! 回到烟波殿,我便肆无忌惮的抱着小绒球美美的睡了两日,直等到我的姑母圣和天后前来造访时,才在素月的呼唤下慢慢醒了过来。 我那姑母向来是不爱管我的,就连有些看不惯的老神仙在天帝面前说说我,姑母也会替我一一挡了回去。这一回难得来我这烟波殿,却不知是为了何事。但疑惑归疑惑,我还是赶紧起身出去迎接,毕竟姑母可是我能在天宫里一直我行我素的保命符呢! “赤若拜见姑母,”我简单的行了个礼,便将姑母迎到上座。因着姑母曾说过,没有他人在时,不必太过拘礼,我便一切从简了。 “不知姑母此次来找赤若所为何事?” 第四十一章 姻缘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姑母嫁给天帝成为圣和天后不算太久,但作为天后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毛病。天帝又对姑母极好,这便在政事上也能说上话。姑母原本还在云家时,据说并不是此种狡黠中又带着点跋扈的性格,甚至称得上是文静。但自从嫁到天宫,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此桩婚事与我云家极为有利,众人又传是天帝的神威影响了姑母,对此有疑惑的人便又作罢。 姑母在上座上坐定,便将我拉到身边,“赤若,你也有些年龄了,心中可有所属之人?” 我刚要吩咐素月给姑母奉茶,此话一出却着实将我吓了一跳。姑母向来不爱管我的,今日怎的突然关心起我的终身之事来,我实在不解。但此番我也不好答复,所属之人自然是没有的,但若是如实回答,保不定姑母就硬塞给我一段所谓的大好姻缘了。 我暗自想了想,这须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才行,只是什么理由才能一劳永逸呢! 我习惯性的摸了摸怀中的小家伙,突然灵机一动,小绒球的主人可是个绝好的理由了。 “姑母,你不是不知,”我费了点功夫才装作女儿家羞怯的表情,“先前南烛大人他......” 一想到我堂堂天族大将,此刻竟要像那些怀春的女仙婢子们一样,我就觉着羞愧不已。但为了将我姑母的心思堵回去,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当真......当真已心属那南烛大人了?”姑母的样子有些激动,眼神中似乎还蕴藏着些担忧,大约是同我爹娘一样的思虑了。 “嗯。”我娇羞的点点头,强忍住对自己这幅表情的反感。小绒球却很是兴奋,高兴地在我怀中打了个滚。 姑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我此次前来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你们年轻人的姻缘,我就不瞎掺和了。得了空,去月下老人那儿看看吧,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 姑母来得快,去的也快。也难怪她总爱说我的性子同她相像,她这来来去去的洒脱劲,甚至是我不能及的。 总算逃过了,我在姑母刚刚坐过的位置坐下,心里竟有一股劫后余生般的窃喜。只是,姑母有一句话还是说的很对的,我的确该去月下老人那儿瞧瞧了。 先前在锦封亭将他赠与我的引梦珠给了慕容临洛,我便一直对月下老人有些愧疚。当时他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每时每刻带在身边的,我却私下给了慕容临洛,实在觉得不太好。那时只想着得保证慕容临洛安全回到人族,身上又找不到其他可用的法器,便一时着急给了他。现下我便想着带几壶好酒去见见月下老人,就算被他知道我将引梦珠给了别人,那酒也能稍稍堵住他的嘴了。 于是,我拎着两壶酒来到月下老人所在的姻缘阁,静悄悄的走了进去。这月下老人许是年岁大了,十分怕闹,同那些叽叽喳喳的小辈们更是话也说不上几句。我却是个例外,大约因着我这偏爱安静的性子,便正好合了他的意。我们这一辈的神仙里,大抵也只有我同月下老人走得近些了。 这姻缘阁不算太大,同我的烟波殿比起来就小了许多,是以平日里便只留了一两个小仙婢打扫。我今日进来,却连那两个向来安稳做事的小仙婢都不曾瞧见。难不成这月下老人为了躲清静,便将那仅有两个仙婢也谴走了? 我拎着两壶酒向前行去,每走一步,便有两只酒壶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我便将它们分开来,一只手一个的拎着。 姻缘阁在天宫算得上是地处偏僻,过了我大哥云祁的风云殿再往东,便少有人经过,我以往来寻月下老人时,便是从未见着过任何人。这一次却是不同,我远远地便看见一位仙子走了过来,那仙子身着粉黄相间的衣裳,耳边还别着一朵白至粉红的小花。 她从我身边走过时,悄悄将我打量了好几眼。不过,那神情似乎又不全是在看我,反而像是盯着我头上的蝴蝶发饰。 即使这样,我也不甚在意了,大抵是觉着我头上这发饰格外好看,便留心多瞧了几眼。不得不说,千帐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我常年不爱装扮的,戴上这发饰竟也就舍不得摘下来了。人族的小玩意儿,外形之俏丽,做工之精细,的确让人佩服。 我进了姻缘阁,一直走到内室,才隐隐瞧见月下老人的身影。他半佝偻着身子,整个人都扑在面前的姻缘石上,仔细看来,似乎在写着什么。 我将两壶好酒轻轻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才走到他身边,“咳咳......” “嘘!”月下老人转过头,迅速朝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又去鼓捣那姻缘石。 我顺着他的眼神朝那姻缘石望去,上面是人族的画面。我之所以这么快确定是人族,便是因为那景象正是我先前去寻医仙时,在人族的街道看到的那对恋人。 但这姻缘石上显示的,却不如那天那般花好月圆。那男子正躺在女子怀里,嘴角的血迹十分明显,女子的撕心裂肺透过姻缘石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月下老人正提笔在姻缘石上的画面旁边,批上了几个大字。我留心一看,便知那些字的含义。 “苦命鸳鸯难成双,生离死别,自有定数。” 写完这些字,月下老人便同我一起坐到桌边。 这两壶酒是我百年前从二哥云朗那儿弄来,仔细的埋在烟波殿里的,现下为了给月下老人送来,便将它们挖了出来。 “方才那对恋人,我是曾见过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他们前不久还在一起非常要好,怎的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先前见着他们,那般情景,实在让我这个从不曾接触情爱之人都为之动容。短短几月,便已到了生离死别之境,我很是不解,也有些好奇。 “那女子家里对这男子不太满意,想让她嫁给另一位达官贵人。这女子性子极烈,便同那男子约好私奔,却被她家里人发现,那男子便被家丁活活打死了。”月下老人将酒拎起,直接就着壶口喝了一口。他的语气很平淡,大约是已经见惯这些事了。 我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这人族的姻缘都是掌握在你的手中,为何不随意勾画一笔,让他们能有个好结局呢?” 第四十二章 月下老人的烦恼 “这可不是我能定的,”月下老人又喝了一口酒,半眯着眼解释道,“我只负责牵线搭桥,这最终结果如何,都得看他们的造化了。” “那你为何不将那线牵在那女子和她家里人看中的那位达官贵人之间,却要如此生生虐他们一回?”我也抿了两口酒,便开始刨根问底起来。 “这......”被我这样一问,月下老人竟然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才又看向我,“我是没有法子预先知道她家人会把她许给谁的!” “唉!”我们又同时叹了一口气,便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月下老人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毕竟方才姻缘石上那样伤感的画面,应该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管理人族的姻缘,替人牵线搭桥,我原本就知晓月下老人是很想让每一对有缘人终成眷属的。只是,并不是每次都能如愿罢了。 “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我突然没来由的感叹了这么一句,说完又觉着过于煽情了。 月下老人连忙朝我摆摆手,生怕我将他定位为孤苦操劳的可怜老神仙。他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姻缘石,“不该说辛苦啊!” “我替这些孩子们牵上一段姻缘,可不是随便来的。”他方才那酒喝的急了些,此时也有了三分醉意,“我得事先看好这两个人,若是到了适娶适嫁的年龄,性子又合得来,我便给他们拉上一条线。让这两个孩子的相处更多些,若是这线牵得好,便就是一段美满姻缘了。” 听了这些话,我便又想起方才姑母所说,我也是到了适嫁的年龄了。但我活了上千年,倒是始终不曾尝试过情爱的滋味,比起那些将将几百岁就开始胡乱谈情说爱的女仙们来说,我还真是惭愧的很。 “对了,方才看到有位仙子从你这儿出去,这可算是件稀奇事了。”我想起刚刚遇上的那位仙子,便又随口问上一问。 “正好遇上了么?”月下老人随意笑了笑,“那位是南海的月见草仙子,名唤画屏,近些天隔三差五的就往我这儿跑,非要问问我是否给她牵了线。” “南海的月见草仙子?”我听着觉得有些熟悉,但又不知在何时听说过她的名号。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我在月下老人的话里,还捕捉到另外一个重要信息。 “月见草仙子该是我天族之人才对,怎的会跑到你这儿来求姻缘?”我的确很是不解,几千年前,人族因情爱之事出了好些乱子,当时的人皇便请我天族施以援手,这便有了月下老人当的差事。但这千百年来,也只有人族的姻缘该月下老人管而已。 “你还不知此事?”月下老人反问我,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得意,“我将人族的姻缘管的极好,其他几族也稍稍因情爱纠葛出了些问题,这便商量商量之后,将六族的姻缘琐事都交于我来管了。” 我心里有些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你以后可更有的忙了。” “是啊!怕是有些得闲的神仙,就爱往我这儿钻,看看能不能给他们牵上些好姻缘。这可真是难为我了,再怎么说,牵姻缘线也得两人情投意合,怎能给我说说好话便作数呢!”月下老人脸上的那股得意渐渐退了去,眉间染上了一丝不满,“就像方才那月见草仙子,时常来问我给她同那魔族太子是否牵上了姻缘线,我真是不胜其烦。” “什么?魔族太子?”我眼中颤了一颤,迅速抬起头来,“是魔尊轩无涯唯一的子嗣,那位千帐太子么?” 月下老人见我有些急躁,疑惑的点了点头,“是了。只是,我却不太见那太子同月见草仙子生出些情愫来,便也一直没给他们牵这线。不过,兴许两人有些情分也说不准,毕竟那千帐太子时常往南海去看月见草。或许是我心眼小,越是赶着来找我问姻缘的,我反而不太想牵了。” “还是再多观察观察吧!”我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以免牵错了线,可不又是毁了一桩好事。” 我说完便急忙低下头,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我为何如此在意千帐的姻缘呢?我暗自想了想,大约是曾瞧见千帐对慕容临洛有些好感,不忍心中间挤进来一个月见草仙子罢了。 “我也如此认为。这类不同族的姻缘,更是要谨慎些才好。”月下老人捋了捋他的胡须,显得若有所思。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若是被你牵了线的两个人并不太合适,是否还能将那线切断呢?”我半是好奇,半是随意的问。 其实细细想来,我也知晓那线一旦牵上就是不可切断的,否则世上怎会有那样多的痴男怨女呢! “就是不能切断,才让我每每牵上一根线都要万分仔细。”月下老人叹了一口气,大约是我随意的一问,又让他想起些烦心事了。 “我担着这个职务,便总盼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再怎么仔细,终究还是有些人会因这一根小小的线而痛苦万分。”月下老人随手摸了一把他花白的头发,“时间久了,也就习惯这种难受了。” 这我是明白的,就像我担着北战神一职,作战时偶尔也会伤及无辜,那种心境大约同月下老人此时是一样的。 “也不用太过在意,毕竟......” “北战神大人——北战神大人——”我话刚说了一半,便听见两声急切地呼唤。 “我在此处。”我隔空给素月传了声,出门也没多长时间,素月此时寻过来,怕不又是烟波殿发生了什么事情。 月下老人听见这两声,朝我摇着头笑了笑,“这些天你倒是挺忙的,来找我喝酒也有人打扰了。” “就没个清闲时候!”我也叹着气应了他一句。 素月的动作快得很,我和月下老人一来一回说了两句话,她便已经寻到了位置。看她的样子,也不算太慌张,大抵没什么大事。 “大人,小战神来了。”素月朝着月下老人拜了一拜,便眉头紧锁的告诉我。 “云墨那孩子?”我松了一口气,“估摸着他又是念上那参茶了,你去给他煮上便是了,何苦要绕这么一大圈过来寻我呢?” “不是这样,嗯,不对,不只是这样,”素月摇了摇头,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小战神是来讨了参茶,但茶还没煮好,他便遇上了那位小绒球大人。见此素月便立即赶过来禀告大人了,此刻已过了些时候,两人怕是已经打起来了。” 第四十三章 乱点鸳鸯谱 是了,方才小绒球还睡着,我想着要来月下老人这儿,便将它留在了烟波殿,此刻怕是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素月竟然唤小绒球一声“大人”,实在让我有些好笑。大约云泽在众人眼中是太过至高无上了些,是以就连他养的宠物都能称得上一声“大人”了。 “走,回去看看吧!”桌上的酒也已经喝完了,我便起身随素月回去一趟。那俩人若真打起来,难免又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那就下次再喝吧!” 我转身朝月下老人知会了一声,却一挥衣袖,不小心碰掉了旁边架子上的两只小瓶。 “啪嗒”一声,那两只小瓶便摔碎在了地上。我实在愧疚,先是将引梦珠给了别人,本想着带两壶好酒来哄哄月下老人,却又不小心打碎了他的瓶子。 我赶紧蹲下身去,从瓶子里掉出来的,是两条红色的线。 “别动!” 月下老人一声急喝,但却晚了一步,我已经将那两条红线捏在了手中。 “我的姑奶奶啊!你这下可闯祸了!” 实际上,现下不用他说,我也知道不对劲了。那两条红线接触到一起时,迅速相交缠,最后慢慢形成了一个线团。看着这副画面,我隐隐觉得,这也许就是成了一桩姻缘了。 “这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啊!”月下老人果然出言验证了我的猜想,“你这,你这是把他们两个人牵上了姻缘线啊!” “这么说,我也作了一回月老了。”这样想来,我甚至有些欢喜。 “你这哪是做月老!”月下老人苦着脸,“你这叫乱点鸳鸯谱。” 他说完便觉埋怨我也没什么意义,便将那混作一团的红线捧在手里,左瞧瞧右看看。 反反复复兜了好久,才又开口道,“其中一条是人族京城花魁辛宁的,另外一条也是人族,却看不出是何人!” “既然是牵错了线,又不能解开,便一把火烧了。”我看着月下老人苦恼的样子,此事因我而起,怎么说我也得给个解决办法才是。 “那可不行。”像是担心我真的抢过来烧掉一样,月下老人将那线团藏在身后,又往后退了两步,“若是将这线团烧掉,这两个人以后可就不能再牵姻缘线了。” “通常那些牵了姻缘线的人,都是相互爱慕,抑或是有着良好的感情基础的,所以牵上线便能好好在一起,成就一桩美事。”我瞥了一眼月下老人藏在身后的手,“那两个人根本不曾见过面,故此即使牵上了姻缘线,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而原本该属于他们的一段情意也不能修成正果,便会孤独终老。我说的不错吧?” “是这么个道理。”月下老人看着我,眉头却依然紧锁。 “那若是将他们二人凑到一起,多相处些日子,生出些感情来,岂不就解决这桩事了?”我想了想,便觉着这法子可行。 月下老人摸着胡须,来来回回踱步了片刻,才勉强赞同了我的想法。 “你说的的确不错,那这撮合他们二人的差事,便由你去担着吧!” “怎的让我......”我本想反驳几句,但此事的确是我的过失,由我去弥补也是说得过去的。只是,我最近是怎么了,总出些差错,惹上各式各样的麻烦事。再得了闲,一定要好好去拜一拜鸿运仙人,好好去一去我身上的霉运才是。 月下老人将那线团交给我,以备不时之需。我便接了这突降的差事,先回烟波殿一趟,再赶紧着去人族寻那京城花魁辛宁去。月下老人告知我,线团中的其中一个是属于那辛宁的,另外一个却不知是何人。拿着线团,遇上那人时,线团中属于他的那根线便会闪闪发光,靠的越近,光芒也就越盛。若是两人聚在一起时,整个线团便都会闪闪发光。 我记下这些话,辞别了月下老人,便与素月一同回烟波殿去。 我急着去看看云墨和小绒球的情况,方才又出了些不愉快的事,便只匆匆前行,半句话也不想多说了。 片刻便到了烟波殿,我便又感叹着,其实那姻缘阁同我这烟波殿也不算太远。 因着素月话中的焦急,我也似乎有了些紧张的情绪。但已到了烟波殿门前,却是意料之外的安静,往里走去,更是一点云墨或是小绒球来过的痕迹都没有。我将素月打发下去,便往偏殿走。云墨以往每每到我这烟波殿来,总是在偏殿等候我。虽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于偏殿,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便索性由了他去。 “墨儿?”我一边悄悄挪进偏殿,一边轻声唤道。 从门外听去,偏殿里依旧是安静一片,待我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却着实让我吃了一惊。 哪有素月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云墨那小娃娃靠在我的躺椅上睡得正香。听见我进门的动静,翻了个身,我便瞧见他怀里露出的一点白色的绒毛,那小绒球竟肯乖乖的被云墨圈在怀里,真是一大异事。 “墨儿,墨儿醒醒。” 我用力拍了好几下,才将云墨唤醒。也不知这孩子在家是怎样被逼着练习法术,竟困成了这么个样子。 云墨见我回来了,便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他怀中的小绒球瞅准这个机会,一下子跳到我的怀里,眼中竟还噙了些泪花。 “云墨!”我看这小绒球这幅样子,便知方才那情景,必不是两人友好相处的表现了,“你对它做了什么?它怎的这幅样子?” “我,我没做什么,只是看它可爱,便欢喜的很。”云墨看了看缩在我怀中委屈的小绒球,话说的有些支支吾吾。 “是吗?”我瞪了他一眼,云墨便不再说话了。 小绒球见此,告状似的将小爪子平放在我的手上,方才的情景便在我的脑海里一一重现。小绒球的这般能力,我尚在锦封亭妖王之宴上便见识过了。只是,这能力从何而来,是它先天自带,还是云泽后天传授,我就不得而知了。 通过小绒球的能力,我清楚的看到,在我离开后不久,云墨便大摇大摆的从烟波殿正门走了进来。因着这小娃娃常来,殿里的仙婢们都认得他了,自然也不会拦他一下。 彼时,小绒球正在我的寝殿里睡着,大约是听见门外有声音,便慢慢醒了过来。它也不作犹豫,蹬着四条小腿便冲出了门。这一下,便和往偏殿去的云墨撞了个满怀。 我隐约记得,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云墨便挺喜欢小绒球。但那时,因着他不愿我同云泽一起,小绒球便十分反感云墨。 小绒球体型虽只如寻常猫狗般大小,力量却大得很,这一撞,它自己是没什么事,却让云墨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过,这孩子在练习法术时也是磕磕碰碰惯了,转瞬间便自己站了起来。小绒球竟也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只是那小眼神里明显的蕴含着怨气。 第四十四章 他是公的 云墨这孩子也是不长记性,见着眼前的可爱生物,便什么都不顾的冲上去,一把将它抱在了怀里。小绒球怕是也没有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招,直愣愣的望着他,直到云墨一脸满足的用脸蹭了蹭小绒球背上的绒毛。小绒球这才想起要挣扎一下,但它作为兽类虽然厉害,却毕竟还未化作人形,再怎么挣扎也挣不出云墨紧紧圈着它的怀抱。 云墨将小绒球抱到了偏殿,便在躺椅上舒舒服服的躺下了。我看着小绒球那生无可恋的表情,心里只觉着好笑。但现下却是不能笑出声来的,此时的小绒球还在气头上,我若是再嘲笑它,指不定这小家伙就给气回锁魂山寻云泽去了。 不过,这样还没完。云墨在躺椅上打了个哈欠,又将额头抵在小绒球的额头上蹭了蹭,还捧起它的脸,在它嘴上啄了一口。无视着小绒球惊恐的表情,云墨又将它紧紧地箍在怀里,挑了个舒服的姿势,便美美的睡过去了。 重现完方才发生的事,小绒球把小脑袋埋在我怀里,大约是在等候我数落云墨。 “墨儿,你再怎么喜欢它,也不能直接上嘴啊!”我活了这么久,都不曾数落过什么人,平日里的审讯,也是由我的三位兄长代劳,故此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教训云墨。但它此事的确做得有些过了,也不知是谁教他这些的。 我原本想着让他认个错,此事便了了,却不想云墨抬起头,“父亲告诉我的!虽然我还小,但若是遇上喜欢的姑娘,就要先发制人。父亲还说,若是能亲上喜欢的姑娘一口,她没有躲开,那她便是我的人了。” 云墨的小脸涨得通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不禁暗自将他父亲狠狠埋怨了一番,这老不正经的,怕不是酒又喝多了些。 “可你方才将它禁锢在怀中,它想躲也没处可躲啊!”看样子云墨是认定他父亲说的是实话了,我便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那便再来一回,我......” 云墨话还没说完,小绒球便惊恐的往我怀里缩,我才连连摆手。 “不必了,不必了,三番五次就不灵了。”我想着按云墨的年龄,虽说有些早了,但也不算太过,便又对他说道,“但小绒球还未化作人形,你若是真想尝尝情爱的滋味,何不去找些漂亮的女神仙?” “那我便等她化作人形。那些女神仙都无趣得很,我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及得上小绒球万分之一的可爱。”云墨这小娃娃的这股固执劲也不知是在谁那儿学来的。 但他非要坚持,我也就不得不打碎他这头一回的姻缘梦了。 “其实,”我望了望怀中的小绒球,“它是公的。” 云墨顿时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如此可爱的生物怎么可能不是个姑娘?” “罢了,墨儿,你此番若是没什么事,便随我去人族一趟,教你感受些真真正正的情爱,别总被你父亲哄骗了去。”我思虑了一番,此次去人族是要解决那姻缘线之事,免不了要同情爱打些交道。正好携了云墨一同前去,一来我也有个帮手,二来让他感受感受情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好让他彻底打消对小绒球的念头。 云墨看看我,又看看小绒球,才缓缓点了点头。 故此,我们便即刻起身,往人族的皇城奔去。这一行说不定能顺便去人族皇宫一趟,找慕容临洛将那引梦珠拿回来,否则我见着月下老人的时候总会心虚。 六族自划分之日起,随着时间的发展,各族都有了其注重的领域。 像我们天族,因着万年前平定六族的南烛大人是天族之人,我们一族便建立成了六族老大哥的形象。平常其他族类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总会邀上天族参与解决。但魔族向来暗地里不服我们天族,自然有事也不愿求助;而暗族在方非沉的强势统治下,也少有难事;灵族因着族人稀少,且分布散乱,根本没个首领。故此,真正会向我们天族求助的,也只有人、妖两族了。但即使如此,我们天族也以解决六族争端为名了。 再看魔族,为了同我们天族争上一争,历代魔尊都极其注重法术修炼。到了千帐的父亲,也就是现任魔尊轩无涯一代,更是要求魔宫众人勤练法术,甚至还要研究各种兵法战术。而轩无涯本人,也是时常闭关修炼,一心只想着法力大增。故此,魔族便是以法术强大为名。 而妖族,就连妖王的传承也是以妖王血玉为尊。这便由此也能知晓,妖族的法器是为一绝。有许多不同族类的族人,因找不到称手的兵器,都奔向妖族去寻一些厉害的法器使用。正因这样,妖族法器厉害的言论便越传越广。 比较特殊一些的,就当属暗族和灵族了。 暗族向来神秘,方非沉也严令族人不得同外族纠纷。因着暗族是其他五族因修炼不慎,变得异于常人的人渐多而自行组成的族类,且许多人因修炼而性情大变,中伤他人,所以总是为其他五族所恼。有人猜测,方非沉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族人免受其他族类的伤害。但虽不常见到暗族族人,暗君方非沉却是经常出现在众人面前,且行为大胆,不成章法,许多人怨恨他,却因他法力太过强大而拿他没有办法。而暗族之神秘,也让人看不透他们的实力,故此,即便方非沉行事过分了些,其他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而灵族,自然是以天生灵力为名了。也正因为灵族出生便自带强大的灵力,成长过程中还能吸收更多灵力,更是能助其他五族的族人法力大增,便总被心术不正之人追捕。 人族是六族公认的最会享受生活的一族了,也只有人族才能拥有如此繁华兴盛的街道和各式各样的华美建筑。 我同云墨并排走在人族皇城的街道上,他大约是头一回来人族,兴奋的四处看个不停。我这一回没有将小绒球藏在袖口,便大方的将它抱在怀里。 上一次在锦封亭,我实在感觉有事情要发生,才留心将小绒球藏在衣袖里保护着,这一回在人族,大抵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只不过,过往的行人见我怀中抱着一只极其好看的宠物,纷纷多朝我望了几眼。还有几个活泼些的人族姑娘,似乎想过来逗一逗小绒球,但见着我神情冷漠,才做了罢。 这也不是我的过错,我向来就这副表情,不管在天宫还是别处,总难能有些变化。不过,若是有胆儿大的,真的过来将小绒球摸上一摸,兴许能沾染些南烛大人的福泽也说不定。 此时还是白天,我便由着云墨好好逛一逛,听说人族的青楼都是晚上才迎的。 第四十五章 逛青楼 若是先前在人族,我便也会像云墨一般瞧来瞧去,但如今是要来办正事的,我便全然没有了游玩的心情。 终于等到了夜晚,云墨却还在街道上流连忘返,我便拎了他直接往醉梦楼去。 却不想还没踏进门,便被门口的老鸨拦住了。 “这位夫人,男人流连烟花之地实属正常,做得大妻,还得有些容人的雅量才是。”那鸨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眼神让我浑身不舒爽。 我却不太懂她这话的意思,无奈被拦住,在人族又不能硬冲进去。我便只能带上云墨找了处茶楼,细细思索对策。 “这同上次才过了几天,你又出来鬼混!”刚一坐下,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怒斥。 这声音之大,让人不得不注意到。原本听说人族女子大多是温柔贤良,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怎的这一个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有些好奇,便仔细听那女子的声音。实际上,并不太需要注意,那女子嚷嚷得整个茶楼怕是都能听见。 我装作不经意的往那边瞟了一眼,那身着青色衣衫的看样子是人族的某位纨绔子弟。我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来,便是因为我天族也有这样一类人。 行家最小的女儿行空依同我有几分交情,她的那位兄长行空尽不知怎的看上了我,便托她搭个桥认识认识。原本就当多交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那位行空尽却不是个安稳的。他原本便是整日无所事事,也不曾在天宫领个一官半职,只是靠着行家老一辈的功绩混吃混喝。后来便隔三差五的跑到天宫堵我,只堵得我不胜其烦。又没有什么好法子摆脱他,我便只能抢着在天帝那儿领些任务,时常不必待在天宫。这样过了百年,那行空尽总算对我失了兴趣,移情了妖族的蛛女。我从行空依那儿得知了这一消息,才又安安稳稳的回到了天宫。 至此,我对这些纨绔子弟也是有了些认识,便能一看到那青衫男子,就知他是怎样的人。 那男子身边怒气冲冲的女子,就是方才发出那声怒斥的人,看样子大约是他的夫人。 “咱娘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好好温书,离科举不远了。”那女子叉腰站在男子身边,又嚷嚷道,“你可倒好,整日整日的宿在那醉梦楼,今日若不是我带着众家丁去寻,那鸨母还得拦着我。” 云墨也悄悄望着那边,似乎对着出闹剧很感兴趣。可我听着听着,却恍然大悟。 原来那鸨母竟是将我也当做了那些去青楼寻夫的怨女了,大约是我面色不善,身旁又带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云墨虽说已有几百岁的仙龄,但外形在人族看来,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想通了这一点,我也就没什么心思在茶楼待下去了。我将小绒球单手抱着,又扯上云墨,便飞快的再次朝着醉梦楼奔去。我这几日将云墨拎来扯去的,心里想想还真是对不住他。 到了醉梦楼旁边,我便找了个昏暗的角落,又将小绒球变成拇指般大小藏进衣袖。方才抱着它被那鸨母拦住,现下再去,怕是会被认出来。我也换了一副男子装扮,又给云墨变出一套成熟点的衣裳换上,才装作大摇大摆的往醉梦楼去。 这般虽扮得像了些,在路过鸨母身边时,我还是加快了脚步。 “两位公子,欢迎欢迎。”鸨母突然开口,“是头一次来咱们醉梦楼吧!” 我细细看了看鸨母的神色,便知她并未怀疑我们的身份。 “确是头一次。”我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好,便顺着鸨母的问话答道。 “两位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老身这就去给公子们唤来。”这鸨母将我们打量了好几眼,大约是看我们的穿着像是来自富贵人家,便格外殷勤些。 这下可要怎么答才好,我本就是女子,哪来什么喜欢的姑娘。 “我们是来找花魁辛宁的。”正当我想着该怎样回答的时候,身后的云墨突然冒出了一句。 在来人族的路上,我将月下老人交代我办的事,向云墨讲了个明白,只不过省去了我失误将瓶子打碎之事。平白惹得云墨埋怨月下老人偷懒,把事情都交给我去办。我便又有些对不住月下老人,教他没来由的受了云墨的怨。 我本是主张寻花魁之事是要自行去办的,却不想云墨竟直接说了出来。 “两位公子好眼光,辛宁是咱们这儿最美的姑娘了。”没想到此话一出,鸨母竟十分受用。她朝里面探了探身,“马上就是辛宁姑娘的献舞了,老身这就领两位公子入座。” 这就成了?我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转过身朝云墨点了点头。 “赤若姐姐,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云墨扯着我的衣摆,有些犹豫不决,“父亲说过,我们身为男子,也须得一心一意才好,不能随意戏弄姑娘的。” “不是同你说过了吗!现在要叫我‘大哥’,别叫‘姐姐’。”我赶紧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且我们只是来找哪位辛宁姑娘,又不是让你真来找姑娘的,有什么要紧。” 虽是这么说,我倒有些好奇五叔平日里都和云墨说了些什么。这些情情爱爱的,不是一向该由母亲来教吗? 我们进门在鸨母的安排下落了座,正好是能纵观整个舞台的好位置。眼前的舞台很是广阔,但也仅仅只占了整个厅堂的一小半。舞台装饰得极其华丽,这副光景让我不由得想起了白萧然,他若是在此,应该同这舞台很是搭调。 大厅里聚集了很多人,能坐着的都是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达官显贵,而周围还有许多站着观望的人,大约是在身份或钱财方面稍逊色一些的人了。还好我耍了个机灵,变出衣裳时参考了白萧然平日的装扮,若是随意变出两件,大抵现在就要站在远处挤破脑袋往里望了。 舞台上已经有抱着各式乐器的女子围成半月形坐着,大约是在等待那位辛宁姑娘出来。 “现在这天族的姑娘家,都这般不正经,去哪儿玩耍不好,非要扮作男人来逛人族的青楼。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我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舞台,却听见耳边传来一个雄浑的男声。声音之大,几乎达到了震耳发聩的地步。 第四十六章 竞价花魁 我环顾四周,并没有人表现出什么异样,我便知此人是用法力传声,故意说给我听的。不过,既是避开众人,独独说给我听,那便不用担心他吐露我的身份了。但此人声音如此雄浑,年龄应该不小,能用法力传出如此洪亮的声音,那法力也应当不弱,甚至说在我之上。 我小心观望着身边的人,终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位中年模样的大叔身上。大约就是他了,我看向他时,他也直勾勾的盯着我,那眼神中似乎还有些戏谑。 “我与前辈素昧平生,前辈何必言语上相讥呢?”我隐约觉着此人并非善类,但受人讥讽隐忍不发实在不是我的风格,我便也用法力暗自传声给他。 却不想此话传过去,他却一直没有给回应。再看向他时,他也只紧紧盯着舞台,不再看向我。 既是如此,我也不必过多纠缠,想我此行还有要事,便也紧盯着舞台,等那位辛宁姑娘出现。 而我不知道的是,从锦封亭回到妖族王宫的妖王,在不见了他的王后之后,又开始策划一桩祸事。 “那岛上找过了吗?”妖王懒懒的躺在他的寝宫里,问着一众妖兵。 在锦封亭,和方非沉的那一战耗费了他不少元气,回到他的荆棘院,妖王便一直卧床休息,恢复气力。 “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王后的半分踪迹。”妖兵们战战兢兢的跪在妖王面前。 自从妖王失了血玉,便时常患得患失,现下妖后梓越也不见了踪影,妖王便更加喜怒无常。可怜了这些妖兵,辛苦寻找妖后回来,还得面临妖王的责骂。 果不其然,妖王一把将手边的茶杯砸到他们面前,“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再去给我找!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都自毁内丹吧!” “是。”一众妖兵应了一声便赶紧朝外奔去,却正好遇上了朝这边走过来的白萧然。 “白长老好!” “妖王在里面吗?”白萧然看见一群人跌跌撞撞的从妖王的寝殿出来,已经大致猜到了是什么事。 众妖兵点点头,白萧然便直接走了进去。 “怎么发这么大的火?”白萧然刚一进门,便面色不善,“我早就告诫过你,对待手下的妖兵和蔼些,他们日后有大作用。” “是。我下次会注意。”妖王见白萧然进来,急急忙忙的起身,又赶紧关上门。 若是有他人在场,看着妖王如此行为,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但白萧然和妖王却未觉有什么不妥,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我来是告诉你,有妖探禀报,索岚在人族出现了。”白萧然稳稳的坐在妖王为他搬来的椅子上,“你派出去寻那双头蛇的人先收一收,现下最要紧的,是将索岚劝回来。此人是我妖族不可多得的人才,你必须获得他的信任。” “是。我即刻派人前去人族寻他。”妖王连连点头。 “小白——小白——” 听见外面传来路无归的声音,白萧然赶紧给妖王留下一句“索岚的性情爱好,我会再托人来告知你”便急着开门出去了。 “无归,我在这儿。” 又等了好一会儿,那位辛宁姑娘才一身粉裙登上舞台。不得不说,这位人族女子的确生的十分貌美,配上一身的粉色,只把在场男子的魂都勾去了。才艺也是上等,她先是一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便是说的这般可人儿了。一曲舞毕,她并不下台,却转身接过侍女递来的古琴,霎时间,悠扬的琴声便回荡在整个大厅,只引得众人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身边的公子少爷们都沉浸在辛宁姑娘的表演中,但我随意一瞥,却见方才传声与我的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身边众人,不时地还摇摇头。我也知晓这辛宁姑娘的琴声虽已极其好听,但并不是世间罕有。不过看那人的样子,在这等琴声的沐浴下,分明是觉着不堪入耳的神情。 辛宁姑娘表演完,站在台上并不急着下来,却见着方才领我们进来的鸨母扭着腰肢走上了舞台。 “诸位公子大人们,感谢大家来捧辛宁的场,今日出价高的官,就能获得和咱们的辛宁姑娘共度良宵的机会。”鸨母话一说出,台下顷刻便变得躁动无比。前面坐着的几个看似财大气粗的男子都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看他们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台把辛宁抢回家了。而后面站着的,无一不露出艳羡的表情。 “这可是咱们辛宁姑娘的初夜,官们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鸨母似乎对台下的躁动还不满意,又加上了一句话。 “我出3000两白银!”鸨母话音刚落,便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我出4000两!” “我翻一倍!” “我出一万两!” “......” 我看了一眼云墨,他偏着小脑袋,好奇地望着那群亢奋的男子。 “赤若姐......大哥,那姑娘看起来也不过相貌平平,为何这些人都要为她争得面红耳赤呢?”云墨皱着眉头,朝我凑近了些,“依我看,赤若姐姐,还有月家的无心姐姐,行家的空依姐姐,还有我曾见过的妖族的梓越王后,都比这姑娘好看万分。” “这......情爱这回事,也不是只看相貌,有时候便是正好看对了眼而已。”我固然知晓这些人为了辛宁姑娘争上一争,并不是因为情爱一说,但现下也只能对云墨这样解释了。 厅里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鸨母笑得十分开心,大约是哪位达官贵人出了高价。 果不其然,鸨母声音微颤的开口,“若是无人加价,今夜辛宁姑娘就归出价八万两白银的钱老爷了。” 我顺着众人的目光往那位钱老爷望去,那是一个油腻腻的老头,看起来应该已经年过半百,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住地往辛宁的胸口上瞟。 再看看辛宁,她虽还是对那位钱老爷微笑着,但我在她的眼中也看到了很明显的厌恶。 鸨母稍稍等了片刻,才道,“既然无人加价,那今夜辛宁......” “我出十万两白银。”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将手高高举起,努力将声音压得低沉些。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了过来,也包括传音给我的那人。他皱着眉朝我摊了摊手,又用手指戳了戳脑袋,大约是在问我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女扮男装进青楼买姑娘来做何用? 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抬头看了看辛宁,她也在看我,眼中有些惊喜,不再是看那位钱老爷时的厌恶了。 “你敢和我抢?”那钱老爷见即将到手的美人被我强行夺走,气得涨红了脸,“我再加一万两。” “老爷,再多咱们就拿不出银子了。”旁边家丁模样的人却悄悄扯了扯他,那钱老爷狠狠的望着我,拳头拽得死死的,但银两不足,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大哥,大哥,”云墨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我们哪有银两啊?” “用法术变出来,要多少有多少。”我朝他勾了勾嘴角,这小家伙从小就正派的很,遇事也不知道变通。 第四十七章 和索岚大叔抢姑娘 “这是骗人啊!”云墨苦着脸道。 我们云家几代人都是这样,正直的近乎偏执,也正是这样,才能一连这么多年都在天宫担当重要职位。但我却是个例外,我有时候实在不解,用一些看似不太好的手段,便能获得更好的结果,对事情本身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为何非要执着于那些规矩办法呢? 看着云墨那一脸要同我理论的样子,我便索性不再理会他。 “十万两,没有加价的,辛宁姑娘就归这位公子了。”鸨母两眼发光的将我望着,脸上讨好的笑容愈加明显,甚至还有几分小小的得意,觉着自己一下子带进来一个出手阔绰的男人。 那站在台上的辛宁姑娘也在对我笑着,脸上还染上了两片可疑的红晕。 “二十万两。” 在我身后,一个雄浑的男声懒懒的报出了一个数。 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以前就算是当红头牌的赎身价也不曾高到这种程度。 我咬了咬嘴唇,这下可糟了,那人看起来也不是人族,且法力高深,若是他有意和我竞价,那可就没完没了了。但此时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只能先和他杠下去。 “三十万两。”我又加了一句。 此时,那辛宁姑娘面上更是欣喜,眼神在我这儿落一落,又往那人身上落一落。她身旁站着的鸨母就更是乐开了花。 “四十万两。”那人不依不饶。 “五十万两。” “七十万两。” “一百万两!” 在我和那人眼里,这些报出去的银两,都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数字而已。我原以为会像这样耗很久,他却在我喊出了“一百万两”的时候,没有再接着加价了。 没有了他的妨碍,如此高价,自然是我获得了和辛宁姑娘共度良宵的机会。 只是这样一来,能随辛宁进屋的也只有我一人而已。但我头一次带云墨出来,总不能将他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便同鸨母知会了一声,先将云墨安置好,让那辛宁姑娘在房里等着我。 天色晚了,若是先将云墨送回天宫,来来往往又得耗上不少时间。我便寻了一处栈,将云墨带进去,又交代他不要出去惹事,便再次往醉梦楼去。 “不愧是天族女战神,出手阔绰。”我刚走出栈门,便听见旁边的阴暗角落里传出了一个雄浑的声音,“只是,你花重金买下那花魁的初夜,不该只是想同她一晚上聊天吧!” 我闻声回头,便看见先前在醉梦楼同我竞价的那人斜靠在栈门口的角落里。看他面色不错,我便笑了笑,朝他走了过去。 “我自然是同前辈一样,有要事寻那花魁。”我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人。他看起来中年模样,脸上残留着些零零星星的胡渣,看起来却像是故意为之。先前在醉梦楼时的敌意,此时在他脸上已经消失不见,大约是他察觉到了我并不是为玩乐而逛青楼了。 “这倒是有意思,”他终于放声大笑,“我从未说过我有事找那花魁,哪里就同你一样了?” “前辈看起来不像是爱寻花问柳之人,先前在醉梦楼也不似其他人捧场。唯有竞价那花魁之时,才见前辈出手。”我心知此人并非泛泛之辈,便同他多说几句,“但我曾留意到,前辈对那花魁的舞艺和琴声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甚至还有几分厌恶,后来却同我几番抬价,不是寻那花魁有其他要事,我却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那人赞许的点了点头,我便知我这番是猜对了。 “有幸认识前辈,敢问前辈尊号?”我只能看得出此人来自妖族,至于他的身份,我却是不太清楚了。但他却一眼认出我来,可见他道行在我之上。 “既叫我一声前辈,便该先报出自己的名号再发问才是。”那人又笑了一声,仿佛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蠢话。 “前辈如此神通广大,想必早已知道我姓甚名谁了。”我便是确定他已清楚我的身份,出于公平才向他发问。 “你这个小辈倒是与众不同,也罢。”那人的眼神变得认真了些,“我叫索岚。” “索岚前辈,再会。”我见他没什么其他要说的,便打算辞了他回醉梦楼去。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我,“可否替我向那花魁问一个问题?” 我停下脚步,难不成那位辛宁姑娘还同妖族有什么牵连,若是这样,那姻缘线的事怕是要更加棘手些。 见我停住脚步,却没有说话,索岚便当我答应了,继续说道,“你就帮我问问那花魁,她的古琴是在何处,向谁学的?” “好。”我心中并非没有疑惑,但我向来怕麻烦,索岚既要我帮忙问,我问了将那答案告知他便是。即使不知他为何要问这种看起来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也懒得刨根问底下去。 再次进了醉梦楼,鸨母远远地便迎了过来,脸上的笑容直把两只小眼睛挤得更小。我不愿同她多说,便让她直接带我去往辛宁姑娘的房间,又把随手变出的价值一百万两的银票扔给她。那鸨母便拿了那叠银票美滋滋的离开,不再前来打扰。 进屋坐下,辛宁便给我斟上了茶。 我自然是不能同她夜宿于此的,便随意的和她聊着。至于聊了些什么,因着我心思不在言语上,也不怎么记得。 我伸手在桌底下化出月下老人让我带上的那线团,其中一条线果然亮得厉害,这一条便是属于辛宁姑娘的姻缘线了。不过,另一条却依旧暗着,看来那人的确不在附近。也是,若是这两人能自行聚到一处,也不必我前来帮衬了。 “辛宁姑娘心中是否有所属之人?” 天南地北的聊了些话,我便问出这么一句。这般扮作男人,我须得压低了声音说话,实在不太爽快,我便想着赶紧将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去。 辛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委屈,大约是青楼女子一贯的行为。 “辛宁心中所属,便是公子你啊!” 我连连摆手,先前虽也有些人同我表白过,但此次是一女子,我还是扮作男儿身,也太奇怪了些。 “辛宁姑娘不必拘束,直说便是。” 她被我说中了心思,脸上隐隐有些窘迫,但却如实告诉我,“既然公子这样说,那辛宁便如实相告了。自从十四岁来到这醉梦楼,便少有机会出门,能见到的都是来这儿玩乐之人。像公子这般的贵人,是万万不会同我这样的姑娘赋予真心的,辛宁从不敢奢求情爱。” “也就是说,你并未有心属之人?” 我现下并不太想同她多说,先前看这辛宁姑娘,只觉得美丽大方,现下却觉着有些矫揉造作了。 她点了点头,那双含情眼眸里的丝丝温情却像是装出来的,让人看着十分不舒服,不过大抵还是能应付那些真正来醉梦楼玩乐的人罢。 “那便好办了。”我低声念了一句。还好这位辛宁姑娘没有心属之人,我便不必再做一回那打鸳鸯的棒子,将她们生生拆开,再撮合她与旁人。 第四十八章 云墨失踪了 辛宁见我沉着眼在细思些什么,大约以为是言语中让我不舒服了,便过来扯我的衣袖。 “辛宁姑娘的古琴弹得不错,敢问师承谁手呢?”我本要离开,却突然想起索岚托我问的问题。 “我十五岁时,遇上一位云游的仙人,得她指点一二。”辛宁虽疑惑我为何出此一问,却还是认真回答道,“只不过,那位仙人始终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如今我也不知她身在何方了。” 至此,我当问的都问完了,便随意使了个术法,令她睡着后从醉梦楼后门溜了出去。 云墨失踪了。 这是我赶到栈时,脑子里唯一理得清的话。 现在的人族,各族人员混杂,我这几月总共来人族不过三回,就遇上了好些大妖,云墨可千万别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捉了去。我又暗自埋怨了自己一回,云墨还是个小娃娃,又是头一次来到人族,我怎能将他一个人扔在栈里呢! 但也许是他自个儿贪玩跑出去了,我便先尽力找上一找。 问过栈掌柜,他的确看见一个墨色衣衫,满眼好奇的少年跑了出去,那少年问他最热闹的地方在哪里,他便指了附近的夜市。 得知他是自己跑出去的,我悬起的一颗心也稍稍放了下来。绕着夜市转上一圈,大抵就能找到云墨了。 人族的夜市依旧是一片繁盛,我忍不住想,若是将天宫里也照这样弄个夜市,那些爱八卦的老神仙们,便能有些事情做了。 但此事先放一放,现下还是先找到云墨要紧。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色衣衫,头发也如我的三位兄长般束起。人族里少有人如此打扮,寻起来应该很容易。 夜市很大,我花了好些时间,才将整个地方寻遍。一路上倒是从许多人口中打探到了云墨的消息,毕竟如此与众不同的少年,定会吸引多人的目光,但随着他们所指的方向一路寻来,却依旧没有望见云墨的身影。 “那位少年方才在此处同一群人争论,现下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一位卖面具的大叔这样告诉我,我心中一惊,莫不是那群人将云墨掳了去?仔细瞧瞧这地上,还有些未干的血迹,不过应该是属于人族的。这样看来,云墨竟和人族动手了?我不禁又想起上次所受的三道雷刑,心中更是着急。 “往前走,右边有条暗些的小巷,我们在这里。” 属于索岚的雄浑嗓音传进了我的耳朵,我便按着他的指示寻到了他和云墨。 看到云墨平安无事,我才长舒了一口气,但他一脸的愤懑,大约是同那些人族闹了些矛盾。 将云墨送回栈后,索岚才将方才的情况告诉我。 那些人族是一群恶霸,常年混迹在夜市,吃霸王餐,收保护费都是常事。方才便是弄翻了一位老人家的糖人摊子,正好这位老人家才见着云墨可爱,送了他一只糖人。被他听到动静,便过去同那些人理论。但那群人独霸惯了,怎会听一个小娃娃的话,便要动手打人。云墨守着天宫里不许同人族争斗的规矩,傻傻的站在那儿。碰巧索岚路过,认出云墨是方才待在我身边的小娃娃,才将他救了下来,顺道将那群人族教训了一顿。 我抬眼笑了笑,这真不愧是云墨的作风,有我云家一贯以来死守规矩的风气。好在那些人族不是云墨所伤,不必同我一样受雷刑之痛。 “我这番是要感谢你才是,谢谢你救了云墨。”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你来我往的气了几句,我也将辛宁所说转告了他。只是,他的样子,明显的意料之中却又有着几分失望。难不成那琴声之中有着什么玄机吗?我有些好奇,但也不打算再问。 想着云墨方才受了惊,我稍稍和索岚说了几句话,便回房去看看他的情况。 初次来人族,有许多突发情况,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这番我便有些后悔将云墨带过来了。想想我还得去寻那不知身在何方的另一根姻缘线的主人,也不能时刻陪在云墨身边。他那不知通融的性子,若是我不在,怕是又要惹出些什么事来。 “墨儿,玩也玩够了,姐姐接下来要去办正事,你就先回莫须山好不好?” 我刚进门的时候,云墨还是苦着一张脸,我便小心翼翼的劝劝他。想着他十分喜欢小绒球,我又将藏在衣袖里的小绒球变出来,兴许能哄哄他开心。虽说小绒球的爪子死死的抓住我的衣襟,死活不愿靠近云墨,但我狠了狠心,还是将它抱到了云墨身边。 “若是你觉着一个人回去孤单了些,我便让小绒球陪你回去怎么样?” 云墨抬起头,眼睛一亮,但转眼间又黯淡了下去。大约是看见小绒球在我怀里拼命的摇头,心里有些受伤罢。 “不要,我不回去。”云墨皱着一张小脸摇了摇头,“这人族恶人众多,我要留下来保护赤若姐姐。” 他有这份心我还是很感动的,但若真遇上什么危险,大抵还是要我来保护他才对。只是我向来不擅长劝诱别人,此番也没了什么好说的。 “既然他要留下,那便由他跟着就是。”房门外传来了索岚的声音,“依我看,这小娃娃还算明事理,就是被教的迂腐了些,带上他也碍不了什么事。” “多谢索岚叔叔美言。”云墨见势,立刻乖巧的朝索岚道了一声谢。 只是,为何他二人竟就这般熟识了。不过方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叫上“叔叔”了。 “今夜,你们便好好休息一番,咱们明日再出发。”索岚朝云墨眨了眨眼,这动作由他做出来还真有些违和感。 我后来才知,索岚不仅老奸巨猾,还极爱多管闲事。因着他救了云墨,便得了那小娃娃的信任,这便在索岚的旁敲侧击下,将我此行的目的对他和盘托出。原本我是打算悄悄行事的,虽是无心之失,但毕竟是闯了祸,让太多人知道,我脸上也没光。 故此,在次日索岚来我房门口堵我之时,我便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希望能这样搪塞过去。无奈生姜还是老的辣,我们最终还是带上了索岚一起,只因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对于这些情情爱爱之事,我也是个过来人。想当年,也曾因爱恨闹得一场轰轰烈烈,得我帮忙,你这趟差事定能好办的多。若是遇上什么难事,我也能替你照料云墨那小娃娃。” 我是不太明白他为何非要同我们走上这一遭,但所幸他并无恶意,我也就由他去了。 第四十九章 姻缘线又亮了 人族的领地范围很大,我便做好了寻上一段时间才能找到那人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世上巧合还真是多得很。我们不仅马上就见着了那另一条姻缘线的主人,还在皇城外遇上了应该待在人族皇宫的慕容临洛。 出了皇城,我便在索岚的催促下将那线团拿了出来。他似乎对此事很感兴趣,我原本也猜想过,索岚该不会就是另一条姻缘线的主人。但转念一想,他是妖族,月下老人告诉过我,这线团是两个人族的,我便放下了这个想法。但他究竟为何对此事感兴趣,我却还是一无所知。 我就是在此时遇上慕容临洛的。 刚拿出线团,我便惊奇的发现,属于辛宁姑娘的那一根已经暗下来了,但另外一根则闪闪发光。这也就是意味着,那人就在我们附近不远处。 皇城之外的这段路,人烟稀少,我们便直接停在路上,也不担心有人突然经过,挡了别人的路。但好巧不巧,少有人经过的路段,竟然真的来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穿着精致,且都骑着高头大马,我虽不懂赏马,也能一眼看出这些马价值不菲。这些人中间,护着一辆稍显华丽的马车。 我环顾左右,除了这队人马,再没有其他人出没。果然那另一根姻缘线的主人,便是身处于这些人中。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我果断的拦在了那队人面前,直逼得领头的两人飞快的扯住马绳,那马车便如我所愿的停了下来。 随后便有人向那坐在马车里的人说了些话,大约是在说明外面的情况。 我手中的姻缘线在这队人马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光芒也越来越亮。到了现在,那光也亮到了极致。我便更加确定,这些人当中一定有我要找的人。 但当慕容临洛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时候,我却是吃了一惊。但不是惊于偶遇的巧合,而是他身为人皇,此时不该是在待在皇宫里吗? 他见着我也是同样的惊讶,但仅仅一瞬,便从容的跟我打起了招呼。 “赤若,你为何会在此处拦下我的马车?嗯,这两位是?” “这是索岚,是我在途中认识的一位,嗯,朋友,”我看了一眼索岚,见他没有异议,才继续说下去,“这个是我的堂弟云墨。” 我给他们介绍了双方,知晓眼前之人便是人族的人皇之后,索岚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却见云墨兴奋的不行。大约是在天宫听那些碎嘴的老神仙说起过,先前上一任人皇驾崩后的事,便对慕容临洛有几分尊敬。 原来这是慕容临洛的人马,那此事就更加好办了。 我是知晓慕容临洛的为人的,便觉可以将姻缘线之事告知与他。先前他登上皇位,我也算是帮过他,这时寻求他的帮助,也是合情合理了。 但不曾想到,他竟然拒绝了我。 “我们此行,也是有要事要办。”慕容临洛有些为难的向我解释道,“近来皇城里出现了一伙暴徒,烧杀抢掠,十分猖狂。原本只是一些人,官府也抓了一些人,但没想到却愈演愈烈。他们成立了一个叫做九行帮的组织,将皇城中原本的街坊无赖也吸纳了进去,现在已经开始公然和官府叫板。我派出去的人查到九行帮的秘密据点在皇城外,这便赶紧带了些人去一探究竟。” 我这便又想起,昨日和云墨发生争执的那些人,大约也是这个九行帮的。 不过,虽然慕容临洛表示事态紧急,但无论如何,我也要将此事了了才能回到天宫。与其等待,不如跟着他们一同去找那九行帮,在途中也能稍稍分辨一下那根姻缘线到底属于谁。这样一来,既不会误了他们的事,也不会误了我的事。 我将此提议说给慕容临洛听,他却不太乐意。 “这是我人族之事,你若要插手倒也没什么,但若是像上次那般......” 他话说到一半,我便知他的顾虑。 “放心吧!我必不会贸然出手。”我又将索岚推了出来,“我的这位朋友武艺高强,却并非天族,若是有什么祸事,有他在也不必太过担忧。” 我实在坚持,慕容临洛才勉强捎上了我们。 因着那马车本就是为慕容临洛一人准备的,空间不算太大,勉强也只能坐下两人。我便同慕容临洛一起坐在马车里,索岚带着云墨跟在队伍后面。 “索岚叔叔,为何赤若姐姐可以坐在马车里面,而我们却要跟在队伍后面走呢?”云墨一边走着,一边扬起小脑袋问索岚。 “因为她是她娘的女儿,有她娘当年的风范。”索岚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没有再理会云墨。任他再怎么问,也没有半分言语了。 在距离九行帮据点不远处,慕容临洛命令众人停了下来。他的身边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名叫姜旭,是这次探查九行帮的领头人。慕容临洛要同他再确定一次进入路线,便令众人休息,也让我有机会弄清楚到底谁是姻缘线的主人。 我在据众人休息之处稍远的地方坐下,等待云墨将他们一个个带过来。有着慕容临洛的命令,众人也很配合,即使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原因。 我将那线团化出,众人轮流向我走近,我便细细观察着姻缘线的光芒。 但等这些人一一走完,姻缘线也没有任何变化,它依旧亮着,但光芒并没有明显改变。 云墨撑着脑袋想了想,便又朝姜旭跑了过去。 大约他们的话也已经谈完了,姜旭便跟着云墨走了过来。那姻缘线果然闪耀得更加厉害了,光芒明显比先前亮了许多。我心中也十分欣喜,总算找到这另一人了。这便将线团又收了起来,毕竟等此事完,这线团还得还回月下老人那儿。 “找到你要找的人了吗?”慕容临洛在我侧后方问道。 许是我太注意那线团的变化了,我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的。 “找到了。”我指了指姜旭,“慕容,此番还得多谢你的帮忙了。” 九行帮的据点在山腰上,皇城外不远处只有这一座勉强算作山的小山丘,但坐落在山腰上,视野倒是极好。看来那九行帮的头领也是个有心人,大约不会是像那些同云墨纠纷的人那般的草莽。 慕容临洛爱民,这般看来,便能先同九行帮的头领谈一谈。我能想到,既然已经组成了一个组织,那必然不会只是打家劫舍而已,背后一定还有更明确的目的。慕容临洛此番只带了一队人马,大约也是如此思虑。 我已同慕容临洛谈妥,待处理完九行帮之事,便能允许姜旭随我一同去见一见那位辛宁姑娘。 我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撮合他们的,但首先也应当是先见个面为好。 第五十章 初探九行帮 当我们悄悄行到山腰上时,小绒球突然从我的衣袖里钻了出来。我昨晚说要让它陪云墨回莫须山,大约是把它吓了一吓,后来便缩进我的衣袖里,一直睡到了现在。想着也该让它出来透透气了,我便让它趴在我的肩上。 九行帮还是有些势力的,大队人马不便一同上山打草惊蛇,便只有慕容临洛和姜旭上来。至于我们,当然是我强行跟上来的。原本慕容临洛不同意我跟上来,但我须得保证姜旭的安全,若是他出了什么事,那辛宁姑娘的姻缘线可就真的毁了。 因着我坚持,慕容临洛才勉强同意我跟上,但如此,云墨便也非要同我一起,说是要保护好我。这便连索岚也一起跟了上来,我要看好姜旭,云墨就只能由索岚来看着了。 九行帮在山腰上的据点建造得并不华丽,但似乎更注重于实用性。眼前这房屋就像一个巨大的铁盒,足以抵挡人族所用的大多数攻击。房屋顶层还有一个稍小一点的眺望台,若是其中有人守着,怕是我们现下的行踪便都暴露了。只是我早作了防备,便悄悄使了个术法,将我们一行人都隐了身形。 那房屋周围的地上,泥土似乎很新,像是近期锄过地一般。仔细瞧着,这些较新的泥土都规规矩矩的排成一排,这地底下大约是挖了暗道。我再一次确定九行帮的头领绝不会是什么乡野草莽,如此谨慎细致的思维和设计,并非是泛泛之辈能够想出来的。我不禁有些好奇,甚至想赶紧见见这位头领。 “嗖——” 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姜旭就发出了一声闷哼,直直的跌在了地上。 我们诧异的望向他,只见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肩膀。而回想方才的情景,那箭就是从九行帮的据点射过来的。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将大家隐身了。 看来九行帮并没有那么简单,我的法术已属上乘,能透过我法术的掩饰看到我们的,只有足够解我术法之人。且那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到姜旭身上。射箭那人定是知晓索岚,云墨同我都不是人族,而慕容临洛有祥瑞之光的庇护,故此才将箭射向姜旭。 “丫头,箭上有毒。”索岚检查了姜旭的伤口,抬起头肯定的对我说道。 这里离皇城不算太远,但也有些距离。除了通商的车辆,这里少有人经过。这副情景便和皇城里灯火通明的街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没有能够住宿的店家,我们便将姜旭扶到山下,就地安营扎寨。 索岚已经用法力控制住了姜旭身上的毒,伤口也稍作处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看来,那九行帮的人只是想将我们挡在据点外。但因着想同他们谈一谈的消息并未传达到他们耳中,那头领是否愿意同我们交涉,还不得而知,也许方才只是他们发现有人入侵的正常反应也说不定。但更令我在意的是,那属于人族的九行帮里,是否有着法力强大的别族之人呢? 我心中众多疑惑不得解答,若是以往,嫌着麻烦也就由他去了。但此行是有事在身,当事人又中了那九行帮的人一箭,我一时半刻也不能离开这里了,便索性将此事弄弄清楚。若是有幸真能将此事一并解决,也算是帮慕容临洛了结了一个心头之患。 这样想着,我便趁着众人又是忙着修改探查计划,又是忙着照料受伤的姜旭之时,偷偷溜回了山腰上。 天色已晚,山上只有窸窸窣窣的几棵树木,更多的是一些草丛和灌木丛。既已知晓九行帮中有法力了得之人,我便索性躲也不躲,直接正大光明的走上山去。 但有意思的是,现下反而因为天黑,极好的隐藏了我的行踪。我直走到靠近那作为据点的房屋旁边时,还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我。 这房屋实在奇怪得很,我轻轻地绕着它走了一圈,四周竟都没有可以打开的入口,就连看起来能够打开密门的机关都没有。能够一眼望见的进去的办法,就只有从房屋顶上那个眺望台上下去了。 我想了想,还是隐了身形,一跃上了屋顶。此时隐去身形,也不知有没有作用,但若是那位法力深厚之人不在此处,我行事便能方便些了。 果然如我所料,那眺望台上有一道小门,上面有一道巨大的铁锁,这铁锁甚至占了门的一半。不过,我随手一挥,锁便打开了,看来这锁是为人族准备的。只是我有些奇怪,这么高的房顶,哪有人族能够轻易爬上来? 锁开了,我便上前推了推门,这才发现不对。 我竟在这门上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法力,那法力由房屋里面连接,最后落在了......铁锁上。 我顿时惊了又惊,看来还是我小看了这九行帮。方才那铁锁,若是我不先行将它打开,现下便可以在铁锁上慢慢注入法力,将环绕在其上的另一股法力冲下去。但我已将其打开,那股法力便随之流向门上各处,现下即使我能将四散的法力重新聚起,也没有别的办法让它们再回到铁锁上了。 想到这儿,我甚至有些佩服起设计这陷阱的人来,的确是个极好的法子。看来慕容临洛要对付的,可不是个普通人。 现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回到山下同他们会合,只是我却不知,我偷偷跑出来这一趟,却让他们慌了神。 当山脚下众人告知我,慕容临洛发现我不知所踪之后,就和索岚,云墨一同上山了,我便又折返回山腰上。云墨这小娃娃很是了解我,便知依我的性子,必然是先行去往九行帮了。但他们也不知先在原地等一等,我这一来二去的上山下山,即便是有法术的协助,也免不了累得慌。 一路上山都没有瞧见他们,但我沿着原先那条小道走上去,能够明显的看出他们的脚印。大约是因着慕容临洛身为人族,他们便只能步行上山了。 那些脚印一直延伸到房屋周围,我便知他们同我一样,也想到了该从眺望台进去。 不过我到了眺望台,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方才被我弄开过的铁锁,也已经完好无损的锁上了。我将手搭在锁身上,细细的感受其中的法力流向。不错,这道法术又恢复了原样。 慕容临洛他们的脚印细碎的落在门前,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来过这里,但是否通过这道门进去,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此时既然这法术恢复正常,我便也可以将锁打开了。 我一路走来,也并没有瞧见慕容临洛他们返回的痕迹,大约还是往里去的可能性要大些。 第五十一章 顺走一只龙形飞镖 打开了眺望台的门,我先往里望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楼梯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通往的是什么地方。但门既然已经打开,不走下去岂不白白损了些法力。 我没有丝毫犹豫,便在黑暗中摸索着往里走去。现下还不知里面有些什么,我便没有弄出些光亮,只怕扰了其中的人。 楼梯很长,似乎是盘绕在一根较粗的柱子上,我想了想,这根柱子大约就是屋顶上那个眺望台底下支撑之物了。不知沿着楼梯走了多久,我终于可以看见一点点光亮了。看来,这房屋里面是有人在的。 借着从底下传来的微弱光芒,我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旁边的柱身。不看还不知道,这一看便让我吃了一惊。 这房屋在外面看来朴素无华,里面却是华丽无比。就连这楼梯旁的柱子,上面也是装饰了各种各样的花草,细看之下,甚至还有些名贵的珠宝。难不成这群人将抢夺而来的东西,都用来装饰据点了? 继续往里走,其中的装饰就更加夸张,兴许人族就喜欢这样华贵的装扮,但依我看却实在过分了些。 这里竟然空无一人。 我在房屋里转了一圈,便得出了这个结论。此处看得出曾有许多人在这里停留过,但现下只有那些珠宝装饰和有人来过的痕迹。 我绕着墙壁走了一圈,也就打开了那道暗门。这房屋从外面看来,远不是这般大小,至少得大上一倍才是。故此不必多想,也能知晓其中必有其他门道。这九行帮的主人虽说有几分聪敏,到底我这些年担着天族北战神的名头也不是白白担着的。 “谁?” 我刚一踏进门,便随着一声怒喝,一支龙形飞镖就朝我打了过来。幸亏我闪得快,若是慢上一拍两拍,少说也要落下个破相的下场。 那飞镖插在我身后的石壁上,直把那石壁凿出了一个大洞,再用些力气,怕是要将这石壁直接粉碎掉了。我从来不知道,慕容临洛还有这般本事。不过他身为人族皇室,打小也该是在习武方面有所成就,能扔出那支飞镖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我却感受到,他将庇护着他的祥瑞之光也注入了飞镖之中。 这便更让我惊喜,慕容临洛果真是个厉害人物。从古至今,能将祥瑞之光自行使用的,也不过只有初代人皇了。像慕容玄正那般的,祥瑞之光对于他们来讲,也不过就是层保护罩罢了。但短短数月,慕容临洛就能将祥瑞之光运用自如,还真是难得。 我还在心中暗自佩服他,慕容临洛便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没事吧?这地方现下这般光景,我便不得不猜测是有人埋伏在外,贸然出手可有伤着你?” “无事无事。”我朝他摆摆手,将身后石壁上的飞镖拔了出来,“若是觉得对不住我,便将这飞镖送我吧!看着怪好看的。” 他倒是大方,那飞镖便成了我的囊中之物。一支沾了祥瑞之光的飞镖,怎么说也该有几分用处,只不过我此番倒是真觉着这飞镖好看才随口一说,他竟真的给了我。 刚把飞镖收好,索岚便招呼我过去。 我现下便明白他们表情如此凝重的原因了。 眼前是用花草围着的几具尸体,像是刚刚才死去一般,这些人面色红润,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就像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的。据云墨和索岚所说,这些人便是先前在夜市同他们起了争执的那群人,也就是在皇城里横行霸道的那些恶霸。 但按照先前慕容临洛告知我的,这些人岂不就是九行帮的帮众了?既是帮众,又为何会死在此处呢? “先前同这位小公子起了争执的,皆是躺在此处的这些人。我九行帮已将他们全部处死,向小公子谢罪。为表诚意,我九行帮自行迁出皇城,这里的珠宝,也全数留给远道而来的贵们。” 那些尸体旁边,留着一片传声羽,将它拿起,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便传了出来。 我从未听过这般女声,大约是九行帮的帮众吧! 这些人还真是神通广大,不过仅仅为了同云墨的几句争执,便杀了这些人,还将九行帮的据点迁出皇城,真的有必要吗?又或是,云墨只是个借口,迁出皇城还有其他的理由? 但现下确是不得而知的,他们走得急,但却细心地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就连那传声羽,也是在传完话之后便化为了灰烬。 但无论如何,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尽管有太多的疑惑,也不知九行帮是否会卷土重来,但此事也不过是我这么多年来遇到的一桩小事罢。现在的我,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桩我毫不在意的小事,在多年的日积月累下,变成了我日后不得不正视的强大敌人。而那位九行帮中唯一让我有些在意的人,甚至毁掉了我作为天族北战神的所有荣耀。 我心中念着姻缘线之事,想着此事也算了了,便赶紧同慕容临洛他们一起下山。方才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被花草环绕的尸体上,没有一人发现,那密室入口上方,位于正中间的位置,挂着一面像是旗帜一样的锦布,上面书着一个大字——“白”。 又是一个夜晚,醉梦楼依旧宾满座,也依旧有许多人专程来捧辛宁姑娘的场。 我们五人相伴着走进醉梦楼,鸨母一眼便认出了我和索岚。此番我也是扮作男装,压低嗓音装作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慕容临洛大抵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知要作何姿态,便带着他一贯的帝王之气往里走。鸨母识人无数,自然也能感受到他由内而外散发的高贵,便也细致着将他一并迎了进去。 最让人为难的当属那位当事人姜旭了。他是在慕容临洛当六皇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贴身侍卫。如今慕容临洛做了人皇,也顺势将他提为御前统帅。许是在乎着慕容临洛的安全,此人一直十分警惕,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我实在担心他这副样子,会吓到那娇滴滴的辛宁姑娘。 姜旭身上的毒还未完全清除,但我同索岚一起想了个法子,将他身上的毒逼出了大半,现下还需人族的汤药一同调养着,但从表面上看已经无甚大碍。 我思来想去,找不到什么好法子来撮合姜旭和辛宁,便索性替辛宁赎身,再让慕容临洛将她赐婚于姜旭。至于感情,日后再慢慢培养便是。我也向慕容临洛打听过,这姜旭常年一门心思扑在差事上,也不曾有心属之人。 赎身倒是很顺利,那鸨母毕竟是只认银两不认人。 只是在决定辛宁姑娘的去向时却犯了难,本是想着替她赎了身,便由她同姜旭一起回去。但无奈此人是个榆木脑袋,只说是恐辱了辛宁姑娘的清白,死活不肯将她带回去。 “慕容,你有法子吗?”我求助似的看着慕容临洛。 第五十二章 引梦珠被盗 因着我这般扮作男儿身,若是将辛宁带着同我们一起住栈,不免要被她发现。 “带她回宫吧!”慕容临洛倒是毫不遮掩他的身份,“你们也都随我去宫里住。” 我上回来人族,便见着那皇宫金碧辉煌,同天宫比起来,更有一番别样的风采。既然慕容临洛已经出言邀我们去皇宫里住着,我一来一回的气了几句,便随他一同去了皇宫。索岚素爱自由,但依着我,便也一同去了。 只不过,我躺在慕容临洛的紫宸殿里,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索岚和云墨被慕容临洛安排在接纳特许进宫的官员的平和楼住着,而辛宁则住在新入宫的宫女们居住的新兰阁,那里同姜旭所住的地方较近。但我却有些莫名的不安,慕容临洛让我宿在他的紫宸殿,他自己却要在御书房凑合一晚上,我实在有些受宠若惊。且殿外守着伺候的宫女们悄悄议论着,声音很轻,但我听得清。 “皇上为何要带回来一位红衣公子,还将紫宸殿让给他呢?” “这事的确绝无仅有,这紫宸殿向来是皇上的居所,先皇也只同那位皎皎姑娘在此宿过。” “那位红衣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听说皇上即位当日,身边便有一位红衣姑娘,好像还发生了些不得了的事情,但具体是何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去去去!咱们这儿说红衣公子呢!哪来的姑娘!况且那事皇上不是不许人说嘛,你说话可得小心点儿。” “......” 我叹了一口气,慕容临洛这番要报恩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倒让我又成了一桩谈资。不过,这紫宸殿住着的确舒服,我便也不再多想,什么事都待明日再说吧! 但明日的到来,却还要历经几番周折。 深夜的人族皇宫,当差的宫女太监们也渐渐地开始休息了,只剩下侍卫在夜色下站得笔直。如果他们细看,就一定会发现,一道穿着夜行衣的纤细身影,悄悄越过几道宫门,往御书房的方向去。 慕容临洛勤政爱民,朝堂上的事情也处理的很顺手,现下九行帮之事也告一段落了,他便也早早的歇下来,打算睡个安稳觉。但偏偏有人要来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御书房侧边的窗户翻越而入。这窗户开的极小,但此人身材娇小,便稍稍注意一番,勉强也能通过。这人的动作很轻,大约是专程受过训练的,她刚一进来,便开始在屋内翻找,看样子应该是在寻一件不太大的物品。 但寻了片刻,却还是一无所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此人停下了翻找的动作,转而将注意力移到熟睡着的慕容临洛身上。 那人悄悄地走近慕容临洛,脚步放得更轻了。她小心翼翼的在慕容临洛身边摸索着,终于在他的玉枕下面摸出了一颗蓝色的明珠。 那人长舒了一口气,正要离开,却突然被捏住了手腕。 “胆子不小啊!”慕容临洛猛地睁开眼,那人被他的眼神一震,手也跟着抖了一抖。 “是个女子?”慕容临洛感觉到手中捏着的是一条极其纤细的手腕,下意识的松了些。 那人却是个训练有素的,见着慕容临洛这一晃神,另一只手飞快的从衣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朝他的手臂狠狠的刺了一剑。 “嘶~”慕容临洛受了伤,却还是握着她的手腕不放,“来人!” 那人听见外面疾驰而来的脚步声,一下子慌了神,拼命的从慕容临洛手中挣脱。 慕容临洛方才受了她一剑,失了些力气,只来得及在她转身之际扯住她的衣摆。但无奈此人逃得急,慕容临洛的手上,也只留下了一块从夜行衣上扯下来的破布而已。 “皇上!”门口的太监急急赶来,“皇上受伤了,快去叫太医过来。” “无妨,快追!”慕容临洛甩开前来搀扶的太监,带着匆匆赶来的将士追了出去,一时间,原本暗沉沉的皇宫里,又开始明亮了起来。 我在紫宸殿里睡过去没多久,便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已经熄灭了的灯也再次亮起。我揉了揉眼,大约才睡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到天亮的时候罢。 我随意披了件外衣,便出去看看情况,这样吵闹,我也不太睡得着了。 好巧不巧,刚一出门,便遇上了飞奔而过的慕容临洛。 我急忙飞身出去拦住他,“慕容,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 他看样子十分焦急,但被我拦着,还是应了我的话。 “方才有人闯进御书房,偷走了些东西。” “你受伤了?”我一眼瞥到他手上不断涌出的鲜血,“不处理一下伤口就这样跑出来怎么行!” “我没事,这点小伤不打紧。”他将受伤的手臂背到身后不让我瞧见,又急着要去追赶,“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必不能让那人逃了去。” “你给我回来!”我赶紧上前一步,再次将他拦下,“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非得要你亲自去追刺?祥瑞之光保得了你的命,可保不了你的伤!” 我这一声斥责竟让他愣了一愣,我向来是不太爱训斥人的,天宫里审讯犯人也多是我的三位兄长代劳,但此次他的伤口确实很深,我便一时心急。毕竟这可是我挑选的人皇,虽已有祥瑞之光的牵引,我私心里却还是算作我的一部分功劳,对慕容临洛的安危,便也格外看重些。 但这声斥责却着实有效,他叹了口气,“那人盗走了引梦珠。” “什么?”我也惊了一惊,来人族这些天发生了一些事,竟然让我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但现下慕容临洛受了伤,引梦珠被盗,我也不能同时顾上两边。 “你们先回去,我去追!”索岚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我便瞧见一个身影飞快的奔了出去。大抵他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出来看看便遇上了这一出。只不过,自从遇上索岚,他便对我们身边发生的事都极其感兴趣。我能感觉得到他没有恶意,但究竟为何对这些事这样上心,我还是有些疑惑。 那人是个人族,但速度极快,加上她身材纤细,逃起来也是灵活。她似乎有特定的目的地,一路上没有丝毫犹豫和停留,只一路向宫外奔去。 在离皇宫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有一个人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一身夜行衣的女子一阵小跑,才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第五十三章 辛宁不是辛宁 “可真慢的很,近来真有好好训练吗?”那人似乎等了好些时候了,言语中听不出什么感情。 “主人息怒。”那女子也没有多言,只是将手中紧紧握着的引梦珠递给他,“东西已经拿到了。” “是这东西。”那人接过引梦珠,细细的看了看,又将眉头稍稍皱起,“只是,你不该给我带个尾巴过来!” “主人,我这一路赶来都很小心,绝没有人跟上来。”那女子始终没有发现身后一路尾随之人。 “罢了,你先回去吧!”那人朝女子身后看了一眼,“来人的实力不是你能察觉的。” 那女子得了命令,便又朝皇宫里去,纤细的身影一跃便进了新兰阁。 待女子走后,索岚便也不躲不藏,大大方方的就在那人面前现了身。 彼时还是半夜,昏暗的树林里看不清人的面容,但两人默契的没有化出光亮,只有那人手中的引梦珠发出微弱的蓝光。树林里有一些微风,两人相对着站立,只听得见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索岚大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那人似乎朝索岚走近了些。 “云游四海,惬意的很。”索岚低笑了一声,瞥到他手中的引梦珠,“你手中那玩意儿最好还是交于我还给天族那女娃娃才是。” “哈哈哈哈哈,天族那女娃娃?”那人似乎在黑暗中将引梦珠绕在手上把玩了一番,“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女娃娃可不是天族......” “不当你管的事最好不要管,以免惹祸上身。”索岚赶紧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我若是还会怕这些祸事,便也不会在此时跑来人族待着了。”那人慢悠悠的说道,“只是索岚大人这么多年寻着那位夫人,是否寻到了些踪迹呢?” “这也是不当你管的事。”索岚的语气不太和善。 “既然索岚大人不愿同我叙叙旧,那我便先行一步了。”那人见索岚语气不善,却依旧笑着。 “你要走可以,引梦珠留下。”索岚作势要拦住他。 那人挥了挥衣袖,即刻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飘荡。 “这引梦珠我还有用处,就先替那女娃娃收着,时机到了,自然会交还与她。” 索岚没有去追,他知晓那人深不可测,也从未见过他的法力高深到了什么地步,贸然去追,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 那人走后,索岚在昏暗的树林里又待了片刻,才慢慢往皇宫里走去。 那人方才所说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独自找寻霜夫人的踪迹多年,每每追到一个地方,她便又迁到另一个地方。时间久了,他也知道霜夫人不太想见到他。这便随她一般,云游四海,旅居各地了。 慕容临洛在我的要求下终于包扎了伤口,又好好休息了几个时辰。 那引梦珠没有寻回来之事,我自然是瞒着他的。 索岚告诉我这件事时我也没多大反应,总归这引梦珠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要紧,只是担心月下老人会因为此事稍稍责备我几句。既然丢失了,我便去向他认个错,此事也就了了。 至于那盗走引梦珠的女子,索岚告诉我,她是宫中之人。我便将此消息也告知了慕容临洛。他对此事愧疚得很,让他能找出那女子,也是给他的一点安慰。 但此事我却没怎么放在心上,现下我更上心的是辛宁姑娘和姜旭的事。 那姜旭为人正派,又是慕容临洛身边的人,配上辛宁,我却有些替他惋惜了。虽说那姻缘线是属于辛宁的,但她眼神不太清澈,心中盘算太多,甚至不像个普通人族女子。 按着索岚的说法,那女子是往新兰阁的方向回宫的。慕容临洛便派了一些人在那附近搜索,几番找寻之后,新兰阁也要翻上一翻。 那时我正在辛宁那里,旁敲侧击的询问她对姜旭的印象,无奈她只是一味的无差别夸赞而已。 兵士们闯进房中,我便任由他们搜寻,辛宁的脸色却十分不好。她一边继续同我说话,一边眼神却不断地跟随着兵士们。 此时我便觉不对劲,但直到兵士们将一件扯破了衣摆,袖口还占有丝丝血迹的夜行衣翻了出来时,我才将辛宁同昨晚偷走引梦珠的人联系起来。 “你们去把慕容......去把皇上叫过来。所有人都去。”我吩咐了一声,他们虽还有些犹豫,但大抵是依着我昨晚宿在紫宸殿,便觉我身份尊贵,还是听我的赶去找慕容临洛。 这样一来,整个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我和辛宁。这番我也没必要再以男装示人了,便索性变回了原本的样子,又顺势甩出了我的离尘鞭。 “说吧!”我朝辛宁扬了扬头,“你是何人,引梦珠在哪里?” “我,我只是醉梦楼里的姑娘。”许是我这阵势吓着了她,辛宁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 “哦?可真是个身手了得的姑娘。”我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是我太过大意了,这些天来,我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辛宁的不对劲。 “既已被识破,还是从这姑娘身上分离出来吧!”我冷笑着看向面前的“辛宁”,“你这个两生契可使的不怎么样!” 这辛宁白天看来,只是眼神中有些盘算,到了晚上,却变成了身手敏捷,能只身前往御书房盗取引梦珠之人。我便猜想,定是有人给她下了个两生契。所谓两生契,便是将一个人附在另一人身上,但被附身之人却不知,白日里能凭她自己的意识行事,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到了晚上,这具身体便完全由另一人掌控。被附身之人白日里再醒来时,也对晚上的行为没有半分记忆。 “姑娘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那“辛宁”依旧装模作样的后退了两步。 “罢了。”我懒得同她多费口舌,便将手中的离尘鞭甩了一甩。 手腕却突然被人握紧,我诧异的回过头,慕容临洛就站在我身后。 “你不要出手,此人就算被附了身,原本也是个人族,你若是同她动手,稍有不慎,又要受些责罚。” 我想了想,觉着他说的有道理,便自觉的退到一边,由匆匆赶过来的索岚动手,将附在辛宁身上的那人逼出来。 这些天发生了好些事情,云墨也乖了许多,只默默地站在我们身后观望。 “不,不要,我不要和她分离出来!啊——” 第五十四章 原来是你 “辛宁”在索岚的强制分离下,突然变得很痛苦的样子,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索岚收回了法术,那附身于辛宁身上的人便在转眼之间化为了灰烬。 我这才渐渐明白,方才她那般怕我将她打出来,原来竟是一同宿主分离便会灰飞烟灭么!但我却不记得这两生契还有这么个说法。 只听得索岚暗中说了句“他们做的还真是狠绝”,我不知这话是何意思,也懒得追问,便也由了他去。 九行帮的新据点里,主座上有一人拿着蓝色的引梦珠在手里把玩。突的有人进来报告。 “主人,辛宁暴露,被强行分离宿主。” “死了吗?”主座上那人淡淡的问着,头也没抬一下。 “死了。” “死了就不用过来禀报了。”那人朝地上跪着的属下眨了眨眼,好看的面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丢失了引梦珠原本不是件好事,但将附身于辛宁的那妖物除去后,慕容临洛便安排姜旭照料着她。这一来二去的,就又过了几个月,辛宁的身体好转过来,竟也同姜旭生出几分情愫来。 好在这几月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我便带着云墨在人族皇宫里安心住着。索岚也不急着离开,便同我们一起在人族玩耍了几个月。而慕容临洛虽时时有朝堂之事傍身,也能抽出些时间尽尽地主之谊。 看着姜旭和辛宁终于走在一起,我这桩差事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我便同他们一一道别,打算回到天宫去。在人族也待了这么久了,不知道天宫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我同慕容临洛并肩走在宫道上,这便同他说会儿话就回去了。云墨那小娃娃同索岚很是合得来,这番临走之际却还要和索岚一起出去逛一逛,我便也由了他去。 “慕容,这些天叨扰你了。”我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 “无事。”他抿了抿唇,终也只说出了这两字。 “这件事也总算功德圆满了。”看着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心情也不错,便顺手化出那几个月不曾拿出来的线团。月下老人说过,若是被牵了姻缘线的两人能走到一起,那原本的线团便会变成一个明亮的小球。 但此时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那线团依旧是线团,其中属于辛宁姑娘的那根黯淡了许多。我便想起此前月下老人所说,姻缘线离主人越近,光芒便越亮。可现下辛宁该是在姜旭身边,这线团就算没有变成小球,也该两根线一般黯淡才是,但另一根姻缘线却异常明亮,只有辛宁姑娘的那根暗了下来。 我不可思议的望向慕容临洛,他却一脸淡然。 “是你?另一根姻缘线不是姜旭,是你!” 我终于反应过来,那日在姜旭朝我走过来时,慕容临洛也来到了我身旁。我早该发现的,只是当时慕容临洛也没有异议。我已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于他,若是他看到他自己走过来时,姻缘线变亮了,应当告诉我才是。 “你一早便知道了对不对?”我有些生气的看着他,“那天你就站在我身后,你一定发现了。” “是。”他很爽快的承认了,“我只是觉着那位辛宁姑娘更适合姜旭罢了。” “可是这样一来,月下老人就没法再给你牵姻缘线了。”我突然很是沮丧,本以为促成了一件大好事,却没想到还是这般结果,我甚至有点后悔那天去姻缘阁了。 “无妨。” 他淡淡的笑了笑,趁我皱着眉头苦恼之时,竟然一把将我手中的线团夺了过去。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随手将那线团扔进了油灯之中,只留下一撮灰烬。 “你!”我今日可真是被惊了好几回。若是将那线团留下,我兴许还能找到办法解开,直接烧掉便怎么样也不能恢复原状了。就算他气我将他的姻缘线同那辛宁姑娘的绕在了一起,也不该这样撒气,这可怎么办才好? “姜旭和那位姑娘现下已经情投意合,应该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了。”他转过身来面对我,“据你先前所说,我现下毁掉这线团对他们的情义也不会有半分影响。” “可是你......”我有些为难。 他像是知晓我要说什么似的,赶紧打断我的话。 “我便无须什么姻缘了。”他勉强露出了笑容,“自从遇上你,我便再也不会有什么姻缘了。” 他直勾勾的望着我,只把我望得有些忐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 “因着你助我登上了人皇之位,作为一族之主,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便没有时间去管那些姻缘之事了。”慕容临洛见我愣了神,便出言解释道。 我这才放下心来。方才看他的眼神,总觉着有几分说不出的暧昧情愫,让我有些心慌。 我便赶紧向他胡乱道了个别,去接了云墨就朝天宫去。 我走得太急,便也没有听到慕容临洛随后轻声说的那句。 “就算留着那姻缘线,大抵也是不能同你牵到一处的。” 夜里的莫须山总是十分寒冷,但我们云家以此地为家,也不曾考虑过气候。因着我们云家一系生来不惧外界的冷暖,便挑中了这里的地形和景色。但山中的其他仙人或是依附于云家的山精野怪,却是不能同气候抗衡的。 踏歌居住的那片竹林要稍稍暖和些,她便不常出去。 我是云家一系中唯一一个对外界温度有感的,这一点来看,我却不太像是云家人了。但我从小生在这里,对气候的抵抗比常人要强一些。闲时却也爱往踏歌那里跑,竹林里不仅暖和,还有踏歌的好厨艺。便是这好厨艺锁着我,如今即使在天宫里待着,也常会忍不住回去找踏歌寻些吃食来。 我从人族回来的时候,途中瞅见有小贩在卖鱼,那鱼看着很是鲜美,我便捎上两条给踏歌带过去。只是,我向来怕麻烦,便索性让云墨带着鱼先回莫须山,给踏歌送过去。 这次人族一行是为了弥补我的过错,如今事情虽不算完美解决,但还须去到姻缘阁知会月下老人一声。 姻缘阁地处偏僻,月下老人又喜独处,我便轻悄悄的走进去,不见一个人,也不觉奇怪。 向月下老人说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竟狐疑的将我前后左右看了好几圈。姻缘阁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月下老人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十分严肃。 “竟是人皇的姻缘线。”他自言自语的低声叹了一句,又抬起头来对我说,“真是他亲手将那姻缘线烧毁了?” “千真万确。”我点了点头,心想着这两父子还真是完全不一样,慕容玄正妻妾众多,还负了四海蛟龙,而慕容临洛却一门心思扑在政事上,不愿涉及儿女私情。 “也是个痴情人啊!”月下老人十分夸张的盯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第五十五章 踏歌不简单 我回到莫须山是次日晚,莫须山下了雨,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芳香。但还是同以往一般,气候有些寒冷。踏歌住的那片竹林里倒没怎么瞧见落叶,雨水也没有累积起来的样子,约莫是她使了个术法将雨水隔开了。 我到了莫须山,便索性步行着往竹林去。没有潮湿的土地,走起来也十分爽快。 愈往里去,米饭的香味便愈加浓郁,细嗅之下,还有些嫩竹的清香。我便知道,踏歌又将竹筒饭煮上了。 我这番回来,还没来得及知会她一声,正巧赶上饭点,也算是我的福气。在人族托云墨带了两条鲜鱼,也不知那小娃娃有没有送到踏歌手中。 夜晚的竹林没有太大的光亮,但再走近些,依稀能看到踏歌的小房子。房子里有些火光,不是用法术生起的那种光亮,我想那大概是踏歌做菜生的火。 我轻手轻脚的走到房子边,打算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小时候我经常这样。那时踏歌刚被爹娘救下,安置在这片竹林,骨子里还有被小妖怪们欺负的胆怯,我每每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能吓上一吓。后来时间久了,她才慢慢适应,但我这个习惯却一直保留到现在。 房子里传出来了竹筒饭的香味,我透过窗户往里瞧,却不见半个人影。 大约是出去了。踏歌记性不算好,偶尔会丢三落四,从前也曾做菜做到一半,才发现食材没有准备完善。 我翻身从窗户跳了进去,既然她不在,我也懒得再吓一吓她了。 就如我嗅到的那样,踏歌已经将竹筒饭煮上,我托云墨带过来的鲜鱼也已经准备好。我向来在厨艺上没什么造诣,留在这儿也无事,便自作主张的出去寻一寻踏歌。若是没寻到,转身回来也当是散散步。 这片竹林不算太大,我平日里走上一时半刻,就能将这个竹林绕一圈。现下虽是夜晚,但这地方我很熟悉,摸索着也不怕迷了方向。 我走了片刻,便见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光亮,那不是踏歌房子的方向。 这片竹林近年来少有活物靠近,听爹娘说是踏歌设下了结界,但我从未感觉到这里有什么结界的存在。不过,我也不想多问,踏歌向来心思细腻,大约是她学了些另外的法术,她们妖族的秘法之类的。这片竹林向来由踏歌主宰,设下结界便是不愿他人打扰,我又想起她幼时被其他妖族欺负之事,便又想着要对她的情绪格外照顾些。 我朝着那光亮的方向走去,尽量压低脚步声。 那边远远地便能看见两个人影。若是踏歌不在这两人之中,那便是无端闯入竹林,且能越过踏歌设下的结界之人,能费这么大气力破了结界进入一个小小的竹林,必然动机不纯;若是踏歌在这两人之中,她又没什么朋友,说不定是遇上了什么不速之。 这边的树木茂密的很,我往前走到最接近她们的地方,便找了个位置藏了起来。这里视野很好,还能依稀听到她们的说话声。 我向那边看过去,踏歌的面前站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背对着我,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仅看背影,却有一种在何处见过的感觉。 “如果只是合作的话,当然没有问题,但你值得信任吗?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是踏歌的声音。 “当然值得信任。”另外一个女声响起,我似乎听过这个声音,“更何况,我们现在遇上同样的问题,只有相互合作,才能双赢。你若是不肯同我合作,也没有办法突破这个问题吧!” “但你的身份,我还是不太......” “可别把我同那人混在一块,我可没他那般窝囊。”那女子匆匆打断踏歌的话,我也终于想起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我们一行人离开锦封亭之时,便听说了妖后梓越失踪的消息。但妖后在前一日还好好的,突然失踪实在蹊跷。我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此处,还找上了踏歌。不过,她们谈论的究竟是什么事,我却没有半分思量。踏歌久居竹林不曾出去过,怎的会引来梓越? “话已至此,必要之时我会同你联系。”趁我愣神之际,她们又说了些什么,梓越便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离开。 就在她转身那一霎那,我瞥到了她的脸。和在锦封亭时不同,她的右脸上有一道如同裂痕一般的血色疤痕,看起来十分狰狞。 梓越离开后,踏歌没有急着回去,反而站在原地思考着什么。我记得上一次在竹林外遇到她,是在落雁峰,那时我正在追查泣血咒之事。梓越脸上的伤痕,看样子和泣血咒有关系,我便又想起当时在锦封亭,从她身上闻到的丝丝血腥味。 可是,梓越为何会来找踏歌呢?即使踏歌的妹妹竹衣曾经修炼过泣血咒,也和踏歌没有半分关系。 实则,我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踏歌同我相处了这些年,我便不愿往那个方向想。罢了,还是出去好好问问清楚吧! 竹林里很黑,梓越走后,踏歌便将仅有的那点光亮熄灭了。我下定决心走上前去。 “赤若,别出去。”我被身后一人伸手一搂,便又沉寂在黑暗中。 身后那人紧紧的禁锢着我,踏歌却在此时转身离开。待她走远,我才被松开。 点点光亮在我手中升起,身边的草木都被照得铮亮,我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千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从来都很自信我天族的结界,但千帐先是通过结界自由出入天宫,现下又视竹林结界若无物,我便有些怀疑是否我天族的法力弱了下来。 “我在追查泣血咒之事,发现妖后梓越有些蹊跷,便一路跟随到了这里。”千帐倒是坦白的很。 我走过踏歌先前站过的地方,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似乎和我在梓越身上闻到的有些不一样。我冷着脸,竹林里同莫须山相比,是较温暖了些,但依旧寒气入骨。千帐跟在我身后,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寒冷。 “你为何不让我去当面问问踏歌?”我阴沉沉的,这副表情较我平时差不了多少,但此时此刻,我确是想掩饰些心中的不安。 “你也发觉了吧,”千帐打算同我明说,“你的那位好友,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同泣血咒或许有些关联。” 第五十六章 踏歌出逃 千帐似乎在细细斟酌着用词,但他愈是这般,我便愈觉着踏歌有问题。千帐同我一起时,总有些不太正经。但我确是知道的,他办起正事来,是丝毫不会马虎。而此事,我确是也有些察觉,但我实在不愿怀疑踏歌。 今晚的竹林出奇的安静,我就是想借些声响来掩饰我的不安,也是无济于事。低着头细思了良久,我才抬头看向千帐。他站在我面前不急不躁,静静地等我思量。 “你先去追梓越。”若是踏歌真有问题,也须得我来解决才是。我朝他扬了扬头,“那妖后不是正在修炼泣血咒么?脸上的痕迹很明显了。” 千帐皱了皱眉,看样子有些难以开口。 “实际上你说的没错,”他叹了口气,大约是想同我坦白,“妖后修炼泣血咒遇上了瓶颈,脸上出现那些痕迹,所以前来寻找修炼已经超出这个阶段,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的你的那位好友,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些解决办法。” 他看着我脸上的阴沉,仍然继续说了下去,“听她们方才的对话,大约已经开始合作了。” “你去追梓越,踏歌交给我。”我面无表情的坚持。 千帐思索了片刻,终于妥协。 “你的那位好友现下的法力已算高深,又有泣血咒的帮衬,若是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便不要顾及往日的情分了。” 我没有应声,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便和他兵分两路。 踏歌的小房子里,竹筒饭的清香更加浓厚,大约是快要煮好了,但我此时却再也没有享受美食的心情。 在窗边站了许久,我才慢慢踏进了屋子。踏歌刚从竹林的另一边回来,屋子里掉落了几片不小心沾上的落叶。我低下头盯着这些落叶,艰难的挪到踏歌身边。 “你的厨艺还是同以往一样。”我轻悄悄的在踏歌身后说了一句,她身体颤了颤,还是装作从容不迫的样子转过身来。 “尝尝吧!”她将竹筒饭递到我面前,“今天的味道怎么样?” 我看着踏歌温柔的笑脸,心想着再等等吧,等吃完饭再同她说也不迟。 我拿起竹筒饭吃了一口,比以往的味道多了一丝苦味,我的舌头有些麻痹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踏歌的小房子里,她已不知所踪。 昨日那竹筒饭果然有问题,我不禁有些懊悔,这么多年的情义,总想不到踏歌竟然会对我出手。但她大约是在同梓越谈话时,便发现了我在一旁藏着。 现下她使了个法子从我眼皮底下逃了出去,必然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我只能先去同千帐会合,看看他跟踪梓越有没有什么收获,毕竟涉及禁术泣血咒,怎么样也不是件小事。 我走到门外,现下已是清晨,天已大亮,但这景象却不是莫须山的竹林。反而有一片海,周围的景色很美,海是湛蓝的,与天空交相辉映。我从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但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海边有一大片月见草,还有一块足以坐上两个人的大石头。 我摸索着走到那块石头边,这是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石头上很温暖,像是刚刚还有人在上面坐过。旁边有两种不同的脚印,看样子是两个孩子的。我顺着那些小脚印往前走,月见草越来越多,便有两个小孩子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白衣男孩和红衣女孩并肩坐在花丛中,有说有笑,看起来应该是认识很久的好朋友。我看着这一幕,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唤醒。 “赤若,醒醒!”似乎有一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一瞬间头晕得厉害,迷迷糊糊的撑开眼睛,我依旧躺在踏歌的房子里。 千帐见我渐渐醒过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原来方才是在梦中,但那梦实在太过真实,让我彷徨了许久才完全清醒。 我扫了他一眼,飞快的冲出门去。外面还在下雨,踏歌设下的结界已经被解开了,大约她迷倒我之后便离开这里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死死的盯着踏歌离开竹林留下的那串脚印,头也不回的问千帐。 “继续查下去。”他能感受到我情绪不佳。 先前他去追梓越,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又折返了回来。我能快些醒来,多半也是有些千帐的功劳,但搁着踏歌的事,我实在提不起劲来同他道谢。 “若是发现梓越的踪迹,还望你能告知我一声。” “好。”他担忧的看着我,“你呢?你要去哪里?” “回天宫。” 方非沉抱着晕过去的瞳巫匆匆走进了流音宫,四周遍布的紫色似乎让昏迷中的瞳巫感觉到不太舒服,方非沉挥挥手,将四周的窗户都打开。阳光轻悄悄的洒了进来,是个难得的晴天。连着几天阴雨连绵,室内的空气都潮湿了不少。 瞳巫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嘴唇也是煞白。在她的心脏部位,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珠体,那是她的内丹。但那颗内丹比正常时候大了一圈,外层似乎被一些浑浊的东西包裹着。瞳巫的身体异常冰冷,即使透过衣物,也能清楚的看到体内的血液被内丹外层的那东西不断地吸走。这也正是造成她面色惨白的原因。 两位暗族医师又加快了脚步,暗君紧急传唤他们,想也知道是有什么急事。 他们曾见过瞳巫几面,她原先是只鼠妖,性子却活泼。她刚待在暗君身边时,对他人都颇具防备,但也掩饰不住骨子里属于少女的活力。尽管是只鼠妖,但暗族大多数人都觉得她更像是一只猫。只是,这女孩为何变成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两位医师都不明所以。 但这症状的缓解办法他们却是知道的。 “曾有妖族医书上写着,妖王血玉有散血的功效。依我等看来,瞳巫姑娘的症状正像是心脏受损,身上的血液汇聚到一处造成的。这般已有些严重,并非普通术法能够缓解。若是有血玉在,说不定能够好转。” 小绒球没什么精神的躺在烟波殿,我先前念着它人族一行累了,便没有将它一同带去莫须山。 回到烟波殿,小绒球便又跃到我怀里撒娇,我稍稍安抚了它的情绪,便看见素月警惕的走到我面前。 “怎么了?怎么这幅样子?” “大人,前几日有一封信送到烟波殿,不知道大人的行踪,素月便收在这里,待大人回来之后再上报。”素月将用法力封住的紫色文字送到我面前。 第五十七章 又逢瘴气林 “信?”我接过来看了看,“谁送来的?” “是暗君的信,但不知是怎么放到门口的。” 信中的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写信之人心情急躁。不过也难怪,方非沉向来在意那个唤作瞳巫的小姑娘,这番是她病了,自然心里要更焦急些。且只看这信中的内容,我也能隐隐感觉到那小姑娘似乎病的不轻。 忽的一阵血腥味传来,我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常年作战免不了要同血腥味打交道,我也渐渐习惯,但这股味道却让我闻起来不那么爽快。 我细细嗅着,这股味道的源头似乎来自我手中的这封信。拿起信又认真的嗅了嗅,没错了,是这信上的味道。 先前在锦封亭的妖王之宴,我曾从妖后梓越身上也嗅到一股血腥味,当时不甚在意。现下想来,这信上的味道同梓越身上的味道极其相似,不对,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难不成瞳巫的病与梓越有关? 我又想起那日在小绒球的帮衬下看到的那些情景,妖王将瞳巫变作梓越的模样带到宴会上,真正的梓越却没有出现。后梓越失踪,我却又在莫须山的竹林里瞧见她同踏歌一起。这几件事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我现下心里念着踏歌的事,本没有闲心思去帮方非沉救小姑娘,但想到此事可能与梓越有关,而踏歌很可能同梓越在一起,我便又决定去暗族探一探究竟。 我出了烟波殿,往北天门走。从这边出去,离方非沉的流音宫没有多远,我唤来一片祥云,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任由它带着我往暗族去。前些日子睡得不好,趁这般微风拂在脸上,小憩一会儿,也是惬意。 我又梦到了南海的那片月见草,还有那两个孩子。他们在花丛中奔跑,相互追逐嬉戏,脸上洋溢着略带稚气的微笑。似乎不远处还有两名女子,她们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有说有笑的看着两个孩子。其中一名女子面容恬静,眼中总有些若隐若现的担忧。另一名女子则开朗得多,她手中拿着一面铜镜,和身边的同伴说着话,不时地绽放出笑容。 但这个梦同上次又有些不同,因为我随即看见了逐渐向那两个孩子靠近的一个黑洞,那黑洞从远方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且变得越来越大,好似要将整个世界吞噬。黑洞所过之处,花草枯萎,动物濒死。 两个孩子似乎没有发现黑洞的靠近,还在自顾自的玩耍。我大声的朝着他们呼喊着,一边飞快的向他们奔过去。 我张开双臂将他们挡在身后,面向着黑洞,我却看到了更加可怖的东西。 日月颠倒,山川尽毁,血流成河,成千上万的六族人竞相逃命。断臂的人皇,瑟缩的狸猫,歇斯底里的白狐,还有满身是血的千帐,而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切的人,那似火的红衣好似要灼伤我的眼。 黑洞带着这些骇人的景象向我扑了过来...... “啊!”我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跌下了祥云,正直线向下坠落。在睡梦中,失了法力的帮衬,又历了一番惊吓,便没法在云上稳住身形。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衣袖,没有小绒球的身影。出北天门之时我还将它抱在怀里揉了几下,这般说不定是在我熟睡之时也掉下去了。我慌了神,便索性任由自己坠落,大抵能和小绒球落在同一个地方罢。 但还未落地,我便被人揽进了怀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千帐将我横抱起,招来一朵祥云,将我放在上面。又在我旁边半撑起身子,饶有兴致的看着我。 腾云术向来只有我们天族才会,想当年我在许多法术上都学有所成,唯独这腾云术学了许久,才不过会点皮毛。没想到千帐一个外族人,竟能将腾云术学得如此出神入化,这样看来,我还真有些惭愧了。 “我方才做了一个梦,你......”我脱口而出,却又赶紧打住,“小绒球掉下去了,我要下去找找。” 云上有风吹过,我许是刚睡醒有些冷,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他却愣了神,不知是因我的话,还是风的缘故。 我们落在了暗族的土地上,这里是一片树林。 不同于普通的树林,这里没有啁啾的鸟鸣声,也没有一丝微风,只有满地的动物尸体。不知何时,我们周围已经布满了青绿色的烟雾状的东西。我猛然想起,这地方我曾经来过。 不,不对,我上次行的方向并不是这边,应该不会遇上那片瘴气林才是。这么说来,这里该是另外一处瘴气林,但这相似的情景,这片树林的可怕程度该是同上次不相上下,甚至那些瘴气更加浓厚。 千帐也发现了这片树林的不对劲,我们得赶紧找到小绒球,赶紧出去才是。 我本以为,上一次是因着我不辨方向,才会在林子里始终走不出去。没想到这一次有千帐领着,却依然只能在林子里打转。我开始发现,这些瘴气大约还有迷人方向的功效。 林子里有一处草垛,草垛旁是一小块铺着干草的平地。那些干草看起来很是蓬松,但堆得密密麻麻的。它们同周围土地的颜色很是相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干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和普通地面有什么区别。 若是以后有机会再次见到这样奇怪的东西,我一定会事先查探清楚再走近。 这是在我踩上干草,掉进林子里的一条密道时的所思所想。 我掉下来后,千帐也跟着跳了进来。那干草下似乎设了结界,即使踩上也不会对干草的外形有任何改变,但会通过结界落在这个地下密道里。我会知道这一点,全因我在密道里看到了小绒球。想来它大约也是不小心踩上干草,才能落到这里的。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有了结界的阻隔,我们暂时不必担忧那些瘴气的侵蚀了。 那结界附着于干草上,看不见摸不着,我们便没有法子解开,也没有法子再从这里回到林子里。但这密道往另一个方向通去,不知能通到何地。 我思索了一番,抱上小绒球就往密道另一个方向走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往前闯一闯。我示意千帐往前走,他似乎也是如此考虑,我们便又向前行去。 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这密道走上一程之后,竟然出现了好几条岔路。 第五十八章 偏要走最可怕的路 每一条岔路的入口都有结界的阻隔,挡了视线,站在外面完全看不清岔路里面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但透过结界形成的光墙,却呈现出不同的景象。一个是宛如世外桃源的花草丛林,一个是波涛翻滚的大海,一个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 我紧盯着最后一条岔路,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梦中的情景。迎面而来的黑洞,黑洞里令人窒息的景象,还有身后嬉戏的孩童。 “啊!”一回忆起这个梦,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就袭满我全身,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赤若,怎么了?”千帐察觉到我的异样,赶紧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我。 我强稳住身形,怀中的小绒球也“嗷嗷”叫了两声,大约是我紧张起来,不自觉的锁紧双臂,将它抱得有些不舒服了。 “我没事。”我勉强朝他笑了笑。 “走这条吧!”我伸出手向面前的这条岔路指了指,眼睛却尽量不去看那结界中的黑洞。 设下这结界的人十分有意思,明明是温暖的干草,却要在下面放一处陷阱;明明是杀人于无形之中的瘴气林,却要将尸体都躺的那样安详。 我便知这三条岔路中,透过结界看到的若是美景,里面必然不会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反而眼前漆黑的一片,兴许走进去就是另外一副光景。再则,我也很在意梦中的黑洞,是一种即使我感到深深的恐惧,却又好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拉着我不断靠近的感觉。 穿过结界的岔路里依旧很黑,但不向外面看到的那般不见天日。洞里的墙壁由一些石壁构成,有细微的光从石壁的缝隙中透露出来。我有些惊讶,细细想来,外面应该是在瘴气林的地底,我深信我们并没有走太远,至少没有走到能够出了瘴气林这样的路程。 但这些光过于微弱,我和千帐还是用法力凝成火光,托在掌心里往前走。我听到了清脆的水滴声,像是特意设置的计时工具,每滴水滴的声音间隔大致相同。 但越往前走,我便越觉得这水滴的声音不同寻常。洞中的石壁上都累积了一些厚厚的灰尘,像是很久没有人来过。地面上也很干燥,看不出有水滴滴下的痕迹。 我紧跟在千帐身后往前走,他却突然蹲了下来。我正四处张望着,一时不察,正好撞上他。为了不至于摔倒,我顺势扶住一旁的石壁。 没想到我刚一触到石壁,它就凹陷了下去。我深信自己的力量不会大到轻轻一推,就将石壁推开的程度。 “赤若,小心!” 我借着手中微弱的火光,隐约看到千帐飞快的站起,随即我便被他抱了起来。 再回头望时,我先前所站的位置已经被一颗巨大的石头砸中。我不禁有些后怕,若是晚了一步,今日怕是就要葬身于这黑漆漆的石洞之中了。 也罢,既已知晓这洞里还有这般机关法阵,我便会更加当心些了。 “随我慢慢往前走,不要怕。”千帐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此时却比以往沉稳了些,我很是欣慰。 “你看我像是在害怕的样子吗?”我心里虽感谢他,嘴上却是不会明说的。担着天族北战神的名号,可不能同那些娇滴滴的女仙们一般。 “倒希望你能怕一怕,我才有可乘之机啊!”他护着我慢慢往前走,言语中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这洞里的机关法阵着实是多得很,但我们大致上还能对付。只是脚下开始出现一些白骨,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年了,似乎这里近年来真的没有人来过。想想这洞的入口是在瘴气林中,一般人闯进林子里都是想着逃命,哪还有心思踏进这洞里。况且就算到了洞中,那三条岔路也能挡住不少人才是。我们现下出现在这个地方,也只能算是机缘巧合了。 越过一众机关法阵,我和千帐都累得很,但所幸我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大厅。 是很古老的那种厅堂,里面没有什么生活用具,但屋顶很高,有一种陵墓的感觉。墙壁上,地上都积满了灰尘,的确很久不曾有人来过。 我是在走到一面与众不同的墙壁前面时,才发现小绒球的异样的。它像往常一样缩在我的怀里,但小小的身体看得出在微微抖动。洞里不冷,方才听见的水滴声也是进来时的沙漏中发出来的,我不明白小绒球为何会突然发抖。 但它又在我怀中往里缩了缩,似乎想要把整个身体都隐藏起来,我想它大概是在害怕。不自然抖动的身体,还有它惊恐的眼睛,都在告诉我这里有它十分恐惧的东西。 我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便将小绒球往怀里拢了拢,继续观察面前的墙壁。 这面墙壁上有一幅画。 我将手中的火光燃得更亮了些,才看清画上的内容。画中似乎是天地刚形成时的画面,山川河流还没有完全成型,也不见有什么飞禽走兽。画的正中间有一个人身蛇尾的男人,他脸上的鳞片让他看起来像是尚未修炼成形的蛇妖。在他的上方,还有一位身着红衣,披着黑色斗篷的俊美男子。那男子向他伸出手,像是要拉他起来,又像是要镇压他。 我凑近那画中的两人,突然恍然大悟,这身着红衣,披着斗篷的男子,不就是云泽嘛! 我死死的盯着这幅画,虽然它从表面上看来平淡无奇,却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我朝着画伸出手。 “啊!”一道火光打过来,我吃痛的缩回手,便看见千帐情急之下,直接将手中用来照明的火光打向了我这边。 随后,他便飞快的跃到我身边,将我带离了那幅画。 此刻,我刚站稳,便见室中大亮,画中那个人身蛇尾的男人竟然走了出来。 “不错嘛,少年人。”他走到我们面前,对着千帐说道,“竟能看出我的迷魂术。” “我们无意闯进,惊扰了前辈,还望前辈海涵。” 千帐上前一步将我挡在身后,语气却很气,大约也看出了此人生于远古时代,不容小觑。 “无意闯进?我希伯可不认这种说法。上万年没人进来过,就能被你们两个小辈无意闯进?”他突然仰头大笑,身后翠绿色的蛇尾摆了一摆,“是南烛大人派你们过来的吗?” “前辈误会了,我们因机缘巧合落到这里,并非由谁指派。”我想了想,说道,“若是前辈能告诉我们出去的法子,我们即刻便走,也不会再扰了前辈的清净。” “刚来就要走?我还......”希伯正说着,眼神却瞟到了我怀中的小绒球。 他猛地朝我逼近一步,“这是......穹隐兽?” 第五十九章 远古神祗希伯 我抱紧小绒球连连后退几步,“前辈怕是认错了,它只是寻常小兽而已。” 我虽不解其中缘由,但小绒球浑身颤抖大约同眼前这人有关,不论怎样,我也得先护着它才是。 “穹隐兽,生于远古时期,是这世间尚存的唯一一只古神兽。此兽温和时极其温和,凶猛时异常凶猛。当年我跟随南烛大人征战四方,平定六族之后向他讨要这穹隐兽,却被他封进画中。没想到如今这穹隐兽竟落到了你这小姑娘手中。” 希伯看起来有些生气,脸上的鳞片随着他尾巴的摆动一张一合。他还是紧紧盯着我怀中的小绒球,那眼神中多得是贪婪,但又还有一丝丝恐惧。我是不明白他的感想的,因着小绒球时常扑在我怀里撒娇,要说凶猛,也只有我初次闯进锁魂山那回,我便对希伯所说不甚在意。 “前辈,前辈既是远古神祗,又何苦要同些后辈计较。”千帐赶紧将我护在身后,“南烛大人尚在六族之中,虽不得寻其踪迹,但若是知道前辈如此为难他的嫡系子孙后代,恐怕不太好吧!” “嫡系子孙?”希伯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云家人?” 我紧盯着他的动向,确定他不会乘机对小绒球出手,才谨慎的点了下头。 “这么说,穹隐兽是南烛大人赐给你的?”希伯眯起了眼睛,上半截身子探到我身边,姿势显得十分怪异。 “是。”我不知他这样问是为何,只能老实回答。 “啊!!!”希伯将探出来的身子缩回去,却突然癫狂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向他求穹隐兽他就不愿给?!就因我不是你们天族人吗?!” 希伯的尾巴朝我们所站之处袭来,我和千帐只能分别往两个方向逃开。 “怎么回事?什么不是天族人?”我一边应对这希伯尾巴的攻击,一边大声询问千帐。这厅堂不算太大,躲起来也很费力,或许此刻我并没有多想了解希伯的身份,只是在这压倒性的攻击下相同千帐说说话而已。 “希伯不是天族之人,他是暗族的首任暗君。”千帐也在希伯尾巴的扫荡下吃力的躲着,听到我的疑问,便又空出些气力回答我。 我记得暗族的暗君之位是能者居之,想来希伯被云泽镇压在画中之后,暗君之位便被他人夺去了。但能在六族形成之际担当一族之主,大抵也是云泽信得过的人,为何后来又会被他封进画中呢?我不认为云泽会是那种大局已定,便开始迫害有功之人的人。但此时容不得我多想,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希伯的攻击一阵接着一阵,不愧是远古时期的大神祗,如此快速且不间断的进攻,竟然不见他有丝毫疲累。但我和千帐躲避的速度却已经渐渐慢了下来,若是再这样持续下去,迟早会被他耗死。 方才希伯好似是从画中出来的,我留意到画中的希伯仍在其中,只是颜色有些变化,似乎比先前看到时要淡了一些。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又是尾巴一甩过来,我用尽全身法力抵挡住,顺势朝着希伯奋力一击。被我击中的希伯的左臂裂开了一个窟窿,他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果然,我们眼前的这个希伯,只是一个残影而已,他能承受我们的攻击,但真身仍然存在于画中。不过,我又有些心悸,只是一个残影,就能将我们逼到这般境地,若是真身,我甚至不敢想象。 但无论如何,我已经找到了对付他的办法。 希伯的攻势还在继续,我撑开防护罩,不躲不闪,聚精会神的凝聚出幻影术,变出数十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此法虽然不能妄想瞒过希伯的眼睛,但足够争取一点时间,让我能穿到千帐身边去。 “我来吸引他的注意,你从侧面将他打进画中去。我们虽然不能伤到他,但只要他接触到画,就自然会被真身吸进去的。”我趁到达千帐身边这片刻的机会,飞快的向他说明了我的计划。 “不,我来吸引他。” 他大约也有此思量,一瞬间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我还没来得及反对,他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到了希伯的正前方。 我叹了口气,转身窜到希伯斜侧面,正好是同画在一条直线上的位置。 我先前已经耗费了不少法力,这下屏息凝气却也十分缓慢。希伯的尾巴向千帐扫去,他必须让希伯保持在原地不能挪动,否则我的一击很可能会打歪。 我更是着急,法力越是难以凝聚。眼看着千帐就要招架不住,小绒球突然从我怀中钻了出来,它咬住我腰间的妖王血玉,皱着一张小脸,似乎正从中吸取什么。我惊讶的发现,小绒球竟然从血玉中提取出了一团灰色的东西,它将那些尽数融入我的法力中,这样就足够了。 希伯的尾巴扫向千帐,我奋力将手中凝成的光球朝希伯打去。 成功了! 在希伯受了我一掌,往后退得靠近那画的一瞬间,画中的力量化作一只无形的手,将希伯重新扯进了画里。 我失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小绒球从血玉中吸出来的,大约是上次在锦封亭时,方非沉被血玉融进去的噬魂语的法力。 希伯再次被封入壁画之后,左侧的墙壁竟然打开了。里面有一条向上的楼梯,虽然很微弱,但看的到有光从上面洒下来。 小绒球又缩进我的怀里,千帐便将我扶起,我们一起往楼梯上走去。 的确是通往外面的出口,也不再是在那片瘴气林中。适应了地底下的黑暗,再次见到阳光,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应。我们都累得慌,只有小绒球逃离了希伯,显得十分兴奋。它用两只小爪子捂住我的眼睛,帮我慢慢适应光明。 待我完全睁开眼,它又跳到草地上,蹭蹭小肚子,打个滚,玩得十分快活。我实在没有办法把这么可爱的小绒球同传说中一口能吞下几座城池的穹隐兽联系到一起。 不过,事已至此,我还是记得此行的目的。现下方非沉大约还在流音宫等着我罢。 我同千帐一起往暗族流音宫的方向行去。我们都没有留意到,从石洞的壁画中,一路跟着我们自楼梯出来的一团翠绿色光芒,在我起身的那一刹那,融进了我的身体里。 第六十章 再到流音宫 流音宫还如我上次来那般,大片大片的紫色装饰将整个宫道全部铺满。宫道很暗,没有太多的光照射进来,但我刚从地底下出来不久,也能适应。而千帐的魔宫也是这般光景,故此我们二人很快便到了流音宫门前。 上一次来这里是我自己闯进来的,而这一次却是方非沉特意派了人将我们迎进去。想来,他大约确实是很需要我的帮助了,凭他的性子,能给我送去那封信,便是在示弱了。 进了流音宫,便看见瞳巫躺在榻上,她和上次见时很不一样。只稍稍一看,便能知晓她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吸走,表现在脸上便是面色惨白。 方非沉告诉我,瞳巫自从锦封亭回来,便逐渐变成这个样子,已经好些天了。不仅什么东西都吃不下,还得吸人血来续命。 我心中一惊,这般症状,岂不是同落雁峰脚下的寒江雪很是相似。难道说,瞳巫是被谁用作了修炼泣血咒的引子? 千帐似乎对此事漠不关心,他自陪我进来之后,便一直待在一边,甚至不曾往瞳巫这边看过一眼。 “她一直是这个样子吗?”我盯着瞳巫问道。 “发作时会这样,大约三两个时辰便好。”方非沉叹了口气,神情中依旧满是担忧。 我还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这不禁让我有些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是他的什么人,竟能让他这样在乎。按年龄来看,该是他的妹妹,但方非沉从前是灵族出身,也不曾听说过他有什么亲人在世。若是救命恩人之类,方非沉这般厉害,哪能需要一个小姑娘来救。这样细想来,便只剩下一个答案了。这小姑娘是方非沉心爱之人,故此才这样在乎她。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瞳巫,竟也能有人得到方非沉的爱意,这小姑娘还真有两下子。我不由得在心里将瞳巫赞叹了一番,毕竟在问道仙人口中听说的方非沉,可是个不近人情的暗君。 几个时辰过去,瞳巫终于恢复了原状,但她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也瘦了些,不再像从前那样活泼好动,或许是没有力气。 方非沉唤来了一行人,大约二三十人,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普通大小的碗。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撸起袖子,将手腕割破,刺鼻的血腥味顿时充满了整个流音宫。 我是绝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取血的。尽管我能想到方非沉为了维持瞳巫的生命,会找人给她吸血,但以方非沉的性子,会在乎这些人的性命吗?不过,无论如何,他只是从每人身上取一碗血,既能不致人死命,又能为瞳巫续命一阵子,这法子还挺不错。 “北战神,事不宜迟,还请借用血玉。”方非沉难得说话这样气。虽在这种情况下不太合适,我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拿去吧!”我背过身,将腰上系着的血玉往后一抛,便拉上千帐一同走了出去。 对于这妖王血玉,我并不太了解,也不知该如何用它去帮瞳巫。直接将血玉交给方非沉,大约他会有法子使用吧! 妖族的荆棘院是妖王的住所,但这些天白萧然一直待在那里,顺便还带上了路无归一起。作为妖族元老,白萧然住在荆棘院也是说的过去的,众妖们对他都是以礼相待。 妖王这些日子一边忙着派人去索岚面前献殷勤,一边又差人去寻找妖后梓越,导致荆棘院里的仆从都减少了些。但好在白萧然并不在意这些,妖王才暗地里放下心来。 这一日直到正午,白萧然还在熟睡着,他化作原身躺在床上,太阳洒在白色的狐狸毛上,泛出一层亮晶晶的色彩。白萧然睡觉的时候喜欢化作原身,晚上每同路无归温存一阵子后,便会变回一只银白色的狐狸。路无归也习惯了他这种做法,只借着月色轻轻地揉他毛绒绒的肚子。 “小白,起床了。”路无归轻轻推门进来,坐在床边拍着白狐的脊背。 白萧然翻了个身,朦胧中变回了人身,却依然闭着眼不愿起来。他已经醒了过来,便悄悄拉着路无归的衣摆,嘴角不自觉地绽放出笑容。 “小白,别闹了,妖王还在外面候着呢!”路无归低下头,稍稍凑近白萧然的耳边。 路无归原本就是见着妖王过来,又在门口等了些时候,才进来叫他,毕竟让妖王站在门外等上太久也不太合适。 果然,听到这句白萧然猛地坐了起来,拉起路无归就往外走。 “等等,小白,衣服!”路无归赶紧将只穿了一件单衣的白萧然扯了回来,又迅速帮他披上外衣。 路无归对这一点很是无奈。白萧然作为妖族元老的时候,处理起事情来有模有样,生活上的一些小事却不能没有他的帮衬。平日里总是油嘴滑舌,又爱胡闹,但不知为何,妖王竟然一直对他毕恭毕敬。但路无归虽不解,却不会追问他,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就彼此信任吧! 白萧然带着妖王走进了一处密室,路无归便转身去往别处。实则白萧然并没有要支开他的意思,但路无归心知自己已经修入魔族,旁听妖族秘事实在不太妥当。 “此时过来找我,是有什么消息吗?”白萧然一进到密室,脸色便冷了下来。 “主上,有妖探找到索岚的行踪了。”妖王面上有些欣喜,但并不因为索岚,他只是思量着,找到索岚之后,便能将更多的妖探用到寻找梓越的行踪上了。 “哦?这一次还算做得不错。”白萧然面色缓和了些,“他人在哪儿?” “暗族。昨日有人见到他进了暗族的一片瘴气林。”妖王细心观察着白萧然,见他没有什么表情,才接着说下去,“但那瘴气林十分凶险,进去了很难活着出来。” “什么?”白萧然始终认为,索岚必将是他成就大业的一颗绝佳的棋子,故此对索岚的行踪格外在意些,“他去那里做什么?” “听说,霜夫人每到之处都会化出一片瘴气林,她便在林中居住。”妖王偷偷瞥了瞥白萧然,“大约索岚是进去寻霜夫人的。” “霜满颜?”白萧然低声自言自语道,“先前我曾试探过,他不是已经放弃寻找霜满颜了吗?” “罢了,继续派人盯着他。”白萧然想了想,向妖王吩咐道,“剩下的人都派出去把那双头蛇找回来吧!若是她不愿回来,就直接杀了。” 第六十一章 什么仇什么怨? 想来是那暗族医师判断错误,血玉竟然没有半分作用,也许是用法不当,但试过好些法子也不能利用血玉控制住瞳巫的症状。 瞳巫虽对我颇有敌意,但好歹是个善良的孩子。从他人身上取血,虽然没有危及到他们的生命,但那手腕上的一道道伤痕,还是显得触目惊心。 瞳巫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陪着她。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方非沉也不去打扰她,大约从前有什么事她也总爱一个人待着。 我拿回了血玉,便打算回天宫去。 原本方非沉就同我无甚交情,瞳巫看我的眼神里也带着仇恨,我自然不须留在这里帮他们一起想办法。 再次走过瞳巫的房间,低声抽泣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大约是睡着了吧!我也不愿多作停留,赶紧去寻了千帐就要离开。 忽的闻到一阵极其强烈的血腥味,是从瞳巫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我犹豫了一瞬,还是停下了脚步。她身上的那些症状奇怪得很,此时若是再一次发作,没有鲜血的补给,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我本不想理会,但行动却比思想快了一步,我已经推开了瞳巫的房门。 想来是当初在人族受雷刑时,方非沉算得上为我说了一句好话,我此次救他的心上人也说得过去。我思来想去,大约也只能找到这个理由了。但房门已经打开,我便是不得不救了。 瞳巫静静地躺在床上,虽双眼紧闭,脸上却没有方才发作时的那般痛苦表情。比起先前在锦封亭的张牙舞爪,这会子倒是安静多了。我在她的床边坐下,这少女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嫩,长相倒是可爱,原来方非沉那样不近人情之人,竟会喜欢这样这样阳光活泼的少女。我便想着,他的内心里大约还是有几分向往光明的吧! 记得方非沉一统暗族之前,乃是法力微弱的灵族,在那般光景下,定也没少受别族人的欺侮,故此才造就了他现在的性子。但他的确厉害,我虽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在短时间内修得如此高深的法力,但过程必定艰辛。灵族本来就属弱小,修炼也更是艰难,而一旦走火入魔,不是法力大增就是命丧黄泉。因着这般,便少有灵族冒险修炼,那些尝试过的,大多也是以身死为结果。但方非沉成功了,他在修炼中入了魔,却不仅活了下来,还将整个暗族收入囊中。 我正回想着问道仙人曾给我和三位兄长讲过的故事,却突然瞥见瞳巫的床沿上有一行暗红色的东西在流动。我凑近了细看,那血从她的手腕上慢慢往下滴落。 这可不像是病症发作。我赶紧抬起她的手腕,上面是被利器划过的一道伤口,伤口很深,像是被短式尖刀用力划过的样子。我记得这小姑娘的兵器,似乎就是两把短式尖刀。上次在锦封亭,她曾亮出来过一回,我大致瞥见了些。这样看来,竟是这小姑娘意图自杀。 我叹了口气,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大约是担心给方非沉添麻烦吧! “小绒球,去把方非沉他们都叫过来。” 我将怀中的小绒球放下来,便先着手替瞳巫止血。她现下作为梓越修炼泣血咒的引子,血液比常人要更难凝固一些,我便用了些法力夹杂在丝巾上替她绑住伤口。这丝巾看着不像是瞳巫的东西,但我环顾此处,也只能勉强拿此丝巾一用了。 方非沉的动作很快,片刻便带了人赶过来,一同过来的还有从一开始便对此事没什么兴趣的千帐。正好,我将瞳巫交给方非沉之后,便可直接离开,也省得去找千帐了。 “主人,是她,是她想杀了我!” 谁料我还没开口,瞳巫突然醒了过来,抓着我的衣袖就开始一番胡言乱语的向方非沉告状。 我摆了摆手,用法术将方才替她包扎时沾上的血清理干净,才漫不经心的站起身来。 “我要杀你,片刻之间而已,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我向来行事洒脱,此番救了她一命,还反被冤枉陷害,我若是还无动于衷,岂不是让人轻看了去。她既说我想杀她,那我便如了她的愿。 我以出人意料之姿转身捏住了瞳巫的脖子,顺势将她带到半空中。 看来瞳巫在暗族的确惹人喜爱,只一瞬间,方非沉身后众人竟一同朝我摆好作战姿势。方非沉更是一掌朝我打来。 但这一掌并未用上多大气力,再加上千帐飞快的跃到我面前,便施法挡住了这一掌。小绒球见势也赶紧窜到我面前,身形比平常足足扩大了三倍。这一来,两方一瞬间就形成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原本以为暗君邀我来是求助,没想到竟是挖好了坑等着我跳呢!”我将瞳巫摔到身后的床上,方非沉的眉头稍稍皱了皱。 “北战神误会了。”方非沉大约也看出了瞳巫在胡说八道,便朝身后挥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转而又对她说道,“瞳巫,不要再闹了。北战神送血玉前来,是一番好意,不可再胡闹。” 见方非沉有收手之意,千帐也向后退了一步,小绒球却迟迟不愿变回原本的形态。我半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它才不满的呜咽了几声,又狠狠的瞪了方非沉一眼,才变成寻常猫狗般大小,缩回了我的怀中。我先前倒丝毫没有看出,小绒球竟是个好战的主儿。又想起在地下石洞中希伯所说的话,这小家伙难道真是远古神兽么? “这小姑娘不分青红皂白说的话,我可以不追究。但今后再须借用血玉,便只能由暗君从我这儿抢过去了。”我朝方非沉走近了几步,故意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的眼睛。 我如愿的看着方非沉隐忍的紧皱着眉,率众人为我让出一条通道。 “你别走,还我一家的命来!”我正要往外走去,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声音。 随即,瞳巫拼尽全力的一掌,朝我背后打了过来。 第六十二章 都是误会 虽说在她这般年纪,瞳巫的法力在同龄人中实属上乘,但我好歹长了她几百岁不止。她现下作为泣血咒的引子,身体虚弱,即使拼尽全力,杀伤力也不过寥寥。 我闻得身后的动静,迅速转过身,一挥手便打消了她的进攻。这小姑娘还真缠人,我索性甩手封了她周身的法力,免了她再次以卵击石。 不过,她方才的那句话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我四方征战这么多年,奖惩分明,也不记得曾处死过什么人。即使有穷凶极恶,需要付诸死刑之人,也是由我的三位兄长代劳,我实在想不出怎么害死了她一家人。 “你方才说,我同你一家人有过什么仇怨吗?”我逼近瞳巫一步,直想将此事问个明白。 她虽无法伤我,一双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我。看似犹豫了片刻,才握紧拳头同我说起。 “你可还记得照阴山的鼠妖一家?” 说起照阴山的鼠妖一家,我当然是记得的。那次天帝收到人族求助,说是有一伙鼠妖在人族为患,只闹得民不聊生,便派我和三位兄长前去剿灭。但无奈我是个不辨方向的,稍稍比三位兄长晚了点,我就不知所以的跑到了照阴山。却正巧那里住着一家鼠妖,我便当做是要剿灭的对象,将他们捕获。好在我是不太爱杀生的,即便是要剿灭,也先抓住,等三位兄长来处置。 后来几经波折,总算弄清楚了这家人并非在人族为非作歹之徒。我实在羞愧,便赶紧替他们疗伤,又赠了他们许多灵丹妙药,才放他们离开。我记得当时虽抓错人,但并未造成伤亡。相反,他们一家得了些能助修炼的丹药,也显得十分欣喜。 “记得。”我看着瞳巫,她眼中那强烈的仇恨是没办法假装出来的。但我确定那一次并没有制任何人于死地。 “我们一家在被你捕获之时,我正好被母亲送到阿舅那儿小住,逃过了一劫。”瞳巫死死地握着拳头,“等我回到照阴山,却只见到满地的尸体。父亲,母亲,还有我的哥哥姐姐们,都倒在了地上。” “这倒是奇怪了,”我低头想了想,“我当时离开的时候,这一大家子人还活的好好的。” “你胡说!” 我本是暗自低语,没想到竟被她听了个明明白白。瞳巫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我赶到的时候,哥哥手里紧紧握着一张字条,上面就清清楚楚的写着‘北战神’三个字。这六族之中,担着北战神名号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这话倒是没说错,这天上地下的确只有我一位北战神。若是那字条上真的写了这三个字,那必定就是指的我无疑。只是,此事同我无甚关系,那字条又是怎么回事? “那字条你还留着吗?” “当然留着,这是我哥哥留下来唯一的东西。” 我便是料想到这小姑娘恨由心生,必定会留下什么东西作为自己报仇的支柱。这番我倒是要好好看看这字条,最好能弄清楚是谁在陷害我。 瞳巫的手在腹部抚了抚,我了然一笑,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虽报仇心切,却还是免不了露出马脚。 我懒得再同她多费口舌,便伸手一抓,藏在她腹部位置的字条就落在了我的手中。 “你!” 她见着我这般举动,面色上更是难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但无奈周身法力已被我封住,再怎么怒气冲天也没有法子。 我偷偷瞥了一眼方非沉,他向来爱看别人痛苦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知这番换作是他的心上人,他会作何感想。本以为他至少神色变上一变,却只见他优哉游哉的靠在门边,只默然的瞧着我和瞳巫这一出。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大约也是想在今日,让瞳巫把心中积压的怨恨同我理个清楚罢。 那字条在我手中徐徐展开,是用牛皮纸写的,上面的确只有“北战神”这三个字。但这张纸上却留有大面积的空白,北战神这三个字反而留在靠后的地方。我想了想,按常理来说,写字当是从纸的开头往后写,即使当时情况危急,在尾部写这些字也太不顺手了些。且这三个字写的工工整整,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危急时刻写下的。 我在房里踱了两回步,突然灵光乍现。 我将那牛皮纸扔到半空中,用法力凝成火焰,在它的周围烘烤。此情此景只看得瞳巫气愤填膺,她不断地叫嚣着说我毁灭证据,但不论她说什么,我都无动于衷。 那牛皮纸被烘烤到一定程度,便有一层金色的光芒四散开来。众人皆有些惊异,只有方非沉依旧淡然的靠在门上。 我将那字条重新接回手中,果然如我所料,前面的那些字也显露出来。我便顺势将字条扔回给瞳巫:“自己好好看看清楚。” 瞳巫诧异的接过字条,捧在手里细看,那字条上赫然多出了一些字来。 “丹药甚是有用,我等一家修炼大成,故此呈上此物,以感谢北战神。”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瞳巫抚摸着牛皮纸上的字,那确实是她哥哥的字迹。且原本她也有察觉字条上存在一种法力的封印,但凭她的能力还无法解开。故此现下她心中也明白,那些字的确是真的,并非我用计造假。 只是我却不太想得通,明明方非沉也有能力帮她解开这牛皮纸上的法力,为何他迟迟没有行动,任由瞳巫误会我呢?我下意识的往方非沉那边望了一眼,他抿着唇也在看我,嘴角还恶趣味的勾了勾。大约又是什么膈应人的伎俩了,我也懒得追究。 “小丫头,要报仇的话,还是先把仇人认清楚了再说吧!”我朝她摆了摆手,“以后可别拿眼死瞪着我了。” 既然此事已经说清楚,我便又想着回天宫去。 堵在门口的暗族兵士们见此事已然明了,也识相的给我让出一条通道。我便扯上静静的站在我身边的千帐,往门外走去。 “我哥哥留下的字条里,有提到给你呈上了一件物品。”瞳巫见我要走,赶紧大声说道,“杀我一家的另有其人,那件物品又没有送到你手中,那必定是那人拿去了,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哥哥要呈给你的是什么东西吗?” 第六十三章 被方非沉坑了一坑 这小丫头脑筋转得还挺快,在方非沉身边待得久了,怕是也学到了些皮毛。 看她说话这般吃力,那做引子的症状势必又该发作了,还能强撑着冲我大声嚷嚷,也是一心想要为家人报仇了。但仅是这般,是不足以打动我的。我虽是天族女将,却不同于那些女仙婢子们心善,凡事得看我有没有兴趣才是。但那牛皮纸上写着奉与我的物件,我是真真没能收到,说起来倒也算有几分兴趣。 “小丫头,想借由我帮你寻出仇人,这如意算盘打得算是不错。” 我已然犹豫着要帮上一帮,但千百年间都无人在我面前耍过这般小心思,我言语上必得嘲她几句才觉着利索。 想来我从前并不是这般好话坏话张口就来的,这些年月里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这甚是比我往来几千年里识得的人还要多些,同他们你来我往的,话也比从前多得多了。也不知这般变化是好是坏。 方非沉闻声一笑,只把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赶紧往千帐身边靠一靠。千帐也忒给我面子,极其配合的拍了拍我的肩,也勉强算作安慰。 “即便如此,北战神大人帮我寻出仇人,我哥哥先前打算赠与大人的物品,还是归于大人之手,两得其所,岂不快哉?”瞳巫的言语愈加费力,便一边用手按住心脏位置。 这小姑娘随机应变的本事真是不错,才刚刚知晓我不是她真正的仇人,便能瞬间改口唤我“大人”。也不知是小孩子心性,还是棵随风倒的墙头草。 “你是暗族人,又一贯待在暗君身边,却要我一个天族之人来帮你寻仇人。”我意味深长的看了方非沉一眼,“难不成是暗君没这个本事吗?” 方才方非沉那抹笑意总让我不太舒爽,这便瞅准机会也要让他不太舒爽。 “说对了。” 我正暗自为自己的言语感到十分满意,不想方非沉竟幽幽承认了我这一问。我便有些后悔,早该听问道仙人的话,不要招惹这般捉摸不透之人才是。 方非沉盯着我变了一变的脸色,大约是觉着这般变化十分有趣,他动动嘴唇又添上一句:“我的确没这个本事,那此事就全仰仗北战神了。” 我只得在心里给他个白眼,明面上还得杵着笑一笑,以示天暗两族友好。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此事就算是赖在我头上了。若是这两人联合起来设局坑害我,现下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这世间有个说法,坑人者,受人坑之,我便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回因果报应这类的说辞。 不知是到了该发作的时辰,还是见我勉强应下这桩事,心中高兴导致血气上涌。总之,瞳巫晕倒了。 好在她本就是坐在床上,这床看着柔软,倒下去也不至于摔坏脑子。但她周身的血液又像先前那般,往心脏部位聚集而去。 我在脑子里拼命寻了寻问道仙人曾说给我们听过的那些,作为泣血咒的引子,症状发作之时,便是修炼之人汲取血液的时候。两次发作的时间间隔不算太长,这短短的时间竟需要这么多鲜血,梓越的胃口还真大。我忍不住好奇,是否双头蛇一类的胃口都比常人要大上几分,记得那寒江雪可是从未在我们面前发作过一回呢! “赤若,你过来。”千帐不知何时挪到了门口,朝我招招手。 方非沉带过来的那些兵士,都手忙脚乱的割腕取血,用他们仅有的方式维持瞳巫的生命。这些人在不算太大的房间里挤作一团,将瞳巫团团围住,方非沉也守在床边,里面也没有落脚的位置。我顺着千帐的引导,将怀中的小绒球护着,以免磕到碰到,才慢慢走了出来。 屋外的空气果真清新多了,少了刺鼻的血腥味,我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我随着千帐跃到了屋顶上坐着,他倒是会享受,寻了一个好地方,正好能看见流音宫四周的景色。 “你还记得梓越脸上的伤痕吗?” 千帐毫无预料的提起梓越,我便扭头将他望着,轻描淡写的应他一句:“无非是修炼出了什么差错而已。” “却不是如此。”千帐的神情分外严肃,好似他这些日子都不太像从前那般不正经了。虽说我也不喜他从前那般逗弄我,但转变太快我还是不太习惯。 “泣血咒修炼到一定阶段,脸上或身上便会有伤痕出现,待到进入下一阶段,这些伤痕就会消失了。”他仰头嗅了嗅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而伤痕消失之后,便是极其关键的时期,需要大量的血液来维持修炼。修炼者会加大对引子汲取鲜血的次数和时间。” 千帐指了指瞳巫房间的方向:“你看,就像那样。” 我对伤痕出现的阶段尚不清楚,但仅看瞳巫这般样子,也能想象得出梓越的修炼到达了何种境界。若是放任她继续修炼下去,恐怕无需多久,她就能修炼成功了。那时候再要对付她,可就难了。 这等禁术,若是被心术不正之人炼成,怕是要天下大乱。但若是正派之人,也自然不会修炼这些禁术了。 我明白千帐的意思,他是想要尽快制住梓越。但我又想起了另外一桩祸事,上次在锦封亭,方非沉竟然使出了噬魂语,虽只是皮毛,也值得注意了。但那时参加晚宴的众人都没有那段记忆,我也觉着麻烦,便暂且没有管此事。 现下千帐倒是提醒我了,若是方非沉暗中将噬魂语修炼成功,那岂不是又有一桩灾祸。 我思虑着要不要将此事一并告知千帐,他既在追查梓越,想必也是不想让六族在不久之后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又思前想后,我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方非沉应该不会那么快炼成,还是先把梓越的事解决好了再说吧! “若是将给她供血的引子同她之间的联系断开,梓越应该就不能继续修炼了吧?”我若有所思的说。 千帐听着我的话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 “与我一同去寻问道仙人吧!”我拍了拍千帐的肩,“他曾给我讲过如何断开引子与修炼者的联系,不过当时我没注意记着。” “好。”千帐应了一声,又看着瞳巫的房间,“带上她一同前去吧!也方便些。” 我点了点头,听瞳巫那边的动静,大约已经缓了过来。我便同千帐一起跳下屋顶,去找方非沉说一说此事。 第六十四章 问道仙人出事了? 问道台与暗族的流音宫离得并不太远,我们行了不久就已到达,这路程,比我往年从莫须山过来还要近得多。 我已经忘了是怎样认得问道仙人的,只记得从我记事起,父亲母亲便会隔三差五的带着我来问道台。幼时,因着问道仙人总会说一些六族趣事,来往便也欣喜。再长大些,他便给我们普及了六族中各式各样的见闻。我所得知的大多数六族轶事和奇门术法,都是来自于问道仙人的教诲。 小屋门口挂着没有喝完的半壶酒。 问道仙人同居住在人族的医仙月无心有些相像,都爱这简单朴素的小房子,大约这小屋也是问道仙人自己建造的罢。问道台以“台”而称,实则却是一座矮山,常年隐于浓浓大雾之中,山的顶端便是这巴掌大的小屋了。但在矮山的背阴面,还有一座半大不小的宫殿,比起这小屋要华贵许多,这里便是问道仙人用来迎的。父亲母亲每每带着我来到此处,都是在背阴面住下,但我玩耍时,却更爱这小屋。 木制的大门被轻轻推开,我示意千帐等人先在门口站一站。 问道仙人这小屋向来是不锁门的,因着这山生得巧妙,有浓雾的遮蔽,便少有人来。即使有人无意闯入,碍着问道仙人的名号,也是不敢贸然进入屋内的。但这么多年来,我却还是不知问道仙人是个什么身份。他时常会到莫须山同我父亲母亲玩耍,众人见着他也皆是以礼相迎。我们云家身为天族大家,地位自然高人一等,能在莫须山为众人礼待,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但究竟是何身份,我却从不知晓,大约我的几位兄长同云墨也不得而知罢。 屋里门窗紧闭,地上杂乱无章的躺着一堆瓶瓶罐罐,桌椅上也是一片狼藉。 我寻着能落脚的地方向卧室里走去。这般情景我已习以为常,问道仙人不太爱打理屋子,若是喝多了酒,就更对屋里的杂乱不管不顾了。 进来时瞧见那半壶酒,便猜着他定是又醉醺醺的进屋,跌跌撞撞的将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摔了个遍。 我又忆起从前同父亲母亲来拜访他,翻来覆去的找了许久,才在床底下发现喝醉后睡得迷迷糊糊的他。 若现下又是这般,仅凭我一人可难以把他拖出来,我便招呼着千帐和方非沉一同进屋。但如此便留下瞳巫一个人待在外面,我不太放下,索性也让她一同跟随。 问道仙人这副醉鬼模样少有人见到,我此次过来让他给这么多人瞧见,不知等他清醒过来又该如何数落我了。 蹑手蹑脚的进屋,床底下倒是没人,那被问道仙人宝贝着的书架却斜斜的靠在墙壁上,摇摇欲坠的模样看着让人心悸。书架上珍贵的书籍洒了一地,其中有几本还被踩过,书页上留下了明显的鞋印。 我这下便觉着不太妙了。 问道仙人向来拿这些书当做宝贝,若非得他认可的熟人,碰都不给碰一下。现下这些书被折腾至此,必定不是问道仙人所为。大约是遭了贼人了。 卧室里的床脚上,一片暗红色的痕迹吸引了我的注意。蹲下身去细细瞧着,那是血液的痕迹,且看样子沾上去不久,应该是一天前弄上去的。我心中暗觉不好,问道仙人莫不是被那贼人掳了去? “赤若,这边来看。” 千帐的面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被踩到内页的几本书,我低下身看了看,那些书都是有关六族三大禁术的。 方非沉也凑了过来,他颇具严肃的盯着那些书,眉尖微微上挑。我心知他在思索些什么,噬魂语的修炼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呢! 千帐将书上留下的鞋印抚了抚,但没什么作用,许是下雨之后鞋子上沾了泥土,踩到书上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闯入此处的那人,应该是在寻找一样东西。” 千帐环绕了屋子一圈,细细查探过后,顺便将倒在地上的瓶瓶罐罐捡起来摆好,又把书架扶起,地上的书籍也放回原位,只留下被踩到内页的那些书。最后,他便得出这样的结论。 我对那人要寻什么倒是不甚在意,盯着床脚的血迹,我更加担心问道仙人的安全。 “若是那贼人只是想寻到一样东西,为何要把问道仙人一同带走?”我盯着书上的鞋印,慢慢的就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说起来,我曾带踏歌往问道台来过,她那时胆小,也有些怕生,大抵是幼时受其他妖族欺负的缘故,见到问道仙人便往我身后躲。后来,因着问道仙人讲的故事实在吸引人,她才慢慢同他亲近了些。我便也每次跟随父亲母亲来问道台,都记得捎上踏歌。 先前在莫须山的竹林里,我从踏歌的屋子里醒过来,外面结界已破,雨水也穿过竹叶落在了地面上。踏歌迷晕我后,便匆匆离开,留在竹林里的那串鞋印因走得太急,甚至没来得及抹去。 我回过神来,又往那被鞋印弄脏的书页上瞧了几眼。 千帐也同我想的一样,他在我身旁犹豫了许久,才轻声提点:“这鞋印,你看是不是......是不是你住在竹林里的那位朋友留下的?”他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大约是顾着我和踏歌之间的情义。 是了。我方才沉思之中便已认出,那的确是踏歌的鞋印。普天之下,只此一人会穿以竹叶花纹为底的鞋子。那些有关泣血咒的书,也的确会是踏歌翻看的目标。 “真没想到她竟然会对问道仙人下手。” 我低声叹了这么一句。如今的踏歌还真不像她自己,从前我们一家带上她来问道台玩耍时,她因着性子懦弱,也是受问道仙人庇佑的一个。这恩将仇报,连熟识的长辈都能下的了手的做法,我真的不太敢相信是踏歌的手笔。 “人心难测,又或许修炼禁术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吧!”千帐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以示安慰。 实则我并不像他想的这般脆弱,人心难测的道理我也懂得,只是相处这么多年,心中隐隐有些不舍。想到以后大约要以敌对的方式相见,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反感。 我将手中的书合上,里面却有一张纸片飞了出来。 第六十五章 遇上了熟人 “梓越在暗族的轮回谷。” 我便又存了些侥幸心理,仅凭几个鞋印也不能断定是踏歌所为。若是她有些难言之隐,我们岂不是误会了她去。不论如何,这纸片上的字迹是踏歌的无疑。 在此处没能寻出个结果,我便也只能循着纸片上的消息前往轮回谷。他们三人也无异议。 只是,我多少有些好奇,魔尊轩无涯闭关修炼,千帐作为太子便暂代魔尊事务,而方非沉为暗族之主,此二人手中掌控着两族,怎的有如此之多的闲暇时间来随我四处闲逛。 虽说此行是为救治瞳巫,也不必由方非沉亲自跟过来,难不成是担心我半路上对她下手?这暗君的心胸也太狭隘了些,我既已答应帮瞳巫找出杀她全家的仇人,便不会在此时对她不利了。 千帐就更不用说了,我心里愤愤的想,若是他多多管好魔族事务,也不会有那么多天魔两族的纠纷等着我和三位兄长去解决了。偏偏魔族族内之事他不爱管,却总爱掺和这些利益关系复杂的琐事,我真是不胜其烦。 在轮回谷遇上一众熟人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轮回谷属于暗族的地方,由方非沉带路,我们不须怎样寻找便能进入谷中。只是那漫天的妖气怎么看都不寻常,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更是不绝于耳。 我们四人站在轮回谷口,便能听见谷中法力相击的声音。 看来有人比我们先来了一步,交代方非沉带着瞳巫等在谷口之后,我便不由分说的扯上千帐,朝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奔去。恐谷中有事发生,若是那打斗声是来自梓越,还是让瞳巫不要一同出现才好。 沉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我也不知为何就要扯上千帐,但此时我确实这样做了,就好似顺理成章一般,没有任何理由,似乎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动作。但我是不记得的,我同千帐似乎不曾有过这般相处。 谷中稍深处,一群妖族兵士将两人团团围住。但看起来这么多人似乎都不敌那两人,兵器碰撞声和兵士的叫喊声混杂成一片。 我快步奔向前去,却被千帐挡在身后。 “那两人将这么多兵士逼得节节败退,必定不好对付。贸然前去,恐有危险。”千帐顺势将我的长发全部拢到背后,“真美。” 我的惊异全数写在了脸上。不久前还暗自感叹,千帐总算慢慢正经了起来,不论是在竹林还是在流音宫,他的举止都十分正派。我原以为是在锦封亭遇着慕容临洛,便同大多数暗恋中的男子一般,时刻严格要求自我。这般他却又开始说些胡话,待我得了空须得好好探一探他这是个什么毛病。 千帐虽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冲上前去,帮那两人对付那些妖族兵士。 那一人施法之时,我恍然一瞥,便认出是前不久还同我一起的索岚。 有了我和千帐的协助,四人联手,分秒之间那些妖族兵士便纷纷倒地。我这才注意到索岚身边的另一个人,此人我也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上一回她还救过我一命,就在那瘴气林中。 但我的一声“霜满颜前辈”还没唤出口,竟看见千帐走到她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唤道:“母亲大人。”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将这名身着青绿色衣裳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脸上戴着面纱,看不太清她的容貌。只是上次见面,便觉得她气质非凡,没想到竟是魔族尊后。 先前曾听一些爱八卦的老神仙说过,自从魔尊轩无涯沉迷修炼法术之后,那位魔族尊后便离开了魔宫,开始云游四海,行踪不定,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位霜满颜前辈。 “千帐,这便是你总向我提起的那位天族姑娘么?” 霜满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面前,笑看着我,却是在问着千帐。我此番却是不解,千帐为何要在他母亲面前时时提起我。 “是了,母亲,此话不必在这儿问的。”千帐难得露出慌神的样子,我看着十分满意。 地上瘫倒一片的兵士,我正想着该要如何处置,便有一人自远方来,从天而降。凭这股气息来判断,该是妖族人无疑。 “索岚大人,我等此番是来接王后回宫,还望大人不要多加阻拦。” 那人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兵士,这眼神倒是和妖王有几分相似。他只向索岚简单的行了个礼,也不顾旁人。实则他的确不须同他族人礼待,但六族之中,各人见着别族位分高的,好歹也会做做样子,拜上一拜,此人倒是洒脱无礼。我便暗自想着,妖族的天大约的确是要变一变了。但转念又觉着自己太过小肚鸡肠了些,便又抛开这般想法。 方非沉带着瞳巫在谷口等着,我们久不出去,此时他们便也进来了。 “裴文,你身为妖族大将,在我暗族的领地闹这一出,是想有来无回吗?”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不愧是方非沉。的确是妖族有错在先,但他这带着威胁毫不留情的斥责,倒还真符合他的风格。 听说这裴文在妖族深受妖王信任,也是向来跋扈惯了的,此番却要小心翼翼的说话。毕竟得罪了暗君,两族争斗起来,还指不定是哪一族受罪呢!裴文深知这一点,也不敢和方非沉起正面冲突。 “暗君息怒。”裴文朝方非沉拱了拱手,“闻得我族王后就在此处,此次前来是为了将王后迎回去,并不想寻衅滋事。” 裴文这么多年都没遇上言语之间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那脸上的神色变化十分明显,看着他在方非沉这儿吃瘪,可比听天宫里那些老神仙聊八卦有趣得多。我脸上笑意不止,却碍着天族北战神的身份只能稍稍勾起嘴角,憋笑可真是门技术活。 “你比初见时要更爱笑了些。”我一个没注意,千帐便悄悄挪近我,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声音虽小,他的这般动作却让身后两位前辈都看向我们。霜满颜只静静地瞥上两眼,索岚却饶有兴味的盯着我们,被发现后也不移开目光。 “不想寻衅滋事就赶紧滚回去,你们妖族的王后伤了我暗族的人,若非妖王亲自来给个交代,本君便会依照我暗族规矩处置你们那位王后了。” 方非沉上前两步,走过我和千帐身边时,便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们一眼。 “可是暗君,我族王后......”裴文还想纠缠下去,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啊!” 第六十六章 梓越也不见了 方非沉一挥袖,便有一道紫光朝裴文打了过去。他毫无防备,但这一击也没用多大气力,点到即止的程度而已。此举便让裴文明了了方非沉对此事的态度。他没有办法,只好将倒在地上的一众兵士收进袖中,先回妖族去。 这两人言语之间的这场戏甚是精彩,却以这种方式匆匆收尾。我不禁暗自埋怨裴文没有毅力,既是来接回王后的,为何就不多坚持一下呢!不过也难怪,若是真把方非沉得罪了,依他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在此杀了裴文。 “母亲大人,接下来还是要继续云游四海吗?” 霜满颜看着千帐点点头,面纱之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我猜大抵会是慈爱的样子吧! 现下赶走了妖族的兵士,千帐又起了个头,我便也要依着这氛围寒暄几句。 “索岚前辈,好久不见。”这门搭讪技巧我几千年来倒是没学通透,勉勉强强开口,却说出了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 “不久,自在人族见面还没过多久。” 索岚这也太不给面子了些,我既主动同他打招呼,胡乱应一应便可,何必认真纠结字眼呢! “呵呵,呵呵,是啊,是我记性不好了。”我干笑了几声,便见千帐同他母亲一起过来我们身边。 “索岚前辈,我母亲云游,就麻烦你在一旁照顾着了。”千帐对索岚的态度很是奇妙,既有尊重,又显疏离。 索岚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微笑着朝千帐点了点头,便和霜满颜交换了眼色。 “阿霜,我们走吧!” 瞳巫能感受到梓越的气息,这也算是作为引子的唯一好处了。我们跟随她走进了轮回谷更深的地方,强烈的血腥味一阵接一阵的袭来,就像那日在落雁峰的山洞里一样。我难忍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只好紧紧捂住口鼻。 一片白色袭来,千帐的衣袖从我眼前划过,他不知何时又走到了我身边。离的很近,许是方才我只顾着避过这漫天的血腥味,没有注意到他罢了。但此时,我竟不再闻到丝毫令人反感的气味。 “好些了吗?”千帐朝我笑,“原先就知道你不爱闻这些味道。” 这番他确实勉强能算作善解人意,我贪婪地呼吸着千帐给的清新空气,也不太追究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了。 “别再打情骂俏了,这边走。”方非沉不满的朝我们斜瞥了一眼,那眼神里是清晰可见的......幽怨。 梓越当时大约是从锦封亭逃出来的,须得四处躲藏前来寻找她的妖兵,便要不定时的改变藏身之处。故此,她所住的地方也只是匆匆搭建起来的简陋居室而已。 但现下我们来到这儿,却没能见到梓越,准确的说,是没能见到活着的梓越。 就如问道仙人那里一般,梓越的居室里也是杂乱的一片,地上掉落的东西不多,但房中很多处地方都能明显的看出有撞击过的痕迹。我想,那应该是梓越留下的印记。 可按理说,她已将泣血咒修炼到了一定火候,不会这么容易被人掳走。我心中暗自思衬,她应该不是同问道仙人一样被人带走了。但这桌椅上,地上残留的血迹,又表明着这里的确在不久前发生过什么事。 我将整个屋子细细观察了一番,便转身望着千帐和方非沉,不知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那妖后怕是走火入魔了。”方非沉蹲在地上研究那滩血迹,感受到我的目光便站起身来,“修炼禁术极易走火入魔,看这里的情况,大约是在修入下一阶段之时,突然被人强行打断所致。” “暗君知道的可真清楚,就像亲自试验过一般。”他说的的确不错,但我仍然忍不住揶揄他一句。 上次在锦封亭妖王之宴上,他只当是所有人都晕了过去,也以为他修炼噬魂语之事无人知晓。没想到我却在小绒球的协助下,将那般情景都窥探于眼中了。 “你看到了对吧?”他突然不动声色的逼近我,从我耳边越过时,用法力传声,轻飘飘的留下了一句。 我勾唇一笑,打算同他装傻。 “暗君在说什么?我们一同过来,谁也没有看到那妖后梓越,怎的偏偏说我看到了呢?” 方非沉借着查看屋子,绕着我转了一圈,又低声笑着,继续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们天族之人向来爱管闲事,还爱标榜着正义和规矩,你倒是个例外。” “世间大事不停,小事不断,真有那么多心思去一一管来,不如寻个安稳处,闲云野鹤,岂不快活?”担心他纠缠不休,我留下这一句话,便赶紧挪到别处。 “有意思。”方非沉看着我的背影,暗自说道,“我真是越来越对你感兴趣了,天族女战神,云若。” 出了小屋后门再往轮回谷更深处走,便看见了一片瘴气林,同我先前两次遇上的都是同样的。我们一路追寻着梓越留下的血迹来到这里,那血迹却在此处戛然而止。 “莫非是进了这处林子?”千帐望着血迹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若是进了这里边,便是死路一条了。”我远远地望着瘴气林,经历过两次这般丛林逃生,我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凶险。 “不,她并没有进去。”方非沉突然在身后开口,“你们看那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梓越正仰面躺在不远处,幸好那还不是瘴气林的范围。 终于找到人了,我们赶紧靠近梓越身边。果然如我们在那屋子里看到的那般,梓越受了重伤,此时正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她闭着眼睛痛苦的蜷了蜷身子,我见势不对,赶紧上前封住了她的几个周身大穴。但也没有用,她抱住双臂瑟缩了几下,便片刻没了动静。试了试她的鼻息,我便清楚梓越已经没救了。 转身向他们摇了摇头,方非沉突然脸色大变,千帐面色也很凝重。 “你们这是怎么了?” “关于泣血咒,修炼者若是死亡,引子也会随之灰飞烟灭。”方非沉瞥了一眼身边同样面色不善的瞳巫,同我解释道。 “你们知道怎么切断引子和修炼者之间的联系吗?”见他们情绪低落,我便试探性的问道。 “办法是有,只是......”千帐有些欲言又止。 第六十七章 令人厌恶的血腥味 我撑着头看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只是须得趁修炼者的内丹还未离体,将两人周身的血液互换。”千帐言语之间,伸手探测了一番,梓越逝去不久,内丹还稳稳当当的留在体内。 “既然有此办法,那便赶紧动手吧!” “此法风险太大,稍有差错便会危及性命。”方非沉此时竟也谨慎起来。 瞳巫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那作为引子的症状又要开始发作了,这里只有我们几人,可没那么多的兵士能供血给她。但现下梓越已死,从瞳巫身上汲取血液并非出于她的个人意识,而是修炼泣血咒之后,身体的本能反应。即使想要她停下来也没有办法了,此时的情况已经危急到没有时间细细思索对策了。 “用了此法,还有一条活路,若是再犹豫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条了。”我提高了音量冲方非沉说道,“若想救这小姑娘,便赶紧布阵。” 我心下虽不满瞳巫非拉着我帮她寻找仇人,但此刻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我倒还是真心想要帮上一帮。这小姑娘伶牙俐齿的,又深得暗族人的欢心,若是救她一命,我天族和暗族也算是有些渊源了。 我便是此时又觉着方非沉法力高深的。事关六族禁术,必然不是普通术法可解的。但就在弄清楚互换血液的原理之后,他竟然独自一人在片刻之间就凝成了庇护阵法。我原本是想着,若是方非沉同千帐联手,大约能赶在梓越内丹离体之前完成。没想到他还未等我开口,便迅速将这阵法做了出来。 千帐也是奇怪,在方非沉施法之时,他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上去帮忙的意思。方才我稍稍瞥了一眼他的样子,那神情好似他早已知晓方非沉能独自完成这阵法,而他在一旁也是始终保持着看热闹的模样。 不过,此时倒是没空在意这些细节,我示意瞳巫和梓越躺在一处。 瘴气林就在旁边,微微一瞥,还能看到里面青绿色的浓浓瘴气。我深吸了一口气,那两次在瘴气林中的惊险历程,还在我脑海里打转。要在此处替瞳巫换血,还真是有些不太吉利啊! 我虽是这样想,手里的动作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方非沉在外圈维持着阵法,取血的差事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头上。这可算不上是一桩好差事,毕竟我对血腥味一向敏感。方才千帐虽给了我一道避开这味道的法术,但仍有些微弱的嗅觉。 挥手割开梓越的手腕,我便凝聚着法力将她体内的血液吸出来。 因着每个人法术类别和性质都不尽相同,使用时从外部看起来的颜色也是不同。就如方非沉是紫色,千帐是白色,而我则是红色。 一团红色的光芒吸引着梓越的血液,不断变得壮大起来,这情景,若不是此番情况危急,我甚至觉得有些好看。我向来对红色情有独钟,虽厌恶血液的味道,却并不反感它的颜色。 在梓越体内取血完毕,我便赶紧出手要护住她的内丹。此番梓越虽已逝去,但内丹还在,便还会有来世轮回,若是我取血之时将她的内丹弄坏,便又是一桩祸事。想想上次因慕容协之死受的刑罚,我便要更加小心。 但我还未施法,便有一道白色的光芒绕到梓越的内丹上,我转身过去,果然是千帐先我一步为她护住了内丹。 “这番是我出手,即便不幸毁了她的内丹,也是我的责任,你不会因此事受到天宫规矩的责罚。”千帐看出了我在想些什么,便对我解释道。 确实是这个道理,他身为魔族,若真追究起来,也是妖,魔两族的争端,自然我天族也不必管此事。我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这份好意。 瞳巫静静地躺在地上,症状发作的稍微好些了。许是因着我们正在施法救她,故此她心中也有了希望,即使身体上痛苦些,也不觉着那般难受了。 接下来才是整个阵法中最凶险的一步,我需要取出瞳巫的内丹,尽快将从梓越身上取出来的血液引入其中。而千帐则要用法力将瞳巫身体里残存的血液吸干。这两桩事,其中一桩出了差错,都能夺去瞳巫的性命。 仿佛有上天帮扶着,这番凶险之事我们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千帐面上很平静,我原本还有些过于警惕,看着他从容的模样,我也放下心来,手上的动作也更流利了些。 我站在瞳巫身边,看不清远处的方非沉,但我估摸着他心中也该有些忐忑不安,毕竟瞳巫的性命就握在我的手里。想着先前他担心我这一路上会对瞳巫不利,还非得抛下暗族事务跟随我们一同来这里,我便能猜测到他现在的心情,大约是将易碎的珍宝放在缺了一脚的桌子上一般罢。 但我的所作所为毕竟代表着天族的颜面,上次云泽闹了那样一出之后,六族里闲得慌的人们便对我的一举一动更加敏感。虽说我平日里做事的确没个章法,也不太将天族颜面当做什么需要呵护的东西,但我勉勉强强也还能同言出必行这个词沾上边。方非沉如此不信任我,真是让我好生不满。 局外话不必多说,有我们三人联手,此桩事到底是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但在诸事完毕,只要将内丹重新放入瞳巫体内时,我却忽的感觉头脑一昏,身体变得沉重,甚至有些站不稳。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我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着另一个灵魂,他并不想占据我的身体,只是想要冲出来。但不知为何,我却无意识的将他深深吸附在我体内,让他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出。这种感觉令我十分反感,但我无法逃脱。 无法聚精会神,我手中的法力也愈加微弱,瞳巫的内丹渐渐地不再受我的控制了。千帐和方非沉都要专注于手头上的事,我此时出问题,无非是将瞳巫置于死地。 那内丹脱离我的掌心,竟然往瘴气林的方向飘了过去。我伸手去抓,但抓不到。实际上我只是意识到自己应该将内丹抓回来,但我究竟有没有伸出手,现在这种状态下的我是根本无法分辨清楚的。 我张开嘴想要发出声音,叫千帐或是方非沉,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但他们无动于衷,我便知自己的喉咙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体内的那东西拼了命的要往外冲,我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全身的力气似乎都用来保证那东西不会跑出来。我的双手还在本能的维持着几近没有的法力,要把内丹往回拉,但没有用,终于我感觉到我的双手似乎垂了下来。 第六十八章 轮回谷主幽九回 内丹离开了法力的封锁,飘得很快,已经快要接近瘴气林的边缘。 “北战神!你在做什么?快把内丹放进瞳巫体内。” 远处好像有方非沉的声音传来,但我此时耳鸣得厉害,根本没办法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大抵是要我赶紧救醒瞳巫吧。只是就算我听清了他的话,也没办法照做了。 瘴气林里那些青绿色的瘴气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瞳巫的内丹不断往里收。 眼看着内丹就要飘进瘴气林,却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就在离我们不到五步远的地方。他飞快的施法护住内丹,翻手便准确的打入了瞳巫体内。 那人一身黑衣十分利落,头发束得很高。但我双眼模糊,根本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但我下意识的感觉到,这是个暗族人。 看着此术的最后一步终于完成,千帐和方非沉才赶紧收了阵法。 我也放下心来,意识里最后的一股执拗也散了,这便沉沉的往地上倒去。 “赤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本因阵法成功完成而颇具喜悦的两人,现下却十分担忧的朝我冲了过来。千帐和方非沉都离我不算太远,但先前聚精会神的施法,便没能注意到其他。 千帐将往后倒下的我接在了怀里。 看方非沉的动作,大约也是要过来接住我,但见着千帐抢先一步,他便停在了原地。方非沉往我这边看了一会儿,皱着眉收回目光,又愣了一小会儿,才转而奔向辗转醒来的瞳巫。 “赤若,你怎么了,醒醒!” “这里的花真好看,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不错嘛,少年人。” ...... 我的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现实中的,有记忆里的,有大人的,有小孩的,还有从来没听过的,我分辨不出这些声音来自哪个方向,也不知道怎样停下这种喧闹。 “拜见君上!”那帮瞳巫将内丹打回去的人走到方非沉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若是我还醒着,定会知晓自己没有猜错,来人的确是暗族之人。 “你是轮回谷的谷主幽九回?”方非沉将瞳巫扶了起来,问道。 “正是。”那人言语上对方非沉十分尊敬,但眼里却有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从表面上来看,他不像是那种会臣服于人的人。 “多亏你及时赶到,救了她一命。”方非沉看了看瞳巫,她已经恢复过来,身上的那些症状也全数消失。 “属下来迟。”这个名唤幽九回的男子稍稍点了点头,又气了一句。 “暗君,现下赤若身上不大好,我们身处暗族,可否借你的流音宫一用?”千帐将我横抱起,同方非沉说道。 此时的确是要就近找个落脚的地方。我虽不是因着替瞳巫换血而晕过去的,但也为救她做出些贡献,千帐此举也属正常了。他大抵也是想到了这般,才觉着方非沉定然不会拒绝。毕竟若是暗君做了过河拆桥之事,传出去有损暗族的名声。 方非沉闻声将紧闭着双眼的我打量了一番,才又将目光移到千帐身上。 “当然。”他点了点头,又朝幽九回吩咐道,“把妖后梓越的遗体送到妖王的荆棘院。交还即可,其他的什么都不必说。” 幽九回作为暗族之人,将他们的暗君的所作所为倒是学得通透。 妖王手下的妖兵也都是尽职尽责,见来人是别族人,便死活拦着不让进荆棘院。通报的时间太久,幽九回便要直接闯进去。但那些妖兵拼了命的阻拦,他也索性同他们打上一场。但普通的妖兵哪能是他轮回谷谷主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荆棘院大门口便倒了一大片。 “幽谷主,妖王请您进去。” 两只通报的小妖出来时,便看见地上一片狼藉,但依旧将幽九回恭敬的请了进去。 而幽九回也果然如方非沉吩咐的那般,见到妖王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将梓越的尸体摆到他面前,说是暗君让他归还过来的。方非沉定是料到了妖王会有诸多问题,但无论他怎么问,幽九回一概回答不知,便就这样搪塞了过去。妖王也知晓大约是方非沉的命令,又不好为难他,只能在以后多训练兵士们的抗击打能力了。 “找回来了?”送走幽九回后不久,门外边传来了白萧然的声音。 妖王正趴在梓越的尸体上暗自伤心,他当年娶了梓越不过是因为她的美貌,相处久了竟平白生出几分真心来。现如今她死得不明不白,妖王心里难受的很。 “是暗君吩咐人送回来的。但他要那人什么都不说。”妖王起身将白萧然迎进来,又看了梓越一眼,“已经死了。” 不需妖王多这么一句,白萧然也知晓梓越已经死了。那尸体不自然的煞白,一看便知是供血不足的表现。 白萧然绕着梓越的尸体走了一圈,又将一团粉色的光芒打进她的额心,细细感受了一番,梓越将死前后的情形他已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是用了换血之法。”白萧然自言自语道,“太子和天族的小娘子竟然也参与了?这个叫瞳巫的小丫头还真有些本事。” “主上?”妖王见白萧然开始沉思,便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白萧然回过神来,却一把捏住了妖王的脖子,笑得很有威慑力。 “梓越修炼泣血咒之事,是你授意的?” “什么?泣血咒?”妖王吓得眉里眼里全是惊恐,整个身体都在忍不住的颤抖。他是知道的,白萧然认真起来会有多么可怖。 “主上饶命,我完全不知此事,都是梓越她在暗地里做的,从来不曾同我说起过。”妖王连挣扎都不敢,嘴上却在不停地辩解。 白萧然盯着他滑稽的样子看了片刻,才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把她处理了,此事不要传出去。” 妖王捂着疼痛的脖颈,连连点头。 “另外,寻些补血的药材给暗君送去,就说梓越闯了大祸,这些药材是给瞳巫的。”白萧然走出门外,又回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与暗族为敌的时候。” “可是......”妖王有些欲言又止,他记得方才的凶险,生怕说错一句又惹到白萧然。 “说!” “可是据妖探来报,梓越得罪的不只有暗君啊!”妖王似乎下了极大的勇气,说完便低下头。 第六十九章 碗里被下了媚药 “的确,还有太子和那天族的小娘子,还有那只同天族的小娘子关系不错的狸猫。”白萧然不满的斜瞥了战战兢兢的妖王一眼,“你娶的这位王后还真不让人省心啊!” “是,都是我当初有眼无珠。”妖王连连认错。 “看来要找些时间去会会他们了。”白萧然又低声说道,“太子和天族那小娘子都是我不想成为敌人的人啊!” 在流音宫醒过来的时候,我没有瞧见什么人。我记得当时在轮回谷晕倒的时候,是千帐将我抱起的,但现下他也不在。 流音宫我也仅仅来过两回,出门转了好几圈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宫里的侍童侍女们很是不错,见着我都恭恭敬敬的行礼,唤一声“北战神大人好”。我这才知晓我的名号竟是如此响亮,连这些久居宫中之人都能一眼便认出来。 凭着我自己的东闯西闯,又夹杂着向侍童侍女们询问,总算找到了瞳巫所住的地方。她刚刚恢复,方非沉应当会陪在她身边照顾着。我这番过去虽可能打扰到他们,但现下在流音宫,又不见千帐,我便只能去问方非沉了。 但瞳巫的房里却也是空无一人。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再去方非沉的寝殿了。 又是几番寻找,我却来到了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地方,这不是我醒来时的院子嘛!我实在是惭愧,我们云家几代人,不辨方向的就出了我这么一个。原本云墨更小一些的时候,也不太分得清东南西北,但随着他慢慢长大,不知是得了谁的指导,竟然就能对所到之处过目不忘了。对此我十分郁闷。 “怎的一醒过来就往外跑?”千帐正从房里出来,看起来匆匆忙忙的,见到我才稍稍放松了神色,又赶紧拿了衣服给我披上。 这般天气其实不算太冷,但流音宫里却隐隐约约存在着一股寒气,我想这大约是因为暗族人的法术多是修炼中走火入魔所致,所以更加偏阴柔些,也就让流音宫的温度较外面稍低一些。 我进了屋刚一坐下,便要问千帐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先别说话,把这个喝了。” 一碗浓黑的汤药被放在了我的面前,闻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我抬起头问他。 千帐坐到我身边,他突然的靠近让我有些防备,条件反射的往旁边挪了挪。他又跟着往我身边靠近了些,只不过这一回留了些许距离。 “普通的滋补药汤。”他朝我微笑。这一笑十分恰到好处,若不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我甚至要像那些情窦初开的女仙婢子们一样,好好犯一回花痴了。 他说:“只不过里面放了些媚药。” 我甚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又用同样的眼神瞥了一眼那碗药,端起碗一饮而尽。 千帐此时的表情十分有趣,一半诧异,一半欣喜,又似乎带着一点点的失望。 “你?”他的确想询问我什么,却迟迟的不肯问出口。我自然知晓他的疑惑,便也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若真想让我信你,就还得下下功夫装得像一些才是。” 我一笑起来,头上的蝴蝶发饰便跟着颤动,就像真正的蝴蝶在扑闪着翅膀,十分好看。 千帐的目光在我头上停留了片刻,又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这一次我没有躲开,任由他一脸宠溺的在我头上揉着。我心中暗自觉着,这感觉岂不就是同我揉小绒球时一般。 “本就没打算让你相信,只是逗逗你而已。” 他话音刚落,我便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喉咙。我难受的盯着面前的空碗,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你真的......” “怎么了?赤若!”千帐赶紧挨过来将我搂住,一下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你怎么了?这不可能啊,我什么都没放。” “我知道,逗逗你而已。”我将捂着脖子的手放了下来,又抬起头狡黠的望着他,就像赢了游戏的孩子那般。 千帐又朝我笑了,我们离的很近,可以看见他眼睛里的点点星光。我一晃神,便似乎要被这双眼睛吸进去一般,四目相对后便再也移不开眼。 僵持了片刻,我狠了狠心,将头扭了过来,不再去看他。我隐隐觉得,要是再同他对视下去,定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心跳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一倍不止,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大约是方才晕倒的后遗症罢,同千帐定然没什么关系的,我这样安慰自己。 待心跳平缓了些,我才又看向千帐那边。原以为他也会像我这般,却没想到他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这令我很是惊讶。但方才他眼中那难以遮掩的光芒,在此时却黯淡下来了。 但他看着我的眼神依旧温柔,神情也比平常更加迷离些。这实在让我忍不住的想,他是否真的打算给我下媚药,却一不小心放到他自己的碗里了。 我有些心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周遭也不见什么婢子。若是他真中了媚药,我可没办法招架。 “你怎的这样望着我?”我觉着这种气氛实在怪异,便直接问他道,“怕不是方才你自己误食了媚药罢。” 原本是半开玩笑的语气,我只想着要缓和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却没想到千帐这顺杆爬的本事见长,他又朝我更加靠近了些,做出一副登徒子的样子。 “是了。这番还得劳烦你对付我了。”他将头枕上我的肩,“日后我定会对你负责,择日上天宫提亲。” 看着他这番样子,我嘴角不自觉的抖了抖,推开他道,“哪需要这么麻烦,这暗族王宫也不缺美貌女子,请暗君帮你寻些过来,一能替你缓和了药性,二能亲近你魔族同他暗族的关系,三能给你添几个美貌妻妾,岂不是一举三得。” 他稍稍坐正了些,也不再刻意往我这边靠,但脸色却很不好看。我还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乍一看无悲无喜,细瞧之下却又很是忧伤。 “罢了,不同你顽笑了。”千帐将我面前那空碗收了出去。我也知现下我们身处暗族王宫,虽不是暗族人,好歹也受到礼待,该是不须他来做这些端茶倒水之事的。他此举大约是觉着顽笑过头了,找个台阶赶着下了。 但我望着他出门的背影,脑子里却平白蹦出些好似不属于我的记忆来。一片绚丽的花海,两个并肩坐着的孩童,还有一个男孩的声音,“你不要伤心了,我再不同你顽笑了”,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过来。 第七十章 瞳巫失忆 千帐一走,我一个人又闷得慌。 要说在烟波殿或是莫须山,我倒是能独自待上好些天,只因有着些书、酒、花之类的东西养着。在这流音宫,东西倒是不缺,只是我初来乍到,又白白住在方非沉的宫里,便不好意思多做要求了。 我抖了抖袖子,小绒球这厮也睡得太熟了些,怎么着都没反应。它既不愿出来,我便只好伸出手去将它提溜出来,好陪我解解闷了。提溜了许久,我也没能摸到小绒球那毛绒绒的身体,我开始有点发慌。莫不是我晕倒的时候从袖口里掉出去了?可我明明是用法力将它封进袖口,即使要掉出来也该有法力挡着才是。 刚刚坐下,我这番又要出去了,也不知将它落在了何处。 方才我去寻找方非沉,在这流音宫里翻来覆去的走了好几遍,再出去估摸着还是找不着方向。早知如此,我便不同千帐做些口舌之争了,此时他也能在我身边帮衬些。 但不论怎样,我都是要出去将小绒球找回来的。 刚一踏出门,我却见着方非沉和瞳巫远远地朝我走了过来。他怀里抱着的那团白色的东西,不就是小绒球耳么! 我满脸欣喜的迎了上去,小绒球也忒给我面子,嗖的一下便从方非沉的怀里跳出来,只把那毛绒绒的身体往我脸上蹭。 我一边轻抚小绒球的背,算是安慰我把他弄丢的不满,一边把方非沉和瞳巫迎进屋去。 “我是在从轮回谷回宫的路上看见它的。”方非沉一坐下,便指了指小绒球,同我解释道,“从前见到过是南烛大人的宠物,也知晓现下它待在你身边,便带回来交还与你了。” “多谢!”我抱着小绒球,简单的谢了他一句。 先前瞳巫被梓越作为引子修炼,我本没有责任救她,但还是出手帮了一帮。虽说最后出了些差错,但也不是我的责任。这番他帮我将小绒球带回来也是在情理之中,再则我本来就不太会道谢,也极少需要接受别人的帮助,便随意的说句感谢便了事。 “北战神大人身体好些了吗?” 瞳巫醒过来之后又休息了一些时候,现下面色红润,看样子已经完全好起来了。 我朝她点了点头,心知他们现在过来必然不只是问候我而已。瞳巫已经恢复正常,梓越也被送回了妖族,接下来便是先前同他们说好的,帮瞳巫寻出仇人了。此番他们过来也定是为了此事。只是我除了她哥哥留下来的那张字条,并没有其他任何线索,又该从何处入手去查探呢! “瞳巫,你哥哥的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我瞥了瞥方非沉,想着瞳巫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当着他的面询问也不打紧,便直接问瞳巫道。 “什么哥哥?”瞳巫瞪大了眼,反问我。 她的眼里满是疑惑,我被她这一问弄得莫名其妙。先前她为了让我帮她查出杀害她全家的凶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现下怎的又开始装傻了。 “杀害你一家的仇人,你哥哥有留给你什么相关的线索吗?”我担心她刚刚康复,记忆还不大灵光,便又问了一遍。 她却依旧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从小在流音宫长大,并没有什么家人,也不曾有什么哥哥。” 这,这又是,又是怎么个情况? 我难掩脸上的诧异,转眼望向方非沉。他看了看瞳巫,又看了看我,便示意我往屋外去。 “她自从轮回谷回来便成了这样,像是记忆被谁篡改了一般,但却没有被施加过术法的痕迹。”方非沉紧皱着眉头,看样子也很无奈,“我正在想办法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吭声,世间竟还有这般奇异之事。虽说用术法篡改记忆是可行的,但无论什么术法,只要从外部使用便会留下一定的痕迹。即使是有法器的帮衬,也只是留下的印记稍淡一些而已。像方非沉所说这般毫无痕迹,虽不是完全不可能,但这世间法力高深到能做到此事的没几个。 “有试着给她讲一些从前发生过的事吗?” “她都记得。”方非沉摇摇头,“只是她家人被杀害的那段记忆被篡改了,其他的记忆都没有任何影响。但有关她家人的那段记忆,她却从未向人说起过。” “就连对你也没提起过?”我的话脱口而出,但刚一说完我便觉着此话不合时宜。 不过,方非沉倒是并不介意。他只是淡然的点点头,对我解释道,“瞳巫是在她家人被害后流落在人族,报仇心切便一心修炼,受有心之人的教授导致修炼走火入魔,我便将她带了回来。” 月下老人曾同我说过,这世间的缘分各种各样,不单说姻缘上,就是每天和每一个人之间的见面,言谈,相处都称得上是一种缘分。而原本毫无关系的人,因为各种原因遇见,就是一种难得的缘分。我当时懵懵懂懂,对这些姻缘和相处之道并无甚研究,听他说起也只是当做闲谈一听便过去了。现下想来,这瞳巫遇见方非沉也算是缘分了。 世间因修炼走火入魔之人太多,故此才能组成暗族这个新的族类。但那么多人之中,方非沉偏偏就只遇见了瞳巫。我似乎能够理解为何方非沉性格如此恶劣,却唯独对瞳巫这么好了。 “瞳巫的哥哥曾对我有恩,听说他们一家遭了不幸,只留下一个年龄最小的妹妹,我便派了好些人四处寻她。”方非沉接下来的这句话,直接打破了我对他们相遇的所有美好幻想。 “只是这样而已?”我又忍不住抱着希望反问了一句。 我原本不太爱谈论这些琐事,如今不知着了什么道,竟也如那些爱八卦的老神仙们一般,总要探听些别人的事了。大约是月下老人让我跑了一趟人族,阴差阳错的促成了一桩姻缘,我便对这些事更加在意了些。 “一直以来,我都把瞳巫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对待。”方非沉认真的看着我,似乎不太想告诉我这些,却又忍不住跟我解释。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别扭,但言语却还在继续,“所以对她格外看重些,必然不能让恩人家所剩的最后一个人也遭了不幸。” “你能有这般觉悟,也真是不错。”我勉勉强强应了他一句。 他阻拦我帮慕容临洛登上人皇之位,又在锦封亭将迷路的我留在桃林,这两桩事记在我心里,即使现在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我心中对他的印象也是改变不了多少的。 第七十一章 去了一回朝会 “先前瞳巫闹着要你帮她寻仇,如此也寻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便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方非沉的话在理,若是惦记着此事,瞳巫又一直记不起来,我也没事可做。此番还不如先回天宫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待到瞳巫的记忆恢复之时,再让方非沉给我个信儿,我便再次过来帮她找寻仇人。如此一来,也不算是我失信于人了。 我同方非沉的话将将说完,千帐便回来了。见着我们在屋外的凉亭里小坐,他犹豫了一瞬,也走了过来。 方才在屋里,倚着那碗药生出的种种事端,我们默契的都抛在脑后。我爽快的拍了拍千帐的肩,以极其豁达的姿态表示我的大度。 “现下待在流音宫也无事可做,我就先行回去了,你若是没有其他事要办,也赶紧回去好好修养些日子。”我刚同千帐说完,又觉着此话说的很不妥,他要不要回去同我大抵也没什么关系。我这般说道,却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好在千帐很给我面子,应了一声便顺势同方非沉简单的道了个别。 忙了这么一阵子,我很是想念从前在烟波殿躺上一整天的日子,就连回宫的速度都因着这点念头快了许多。小绒球趴在我的肩上,同它相处了这么久,我已然发现它极其喜欢微风拂在身上的感觉。这便每次行在空中,我都将它从袖口中捞出来,放在肩上任由它欢喜雀跃。 听说这些日子,云墨被他爹送到昆仑境修炼,我暗自感叹,他那老不正经的爹,也就是我的五叔,终于做了一回正经事了。对此我很是欣慰,但又有些担忧,云墨这小娃娃要在昆仑境待上大半年,那里可没有我烟波殿的参茶喝。且曾听说过昆仑境的教习仙人尤其严格,也不知云墨那小娃娃熬不熬得住,改日还须得去一趟昆仑境瞧瞧他。 我在烟波殿无所事事的待了好些日子,却没有半个人来打扰。以前也最多修养个两三日,便有天帝的指令传来,不是去东边剿灭一伙横行的小妖,就是去西边平定一场不算战乱的战乱。总之,只要我闲下来几日,天帝便要给我寻些事做。但我虽不算欣然,也能勉强接受,只因这些事本不算什么值得用心的大事,我便全当是四处游玩。 这一回却是奇怪,我已经在烟波殿待了上十天了,天帝竟然什么指示都没有。 凌霄殿上一般的朝会,我长久以来便没怎么去过,就连朝会的时间我也不曾记过。原本宫里的仙婢们还帮我细细记着,后来也不见我上心去过,便也索性不再做无用功。这样一来,我仿佛身后又有了些人担着,对我宫中的这些小仙婢也更加看的顺眼。 我今日总算在烟波殿待不住了,在天宫里四处转转,便看见众神仙们都往凌霄殿聚去。我心中有了底,知晓今日是朝会的日子。想着反正无事可做,不如也同他们一般去看看天帝说了些什么。总归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但我此番就当做是散散步也好。 一路前往烟波殿,一众神仙都聚集了不少,大约我又迟了些。好在天帝还未开口说话,我便压低存在感,轻悄悄的走进殿去。 还像往常一样,我一身红衣一走进凌霄殿,便在一群银白色装扮的神仙中格外显眼。我原本真真是想降低些存在感的,但显然并不奏效。也罢,我吸引了一众神仙的目光,便索性不再躲躲闪闪,从容的走进殿内。但我总觉着,那些先前对我很是不满的老神仙们,现如今看我的眼神里却不在有那种轻蔑。 既是来到了朝会,我便依照规矩行了个礼,站在了我的三位兄长身边。我长久不曾来过朝会,也不知按着位分我该站在何处,想着三位兄长同我并称天族四大战神,大抵我们是要站在一起的。 “来人,给北战神大人赐座。” 我刚站好,还没来得及同三位兄长打个招呼,便听见天帝朝身边的侍从吩咐道。 我心下一惊,这是怎么个做法。我暗自想着最近是否做了什么事,才得以享受这份殊荣。但仔细着想想,也没从记忆中寻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虽说心中诧异,我还是在侍从的殷勤招呼下,坐在了天帝天后旁边的副座上。这个位置让我如坐针毡,按照那些条条款款的规矩来说,我此时便是在万人之上,仅次于天帝天后了。我很是惶恐。 天帝令人赐座于我后,便自顾自的开始朝会了,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的确是不适合参与这类集会的,即使这赐座的小插曲让我惊了一惊,听了片刻,我还是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北战神大人对此事看法如何?” 突然被点名,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天帝正微笑的看着我,那笑容可称得上是和蔼可亲。 我先前并没有注意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众位神仙似乎在争论些什么。但这些事我向来不爱管,天帝也不曾问过我的意见,我便只看着他们争论的样子觉着好笑而已。 “嗯,不错。”我随便敷衍了几个字。这两个字大抵是在任何问题下都能用上的,如此便可掩饰我方才的走神,不至于太过尴尬。 “赤若的意思,是也同意在几个大家族中寻资质优良的孩子,送往昆仑境修炼法术了?”我的姑母圣和天后大约是看出了我方才的心不在焉,便出言提点我方才所谈之事。 昆仑境?我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先前听说的云墨也是被送去了昆仑境。我还思量着他一个人该是无聊的很,若是再送几个孩子过去,云墨那小娃娃就能有些小伙伴了。如此甚好,我便又暗自为我方才的回答赞叹了一番。 “是了,我的确如此思量。”我装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昆仑境向来是修炼的极佳之地,送一些孩子往那里去,定能大幅提升他们的修为。” “那此事便这样定下了。” 天帝此话一出我才知晓,先前众神仙们的谈论都不作数,此番我的意见便成了定数。 “共主夫人说的在理。”不知是哪个同样想法的神仙在下面说了一声,便又有许多人附和。 这样一来,我在这位置上便更加的如坐针毡。 第七十二章 找云泽玩耍 云泽的那番表白,我只当做是他久居深山不问世事的错误表达,实在没放在心上,现下也只觉着天帝此举莫名其妙,没想到竟还有这个原因。 但这也太过了些,对于云泽的表白,我还从未有过什么表态,这些老神仙们,竟然连“共主夫人”都叫起来了。我真是,真是,再见到云泽便无地自容了。 结束了朝会,我十分郁闷的留在凌霄殿,等那些神仙们都走了我再离开。若是同他们一道出去,又不知会被问上多久,毕竟我不常出现在他们面前,今日见了我必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八卦一番。 “天帝。”我上前一步拦下了要退到内殿的天帝,“近来没有需要我前去处理之事吗?” 我本不该问这一句,听起来有些没事找事的感觉,但这样长久的待在烟波殿无所事事,我也有些急躁。 “那些琐事皆交由你的三位兄长去办了,你便留在天宫候着南烛大人吧!”从前的天帝从未这样......慈祥过,因着那些老神仙的絮絮叨叨,天帝对我的所作所为的印象也不是太好。 “云泽要过来天宫?” 我疑惑的看着天帝,云泽在锁魂山待得好好的,怎会又突然来天宫。我记得他曾说过,厌烦被众人拜来拜去的感觉。 天帝的眼中一闪,我想大约是听我直呼云泽姓名,有些惊讶罢。 “这倒不知。但南烛大人自上次从天宫离开后,便没能再次出现,诸位仙家都期盼着再次朝拜。”天帝看着我道,“若是南烛大人再次来到天宫,必然会由烟波殿先行相迎,这便提醒一句。” 我现下便明白,天帝让我在烟波殿好生等着云泽,便不再给我派任何任务,原本四大战神的分内之事,我的那份也由三位兄长平摊了去。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细思一番才又同天帝说道。 “我既担着这一职务,该我做的便还是交由我去做。若是因着南烛大人的缘故,让我平白偷些懒去,让他知道了也不好罢。” 天帝点着头似是认同我的观点,但未出任何言语,又往我姑母圣和天后望去。 “你且先去,我同天帝商量之后,适当派给你些任务便是。”我捕捉到姑母嘴角的一股笑意,也不愿多问,便又行过礼退下了。 只是我总觉着奇怪,从前我总不愿去做天帝派下来的那些琐事,既没什么挑战性,又浪费时间。但久不做那些事,我竟又有些想念了。 虽然姑母说要派给我些任务,但大抵也是不会有什么事落到我头上的。 揉了揉怀中的小绒球,我极不情愿的往烟波殿回去。但走着走着,我便记起一件事来。先前云泽来找我时,好似说过有什么在人间学到的新游戏想同我玩耍。倚着现下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去锁魂山找他解解闷。 想到什么便做什么,我向来遵循这个想法。现下想做的事若是不做,待到一段时间过去,也许就不太想做了。故此,要趁着自己还有想法,赶紧往锁魂山奔去。 我这便回到烟波殿,令素月替我收拾了些衣物,往锁魂山去住上几日。 一到锁魂山脚下,先前的那些回忆便一齐涌进脑海。若是早些识得云泽,我也不必在上山途中受那些罪了。 这一回,我长了记性,先将小绒球放进山中。它待在云泽身边那么多年,大抵是能将山上大大小小的结界探个明白了,便由它先行上山去找云泽。待到他出来接我进去,我方能安稳的避过这些结界,不至于再受一次重伤。 云泽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刚刚找了棵牢实的树,打算躺上去打一会盹儿。我从没想到,小绒球将将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云泽就收到消息了。 他还是一袭胜火的红衣,肩上的黑色斗篷也是我熟悉的样子。小绒球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看样子又睡过去了。他微笑着向我走来,仿佛天空中灼热的太阳,光芒万丈的恍若神祇。不,我竟然忘了,他就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神祇。 如果他没有走到我面前,说出那一句令我很不愉快的话,我可能会一直这样认为。 但他径直将我拉进了山中,没有借助丝毫法术。他说:“真是愚笨。从小绒球踏进山中那一瞬间,我就感受到了,也顺势解了结界。” “你这样候在山脚下,是要我来迎接吗?”他似乎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着活人了,今日见着我,言语也格外丰富。我开始有些后悔,为何要闲着没事跑到这里来找些罪受。 “我怎的敢让六族之中最尊贵的南烛大人出来迎接呢!不过是担心扰了大人安宁,特地让小绒球先来通报一声。”我同他一起往山上去,瞅着机会便反唇相讥。 他瞥了我一眼,竟然笑了起来,“你倒是比以前更活泼了些。” 不愧是南烛大人,只言片语之中便能瞧出来。实际上,我近来也觉着自己有了许多变化,言语更多了些,也爱笑了些,似乎还不像从前那样耐得住孤独了。 这般变化不知是好也不好,但活了这么久,多少是要变一变的,我便欣然接受。 山顶上的那处宫殿较上次来看,并没有什么值得说一说的变化。也是,云泽一个人在此处待了上万年,每天循环往复,也顾不上什么变化不变化了。 我这一回来寻他,除了消磨时间以外,还带了些正事过来,要问一问他。我却也不着急,只等好好玩上几天再说。 云泽似乎早已料到我要过来,将吃的玩的都备了个齐全。除了人族孩童间常见的蹴鞠,风筝,竹蜻蜓,甚至还有各类蔬菜瓜果。云泽做的一手好菜在我看来是不足为奇的,他活了这么多年,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锁魂山闭门不出,想想也只能研究些法术,书籍,腻了便将做菜也一并学了。 我吃着他忙忙碌碌几个时辰做出的一桌子好菜,心中对这几万年的时光满意至极。云泽不愧是六族共主,做事面面俱到,即使是在菜式上,也都准备的是我平日里爱吃的,有几样从未见过的,也甚合我的胃口。我便又暗自将他称赞了一番,不过却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我的喜好的。罢了,这等细节上的事,管他呢!大抵是南烛大人神通广大,什么都知晓罢,我只管安心对付桌上这些好菜便是。 第七十三章 云泽求亲 “我先前听说过,六族第二禁术噬魂语是出自暗族,但修炼之法已被焚毁。若是,若是想要修炼此门禁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 在锁魂山待了几天,我依照先前的承诺,陪他玩遍了现下人族孩童里流行的游戏。第五日,才终于想起正事,便抽了个时间问他。 我和云泽并肩坐在屋顶上,小绒球也窝在他的怀里晒太阳。 此话我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毕竟是涉及六族三大禁术,不能像闲聊一样作为小事看待。 “当然有办法。”云泽倒是回答的爽快,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言语中的谨慎一样,“你若是想学,我教你就是了。” 我哑然失笑:“不是我想学。只是,除了你,噬魂语还有可能被他人炼成吗?” 云泽万年来没有同外界联系过,我们所遵循的那些规矩章法他都不知,便也在言语上无所畏惧了。但转念一想,就算他都知晓,凭他的身份,也无须在意了。这样思来,我问得也更加随意了些。 “炼成几乎不可能,但那传说被焚毁的修炼秘籍,倒是还剩下几页。”云泽若有所思,“只不过那几页传到了谁人手中,我便不知了。” “你为何知晓还剩下几页?”我近来尤其爱刨根问底了些。 “听传言也要听得全一些才是。”云泽皱眉望着我,眼里有些许不满,“那秘籍就是我焚毁的,我当然记得留下了几页。” 我愣了片刻,一把将他怀里的小绒球夺了过来,狠揉几下,以掩饰我对他的怨念。 小绒球在我怀里挣扎了好几下,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云泽。我心下很是不满,原先在天宫里便只爱窝在我怀里,谁人要抱它都极不情愿。如今来了锁魂山,见着它的主人,便将我抛在脑后了,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小家伙。 “你这样问,是见着谁人使用噬魂语了?” 云泽笑看我拿小绒球撒气,又从我手里将它解救了出去,小绒球感激的蹭了蹭他的脸。 我犹豫了一瞬,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若是让他知晓方非沉在修炼噬魂语,不知会不会迁怒于他。但云泽问得随意,像是友人间的闲聊,我想了想,还是放下了防备。 “是有一人。”我不自觉的咬了咬唇,“但他似乎还没有炼成,大约只会一些皮毛而已。” 我很注意自己的措辞,尽量不要让他觉着会威胁到六族的安危。 “不会是那个总爱待在你身边的魔族太子吧?”云泽缓缓开口,阳光直射在我的头顶,我却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凉意。 “不是!但……你怎的知晓他总待在我身边?”我惊讶于他的神通广大,即使他有足够窥探世间万物的法力,也不会对每个人面面俱到。 “我有什么不能知晓的。”云泽用嫌弃的眼神瞧了我一眼,“我还知晓你倚着我的缘故,以‘共主夫人’的名号在天宫里横行霸道。” 我真是,真是被他气着了。 分明是天帝同那些多事的老神仙非要给我安上那么个名头,怎的就变成了我横行霸道了。 “这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再不济,也不至于攀上您老人家的威名行事。”我既想解释清楚,又想呛他几句,便道,“不过是因着先前您老人家在众人面前言行不当,才让天帝同那些老神仙们有事可说而已。” “我何时有过言行不当,那些话皆是出自肺腑。”云泽还是随意说着,面上却多了几分认真,“他们说的也不错,这么多年来,是时候添个共主夫人了。” 云泽突然转过身来面向我:“我改日去莫须山一趟,同你的父亲母亲知会一声,便将你娶了如何?” 我愣了一愣,这,这是否就,就算作求亲了?曾听过当年父亲向母亲求亲的故事,那时心中还隐隐有些向往,时间久了,也没能有人向我求一回亲,心中那点期待便也渐渐淡了下来。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在这布满阳光的屋顶上被求了一回亲,还是来自六族最尊贵的南烛大人。 即使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当下心中还是不自觉的有些小窃喜。 “这,这是否有些太,太操之过急了?我听天宫里的女仙们说,成亲是要先,嗯,先培养感情的。”我始终觉得成亲这回事还离我很遥远,再则我对云泽的感情,似乎也还不是那么回事。 “培养感情?”他狐疑的看着我,“你想怎么培养?” “这个,这个是,嗯,是要顺其自然的。”我想了想,“缘分到了,自然就能培养出感情了。” “真是这样吗?”云泽怀疑的看着我四处躲闪的眼神,大约不太相信我的话。 “是了,月下老人说过的,对,就是这样。”我强调了好几遍,又搬出月下老人来,试图说服他。 云泽盯着我看了许久,久到我都要以为自己会被他的目光凌迟一般,他才稍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此事就先搁置,以后再谈。” 因着我先前提过噬魂语,却被云泽半路转了话题,我后来也被他突然求亲闹得想不起别的事,此事便也没有再问下去。 但又过了几日,云泽竟然兴致勃勃的要教我噬魂语,他表示这是一个极好的培养感情的法子。我一向对法术有些研究,幼时也总爱同几位兄长一同精进修炼,此般云泽要教我罕见的六族第二禁术,无论怎样我都没有法子开口拒绝。 噬魂语是能控制人的各种感觉的,视觉,嗅觉,甚至痛觉都能控制。上一次我受了雷刑,便是云泽用噬魂语帮我吸走了身上的痛觉,我便能短时间内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此术用对了地方,对人有数不尽的好处。但其之所以被禁,便是此术用来做些恶事也是得心应手。两军交战之时,若是一方有人习得噬魂语,便令敌方兵士尽数失明,或是将他们身上的痛觉增大,都能在一夕之间使敌军溃败。故此,噬魂语便被湮灭于世。 我想起上一次在锦封亭,方非沉也仅仅是用噬魂语让众人陷入沉睡,但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效果也不算最佳,我才知他的修炼还不到一定火候。 我随着云泽学习噬魂语本是出于对术法的好奇,但我却是没想到,刚学了些皮毛,还未出这锁魂山,竟很快就派上了用场。我也没想到,第一次使用禁术,竟然是对自己出手。 第七十四章 希伯出现 连着几天,云泽都带着我在锁魂山上四处游走。一边修炼噬魂语,一边带着小绒球散散步。说是散步,其实不过是我们寻一处安稳地儿坐着,看小绒球在落叶上奔跑打滚,雪白的小肚子暴露在外面,样子十分滑稽。 噬魂语的修炼比我想象的要简单许多,云泽深谙此道,教导起来也容易得多。我对于各种术法也都有些了解,虽说从未接触过三大禁术,但修炼起来勉强还算是得心应手。 低空中有一只神鸟飞过。似乎原本只是只普通的鸟儿,有幸生在锁魂山,为云泽的气势所鼓舞,便脱胎换骨成了一只神鸟。 “消除它的疲乏感,让它飞得更高。”云泽站在我身后,指示道。 我了然的抬起手,这些天这样的练习已有过多次,我已轻车熟路,但云泽觉着我还须得练得更加熟练才好。 一阵眩晕袭来,我又出现了那种感觉。那种在轮回谷替瞳巫换血时的感觉,我身体里有一个东西在往外冲,眼前的景物很快的模糊起来,这一回比上次还要来得快,我分秒之间便已站不稳。 云泽很快发现了我的异样,他赶紧上前扶住我。但他一靠近,这种感觉便更加强烈。我体内那不明身份的东西更加剧烈的横冲直撞,想要强行冲出来,但不知为何被我死死的束缚着,无论怎样也无法挣脱。两股力量相互争斗不休,我的身体作为载体,自然疲惫不堪,头晕得厉害。 云泽看着我痛苦的样子,他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他把我扶到落叶充足的一棵树边坐下,将手轻轻地贴在我的额头上片刻,眼里竟酝酿出了几分怒气。 他往后退了几步,指间绕上了一团火红色的法力,猛地朝我额心打了过来。 我受了一击,却没有什么感觉,我想大约是云泽在那一击中混入了噬魂语,将我周身难受的感觉都吸走了。 随即,我便见着一个人身蛇尾的男人从我身体里分离了出来。这副情景实在古怪,像是看着自己灵魂出窍一般,但那个男人我是认得的。在暗族瘴气林地下石洞里的事又涌上脑海,巨大的壁画,一场恶斗,希伯,穹隐兽,还有后来跟随我们出去,又没入了我身体之中的那点光芒。 “希伯,这些年待在画中没反省出什么,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云泽面色上看起来很平静,言语中却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希伯拜见南烛大人。”被云泽分离出的希伯只是个摇摇晃晃的半透明体,但他依旧规规矩矩的朝云泽拜了几拜。 我记得先前在石洞中希伯是如何的高傲,这般见着云泽却又低人一等了,我实在觉着好笑。但我现下大抵是笑不出来的,身上的不适感虽已消失,但能感觉得到希伯仍然附着在我的身体里,云泽的法术只是让他暂时在外面能现形而已。 “大人,我已在画中待了上万年,可否,”希伯的蛇尾盘成一团,像是有些胆怯,“可否让我......” “不可。”希伯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云泽打断,“当年你恶由心起,为了夺得穹隐兽使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我念着你随我征战四方的功劳,忍了你的一些小动作。你迷了心,做的太过,本该处死,我只将你封入画中,便已是仁至义尽。” 我那时在石洞就不太信希伯的话,云泽必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他封印,以云泽的性子,也不会成事之后便杀害功臣。 “南烛大人当真这样无情?”希伯盘着的蛇尾稍稍松了些,他的身体微微扭动,连带着尾巴也摆动起来。 云泽厌烦的瞥了他一眼:“你还是赶紧从赤若身体里出来,该回哪儿就回哪儿去罢。” 希伯的瞳孔颤了颤,一溜烟似的又回到了我身体里,连先前的半透明体也缩了进来。但他的声音还响在空中:“既然大人如此无情无义,我便待在这小姑娘体内,隔三差五的出来折磨她一遍。” 面对着希伯歇斯底里的示威,云泽竟然笑了,他同情的看着希伯:“从古至今,能待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你竟不清楚?” “她可不是好惹的。”云泽朝我笑了一下,我便知晓他为何执意要教我噬魂语。 大约他一开始碰到我,便已经感觉到希伯附在我的体内,只是不知他有何企图,便先装聋作哑,但却教我这一门能够对付他的术法。 被希伯闹了一番,我有些虚弱,云泽便上前将我扶着站了起来。 我双手分别放在脑子两侧,在其间拉出一道噬魂语的法力,正好透过我两边的太阳穴。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将痛觉增至最强,果然如我所料,希伯在我体内痛苦的叫嚣着。他此时同我为一体,自然我的痛感他也会尽数感受到。 我死撑着坚持了一些时候,希伯终于按奈不住,从我体内钻了出来,痛苦的捂着头摔到一旁。 云泽没有给他再次乱来的机会,只一挥手,希伯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绒球,把他送回去,用穹隐之力封入画中。”云泽朝小绒球吩咐了一句,它便乖乖的将身形变大了些,又把希伯扔上后背,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先前希伯在石洞中就觊觎着小绒球,你这样让它和希伯独自待着,不会有什么危险吗?”我走到云泽身边,盯着小绒球奔跑的背影,有些担忧。 “不会有事的,穹隐对付被封印了这么多年的希伯还是没问题的,再则我也让他不会在短时间内醒过来。”云泽似乎很放心,“倒是你,怎的会用那种两败俱伤的办法将他逼出来?” “不是你示意的吗?”我有些疑惑,这样做不是他的意思吗? “我在教你噬魂语的时候,往你身体里注入了一股强大到足以逼出希伯的法力,你竟没感受到?”云泽又对我露出了那种鄙视的表情,“只要你用上周身全部法力就能斗得过他了。真是蠢笨,我怎么可能让你用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 “不过,你还真让我感到意外。”云泽将我盯了良久,又加上了这么一句。 他说完便挥挥手,将我身上所施的噬魂语的法术全部解除,不仅是我增强的痛觉,还包括先前云泽为了让我不晕过去而施加的法术。 第七十五章 惊见问道仙人 身上的术法已解除,我便摇摇晃晃的开始站不稳。希伯已经脱离,但先前留下的不适还在。记得从轮回谷晕倒,我也是在流音宫躺了好一阵子才醒过来。 脑子里有些迷迷糊糊,我便只感觉到云泽将我抱回了山顶的宫殿里。而后也不知躺了多久,只是待我醒来时,小绒球就趴在我的胸口,用它毛绒绒的尾巴在我的腰上甩来甩去。 我卧床休息的这段时间,云泽大抵将我照料的挺好,将一醒过来,我便发现全身上下没来由的爽快,大抵是云泽趁我昏睡之时,为我渡了些仙气罢。 在锁魂山也待了好些时日,我也该回莫须山去看看了。想着这些天我不在天宫,也没有回去云家,父亲母亲同几位兄长免不了又要担心我些。故此,便辞了云泽,往莫须山去。 临别之时,云泽依旧让我将小绒球带在身边。经由希伯一事,我已向云泽求证过,小绒球的确就是远古神兽穹隐兽。它原本是唤作“穹隐”,只因云泽觉着它全身毛绒绒的很是可爱,便改唤它“小绒球”。这番我再将它带在身边,竟平白生出几分敬畏来。 我有好些时日没有回莫须山了,不知父亲母亲最近在忙些什么。 轻车熟路的绕到家门口,我稍稍整理了一下行装。刚从云泽那里回来,总归是有些心虚的。倒不是说同云泽待在一处是件坏事,只是让他人知晓,便又要生出些闲话来,我不胜其烦。 隔着两道门,我便能闻到屋里传来的酒香味,是父亲用来待的梨花酿。 我悄悄附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倒是没能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父亲时不时的大笑却能听个明明白白。我终于忍不住走了进去,这一进去就把我惊了一惊。 “问道叔叔?” 我记得先前到问道台寻问道仙人的时候,只瞧见屋里东倒西歪了一片,床脚还有丝丝血迹,便以为他是被谁人带走了。 “云若丫头,怎么见着我就这幅表情?”问道仙人正送了一杯酒到嘴边,见我一脸不可思议的进来,便又将酒杯放了下来。 问道仙人算是少数几个不肯改口唤我“赤若”的人了。幼时我的名字还叫做“云若”,只因受封了北战神,我便自作主张改成了“赤若”。 “问道叔叔,你......没事吧?” 先前只怀疑他是被梓越或是踏歌掳走的,在轮回谷发现了梓越的尸体,我便觉着是踏歌所为。但踏歌好歹同问道仙人有些情分,掳他去大约也是为了有关泣血咒的事要请教,定然不会害了他的性命的,我便也放心了些,没有太过着急去找人。我同踏歌相识这么多年,即使她修炼了禁术,我心里也是相信她不会同那梓越狼狈为奸的。 但我也没想到,她竟会主动放问道仙人回来。 “我能有什么事?”问道仙人看着我,一脸疑惑,“怎么,云若丫头,嫌我在你这莫须山住得久了,拐着弯来要撵我走呢?” “问道叔叔说笑了,只是在屋外便闻到浓浓的酒气,担心你们喝醉了。” 问道仙人的反应有些奇怪,我不禁开始怀疑整件事是否同我思量的一般。但当着父亲母亲的面,又不能直接询问,我便又道:“我这些天没能回来莫须山,怠慢了问道叔叔,不知问道叔叔来莫须山有多少时日了?” “你问道叔叔此番是过来住上一段时间,已经待了一月有余了。”父亲招呼我在他们面前坐下,便替问道仙人答道。 我心中暗自计算了一番时间,这样说来,问道仙人便是在我上一次从莫须山的竹林离开后没多久就过来了。那问道台的小屋难不成只是遭了贼人吗? “原本没打算过来这么久。踏歌那丫头突然说,因着久不能飞升,要借我问道台的术法秘籍多看看,以增进修炼。”问道仙人又喝了一口酒,“我便挑了些合适她看的书籍送到背面的宫殿里去,让她在那边住上几个月也好。我便偷个闲过来莫须山待着。” “踏歌?”我暗自嘟囔了一声,便赶紧辞了父亲母亲和问道仙人。 将这些事都串联起来,我便能整理出个大概了。许是踏歌在修炼泣血咒时遇上了什么问题,想起从前问道仙人给我们讲过这些,便花了些心思将问道台的藏书弄到手看看。她知晓问道仙人将重要的东西都放在小屋,便去了那里翻找,却不想问道仙人为了方便她,反而将那些书都移到了背面的宫殿里。 这大约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罢。 我想通了这一点,却有些心痛。踏歌虽没有伤害问道仙人,但还是将往日的情分抛诸脑后。 靠在踏歌住过的那片竹林里,我思量着要把此事告知千帐才是。正想着要不要动身去魔宫一趟,却见着一个仙使模样的人穿过竹林,朝我走了过来。 “北战神大人,小仙受月下老人之托,前来告知大人,月下老人有急事寻您,请务必尽快回天宫一趟。” 我见着他迟疑了一下,这仙使瞧着有些面生。月下老人又向来独居在姻缘阁,即使是天帝赐予他的仙婢,也都被他遣散了,怎的今日会特意派仙使过来寻我?难不成是上次的姻缘线之事再出了差错? 我心中不免有些难过,此事是由我而起,但也算勉强解决,此番若是又生出些事端,可让我不胜其烦。 但无论如何,此事的确也该我管到底,我便随了那仙使往天宫里去。不过,还是我想错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此次月下老人唤我前去,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想来我也该把那拜访鸿运仙人的日程往前提一提,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我近些日子总被卷入各种难事之中不能自拔。这些事解决不了又绕不过去,仔细着要面对,又始终一桩事接着一桩事。 进了姻缘阁往里走,不需多久便能看见问道仙人等候着我的身影。我心中了然,这般急着来迎我,大抵又是一件为难事了。 果不其然,我刚唤了月下老人一声,他便急急忙忙的转过身来。 “赤若啊,你终于回来了。”他赶紧上前两步走到我面前,“上次交于你的那引梦珠呢?是否有一直随身带着?” 第七十六章 引梦珠之乱 “引梦珠?”我心虚的不敢直面月下老人。 先前在锦封亭将引梦珠交于慕容临洛做防身用,在人族皇宫又被附在辛宁身上的那东西盗去,至今未能寻回来。月下老人并不像是随口一问,他的神情十分认真,这让我更是忐忑。不同与往常的严肃气氛在蔓延开来,我直觉着这引梦珠似乎引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引梦珠现下却不在我手中了。”我苦着脸,觉着很是对不住月下老人,他千辛万苦寻来这颗珠子赠与我,又万般嘱咐我片刻不能离身,如今我却将其弄丢了,实在不该。 “在哪里?”月下老人突然变得十分激动,他颤抖着声音问我,“引梦珠在哪里?” 我的眉心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心下思量着怎样说才是最省事的办法。却听着月下老人叹了口气,未等我回答,便示意我跟随他进入内室。 内室是姻缘阁的谨慎地方,一般是不允许他人随意进入的。从前便有一个好奇心重的小仙婢,借着打扫之便竟然摸进了内室,虽只是由着好奇随便瞧了瞧,却被月下老人知晓后,罚了一顿板刑,又给赶出了姻缘阁。我是记得当初听好事的仙婢们说过,那小仙婢被赶出姻缘阁后便没人再收留她,也只能落了个自生自灭的下场。 进了内室,我便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 天帝和天后,还有我三哥云苍都面色凝重的坐在里面。内室并不大,容下他们三人还算合适,月下老人带着我走进来后,便显得有些拥挤。 我一进屋,他们三人便将目光齐聚在我身上,这让我浑身不自在。该做些什么来缓和这凝重的气氛才是。 我朝天帝天后行了礼,又马马虎虎添了几句问候,月下老人便招呼我坐下。 我们五人坐的很近,甚至可以说是围成了一团,座位同座位之间,已经分不出尊卑的区别。看天帝天后的样子,似乎也不太在乎这一点了。 我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候他们的问话。这样匆忙的将我从莫须山唤回来,总归不是要同我闲聊的。此事大约同那丢失的引梦珠有莫大的关系。只是,他们不问,我也不想自己主动开口。 但月下老人将我领进内室这一路上,我倒是已经做好了向他们坦白的准备。 “说说吧!引梦珠的事。”在我意料之外的是,率先开口的竟然是我三哥云苍。 我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我的三位兄长中,三哥云苍年龄最小,辈分也同我最相近,故此也更加疼爱我些。以往我做了些什么错事,总是三哥帮我掩饰得更多,我也同三哥十分亲近。相比之下,大哥云祁和二哥云朗就更显成熟些,对我也比三哥要更严肃。 这番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也该是由大哥陪同天帝天后过来才是。但来的却是三哥,我很是不解。 “为何会突然追究起引梦珠的事?”我并不急着回答他们的问题。还须先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摸清楚,我再细细思量该怎么回答。 “六族里不断有人遭受袭击,我们天族也有人中了招。”这次是我的姑母圣和天后开了口解释道:“被袭击之人听从袭击者的指令,平日里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有需要时所作所为皆由那袭击者控制。” “这......同引梦珠有什么关系吗?” “她还不知晓引梦珠的全部用法。”月下老人瞥见我一脸不明,出言向他们解释。 天帝和三哥云苍都恍然大悟的看了我一眼,只有姑母圣和天后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那,我们天族有谁人中招了?”这气氛实在诡异,我还是老实的挑起话题。实则我确实想问这个问题,现下是三哥过来,莫不是大哥和二哥出了什么事罢。 三哥的睫毛垂了下来,眼中的悲伤清晰可见,这是他伤心时常见的表情。我的一颗心也随之悬了起来,就连大哥和二哥如此厉害的人物都会中招,那引梦珠的力量竟然强大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是居住在人间的医仙,月家的幺女月无心。”三哥抬起头望着我,“还有同她住在一起的那一对灵族兄妹。” “是她们。”我低声说着。 我有些庆幸不是大哥和二哥,但看三哥这副样子也能明白月无心的情况不容乐观。 先前三哥托我去找月无心替二哥寻药的时候,我便隐隐觉着三哥同这医仙的关系不一般。如今她遇上了事,三哥这紧张的表现更让我明白,他定是对月无心生出些朦朦胧胧的感情了。只是他们究竟是何时聚到一起的,我却是不得而知了。 “她既是被人控制,平日里又同往常没什么两样,那是怎么被发现的?” “由月家守护着的藏药阁里,近些天来丢失了许多珍贵药材,经查探,都是些对增进修炼很有帮助的药。”三哥云苍继续说道,“我们收集了藏药阁里留下的蛛丝马迹,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月无心所为,但去当面和她对峙时,她却发现记忆中有一部分的空白,对于去藏药阁取药的这些事完全记不起来了。” “那天际流和碧空尽呢?他们又是怎么回事?”我脱口而出的问。 天际流和碧空尽兄妹是能帮人增进法力的灵族,那人控制月无心盗出的皆是能使人增进修炼的药材,我担心为了法力大增,那人会要了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命。 我担心他们不知我说的是谁,便又加上一句:“就是那对灵族兄妹。” “他们也有一段记忆的空缺,且手腕上都有被人取过血的痕迹。” 我心中烦闷,这些日子怎的总要同血打交道。 “这些先别多说,赤若,引梦珠在哪里?”天帝打断了三哥的话,但询问我的语气中还是带着刻意的温柔。 我不禁暗自想着,云泽的影响还真是厉害,即使是这种危急时候,天帝竟还要念着我和云泽的关系,而对我好言相说。 “先前去了一趟人族,被有心之人盗走了。”我是不能告诉他们我将引梦珠给慕容临洛拿着的,这样一来说不定会造成天人两族的争端。 但引梦珠被人盗走却是事实,我这样笼统说出,只希望他们不要再在引梦珠为何会被盗走这个问题上多作追问。 第七十七章 自己人打自己人 千帐将面前的合心镜收了起来,转身坐在石床上。 合心镜里时刻都能看到我的身影,无论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只要他想,合心镜便会将一切呈现给他。 千帐显然看到了方才在姻缘阁里的景象,引梦珠是我在锦封亭和慕容临洛分别时给他的,那时候千帐也在旁边,他自然知晓那是个什么东西。 魔族里也有人做出了与平时不一般的行为,所做之事看起来也是为了提升法力,而同样的,那些人也有一段记忆的空缺。 从姻缘阁送走天帝和我三哥云苍之后,姑母同我一并回到了我的烟波殿。 在姑母的劝说下,他们总算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寻回引梦珠之事却又落在了我的头上。姑母好似有话要同我说,便和我一起往烟波殿去。 “涉及引梦珠的事,需要先同你说说清楚。”姑母一进屋,还没等我坐定,便急着开口道。 我挥挥手示意素月去准备茶点,自己则随手抚上椅子边。这是我特意从人族弄来的几把椅子,我上次在人族的街道上闲逛,一眼便相中了这椅子的形态。反反复复想了许久,还是不惧麻烦的将椅子带回了烟波殿,可谓是艰难至极。 “引梦珠实则有两种用法。一种是赶走你脑子里的噩梦,你幼时会被噩梦缠身,我闻得引梦珠有此功效,便托月下老人寻来给你。”姑母见我望着椅子走神,敲了敲身边的桌子,“但还有一种邪恶的用法,便是打乱人的梦境,扰乱人的心智,继而将人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且只要用上引梦珠,还能给人的记忆制造混乱,让人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一场梦,而梦醒过来便会全忘了。” “姑母的意思是,那个从我这里盗走引梦珠的人,用它来控制他人做些能为他提升法力之事?” “别遮遮掩掩了,哪是从你那里盗走的,分明是从人族皇宫,从人皇慕容临洛手中盗走的。”姑母瞥了我一眼,眼中有着些许不满,“你可真能耐,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你将引梦珠随身带着,你倒好,说送人就送人了。” “我只是借他一用,日后会还回来的,哪曾想到就遭了贼人呢!”我虽明面上辩解着,却也知道不论从谁手中,引梦珠确是被盗了。 “也罢,现下再为难你也无济于事,只要能将引梦珠找回来便好。”姑母从椅子上起身,“月无心那里,为避免打草惊蛇,你三哥已经将那小屋四周设下了结界,确保她和那对灵族兄妹没办法走出去。那人对月无心用的回数多了,只会思虑是否有了抵抗性,不会过多怀疑。” “多谢姑母,我即刻便动身前去查探。”我站起身来朝姑母颔了颔首,眼中的疲懒挥之不去。 姑母踏出殿门,又回过头来,我赶紧站正了些,看她又有何吩咐。我平日里常不惧天帝,也无畏那些老神仙,但唯独姑母的话,我还是要听一听的。 “女孩儿家,平日里也该多笑笑,总冷着一张脸......罢了。”姑母说了一半,又赶紧收了话题,快步走出了殿外。 我是没有想到三哥云苍也要跟随我一同去的,他和其他两位兄长向来公务繁忙。他越过北天门追上我时,我还心里默默想着天帝还有什么要同我吩咐的,竟谴了三哥亲自前来。 冲着三哥对那月无心这样上心的劲,我估摸着待此事过去,便能告了天帝天后,为我三哥添上一位美貌的夫人了。想到此事,我甚是心喜,行路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了些,只引得三哥在后面铆足速度跟上我。 想着我三哥同月下老人也算有些交集,同称得上是天帝面前的重要人物,求段你情我愿的姻缘怎么都说得过去。我便又更加美滋滋,待再去到姻缘阁,我便要看一看我三哥同月无心的姻缘线。虽说我同月下老人的来往算是密切了,但终成眷属的两根姻缘线的形态我还从未见过。先前见过的都是最终不能在一起的,托慕容临洛的福,还见着了一回被生生烧掉的姻缘线。下一回,我便想着要见那最美妙的姻缘线了。 先前来过一回,却是从魔族王宫过来,这一回还好有三哥的帮衬,我才顺利来到月无心的小屋。 有着结界的阻隔,这里清净了许多,这结界下得很是凶狠。莫说人了,就是未能修炼成形的飞禽走兽都不能进去。 我和三哥一同往小屋走去,但还未完全靠近,三哥便拉着我蹲下身来,慢慢贴近墙壁。 “屋里有别人。”三哥用嘴型向我示意。 我随着他的步伐,也小心翼翼的朝墙边挪过去。心里却想着三哥是不是偷偷去找长耳仙童学艺了,竟然离得这么远就能听到屋里的声音。 贴近墙壁之后,我才稍稍听得见里面的声音。的确多出了一个男声,但却不是天际流的声音。 “......记忆......遗失......什么时候......几回......”我勉勉强强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三哥朝我比划了几下手势,大约是说我们一起冲进去,出其不意的抓住那人,问问他来这里所为何事。我是这样理解的,三哥的手势我向来不是特别能明白,但这一回也只能这样了,因着三哥已经急着冲进去了。 屋里那人正聚精会神的向月无心问着话,我三哥刚一闪进去,便一掌打向他。我知晓这一掌并没有用太大气力,若是打中了,也不过是赢取施法制住他的时间,虽说这一掌打在身上还是会有一些疼痛的。 我之所以知晓的如此清楚,便是因为我正挨着这一掌,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让我对三哥的莽撞十分怨念。 “千帐,你没事吧!”面前一身白衣的俊美男子竟是刚刚分别不久的千帐,我眼看着三哥那一掌打向他,便想也不想的冲到了他面前,生生替他挨下了这一击。 我被千帐搂住,他顺势将我带到身后藏着,作势就要同三哥动手。他从未见过三哥,大约是不知我们是一同前来的。 而在我的三位兄长中,三哥向来是最疼我的。见着我挨了这一下,便震惊的愣在原地,顾不上再对付千帐。 “别动手。”我连忙挣开千帐的怀抱,将他正要出招的手紧紧压住,“这是我三哥。” 第七十八章 商议对策 我用云泽教我的噬魂语缓解了背上的疼痛,便不听他们二人的劝告,将背上的伤不作任何处理便要先同月无心谈一谈。实则我是知晓现下我背上该是一片狼藉的,三哥那一掌虽不至于太要紧,却也有几分力量,大抵背上要青紫几月了。 围着简陋的小木桌坐下,月无心便替我们端上了茶水。是朝露茶,对缓解我背上的伤势有些效用,不得不说,月无心的确又美貌,又细心。若是她不再受引梦珠的影响,我是很乐意她同三哥快快成亲的。 “这些天怎么样,记忆有再出现什么问题吗?”三哥率先问道。 “有了结界的阻隔,似乎引梦珠便不能再影响我了。”月无心恬静的摇了摇头,“云苍,谢谢你帮我。” “无妨,只是顺势而为。”三哥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脸上竟然还有一丝喜悦。 我心中十分不满,刚刚失手伤了我,现下竟然还想笑出来,真真是过分。 “先别道谢,说说你的情况吧!”我无情的打断了他们的眉来眼去,“你是从何时开始记忆断断续续的?” 月无心将座椅往前挪了挪,更靠近我们些,才小声说道。 “大约是在一月以前。我带着天际流兄妹去附近的小山上采些药草,见着一位跌倒的老婆婆,我便帮她处理了伤口,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醒来之后是在小木屋,我原本以为是我做的一场梦,但头天采的药草还在......” 月无心断断续续的讲了许多,但大多都同姑母告诉我的相差无几,只有见着那个摔倒的老婆婆之事让我耿耿于怀。我隐隐觉得,她被引梦珠迷了神志,定然同那天遇到的那位老婆婆脱不了干系。 “我魔族也有人出现了这般状况,不过他的记忆出现混乱有固定的时间。”千帐放下手里的茶杯,问月无心道,“你呢?” 月无心认真的想着,她微偏着头,样子十分讨喜。 我不禁暗自心想,若是我也如这般娴静,会不会也能得一个如我三哥一般的好郎君。想得出神,便感觉到有一道轻柔的目光暖暖的洒在我身上。我一抬起头,便对上千帐的目光,他好似有些担心我背上的伤。我无声的对他笑了笑,让他不必担心,我没有事。 而此时,三哥竟也将目光从月无心移到了我身上。他惊异的盯着我看了许久,我才明白自己刚刚朝着千帐笑了一笑,却被三哥无意中瞥见。我在天宫里,在同三位兄长一起之时,多是一同外出执行任务,我性子本就冷淡,脸上也很少有笑容,他们时常见到的,便是我的一张冷脸。这下见着我竟给了千帐一个微笑,三哥这般吃惊,也是情有可原。 “好似真的有些规律可循。”月无心细思片刻,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粗略算来,似乎是每每过上九天,便会有一次记忆缺失。不过只是我这样,从天际流兄妹手腕上的痕迹来看,他们这一月似乎已经被取过五次血了。” 千帐没有接话,他用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将我们一一看过,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三哥身上。 “南战神,这小屋周围的结界,还请劳烦你将其解开。” 三哥看千帐的眼神里带着些许不满,我想大抵是方才那一掌没有打到他身上,反而伤了我,故此三哥将此迁怒于千帐。但碍着他魔族太子的身份,来此处又是同我们一样的目的,便不好发作。 “每过九天就会有一次记忆缺失,这样算来,下一次便是明天了。”千帐无视三哥的敌视,继续解释道,“机会就在眼前,我们便可来一招请君入瓮。” “但每一次的具体时辰都不定,我们怎知那人什么时候会来,会以怎样的方式过来?” 我是听得月无心所说,虽说每九天有一次记忆缺失,但每一次缺失的时间都没有什么规律可循。这样一来,也不知那人究竟什么时候会来袭击了。且九天的规律只是我们的猜测,是否真是依照这种规律,我们并不能确定。 “不知,但我们手中的线索仅限于此,这算是权衡利弊之后,最好的办法了。”千帐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样子十分漫不经心。 我倒是有些时候没有见着这把折扇了。先前见着千帐使些什么术法,都没用上法器。但我是知晓的,这把折扇就是他的法器,只是平日里也没有太多需要认真起来对付的事,他便也只将这折扇当做一件装饰品。 记得同他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凌霄殿,我将他误认为是哪个大胆的仙人。那时他以一身仙气缭绕的白衣出场,手持一把同衣裳相互辉映的折扇。大约不知他身份的人,都会将他误认作是一位得到的仙人罢。 “南战神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千帐朝三哥扬了扬头,看似询问,我却在其中嗅出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就这样办吧!”三哥显然并不太认同这种法子,但现下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打算,他也就妥协了。 在月无心的安排下,我们三人各自回房间里早早休息,蓄养好精力对付明天的事。 先前那次来此处,我还并不知晓这小小的屋子竟还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地下室。想来是月无心作为天族掌药的医仙一家,即使没有担上什么重要职务,仍要避免贼人趁虚而入,才又在小屋地下建起一座地下室来。 但以月无心的能力,大抵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建成的。看看三哥走进地下室的熟悉与从容,我便又猜测,这说不定就是在三哥的帮衬下建好的。原来三哥暗地里同月无心的感情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了,我很是欣慰。担任天族战神,任务繁重,以至于我的三位兄长都还未娶亲。若是三哥这桩事成了,我们整个云家都得高兴好一阵子,想来我的几位叔叔伯伯也为三位兄长的娶亲之事烦恼许久。只是这样一来,三哥率先成亲,大哥和二哥便更要遭些叔叔婶婶的白眼了。 待千帐和三哥都回了各自的房间,我才又出去寻着月无心。今日一直未能见着天际流和碧空尽,我便想看看他们兄妹俩,顺道也问问他们,或许能再得一些有用的线索。 第七十九章 夜半小贼很嚣张 “无心,等一下。”我叫住了正要出去的月无心。 她走得很快,像是要赶着去做什么事情,我想大约是同天际流兄妹有关。 “赤若?”她好似有些惊讶我为何又突然出来,“是房间里缺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又觉着有些不妥,便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算作友好的表情。 果然如我所料,月无心正赶着去给天际流兄妹送些吃食。他们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取血,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天际流还勉强能强撑着,但身体本就娇弱的碧空尽就难以承受了。月无心没有办法,只能每天两颗活血丸维持着他们的性命,但这样一来,他们每天须得用大多数时间在睡梦中消耗掉活血丸,醒着的时候就所剩无几了。 现在已接近傍晚,也是天际流兄妹将要醒来的时候,月无心便每每在这个时辰给他们送去些吃食。 我同她一起去见天际流兄妹,但也只近距离观察了一下他们手腕上的伤口,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果真如月无心所说,他们醒来的时间只够得上将那些吃食用完,根本腾不出时间说上几句话。我便只稍稍安慰了他们几句,便悻悻的回到了地下室的房间里。 这地下室建的是真不错,不愧是我三哥的手笔。我在心里毫不吝啬的将三哥夸赞了一番。虽说是地下室,却毫不逊色于天宫里的住处。 入夜,天气有些凉了,但我们今日奔波一程,累得颠三倒四,我便也顾不上这股寒气,一翻身便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窗子响了几声,便有一束白光从窗缝里穿进我的房间,落地化作了一个人。 我睡得迷迷糊糊,但能感觉到脸上凌乱的发丝被来人别到了耳后,脸上有炙热的呼吸洒上来,但仅持续了一瞬,又恢复了原状。 千帐小心翼翼的整理好落在我额头上的碎发,月光透过开了一条缝的窗户照在床边,正好足够他看清我的脸。他收回手之时,目光却停留在了我的唇上。 像是着了魔一般,他渐渐的靠近我,直到他急促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若是我此刻清醒着,一定会很容易的发现,他的心跳快得不成样子。不过还好,我还在睡梦之中,无法看到这副情景。 就在千帐的唇快要贴上我的时,他似乎终于找回了些理智,猛地扭过头去,不再看我。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停留了片刻,好似想要用外面吹过来的凉风让自己醒醒神。 站了一会儿,千帐将那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关上,又回到了我的床边。 他开始解我的衣裳。腰间系着的腰带被抽了出来,我感受到了这些动静,不满的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却正好背对着千帐。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顺势将我的里衣整件脱掉。 我的后背光溜溜的呈现在他面前,这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我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千帐见此赶紧拉起一旁的锦被替我盖上,又隔着一层被子圈住我,还是让我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了些在手心,才又小心翼翼的用手掌抚上我的背。 他的手很凉,大约是方才在窗户边吹了凉风,抚上我的背时,突然的凉意让我猛地一惊,竟就这样慢慢转醒过来。 我向来是穿着里衣入睡的,即便是平日里在烟波殿,也是保持着这个习惯。现下刚一醒来,我便发现了异样,身上竟然不着一件衣裳,这让我很是恐慌。好在面前还有锦被遮挡,让我稍稍安心了一些。但后背上裸露着的凉意还是让我紧张得很。 又有手心触及后背的感觉,我想定是遭了贼人。这人也忒无耻了些,要战便战,脱人衣裳作甚。 我暗自召唤着我的离尘鞭,打算同这人一战。这贼人既将我看了个遍,我也索性灭了他的口,只叫他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别动!”我刚扯住被子半捂着身子转过身来,手还未完全举起,就被千帐紧紧握住了手腕。 “怎么是你?”我又将身上的被子捂紧了些,“我竟从不知你还有这种癖好。” 他看着我警惕的动作,竟然朝我露出了笑容:“别捂了,我都看过了。” “你!”我一时气极,甩手就要将离尘鞭打向他。我很是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帮他挡我三哥那一掌,最好帮三哥再加上几招才是。 “还是留点力气吧!”我一边进攻,还要一边捂住被子,千帐便很轻巧的躲过了我的攻击,还顺势将我按回床上,“躺好,像刚才那样。” “你无耻。”我被他禁锢住,怎么也动弹不得,“你想做什么!” “你帮我挡的那一掌,虽不算严重,也不能如此疏忽。我找月无心讨了些药膏,对你背上的伤有些帮助。”他将我胡乱遮在背上的被子扯开,再次从那小瓶子里倒了些液体替我抹上,又顺势凑到我耳边,“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我一时又羞又愤,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瓶:“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够得着吗?”他任由我将药瓶抢过去,却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笑。 心中的愤懑愈加猖狂,但我也没有办法。原本用噬魂语吸走的疼痛感和不适感,过了几个时辰,已经全都能感受到了,我此时醒来也有一部分伤痛的原因。 我将药瓶几乎是摔向他,而后便认命的转过身背对着他躺下。 千帐满意的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便开始专心为我上药。 月无心不愧是出身于医仙世家,这药的确有用,对缓解我的痛感十分有用。我心中对她也多了几分感激,但对于千帐,我实在是谢不起来。 药已经上好,千帐却坐在床边赖着不走。我困得很,但他一直待在此处,我也不便入睡。 “你睡吧,我在此候着,看看这药效果是否真有那么好。”千帐似乎看出了我的疲倦,但他始终不打算回去。 我也懒得再同他多说,索性就这样与他耗着。却不想我真是大意至极,第二日清晨醒来时,千帐已不见了踪影,我竟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模模糊糊的想起,昨晚我后来又同千帐聊了些话,他好似又提到了南海边的月见草,其他的就不太记得了。 第八十章 三哥也八卦 山林之间着实是比天宫里要清净得多,清晨走出地下室,还能清楚的听见啁啾的鸟鸣声。我站在树下,有花草的香味,具有让人一闻便头脑清晰的神奇魔力。有露水滴在我的肩膀上,水珠顺着我的臂膀滑落,不留下任何痕迹。 千帐远远的朝我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碗正冒着热气的甜粥。 他那一身胜雪的白衣,翩然若仙,他却全然不顾这般仙人之姿,只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中的粥。这副情景,我看着十分滑稽,忍不住笑了出来。 “饿了吧。”千帐将一勺粥吹凉了送到我嘴边,“看到有吃的就这么高兴?” 我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泄愤似的一口吞下他递过来的粥。 千帐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他昨晚睡得不算早,精神却好得很,我不禁认为是这山林间的气氛感染了他,大约他在魔宫也是同我一般不得清净罢。 我们寻了一棵大树,就并排坐在树脚下。不时地有树叶上的露水滑落下来,千帐便使了个术法,在头顶上做些隔挡。 我从前只知晓踏歌的厨艺好,后来又对云泽做的菜赞叹有加,没想到千帐竟也能做出这样美味的甜粥。我仰头看天,大约只有我没有将这项技能修炼好了。不过,以后将我身边这些厨艺上等的人列个表单,换着地儿去他们那儿蹭些吃食,大抵也是能勉强过上几百年的好日子的。我对自己的这般好主意感到甚是满意,又暗中将自己的机智赞叹了一番。 这一碗甜粥吃完,我才意识到一直是千帐在喂我。我甚是尴尬,他特意送粥过来给我,我这番也太自顾自了些。 千帐将空碗放到一边,看着我眯着眼笑。 “怎么了?”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想着脸上应该没沾到什么东西,又顺手往脸上摸了摸。 这不摸还好,一摸便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明明是充满凉意的早晨,我的脸上竟然在隐隐发烫,这可如何是好。 “没什么。”他脸上的笑意不减,又伸手替我整理了一下头上的三只蝴蝶,“很可爱。” 我作为天族北战神,驰骋战场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说过我可爱。就连我的几位兄长,也是担忧着我作战时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会不会影响以后同哪位神仙结亲。再则,我先前一直带着寒铁面具,便更加显得凶恶些。千帐对可爱的定义还真是不一般。 “咳咳,咳咳”一阵矫揉造作的咳嗽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我便看见三哥绷着脸朝我们走来。 三哥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将我和千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皱着眉头死盯着千帐。我都被他这眼神弄得心里发毛,千帐却一直保持微笑的同他对视,丝毫不惧三哥的目光。 “我听无心说,昨晚你一直待在若儿的房间?”三哥瞥了我一眼,又严肃的望向千帐,“无心从若儿房门口路过的时候,还听见了......听见了一些不好的声音。” 我这番算是明白了,三哥那凶狠的眼神大约是觉着我同千帐生出了些什么事来。但我仔细回想昨晚,也不知月无心听见的究竟是什么不好的声音。说话声,打斗声,抑或是千帐替我上药时,因着疼痛发出的“嘶嘶”声。 “不错,我的确在她的房间。”千帐温柔的看了我一眼,又满是笑意的望着三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被他这眼神引得心里发毛,暗自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个细小的动作却被站在我们面前的三哥尽收眼底,他瞪了我一眼,我便又悄悄缩回手。 “那不知太子是否有过婚配,若是没有,还请择日备好聘礼上天宫向天帝表明此事。”三哥拿出一副审讯犯人的语气,认真的同千帐说道,“若儿担着我天族北战神之位,配你这个魔族太子也说得过去,只是......” 三哥当真是想得太多了一些,但千帐竟丝毫没有辩解,反而不时地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三哥的说法。 看来不止我一人在为几位兄长的姻缘忧心,他们也在为我操心此事,但我现如今并没有结亲的打算。想来三哥定是误会了我和千帐,昨晚不过是他帮我背上的伤口上药而已。但我却是不知,千帐为何要顺着三哥的话来说,如此不就坐实了三哥脑中那乱七八糟的猜想了。总归不是为了戏弄我罢,我心下觉着千帐还没有恶趣味到这种程度。 “我记得我的房间是在靠里的一边,只有往三哥房里去的时候,才需要从我房门口路过。”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么说来,那位月无心姑娘昨晚午夜之时竟还去了三哥的房里。” “不知是去做些什么啊?”我抬起头故作轻松的朝三哥眨眨眼,“嗯?” “你这丫头!”三哥顿时面上有些窘迫,“我们当然是......当然是要商量怎么对付那贼人。” “是吗?只单单同三哥商量吗?看来月姑娘只信任三哥,那我们还是趁早离开,省的耽误你们抓那贼人了。”我朝他挑了挑眉,撑着地站了起来,千帐见状也赶紧站起身来,又顺势扶了我一把。 “若儿,不许胡闹!” 三哥每次闹不过我的时候,便会以这句话结尾,之后我们便各放一马,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 但这一次算是我失策了。 三哥不再追究,我们便一同回小屋去。行了几步,千帐却敲了敲手中的折扇,大步靠到三哥身边问他。 “南战神方才说的在聘礼上需要注意之事,还未全部交代完,这便接着说完吧,我回去也好着手准备。” 我明显的看到三哥肩头抖了一抖,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我的脸色,我也学着他方才的样子瞪了他一眼。 “此事聘礼好办,但最终还是要看若儿的意思。”三哥又瞥了我一眼,“你们自己的事,就自己商量着去办吧!我虽是兄长,也不该太过干预。”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千帐却回过头来,像是对我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果然不是这般容易就能成事的啊!” 我看着他有些沮丧的样子,心中竟然莫名的有些开心。这开心来得莫名其妙,就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但不用理会这么多,天空蔚蓝,山林碧绿,不也是莫名其妙,说不明白的嘛! 第八十一章 是索岚前辈 无事发生一直持续到午后,在此期间我又随着月无心去看了一回天际流兄妹。他们又是道歉又是道谢,只让我有些难过。灵族本就是苦命的一族,多年来遭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追捕,天际流兄妹好在遇上了我和千帐,才能为他们寻得月无心这样一个好庇护。但如今又被那贼人用引梦珠牵制,每每在无意识之中割腕取血,在手腕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却又无能为力。 我暗自决定这一回非要抓到那用引梦珠害人的贼人,让他也好好品尝一番受制于人的感觉。我既将天际流兄妹救了过来,便要事事都护着他们些,若是让他们在此丧命于那贼人之手,还不如当初就撇下他们不管。 等了许久,终于闻得山林之外有些许人的脚步声。亏得三哥在周围放置了探声铃,我们才能待在小屋之中,便可时时掌握外面的声响。 四人稍稍交换了目光,我便和千帐,三哥藏进了地下室,只留下月无心在外面候着。 三哥在方才坐着的椅子下,也留了一个探声铃,以便我们在此处也能听见月无心的声音。 有椅子挪动的声响,大约那人已经进来了。 “无心在此恭候大人已久。” 我曾听姑母说过,引梦珠可以用来控制人的梦境,让人以为自己是梦境中被赋予的那个身份。想来现下月无心已经被那人控制住了。我偷偷瞧了瞧三哥,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大约一方面是担心月无心的安危,另一方面便是对这步险招的不满了。 “东西呢?” 是一个雄浑的男声,音量压得很低,我们仔细着才勉强听见。看来三哥这探声铃还有待改进。 接下来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想来月无心从藏药阁偷拿出来的那些药就放在此处。 “不错,这段时间你先休息,照顾好那对灵族兄妹。”那人取了药便打算离去,三哥铆足了劲从地下室冲了出去。 我和千帐对视了一眼,虽说现下不算好时机,但由着三哥,我们也一同出去了。 刚到外面,便只见着三哥同还未来得及离开的那人缠斗得紧。打斗之间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从一招一式中能看出此人的实力不容小觑。三哥对于月无心的事太过于紧张,只一心想将那人抓住,便渐渐占了下风。 我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前去便要帮上三哥一把。 “索岚前辈?” 我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一步。但索岚显然没有任何吃惊,他还是从容的进攻,我便只能赶紧专注抵挡他的攻击。 即使索岚法力高深,但要抵挡住两位天族战神的同时进攻,还是有些困难。我趁虚而入时,他便将对三哥的攻击更多的转向了我。三哥得了空,正好能跃到索岚身后,趁他还没察觉,便给他决胜一击。 但这一击终究没能打出。 听见三哥的声音,我和索岚都停下了手,只见月无心站在三哥身后,一柄长剑正经由她手刺进三哥的身体里。 “你!”我一时气极,翻手一道红光便朝她打去。 三哥被长剑穿透的伤口还在淌着血,他却全然不顾,只拼命的将身后的月无心扯进怀里往一旁倒去,勉强躲过了我的一击。 “三哥!”我赶紧朝他冲了过去,“你怎么样?” “不要迁怒于她,她身不由己。”三哥以为我还要对月无心出手,便将她紧紧护着。 “千帐,过来帮帮我。”三哥这话提醒了我,我将他交给千帐,便转身拦住索岚。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能做得出这种事的人。为什么要用引梦珠控制月无心伤我三哥?” 索岚看着三哥身上淌出的鲜血,眉眼中有些自责。我先前就能看出,他同三哥战斗的时候,有心注意着不伤到他,对我也是如此。 “不是我做的。”他叹了口气,“我只是受人之托前来取药而已,引梦珠并不在我手里。” “受人之托?受谁之托?” 我认识索岚虽然不久,但他的脾性我是了解一些的。他说的这些话,我都相信,只是追问下去也是有必要的。 “恕难相告。”他抱歉的看了看我,就打算离开这里。 “索岚前辈,这不是你的本意吧!”我赶紧奔上前去拦住他,这是我们现下唯一的线索,我绝不能让他就这样轻易地离开。 “你并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也不像是为了法力大增而不择手段之人。”我朝他扬了扬头,“并非受人之托,而是被逼无奈吧!” “你这丫头倒是聪明得很。”索岚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竟然笑了出来。 “前辈既然承认,那便将难事告知我们,总归有更好的办法解决的,也不必委屈前辈做这种勾当。” 索岚面上有些为难,我知晓他在犹豫,像他这般实力强大的前辈都无法解决的事,要由我们几个小辈来帮忙,也不太说得过去。 千帐似乎已经安置好了我三哥,正谨慎的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但索岚看见千帐过来,反而下定了决心向我开口:“阿霜被他们设计带走了。” 索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千帐,又加上一句:“霜满颜,就是魔族的尊后,这位千帐太子的母亲。” 我看到千帐的眉头猛地一颤,他不可置信的看了我一眼,才转而面向索岚。 “被他们带走了?”千帐紧锁着眉头,“他们是谁?” 索岚终于做出了将一切都告知我们的神色,他示意我们找出地方坐下,看来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是妖王。”索岚刚一进屋,便开口向我们解释道,“他用引梦珠控制了阿霜,将她带回了妖族的荆棘院。妖王答应只要我来此处取药,两个月后便能放出阿霜。” “即使是妖王,以你的实力,强行将霜满颜前辈抢出来也不是难事啊!”索岚应该也早想到了这般做法,但为何不能这样做,我有些不解。 “把人带出来倒是容易得很,但引梦珠的影响就没那么简单消除了。” 索岚大抵也曾想过这样做,但我又渐渐想起,姑母好似也说过,引梦珠一旦控制过谁,那这个人若不能被净化,无论在何处都能再次听从他人的命令。 第八十二章 引梦珠的去向 荆棘院这些天热闹得很,妖王自梓越死后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在白萧然的教训下总算缓了过来。妖族已好些年来风平浪静,妖王便也无太多事要做。但近日,妖王却干了一件大事。 “霜满颜是你弄过来的?”白萧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妖王。 每每白萧然这副神情,妖王便知自己又有什么事做得不对了。但无奈不知他怒从何处起,妖王便只能立刻亲自为白萧然奉上茶水,才谨慎的点点头。 “主上,我是想着,将那霜夫人抓过来,便能以此控制住索岚,好让他替我们办事。” “这么说,索岚去人族将月无心盗取的那些药运回来,也是你授意的?”白萧然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面上,力量之大让其中的茶水洒出了大半。 妖王心中一惊,但此事的确是他所做,便只能怯怯的点了点头。 “引梦珠在你手里?”白萧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没想到妖王竟然愚蠢至此。引梦珠有那么多用法,他却偏偏选取了这样愚蠢的一种。 “是。那日有妖探在荆棘院附近的树林里捡到这颗珠子,见其不似凡物,便带回来呈给我。我费了些心思确认了这是那传说能控制人的心智的引梦珠,便定了个计划试一试它的功效。”妖王提到他的计划,有些微微的得意,但见着白萧然依旧是一脸不满,又将脸上的得意之色赶紧收了回去。 “蠢货!”白萧然一声怒斥,顺势将一巴掌甩上妖王的脸,“霜满颜可是魔族的尊后!又受着索岚的庇护。更甚者,他还是千帐太子的母亲!” “主上息怒。”妖王捂着挨了一巴掌的脸,跪着的双腿微微颤抖,“我只是想着通过那位霜夫人可以控制住索岚,并没有想到其他。” “控制索岚做什么?替你去偷药吗?索岚的用处可不是替你做这些蠢事。”听了妖王的辩解,白萧然更加震怒,“真是个没点用的蠢东西。” “是,是。主上教训的是。”妖王一下子慌了神,若是白萧然觉得他没有半分利用价值了,他的下场会是什么样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去将霜满颜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待索岚回来便放了他们,用引梦珠给霜满颜解了控制,以后不可再对她出手。”白萧然居高临下的望着妖王,眼中的愤怒清晰可见,“那些药材都要尽数还回去,天族已经察觉此事,若是那小娘子将此事说给那位六族共主南烛大人,你的小命都不知保不保得住。” 妖王周身又抖了一抖,他原本记着白萧然说过,索岚此人有很大的用处,便想着使个法子控制住他,却不曾想到此事竟这般关系重大。 “引梦珠给我。”白萧然站起身来,朝妖王伸出手。 妖王见他要走,心中暗自庆幸逃过了一劫,便赶紧将引梦珠呈给他。 白萧然出了门,却并不像方才在妖王面前那样暴怒。他反而拿着引梦珠在手里转了转,一边赶着去寻路无归,一边低声说道,“辗转几个来回,这引梦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路无归知晓今日白萧然要去同妖王议事,也不愿打扰他,就静静的待在房门口晒太阳。 这些天的阳光都很充足,路无归身为火凤凰,从生来便对太阳很是喜爱。他还在不归岛时,便经常寻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待上许久。如今住在妖王的荆棘院,白萧然便细心地挑了这个正对着太阳的院子,路无归对此很是满意。 “无归,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白萧然一进门便一改在妖王面前的凶神恶煞,不管不顾的扑进路无归的怀中。 路无归把他的身体扶正,又挪了挪躺椅,让白萧然更舒服的窝在他怀里。这躺椅原本是妖王的东西,白萧然见着很是喜欢,妖王便命人给他送了过来。躺椅很大,他们两人并排躺在上面也是绰绰有余。 白萧然将头埋在路无归的颈窝里,将狐狸尾巴露出来,也让阳光照在毛绒绒的尾巴上。路无归见着他这般举动,总觉着十分可爱,也顺势摸了摸他尾巴上的绒毛。白萧然是一只银白色的狐狸,他变回原身时,总是特别喜欢路无归揉着他的尾巴。现下晒着太阳更是惬意,他便顺势调皮的将尾巴从路无归身上拂过。 “无归,若是要你执掌妖族大权,你会愿意吗?”白萧然躺了一会儿,突然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路无归心中惊讶,虽说平常就能观察得到,妖王对白萧然确是恭恭敬敬,但妖族大权的更替,总不该轮到他一个修入魔族的人手中才是。且现任妖王活得安安稳稳,向来不该是现任妖王逝世才会有大权更替么? “小白,你这是什么意思?”路无归放下白萧然毛绒绒的尾巴,撑起身子望着他,“先不说我一个魔族之人,怎能掌握妖族的大权。就是看现任妖王,也没有任何要退位的意思,你为何突然这样问我?” 白萧然也撑起身伏在路无归身边,对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随便问问,你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音刚落,还没等路无归再开口,白萧然突然吻住了他。这一吻便直将他吻得晕头转向。 路无归先是惊讶,但又想着白萧然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便由了他去。在温柔的阳光照射下,路无归也将白萧然紧紧搂在怀里。 手心里的引梦珠渐渐显形出来,白萧然一边用亲吻转移路无归的注意力,一边将引梦珠融进他的身体里。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在不久之后,可以保你平安。”白萧然笑得很有感染力。 路无归觉得今日的白萧然有些奇怪,方才明明只是一个吻,虽说也有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变化,但并没有太大的异样。他说的这句话却是什么意思,路无归猜不透,但他不打算追问。白萧然向来藏着一些秘密,路无归有很多疑问,但他觉着若是一一问出来,也不会对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变。而他现下是魔族之人,即使过多询问妖族之事,也没什么作用。 “虽不知你做了什么,但......谢谢你,小白。” 白萧然看着路无归真诚的眼神,心里莫名的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看他,又仰面躺好,眯着眼睛看那阳光照射过来的方向,有些刺眼,但并不难受。 第八十三章 红烧狐狸尾巴 “先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无心。”我施了法将月无心困在地下室的一个房间里,让她即使受到引梦珠的影响,也出不了这扇门。现下这样做虽很有可能被那些贼人发现,但为了我等的安危,也不得不这样做了。 在我们的商议下,索岚先回去将药拿给妖王,再找机会将引梦珠偷回来。只要引梦珠不再在妖王手中,我们对付他便能容易的多。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据索岚传回的音信来看,妖王竟已将霜满颜前辈交了出来,且大肆向他们道歉,还把先前盗取的药材也都托妖兵送回到了月无心的小屋。这些作为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似乎就连月无心和天际流兄妹都不再受制于引梦珠了。 三哥的伤虽说不算轻,但在月无心带着自责的照料下,还算恢复的不错。 三哥先前同月无心是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差了一点推动力。受引梦珠的控制刺下的这一剑,反而成了两人感情升温的契机。我也不知该说是劫还是缘了。不过,看三哥这美滋滋的样子,他大抵是很愿意受这一剑的。三哥结亲有望,我很是开心。 但开心归开心,此事却还不算解决,毕竟那最重要的引梦珠,妖王却没有送还过来。只将受控制人的控制解除,将那些盗取的药材还回来,也不能说明什么。只要引梦珠还在他手上,这些东西他随时都可以再弄回去。 “千帐,你说妖王为何会突然作此举动呢?”我试着询问千帐的意见。 “要么意识到天族已经在查探此事,觉着不久就会查到自己头上,所以先行认错保命。”千帐认真的想了想,“要么就是背后有人在给他施压。” “有人施压?”我盯着千帐,“那是什么人呢?” 千帐摇摇头,他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这也只是他隐隐感觉到的。妖王的行事风格绝不是这般,但究竟为何行为大变,他也不能完全说清楚。 “看来,我须得去妖族的荆棘院走一趟了。”我自言自语道。 “小娘子要去荆棘院做什么?是想我了吗?”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便看见白萧然缓缓走了进来。他还是一身夸张的华丽打扮,头发上似乎又多了几支发簪。但这一次,他的身后却没有跟随着路无归。 “千帐,你先对付着这只狐狸,我进去看看三哥。”看着白萧然的爪子就要朝我肩上搭过来,我赶紧躲开,借着三哥的由头快步溜进房中。 “诶,这小娘子怎么见着我跟老鼠见着猫似的!”白萧然看着我的背影,满脸的不高兴。 “你别闹她。”千帐看着白萧然笑了起来,“路无归怎的没同你一起来?” “来了。”白萧然走到千帐身边坐下,“他在外面的林子里,说是很久没出来了,要先散一散步。” “的确是他的作风。”千帐给白萧然倒了杯茶水,“你此次过来是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们玩吗?”白萧然刚拿起茶杯,又放了下来,茶水有些烫手,他不满的努了努嘴,“荆棘院里太闷了,近来也没什么事要处理,就出来寻你了。只不过,你竟又同那小娘子在一处,莫非已经修成正果了?” 千帐瞪了他一眼:“顾好你和路无归的事就行了。” “竟然还没能收服那小娘子!”白萧然看着千帐呵呵笑,“也是,那小娘子桀骜不驯的,是难以收服,不如让我来帮你一把?” 白萧然笑得很贼,千帐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斜了他一眼:“你若是敢乱来,我便一把火烧了你的狐狸洞,再一把火给你把尾巴点着。” 白萧然大惊,赶紧就要护住自己的尾巴,却发现现下是人身,并没有将尾巴露出来。他也不顾那茶水是否烫嘴了,抓起茶杯就往嘴里灌。 “太子,你也忒不厚道了,我就是说说而已。谁会真的去动那小娘子啊!怕是还没等你出手,我就被她先烧了尾巴了。”白萧然起身叫嚣,又正好被从地下室走出来的我听见。 三哥房里,月无心也在,我问候了几句,也不太好打搅他们二人眉来眼去,便还是赶紧退了出来。 “烧尾巴?这主意倒是不错。”我走到千帐身边,故意说道,“听说人族有一道菜叫做‘红烧狐狸’,味道很不错。千帐,有空咱们去尝尝吧!” 白萧然被我这两句话逗得委屈巴巴的,便又朝千帐道:“太子,你的这小娘子欺负我!” “真是不该!”千帐憋着笑假意数落我,“赤若,去人族吃好吃的怎么能不带上萧然呢!” 白萧然原本还等着千帐说说我,这般便又气得不行,赶紧躲到正从门外进来的路无归怀里,一个劲的向他撒娇。我和千帐只觉得好笑,路无归却宝贝似的拍着白萧然的背,还一边轻声安慰他。 和路无归好好坐下说了会儿话,才知白萧然的确是因着在荆棘院无事可做,才决定出来寻着千帐这位老友玩耍。而千帐还记得我方才说过的要去寻妖王的话,便索性邀请他们二人与我们一同前往荆棘院。 “我刚出来就让我回去?”白萧然十分震惊,“太子你也太不近人情了。” 不过,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却还是随着我们一道往荆棘院行去。这行的潇洒利落,倒让我有些觉着,白萧然此行来找千帐,本就是要带他往荆棘院去的。但大抵只是我的错觉罢,千帐去了荆棘院也对白萧然没有任何好处,且还有我这样一个事外人。 到了荆棘院,路无归便辞了我们,要回他和白萧然所住的院子里去,大约是不想趟我们这趟浑水。但我却是猜错了,路无归向来如此,只要是同妖族内务有关,他便一概不参与。 白萧然从前同妖王议事总爱带着路无归一起,但他始终抗拒,并不是无心这些琐事,而是他总觉着自己身为魔族,不该过多接触妖族事务。时间久了,白萧然也就由着他去,不再拉着他一起。 我们被白萧然带进妖王的会所时,妖王已经等在那儿了,大约是白萧然事先知会了妖王一声。 但即使这样,妖王见着我们时,面上的表情还是很不自然。且不止我一人发现了此事,千帐也仔细观察着妖王的脸色,只有白萧然漫不经心的进屋坐下,瞧都没瞧妖王一眼。 第八十四章 小绒球生吞引梦珠 待我们都落座后,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声。先前在锦封亭时,妖王那殷勤的待之道,到了现下也所剩无几。但我细细思量一番,这桩事是妖族和天族之事,此番又是我拉着千帐一同过来,怎么说也该我先开口才是。 从前同三位兄长一起做事惯了,便习惯性的待在一旁观望着,等他们问话。原本以为受封了北战神,便是意味着我能够独当一面了,但或许那只是在作战方面。还有好些其他的技能,都是我要好好习得的。我这便又想着回了天宫,也得好好向三位兄长请教请教。 “那些药材和月无心所受的罪都是出自妖王之手?” 现下确是该我先开口,但我却不知从何处问起,先前是觉着引梦珠须得找回来,便自作主张的来荆棘院寻妖王问问。但具体是怎么个问法,我心里倒真没个底,这便只先寻了句话来打破这尴尬的安静。 妖王的脸上有些窘迫,又稍稍后退了一步,同我们拉开些距离。 “这......的确是......” 妖王周身的气势已不如上一回见面时那样意气风发,我甚至想,会不会是梓越王后的死让他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王上,你怎么这么糊涂呢?”白萧然突然插了一句话,但全然不像是臣下对待王上说话的感觉,反而像是长辈在教训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是,是,是我一时糊涂,不该做出这般祸事来。”妖王先是朝着白萧然点了点头,似觉不妥,又转向我和千帐这边。他这幅样子,任谁人看了都觉着不像是一族之主,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妖王身上下了个两生契。 “妖王既已承认此事是你所为,那便将引梦珠交出来吧!”妖王再怎么不同寻常都是他们妖族族内的事,我虽觉着奇怪,也没有要过分追究的意思。 妖王诧异的看了看我,仿佛我问出这一句对他来说是一件很值得惊讶的事。 “引梦珠先前是在我手中,但现下我已经交给......” “王上!”白萧然突然大声的打断妖王的话,“若是不将引梦珠交还给他们,怕是会引起天族和妖族之间的争端。” 这狐狸今日怎的总爱插嘴,不过,我心中暗想,他此时同妖王说的几句话,倒颇有妖族元老的风范。 “可是,这......”妖王被白萧然突然的一句话吓得一哆嗦,话也说不完整了。 我心中纳闷,白萧然平日里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竟也能将妖王震住吗?且他只是妖族元老,同妖王说话总要气些才是。 我将目光从妖王移到白萧然身上,只见他时不时的瞟一眼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眼里还有些急躁。 我们在会所待了许久,妖王对于归还引梦珠之事却支支吾吾,不愿明说。被他拖得久了,我心里的不耐烦更加猖狂,只想将他这荆棘院翻个底朝天,强行夺了引梦珠去。 但此番想法还未付诸行动,藏在我袖口中安然睡着的小绒球却突然窜出来,自行变回了寻常大小,一溜烟似的往门外奔去。我只顾着去追赶小绒球,便没有注意到白萧然脸上一丝满意的笑意。 我刚一到门外,便见着一身红衣的男子从天而降,小绒球跳进他的怀里,小脑袋在他身上使劲蹭着。看着它这副样子,我不禁有些自责,这些日子总让它待在衣袖里睡觉,都没能好好陪它玩一回,实在惭愧。 “云泽,你为何会突然过来这里?” 待到他们安安稳稳的落在我面前,我才走上前去揉了揉小绒球的背。 “近几日在锁魂山感觉到了希伯又在试图冲破封印,便带着小绒球过去看看。” 才同云泽说了两句话,千帐他们待在屋里的三人便都走了出来。 “拜见南烛大人。”此三人都识得云泽,我便不用再向他们说明云泽的身份了。 “南烛大人此番也是闻得引梦珠之事才出现的吗?”白萧然刚一起身,便向云泽问道。 我有些不解,白萧然的性子虽闹腾了些,但该正经的时候他还是处理得很好,此时怎的突然赶着向云泽开口。 “引梦珠?”云泽一边漫不经心的揉着小绒球,一边随意问道,“何事?” “前些日子出现了好些用引梦珠控制人做些祸事的情况,我们稍作查探,便查到了妖王身上。此番便是来此处取回引梦珠的。”我看了白萧然一眼,他没有回答云泽的意思,便由我开口解释。这妖王一直拖着不肯交出引梦珠,不如正好借一借云泽的威慑力。这样想着,我便又说道:“但妖王一直藏着掖着不肯叫出来,便一直拖到了此时。” “是吗?”云泽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一一扫视了他们三人,又盯了千帐好一会儿,才看向妖王。 我刚刚思量着,云泽会不会是不认得妖王,才将我身边的千帐错认了,但显然并不是这个原因。 “是。”妖王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云泽。 云泽已经活了几万年,见惯了众生的喜怒哀乐。妖王这般样子,他一看便知有什么猫腻。而云泽向来做事干净利落,这般便也没给妖王任何辩解的机会,伸手一抓,融在妖王身体里的引梦珠便被强行逼了出来。 妖王看着云泽手中蓝色的珠子,面色惨白,跪在地上惊得说不出话来。 “嗷呜~”小绒球在云泽怀里趴得好好的,见着引梦珠却突然兴奋起来。趁着云泽揉它的时候,竟一张口将引梦珠吞进了肚子里。 虽说这不算是一桩好事,但小绒球这滑稽的表现,还是让我忍俊不禁。引梦珠既已回到了我手中,是我将它继续收着,还是让小绒球吞下去也就无关紧要了。但我也有些担心,小绒球将引梦珠生生吞下,对它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将这个疑问说与云泽,得到了对它没有任何影响的答复,我便也释怀了。就让引梦珠留在小绒球的肚子里也好,至少不会再流传到哪个心术不正之人手中。 “我记得这引梦珠是远古时期食梦貘的法器,能除去噩梦,也能借此控制人的心性。”云泽将手附在小绒球的肚子上,暗自向它体内输送法力,帮助它更好的消化引梦珠。 “你身为妖族之主的妖王,竟用引梦珠来做些损人利己之事?”云泽的声音冷了许多,那气势仿佛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无数根绳索,将妖王紧紧缚住不得动弹一下。 第八十五章 踏歌现身 “南烛大人息怒,我是,我只是......”妖王断断续续的解释,却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这妖王的位置也坐得够久了,是该换一换人了。”云泽轻描淡写的说着,在场的人却都惊了一惊。 虽说妖王此举的确是他的过失,但让他退下妖王之位,却是我不曾想过的。向来妖族是待现任妖王死后,被血玉选中的人才能继任,但现下妖王血玉在我的手中,这妖王虽犯了错,却也活的好好的,有什么理由拉他下马。 “啊?不要啊!”妖王跪在地上打着哆嗦,这副模样还真不像是一族之主。他扭头看着白萧然,白萧然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云泽也被他这阵阵哀嚎闹得不适,挥手便将他击晕在地:“能如此闹腾,还是赶紧投胎转世去吧!” “赤若,妖族的血玉现下是在你的手中?”云泽又将目光移回到我身上。 我点点头,顺势将腰间系着的血玉取下来,递给云泽。他却没有马上接过去,而是对我说道:“血玉既然在你手里,那便由你担了这妖王这位吧!” “什么?”我赶紧将捧着血玉的手缩了回来,“我是天族人,怎能担着妖族的王位!” 我环顾四周,锁定了白萧然这个唯一在场的妖族人。 “他!他能担得上妖王之位。”我也管不了太多,一个健步冲过去,便将白萧然扯到云泽面前,“他本就是妖族元老,为人也是不错,实在是继任妖王之位的最佳人选。” 云泽将白萧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我估摸着多半是因着他这一身华丽的夸张打扮,让云泽实在不相信他能管好整个妖族。 但云泽很快就收回了眼神,对我笑了笑:“随你。” 得了这话,我便赶紧将妖王血玉挂在了白萧然的腰上,也表示着将这个大任交给了他。白萧然倒是不喜不悲,好似早就料到我会来这一出了。 云泽同我知会了一声,便要带着小绒球动身去找封印希伯的那处地方。我曾到过那里一回,本打算要给他带路,但想想我那识路技能,还是没提出口。 目送着云泽抱着小绒球离去,我有些不舍。分明平日里也没常同小绒球玩耍,但正当它要离开我身边几日,我又很是不舍。 我想着也该回月无心那儿看看三哥休养的怎么样了,便同千帐告别。但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天边又响起了云泽的声音:“等等。” 我和千帐一同抬起头望去,只见云泽又调转了回来。他不满的望着千帐,又将目光移向我。 “你怎么又同他待在一起!” “只是碰巧千帐也在查探此事,机缘巧合之下便聚到一处了。”我只怕云泽若是生起气来,也像对付妖王那样对千帐,便赶紧向他解释。 云泽板着脸又将千帐看了许久,才又抱紧小绒球奔向远方。 回到月无心小屋的路上,千帐非要跟着我一起,但他面上着实不太好看,一路上气氛都有些压抑。我隐隐觉着云泽和千帐之间似乎有什么矛盾,但我却不知矛盾在于何处,也不知从何猜起,这样实在麻烦,我也懒得再管。大约云泽是担心我时常同魔族之人走在一起,又会被天宫里那些多事的神仙们斥责罢。 我们在荆棘院待了不过一日,三哥的伤已经好多了,大抵是月无心给他用了什么珍贵的药材。但我觉着,还是三哥心情大好,才能恢复的快些。听说,月无心对我三哥受伤很是愧疚,便决定同回天宫去住上几月,待照顾我三哥大好之后再做打算。 这真真是太好了,三哥看着月无心的神情,温柔的都能开出花来。 “谁?”一直站在我身后的千帐突然一声怒斥,便听见屋外有逐渐跑远的脚步声。 我和千帐对视了一眼,便双双追了出去。 那人行得很快,应该是个法力深厚之人,但她的每一步都留下了明显的鞋印,那些鞋印上明明白白留下的,是竹叶的形状。我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自从踏歌离开莫须山的竹林后,我便刻意避免着同她的见面,这一回却是怎么也避不开了。 “踏歌,好久不见。”我铆足了劲追赶,终于如愿拦住了她。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刀剑相向,那不如趁此机会见上一面罢。 她给了我一个甜甜的微笑,也停了下来。这微笑让我觉着很是奇怪,踏歌从前也很爱笑,但她始终是抿着唇羞涩的笑着,不曾像这般笑得如此得意和放肆。难不成修炼禁术真的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吗? “是好久不见了。” 面前的踏歌说话时挑了挑眉,我从来不知她有朝一日竟会露出这样具有挑衅性的表情。她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血色的颈纹,瞳孔也变得更加深黑,这幅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怕。 “问道仙人,他听说你要借用那些书籍,便都事先替你移到了问道台背面的宫殿里,方便你居住。”我先前走了几步,更靠近她些,“你却只想着盗取那些记载着泣血咒的书,把问道仙人的小屋弄得一片狼藉。” “多说无益,动手便是。”踏歌似乎不想多言,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既然她不太想叙旧,那便痛痛快快的战上一场。想来从前在莫须山,我虽然时常指导她的法术,却始终不曾认认真真的打上一场。虽说我知晓自己的法力在她之上,但如今她修炼了泣血咒,我便不知还能不能斗得过她了。不过,要战便战,即使有什么事,也有千帐在我背后,我很是安心。 踏歌的进攻速度比以前快了许多,我须得使出些真本事才行。原先在莫须山,我同她修炼时,总是刻意谦让些,以免无意中伤了她。但现下,她显然不再是那时的实力了。 就这样打斗着,你攻我守来来往往之间,竟许久都没能分出胜负。 千帐终于耐不住性子,一把折扇从我耳边划过,在踏歌的脸上带出一道醒目的伤口。踏歌将精力都集中在同我的争斗上,无法分心躲开千帐这一击。她的脸上伤痕仍在,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虽没有血液,她却还是能感受到疼痛,这一击让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你不是踏歌。”我收回离尘鞭,肯定的说道。 第八十六章 奇怪的老人 她的法术使用的技巧与踏歌完全不同,方才她并没有用上泣血咒,只是用寻常的法术同我战斗。想着踏歌的法术我很熟悉,便没有尽全力。但只片刻我便发觉不对劲,这些攻击都是我从未见过的路数,且每一招都带着杀意。 “我当然不是踏歌。”“踏歌”捂住被千帐弄伤的脸,愤恨的看着我们,“你的好友踏歌在落雁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我的瞳孔不自觉的颤了一颤,但千帐却没怎么惊讶,他上次在落雁峰本就不太信任踏歌,大约那时就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踏歌了。 “踏歌,呵呵,她是被我杀的,死于泣血咒之下,灰飞烟灭,再无来世。”眼前面容扭曲的女子颇具得意,“同是幼时被群妖欺辱,凭什么她就能得救,我就要一直过那种非打即骂的生活!都是她欠我的!” 我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脑子里却灵光一闪:“你是踏歌的胞妹,竹衣!” “竟然现在才知道,看来你同我姐姐的关系也没那么好嘛,她在天族里过得一定也不怎么样!”竹衣抱着脑袋歇斯底里。 竹衣大约也是同踏歌一样,幼时受尽了群妖的欺负。但不论她有多么悲惨,踏歌死于她手都是不争的事实。 我慢慢的走近她,她的情绪波动很大,也无心察觉我的靠近。我便瞅准这个机会,用噬魂语激出她体内所有的痛感,让她用此种方式向踏歌赎罪。 “啊!”竹衣在剧烈的疼痛中迷失了方向,我将手上的离尘鞭抖了一抖,打算勉强给她个痛快。 却不想在我一鞭子抽过去之时,竹衣所站的位置冒出了一团强烈的亮光,只照得我睁不开眼。就这一瞬,再看向那边时,竹衣已不知踪影,我的离尘鞭也甩了个空。 “被人救走了?”我自言自语着。 转过身来,千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他这幅样子,难道是怨我大意放走了她? 但我却是想错了,千帐的关注点完全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你方才使出来的,是第二禁术噬魂语?” 方才只急着制服竹衣,竟忘了噬魂语乃是禁术,直接当着千帐的面使出来了。现下被他发现,我也不知该如何糊弄过去,索性掩饰住心虚,大大方方的告诉他。 “是啊,先前在锁魂山,云泽教过我一些皮毛。” “噬魂语虽不像泣血咒那样难以修炼,却也是三大禁术之一,你学了便罢,不到危急关头便不要轻易拿出来用了。”千帐的声音变得十分严肃,我看了看他,缓缓地点了下头。 此番事了,我终于得了闲,小绒球又被云泽带走了,我便窝在烟波殿躺了十来天。云墨那小娃娃还在昆仑境待着,也没空来找我讨参茶喝,我过得十分清闲。 刚回天宫那日,我便赶着将引梦珠惹出的那桩祸事同天帝天后说了个明白。既然药材已经追回来,被控制的人也都没什么大碍,再加上云泽又将掀起此事的妖王处置了,即使引梦珠最后被小绒球吞进肚里,他们也没有什么异议了。 但此事已过了好些天,天帝碍着云泽的关系总不给我派些任务,我也懒得再去凌霄殿言说一番,便自己找些事情来做。回想起来,上一次方非沉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倒是拉着我要帮她寻仇呢!但不知怎的,那小姑娘却失了记忆,我此番闲来无事,正好去一趟流音宫,看看她记忆恢复了没有,正好顺手帮她报个仇,也算爽快。 我向来不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但在烟波殿待久了也烦闷,便说动身就动身的往暗族的流音宫奔去。 招了一朵祥云,我便舒舒服服的乘上去,只等它慢慢飘到目的地。但我又想到了上一回,半梦半醒之间竟从云上摔了下去,而那个噩梦总也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这一回我便只坐在云上,四处观望着身边的景色,但行得太快,能望见的也不过只有呼啸而过的风了。 好在这一回没有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我驾驭着祥云放慢了速度。 前方似乎有一个人朝我冲了过来,他的速度极快,快到我甚至看不清他的人影。能做到这般速度的,大抵是一些法力深厚的高人,我便优哉游哉的想着,他定然不会撞到我才是。我也不太在意,便继续往流音宫的方向去。 但我实在没有想到,那人竟直直的朝我撞了过来。好在身边都有祥云的扶持,虽把我的肩膀撞得生疼,却没像上次一般掉下去。 “小姑娘家家的,走路不长眼睛的?”还未等我开口,那人就站起身来开始朝我嚷嚷。 看样子是个爱找茬的,我瞥了他一眼。此人看上去有些邋遢,但能感受到几分仙风道骨,从前在天宫里从未曾见过他,也不知他的身份。我懒得同他多做纠缠,驾上祥云便依着我先前的路线往前行去。 “你这小姑娘,怎么不理人呢?”那人迅速冲到我前面将我拦下,我便觉此人大约就是看准了我才撞上来的。 “前辈突然撞过来,我不做追究便是给前辈面子了。”不知此人怎么称呼,我便还是稍稍恭敬些。 “是了,你给我面子,所以我要谢你。”他笑嘻嘻的盘腿在祥云上坐下,一副得逞的表情让我很是不爽快。 “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时常同那些老人家混在一起,稀奇啊真稀奇。”他将我的手腕扯过去,作出把脉的样子,也不知是真在把脉还是故作神秘。 “小姑娘,你近年来有一道劫数,但是劫还是缘就要看你自己了。”那人竟然夸张的大笑了起来,边笑还边在祥云上打着滚,样子十分滑稽,“南海边的月见草,看不得呀!” 我突然想起,千帐时常邀我一起去看看南海的月见草,但一直有事务缠身,也没得出空去过。他这一言反而提醒了我,我现下闲着,将瞳巫那桩事解决了,倒是可以去看看。 “不可不可!你这个小姑娘,思想很危险啊!”他竖起一只手指朝我摇了摇头,“让你别去你偏要去。” 我渐渐地有了些兴趣,他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拿着这颗石头,你倒是可以去看看。”他将一颗石头放在我的手心,但那看起来只是普通的石子,我在其中也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法力。 第八十八章 幽九回的话 流年收回了手中的丝线,抚了抚衣袖。屋里的人都巴巴的望着他,安静的等待他对瞳巫的症状做出一个宣判。 “是有人刻意为之。”流年看了一眼瑟缩着的瞳巫,他对自己这般惹人害怕有些不解,“篡改记忆的这股力量是直接从内丹注入的。” 方非沉看向我,瞳巫也看向我。 原本觉着流音宫比先前暖和了许多,现下又有一股寒意袭上全身,我缩着肩膀抖了一抖。这一抖,便抖掉了我的满腔正义。 “怎么?怀疑我?”我学着方非沉的语气,“真有意思。” 这段时日,我的确是少数碰过瞳巫内丹的人之一,但方非沉应当知晓,此事对我又有几分好处。我蹚这趟浑水,不过是看这小丫头有几分聪明气,久在烟波殿待着我也烦闷,便帮她一把。我现下出现在这流音宫,更多的只是找点有意思的事来做,可不是为了来此处被人怀疑平白受些委屈了去。 方非沉动了动嘴唇,尴尬的移开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轮回谷主幽九回,我记得,那时是他将内丹打入瞳巫体内的。” 这个名字是后来我从千帐那里得知的,在我迷迷糊糊间,那人给我留下的最初印象便是不像愿意居于人下的人,甚至可以说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也许是我的错觉,但说起给瞳巫的内丹做手脚,他的嫌疑似乎比我更大些。 方非沉派出去的人过了些时候才回来,后面进门的是我先前提到过的轮回谷主幽九回。他那一身黑衣是我上一回晕倒前最强烈的记忆,他越靠近一步,我便越觉得此人很是危险。说不上什么具体的原因,我只是直觉他很危险,仅此而已。 “见过君上。”幽九回一进门,先向方非沉行了礼,又朝我们三人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他的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像是曾暗自排练过一般。 “你可还记得她?”方非沉将瞳巫指了指,面向幽九回问道。 幽九回在暗族算得上是有些名望的人了,只是方非沉天性多疑,修炼之后入了暗族,又将上一任暗君拉下马,便不太能相信人。流音宫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住所,不像其他几个族类那样,在君主的宫殿里还住着大臣,元老等人。流音宫里的仆从也都是由方非沉亲自挑选,经过几重检验之后,才住进宫里的。 故此,幽九回虽算得上是暗族的大臣,同方非沉见面的次数却也不算多。 “记得。上一次在轮回谷见过的小姑娘。”幽九回的回答颇具正式感。 “不错。”方非沉又悄悄瞥了我一眼,“当时她的内丹要飘进瘴气林之时,是被你拦了下来。那时候,你有没有见着她的内丹有什么异样之处?” 幽九回认真的回想了一番,慢悠悠的答道:“没有。” “以流年的能力,应该能从内丹上残留的法力找到其主人。”我淡淡的瞥了一眼方非沉,眼中无悲无喜。先前被他们怀疑的愤懑已经被查出真相的急迫所取代,我直觉此事同这位轮回谷主脱不了干系。 流年的这般能力我也只是在来流音宫的一路上听他提了一提,但我望向流年,他也朝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我便知此事终于要有一个结论。 从瞳巫的内丹里提取残留的法力之事十分微妙,流年竟还有这般能力,我很是欣喜。当初将他随手救下,又赠了他些修炼的好器物,真真是我这么多年来少数几桩做的不错的事之一。 这桩事确是没有任何悬念的,这段时间接触过瞳巫内丹的,只有我和幽九回。我心知自己没有做这般恶事,那便只能是出自幽九回的手笔了。 面对着一屋子人的目光,幽九回收回了主动伸出来让流年查验的手。他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样子,原本觉着他是在掩饰心里的慌张,毕竟他面前的暗君方非沉是一个怎样的人不用我多说他也很清楚。但我从他的脸上,动作上却丝毫找不到任何慌张的痕迹,若他真是掩饰出来的,那也是极其高超的掩饰技巧。 “若是早知是这桩事,臣下便会向君上禀明了。”幽九回朝着方非沉躬了躬身,“也不必君上绕这么大一圈来查探,此番疏忽,实属臣下的过错。” “怎么回事?”方非沉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挑了挑眉,“有什么想解释的?” “臣下修炼的本就是内法居多,触碰到这位姑娘的内丹之时,便生出一种难耐的伤感。许是那段记忆太过痛苦,臣下不忍看着这位姑娘再作煎熬,便自作主张改变了这段记忆,给了她一个美好的从前。”幽九回说起此事来,眼神里带着伤感,一看便知是在回忆什么不太美好的事情。 但我仔细的盯着他,便总觉着这副模样是演出来的,且演的十分到位。若是放在人族的戏台子上,说不准也能成为一位名角。不过,许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便总把他的所作所为往坏处想。 “是吗?”方非沉又挑了挑眉,我料想他大约也是不太信任这位善心大发的轮回谷主了。 “正是如此。若是臣下此番善意的举动实在为君上所不容,那便请君上责罚臣下吧!”幽九回很快便收回了那副模样,开始正经回答方非沉的话,“只是,臣下能保证,此法绝不会对这位姑娘造成什么伤害,只是让她忘却一些不好的事而已。” 的确如我所想,这幽九回还真是不简单。 他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在夸赞自己,表明他是出自好意的帮了瞳巫,若是我们对他的做法表示异议,便是无情无义,狠心看瞳巫痛苦了。这样一来,就算是方非沉这般任意妄为的人也不能对他怎样了。 “无需责罚,错不在你。”方非沉的态度倒是在我的预料之中,但他面上竟没有一丝不满,反而少见的微笑着走近幽九回,“先前没有察觉到,我暗族里竟还有如此人才,倒是我疏忽了。” 明明该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这两人相对,却全然变成了老友聊天一般。我此时根本分辨不清他们的情绪,也不知他们所说的话究竟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在一字一句之中,又有些其他的说法。 第八十九章 金鼠毛 “这位轮回谷主,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流年盯着幽九回看了许久,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幽九回先前只顾着应付方非沉,并没有过多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流年,这时却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吸引了注意。 流年原先所待的地方是无痕山凤鸣宫,后同幽度公主成亲后便一直住在魔宫,而幽九回则是处在暗族的轮回谷。这三处地方都隔了很远的路程,我实在不知他们是如何见上面的。 这两人原本相安无事,但现下对视了一眼,却平白生出些紧张感来。 “这位可是无痕山凤鸣宫的灵蛇君?”幽九回将流年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 幽九回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听他问话的口气,我估摸着他已经在心中确认了流年的身份,问上这么一句也只是看他的反应而已。 果然,流年点了点头:“当年我为增进修炼游历四方,遇到过金鼠一家,便是在他们家中借住时见到过你。” 这倒是有意思,一条蛇竟然能在金鼠家里借住,暗族的轮回谷主又和妖族的金鼠有些相识。我原本是好奇瞳巫的哥哥要赠与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事已至此,我更想弄明白他们几人同金鼠一家的恩怨情仇。 “是了,我同那妖族的金鼠一家的确有些交情,只是这份交情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幽九回的样子不像在装傻,但我总不太相信他。若是真同金鼠一家交情深厚,怎会连他们家的小女儿都不能识得。 “眼前这位瞳巫姑娘,就是当年金鼠一家的小女儿。”流年的脸上扬起一丝得逞的微笑,我便知千帐授意他过来并不只是看看瞳巫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当然知晓,便是因着她的兄长玉轩是我多年好友,我便更要帮她除去那些不太好的记忆。”幽九回的回答很迅速,像是早已想好了要说些什么。 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总觉得幽九回所说的话千疮百孔,前言不搭后语,但认真的想一想,却又发现完全寻不出一个值得说道说道的漏洞。我甚至有些欣赏起幽九回了,不仅是他言语上的完备,还有面对一屋子人怀疑的眼神,应对却得心应手。 “幽谷主倒是个大善人。”流年大约也是同我一般的感受,此时便不再多说,只稍稍应了他一句。 “上一回同这位姑娘的兄长见面时,他将此件物什交给我。”幽九回将目光转向了我,“原本是要我转交给天族北战神,但那时他神情古怪,而后不久便遭了不测,我深觉与此事有关,便先留在了手中。” 我注意到,幽九回说这些话的时候,方非沉在旁边竟然抿着嘴笑了一下。 幽九回此话说得极好,既撇开了他自己的嫌疑,又将我同此事微妙的联系起来了。原本是在怀疑他,这番却又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方非沉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似乎全然不顾此处还是他的流音宫。若是闹出些什么祸事来,到底不是还得他这个主人来收场嘛! “我一直将这件物什带在身边,既然北战神正好也在此处,那便直接交还与你吧!” 我还在想着如何应对这种状况,幽九回便朝我伸出手。 淡金色的光芒在他的手上慢慢凝聚,浓密的金色越聚越多,慢慢的却在幽九回的手中缩成了一条细长细长的金毛。我看的出神,一时间只记得盯着他手中的那金毛。 “北战神,这是十分稀有的金鼠毛,据说鼠妖修炼至精才能修得一根。”幽九回将金鼠毛递给我,“只是玉轩尚未来得及告诉我如何运用,便已遭不幸。” 我仔细思索着幽九回话中的漏洞。 先前的几番言语便让我对他的说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以至于现下他每说一句话,我便要细细思虑一番。但无论我怎样细思,始终找不出他话中的不对。 “金鼠毛?”我接过那淡金色的细毛,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我便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那力量并不像平常的法器那样蕴藏其中,而是在我接触到的那时,全数向我袭来,就像是故意让我感受到它的价值一样。 虽有些怪异,但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这一向是我所遵循的准则。 将金鼠毛收入囊中,我便又朝方非沉拱了拱手:“虽说瞳巫的兄长要赠与我的东西已然送到,但这一家的仇人还是未能寻得。是恢复瞳巫的记忆,让她继续报仇,还是就让她沉浸在美好的假象中,一直快乐下去,全凭暗君定夺吧!” 方非沉原本是在细细观察着幽九回,想来幽九回虽算是他的臣子,但他独自住在流音宫惯了,单从关系上来说,也不算太过亲近。现下大约方非沉也发现了他说话有些意思,便开始重新审视这位作为臣子的轮回谷主。 “瞳巫,你去给人们再弄些茶水来。” 的确,瞳巫本人在场,谈论这个话题是有些不合时宜,但我在流音宫始终是个外人。既然方非沉没有出言让瞳巫暂避,我便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而话说到此处,方非沉却突然将她支开,我便能稍稍猜到他的选择了。 “我会让她恢复记忆的,但不是现在。”瞳巫前脚刚走,方非沉便这样对我说道。 “暗君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了看流年,他也疑惑的望着方非沉。 方非沉转身坐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说道。 “瞳巫这些年在仇恨的压力下,活得很压抑,虽说面上看起来同普通的小女孩无异,但心中所承受的却有太多。既然那段不好的记忆已经除去了,便让她安安稳稳的过几年,而后再去报仇。寻仇这事,不急!” 我却是不知,方非沉竟也有这般心思细腻的时候,我开始对他的印象有些改观了。 “是这个道理。那便如你所说,待到瞳巫记忆恢复,再想找出仇人之时,你便告知我一声。”我朝他点了点头,“我既已答应了帮她寻仇,那便一言九鼎。” 流年和幽度本是受千帐之托,来到此处帮我,此番也没什么其他的事要做,便辞了我,赶紧回魔宫去。 而我也不再多做停留,也回我的烟波殿去。 第九十章 共赏月见草 说着回烟波殿,在路上行到一半我又有些不太想往天宫去了。 千帐多次同我提到南海的月见草,我原本没多大兴趣,但他提的次数多了,我便也决定前去瞧瞧。想着千帐那样的姿态,该是如何壮观的美景才能让他一再向我推崇。 轻车熟路的来到南海边,我惊讶于自己此刻的认路技巧。我是从来没有独自来过南海的,记忆中也并不知晓通往南海的路。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指引着我往这处来,我跟随着自身的感觉,便到了这地方。 的确是难得的美景。 大片的月见草靠在南海边生长,从海边到远处的石崖,月见草密密麻麻的,仿佛将海和天连成了一片。淡粉色的花瓣将叶片层层掩盖,从远处望去,蓝色的南海同粉色的花海在明显的交界处汇合,无论是从色彩上还是从形态上,都称得上是世间仅有的景色。 “赤若,这边来!” 忽的听见千帐的声音,我顺着声音的源头走去,便看见他坐在花丛中的一块大石头上。那石头巨大,伫立在月见草花丛中,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和周围的花朵相映成趣。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跃上那块大石头,同他并排坐着。 “在等你。”千帐的眼神朦胧的飘向远方。我不知他的目光所落之处,便也随着他看向那个方向。或许在这般美景的映衬下,每个人看到的景色都是不一样的罢。 我轻轻地笑了,有千帐在身边,我总是格外爱笑些。 “你怎的知晓我会来这儿?” “我一得空便等在这儿,总有一回能等到你的。” 面前的月见草,粉色的花瓣上停留了几只蝴蝶,大约是还未修炼成型的蝴蝶精,但她们很是好看。我头上的蝴蝶发饰太过逼真,吸引得这些小家伙们绕着我盘旋。千帐饶有兴趣的盯着我,似乎是担心这些蝴蝶扰了我,但此情此景又不忍心将她们赶走。 “我若是一直不来呢?” “那我便一直等下去。” “始终等不到,你会怎么办?” “我等到了。” 千帐一直温柔的笑着,海边的微风将他的发丝稍稍扬起,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把他的头发弄得更乱了些,让发丝更加随风飘扬。 “你说过想在人族建一处小木屋,安安心心的住着。”千帐看着我道,“若是在此处,岂不是更好?” 这里的景色确实非常好,靠着南海,还有一阵阵的海风吹来,令人十分舒服。 我从前便想过,待云墨承了我这北战神之位,我便寻上一处安静又优美的林子或是山头,自己建一处木屋,独自居住在里面。任凭六族里发生什么事,需要谁去管上一遭,我都不予理会。只安静的待在我的小屋,每天随着日月的起落作息,自己煮饭,虽然不如踏歌或是云泽那样的手艺,但勉强能生活下去。 现下我却想着,若是身边还有一个人的陪伴,似乎也不错。 “好是好,只是我厨艺不精,独自住着恐怕不太安稳。” “独自?”千帐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受伤,“赤若竟没有把我也算进去么?” “若是你非要同我一起,我倒也可以考虑考虑。”我稍稍扬起头,故意不去看他。 “唔~”千帐却突然靠近我,待我一扭过头,便直接吻了上来。 嘴唇上突然的触感让我有些猝不及防,我条件反射的挣扎着,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手腕。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回应起他的吻来。 待他终于放开我,我便赶紧扭过头去不看他。只是因为此刻脸红得过分,我实在不想让他看见我这幅样子。 原先听月下老人讲故事,便说到有些姑娘见到情郎时便会脸红。我那时还嘲笑过那故事里的姑娘,只说我将来即使遇上心悦之人,也不会如这般扭扭捏捏。若是瞧上了眼,直说便是,何须还要脸红一番。但现如今,着实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怎么了?”千帐却是个不明事理的,这会子见我背对着他,反而非要我面向他。 “没有,你别看我。” “怎么了?转过来我看看。”千帐钳住我的双肩,直接将我扳了过来。 我赶紧捂住脸,却又被他强行将手移开。 “真可爱。”千帐轻笑了一声,顺势揉了揉我的头发。 这海风吹着虽然舒服得很,我现下却有些困了。正好有千帐在身边,我便往他的肩上靠着,只当身边是坐着一只人形枕头,靠上去还比一般的枕头舒服许多。 但我此时却是不知道的,在这片月见草花海里,竟然还藏着另一个人。 我到达南海的时候,画屏正在小憩。她身为月见草仙子,休息时便会变作原形,藏在这么多月见草之中。 但许是我和千帐的动静吵醒了她,她便恢复人身,伏在那石头附近偷偷看我们。 先前在月下老人那里,我曾经同画屏有过一面之缘。记得月下老人似乎说过,她前往姻缘阁是要求得同千帐的姻缘,对此当时我还有些不满。 但在此处,她虽暗地里看着我们,我却是没能发现她的。许是那丝丝海风吹的太过舒服,我便放松了许多,也不再像从前那般警惕了。 我虽说有些困意,但并没有完全睡着。靠在千帐的肩上,我想着,大约我同他的关系有些奇怪了。但我却并不反感这种怪异,甚至有些欣喜。 这南海边大片大片的月见草,我似乎曾在梦里见过。 自从失了引梦珠,我便常做这同一个梦。在梦里,除了这大片大片的月见草,还有两个小孩子,他们时常在花丛中奔跑嬉戏,或是并排坐在石头上玩耍。对,就是我和千帐现下坐着的这块石头。有时候,还会出现两个女子,一个恬静一个活泼,她们总是守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玩耍。 原本就是这样美好的梦境,但有一回,我却在梦里看到了些可怕的东西。山川尽毁,世间崩溃,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直直的向我袭来。我无处可躲,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梦里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朋友,长辈,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一个个走向深渊,走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个梦太过可怕,以至于我那段时间都睡得不太安稳。但自从我从云泽那里学了些噬魂语之后,这些梦,无论美梦噩梦,都再也没出现过。但我却还是时常想起那个梦中的情景,那个黑洞对我的巨大吸引力,我仍然记得很清楚。 第九十一章 三哥要成亲了 同千帐一时兴起,竟真的在南海边建了一座小木屋。虽说不足以长住,但我们凭着一股子新鲜感仍在此处住上了十天半月。 这些天过得实在惬意,清晨的朝露,飞舞的蝴蝶,苍天的大树,湛蓝的海水,我们一样都没有错过。没有莫须山的拘谨,也没有烟波殿的无聊,这些日子十分潇洒自在,大约这便是理想中的生活了,我很满意。 但我依旧担着天族北战神之位,若是没有这重身份的束缚,也许我便能在此处一直住下去。云墨现下在昆仑境修炼,我念想着待他修炼有所成,回来之时便会继承这北战神之位。到时候四位战神皆为男子,也让那些向来对我不满的老神仙们得个圆满。至于我,便成了天宫里众多闲人中的一个,便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待在此处,过这闲云野鹤的好日子。 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同千帐住在一处,虽说有些不合礼数,但并未有越矩之处,我又是向来离经叛道惯了,便不甚在意。 我在烟波殿有素月等一众仙婢伺候着,时间久了便养成了懒散的习性。好在千帐十分勤快,将日常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每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一一安排好。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行动,甚至让我忍不住的想,魔族是否在逐渐衰落,竟让堂堂魔族太子还要自己处理些生活上的琐事。 得了空我也同千帐说一说,“我们两个同住一处,却事事都由你来打点,我实在是惭愧的很。” 千帐笑得很开心,他细致的扫走我脚下吐了一地的橘子皮,趁我不注意,将手里的些许尘灰抹到我脸上。 “说着惭愧,却心安理得的吃着水果看我扫地。”千帐将手里的扫把扔到一旁,“天族鼎鼎大名的北战神竟是这般胡乱使唤人。” 我忍不住咯咯地笑,便从坐着的桌子上跳下来,轻轻地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你可说说我是如何胡乱使唤你的?” “没有没有,是我主动承担这些琐事,不当让夫人手沾阳春水才是。”千帐摸了摸被我亲到的半边脸,马上改口道。 “什么夫人?”我故意扭头不看他,“我才不是你的夫人。” 和千帐这般闹腾着,我总觉着越来越不像原来的我,但这般改变我却并不厌恶,甚至比从前更开心了些。但短短半月很快就过去了,虽有些流连忘返,但担着北战神之位,虽说天帝并不派给我什么任务,但久不在天宫也是不好。更何况,千帐这个魔族太子一直不在魔宫待着,将事务都交由大公主和驸马来做,情理上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此番过了好些天才回天宫,刚一踏进北天门,却见着整座天宫里都一片喜庆。看这样子,定然是哪位身份显赫的神仙要办喜事了。 路上来来往往的仙婢比往常多了一倍还不止,大部分都面露喜色,但也有几个例外的,我想她们大约是暗自心悦那位即将成亲的大人罢。 我想着随意拦住一对过路的小仙婢,要问问她们是何人这么大的排场。但还没等我上前拦路,便听见她们毫不顾忌的大声议论着。正好省了我一桩事,我便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这可真是天宫里这么多年来的一桩大喜事啊!” “是啊是啊!那新娘子可真漂亮,听说也是咱们天族里的世家,还是四大美人之一呢!” “那位仙子是长得好看,但南战神大人也是少有的美男子,身份尊贵,又战功赫赫,配上这位仙子不亏。” ”这可真是一桩好姻缘啊!” “......” 我越听越觉着不对,这天上地下的南战神只有我三哥云苍这么一位,天族世家女子又是四大美人之一的也只有月无心一人了。 我扳起指头好好的数了数,我同他们分别也不过只有二十来天。虽说月无心跟随我三哥上天宫照顾他,但仅仅二十来天便已到了成亲的地步,这进展也太快了些。 我的确是期许着他们早日修成正果的,但半月多的时间,就是两家人互相见面,准备些聘礼,嫁妆之类的东西也不太够吧! 急着探探事情的真假,我便顾不上先回一趟烟波殿,只加快了脚步就往我三哥的庆元殿奔去。 刚一到庆元殿门口,便见着满目的囍字,这样看来,那些小仙婢所说的竟是真的么! “三哥!三哥!”我心中欢喜的很,急匆匆的还未进门便唤着我三哥。 “赤若,慢点。”三哥听见我的声音便赶紧出门来迎我,“怎的如此莽莽撞撞的?” “还不是听说三哥你要成亲了,这才赶紧过来看看嘛!” “你这些天都跑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也不怕误了三哥的成亲大典?”三哥佯装生气的问我。 和千帐一同待在南海边的事,我暂时是无法向他们说的,便随意说是找了处清净地方玩了几天。往常我也有寻一处僻静地自己住上几天的过往,几位兄长都知晓,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无心呢?”我在殿里四处瞟了瞟,却没有瞧见月无心的身影。 三哥的剑伤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其中一大部分是来自于月无心照料得好的功劳。 “她长居人族,十分喜爱人族成亲的规矩,我便由着她在天宫成亲也按着人族的规矩来。”三哥温柔的笑了笑,“人族在成亲前些日子,双方是不能见面的。具体规矩我也不太懂,便依着无心所说的来。” 我想了想,从前在人族游玩时,也听得一些关于成亲的习俗,好似是有这么个说法。 “三哥的结亲大典定在哪一天?”我现在才知晓这个消息,本就有些晚,但已经匆匆赶来了庆元殿,便索性将事情都问清楚罢。 三哥抬头看了看天:“就在三天后了。” 我心中暗自忐忑了一番,若是我再回来的晚些,便要错过三哥的成亲大典了。好在我也觉着该回天宫看看,这便算是赶上了。 “那我便等着三日后再向三哥道喜了。刚回来,还未在我的烟波殿落脚,这便先回去了。”我向三哥知会了一声,便转身往我的烟波殿去。 “这丫头,不知这些天去哪里玩耍了一圈,竟变得如此不稳重了。”三哥看着我奔出门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第九十二章 老婆婆拦路 三日之后的成亲大典悄然来临,就如先前安排好的一样,月无心由十八位仙使抬着花轿,到人族的那处小屋里去迎接。原本我是应该待在天宫里,同我的几位兄长一起候着的,但三哥心里总不太安宁,便让我随着十八位仙使一同去看看。 有好些女仙婢子们成亲当天总是分外紧张些,表现出来便是疑神疑鬼。这下看来,不仅是那些女仙婢子们如此,就连英勇神武的南战神也是这样。但三哥既吩咐了我,我便跟随他们去上一趟,定会把我那位貌美如花的三嫂安全送到三哥身边。 我们一行人到达月无心在人族居住的那片树林时,她还没有梳妆完毕。时辰还早,我们也不急,便在林子里稍作休息。这人族的成亲礼数还真是麻烦,若是按我天族的规矩来,不过是朝着天帝天后三跪九叩便可,那衣裳也是按着我天族一贯的银白色来。不知三哥是如何说服天帝的,竟能在天宫里按着人族的礼节布置出一片红色来。 不过,那一片里里外外的红色倒是深得我心,我向来爱红色。若是我成亲的时候,也如这般按着人族的礼数来,那便也能用大片大片的红色做装饰了。 在旁边的林子里逛了逛,便等到了月无心盛装打扮的走出门来。不愧是天族四大美人之一,的确美得惊天动地,我有些明白三哥为何会一眼就相中她了。 将月无心接上花轿,我便同那十八位抬着轿子的仙使一起往天宫去。三哥对月无心真真是掏心掏肺,这十八位仙使还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这下还不放心,便又谴了我来一同走这么一遭。 但三哥的预感却不是妄言,至少在半路上被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拦下的时候,我便觉着三哥说对了,这一行必然不会太过一帆风顺。 花轿停在了那老婆婆面前,实际上她在四周布下了结界,我们就算想绕道,也没那么容易绕得开。 依着礼节,月无心在到达天宫以前是不能走下花轿的,我只随着仙使们一同过来,也没有表露身份,便由十八位仙使中领头的一个向那老婆婆问话。 “何人敢拦下我天宫的花轿?” “老婆子不识什么天宫的花轿,只是饿了好些天了,想找各位讨些吃食。”看那老婆婆的站姿,实在不像是个老人。且她说话铿锵有力,倒像是有意用法术将声音变得如此苍老。 周围的天色变得很快,原本还算得上是晴空万里,现下却从远方飘来几片乌云,黑乎乎的在我们头上打转。在这大喜之日,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况且这乌云稳稳的停留在我们头顶,即使有风,也吹不散。乌云倒没有像山雨欲来一般越聚越多,但笼罩着我们的几片阴影,眼看着似乎要淌下雨来。 月无心独自待在花轿里面,盖着盖头也看不清东西。外面的动静有些大,我将将站在花轿旁边,才能勉强听到里面敲击着窗沿的声音,还伴随着指尖刮过轿壁的尖锐声响。 “无心,你怎么了?” 按着人族的礼节,新娘虽要盖上盖头,但我并未听说过不能说话一说。那尖锐声响挠得我心中有些惶恐,只怕她出了什么事来。 没有回应。 “无心,无心?”我又唤着月无心的名字,从外向里的将轿壁敲响了几声。 拦在花轿前面的老婆婆还在同仙使们纠缠,说是索要吃食,却单单没个乞讨的样子。这老婆婆虽衣衫破旧,但身上却干净整洁,根本看不出有什么风餐露宿的痕迹。不论是敌是友,这般行事都有古怪。 我随众仙使来迎接月无心之时,便向三哥保证,会把她安全送到庆元殿。这位怪异的老婆婆,还是趁早打发了了事。我又预感,若是再过多纠缠,后续还会生出些差错来。 先看看月无心是否安全,若是无事,我便直接打发了这拦路的老婆婆去。 月无心还是没有应我,就连轿中一些细碎的声响都没有。不会是出事了吧? 我也再顾不得那些礼数,就要扯开轿帘进去看看。 手刚触及到帘子,里面便伸出一只戴着玉水镯的手,先我一步将帘子快速扯开。我心下有些疑惑,这玉水镯我是见过的,幼时同大哥云祁一起去西海给西海龙君祝寿,便知晓玉水镯戴在西海龙四公主敖依依的手上。 那时还因这镯子闹出了一些事来,我便记得尤其清楚,现下也能一眼认出来。 我却是不清楚,为何该是敖依依常年戴着的玉水镯,会出现在月无心的手上。我活了这么几千年,还从未听说过天族月家同西海龙君一家有什么交情。 “花轿停了好些时候了,外面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月无心只打开了帘子,并没有探出头来观望。三哥说的不错,她的确按着人族的礼节,始终不把头上的盖头取下来。被盖头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外面的情景,月无心便索性坐在轿子里,只问一问我出了什么事。 看到她还好好的坐在轿子里面,我便稍稍放下心来,又给她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番外面发生的事。至于她手上的玉水镯,便等下回再细问吧!眼下还是赶紧将拦路的老婆婆对付过去,把我这三嫂赶紧送到我三哥手中才是。 走到那领头的仙使身边,我便示意他随意给那老婆婆一些吃食。 “可别想用一些残羹冷炙就想打发老婆子!”这老婆婆的听觉还真不错,我刻意压低了声音,竟也能被她听个清清楚楚。 “那你还想要什么东西?”我索性转身面对她,拿出一派平日里作为北战神的说话方式来问她。 那老婆婆抬起头正要开口,却在瞥到我的那一霎那愣住了。她保持着微张着嘴的姿态,眼中的惊讶清晰可见。 我先前看到她时,便有一种在何处见过的感觉,但我记忆中有些交情的老神仙里,却没寻着这么一位老婆婆。看她这般样子,难道是认识我? “不要了,老婆子先走一步。” 我原本带着寒铁面具时,偶尔会吓到一些女仙婢子,但现下没有寒铁面具,竟也能将一个人吓得转身就走么!不过,她能主动离开也好,省的我想方设法的打发她了。 第九十三章 西海敖氏两兄妹 西海龙君两千大寿的时候,大哥云祁正从昆仑境修炼回来。那时二哥和三哥正跟随着上一任战神,也就是我的叔叔伯伯们四处作战,便只有大哥带着我去给西海龙君贺寿。 我们云家向来同四海龙君的关系都很不错,也经常来往,对于海底龙宫也喜欢的紧。但我作为我们云家的唯一一个例外,对于外界的温度,我便是同常人一般能感知到细致的冷暖。我们云家的其他人则不一样,他们对外界的感觉都较弱,不论是温度,疼痛,还是光照都是如此。 在我知晓云泽是我们云家的始祖之后,便猜想着大约是他用噬魂语为我们云家世世代代做出了这般贡献。只是,为何偏偏就漏了我一个!但云泽将噬魂语教给我,也算是稍稍补偿了我一番,这样想来,我也就释怀了。 但在大哥带我去西海祝寿之时,我还是未曾习得噬魂语的。那时便是问道仙人在一本古籍上寻得一法,为我施了法,才勉勉强强去到西海海底。若是现下这般法术精进了许多,便不须这等术法,但那时我是真真感谢问道仙人的。 大哥那时倚着年龄和受到的教导,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小大人了,各种礼数,见闻,他都拿捏得如同长辈们一般。他告诉我说,海底原本是阴暗的一片,没有什么光亮,但自从四海龙君开始驻守东南西北四片海,便在海底建起了一些宫殿。 宫殿里放置了数不清的夜明珠,用来照亮漆黑的海底,让龙君手下的神仙们得以在海中生存下去。 可我还是好奇,便问大哥,在四海龙君接管大海之前,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大哥也不知道。 我的大哥云祁和二哥云朗不一样,他是很正直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若是我问的问题他实在回答不了,便直说不知。而二哥云朗即使自己不懂,也总会编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答案来糊弄我。故此,我幼时总觉着二哥学识渊博,天上地下无论什么都懂得。但长大了些,便发现有些东西完全不像二哥说的那样,甚至我用二哥的理论同问道仙人争论,还被狠狠嘲笑了一番。那时,我才不再盲目相信二哥的话。 就是在西海龙君的寿宴上,我认识了西海龙三太子敖沐风和西海龙四公主敖依依。 那时我年龄尚小,但也能看得出来,我大哥云祁并不太待见那位龙四公主。不过西海龙君许是瞧着我们在年龄上都是同辈人,便觉着我们能玩到一起。寿宴过后,带着我们兄妹俩逛一逛龙宫的任务,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敖沐风和敖依依的头上。 我大哥少年老成,比同一辈的孩子们都要成熟,跟在我们身后,也是在扮演监护人的角色。不过,敖依依却很喜爱我大哥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她本就是活泼的性子,便蹦蹦跳跳地跟在我大哥身边。但无论她怎么逗趣,我大哥始终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 许是同我大哥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些,我那时也不太爱多言语,但仅仅是算不上活泼而已。而后我是怎的变成了那般冷漠的样子,我也不大记得请了。许是在受封北战神之后,也或是在戴上那寒铁面具之后罢。我总有一些不清不楚的记忆,幼时的一些事有一些记得分外清楚,有一些又似乎变成了空白,完全想不起来。 西海龙三太子敖沐风算是我幼时少有的几位好友之一了,但自从我受封北战神迁往天宫的烟波殿住着之后,便许久不曾见面了。 那时敖依依忙着去逗我大哥,敖沐风便带着我四处观赏西海龙宫的美景。 龙宫里有好些我在莫须山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许是夜明珠的缘故,又或是它们自身便有,整个宫道旁边散发出五彩的光芒,衬托得那些海草十分美妙。 引着我们往龙宫禁地去的事敖依依的一句话。 她说:“既然这么不想理我,那便替我将禁地里的玉水石取出来,拿到玉水石我就不再烦你了。” 敖依依作为龙四公主,平日里深受众人宠爱,突然见着一个不那么待见她的,便想出个难题难一难他。实则她也只是玩笑玩笑,想让我大哥吃一回瘪。但没想到我大哥竟直接应允了下来,便招呼着敖依依带他去禁地。 那时我大哥的法力修炼已经小成气候,虽有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喜爱冒险又急着证明自己的能力。或许大哥对于敖依依的纠缠真是厌烦,便为了摆脱她答应了下来。 敖沐风本是要阻止他们的,禁地毕竟是极其凶险的地方。但彼时敖依依意气风发,三两步便拉着大哥奔到禁地入口。再加上我当时在莫须山也被教得无法无天,也不把龙宫禁地当做什么可怕的地方,便随着他们一起进去。敖沐风没有办法,也跟在我后面一同去了禁地。 实际上,禁地里同外面其实并没有大大的不一样,周围依旧是相似的景色,甚至比外面更加绚丽。但由敖依依在前领路,却比先前走的慢了许多。大约是西海龙君常同他们说禁地的凶险,以至于现下虽鼓起勇气进了禁地,也要小心翼翼摸索着往前走了。 大哥随着敖依依走在前面,敖沐风则跟在我身边护着我。实则我那时的法力在同辈人中已算是佼佼者,虽远不及我大哥,但该是同敖沐风不相上下。 我们在禁地中沿着仅有的一条小道走了许久,都不见有什么异样。而敖依依所说的玉水石,更是没有一丝出现的迹象。我不禁有些怀疑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抑或是根本没有进禁地。 “怎么回事?”大哥终于停下脚步,将敖依依扯回来,“这地方真的是你说的禁地吗?” “是的!外面那么大一块石头写着禁地两个字!”敖依依被突然扯了一把,面对着我大哥十分不满。 “若儿,回去吧!”大哥撇下敖依依走到我面前,“不要再同他们耗时间了。我们走!” “喂!云祁!你等等!”敖依依赶紧跑过来拦在我们面前,一张小脸急得通红,“我没有说谎,这里真的是禁地,有一块很大的玉水石。就像我这么高的!” 她一边拦着我们,一边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第九十四章 玉水石中的蝎子 “在哪儿呢?”大哥厌烦的皱着眉头,斜着眼不屑的看着敖依依。 大哥向来厌恶别人在他面前编胡话说谎。记得我更小一些的时候,偷吃了大伯给他的宠物兽准备的五花肉,被发现了却死咬着不承认。那时一直很宠我的大哥便有足足一个月没有再带我出去玩耍,直到我找大伯认了错才又开始理我。 原本活泼的敖依依被大哥厌恶的眼神震到,咬着唇低下头就要落下泪来。但大哥完全不为所动,拉着我就要离开这里。 还没等我说上几句话,身后便有一阵碧色的光芒四散开来,只将整个四周都照耀成了一片碧色。 大哥停下了脚步,我也随之向身后望去。 原本毫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突然缓缓冒出了一块巨石,那巨石像人一般高大,石身通透,碧色偏白,且整块石头都散发着十分炫亮的光芒。 按着敖依依先前的描述,我便知这巨石便是她所说的玉水石了。这光芒实在刺眼,我便稍稍捂住眼睛。只感觉到三哥似乎放开了我的手,但随即又有一个人走到了我身边,将我挡在了身后,我想这人大约是敖沐风。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适应了这光芒。巨大的影子落在面前的地上,大哥和敖依依已经去到了玉水石的旁边。而原本哭泣着的敖依依见到玉水石出现,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捎带得意地朝我大哥扬了扬头。 “你看,我没有骗人吧!这就是玉水石!”敖依依将大哥拽到玉水石面前。 大哥被她拽着虽然仍是不大情愿,但倚着方才误会了她,也不再露出厌恶的神色。 那玉水石看着通透明亮,实在不像是什么邪物,细看之下也不似有什么攻击性。我有些好奇,此物怕是能照亮方圆百里,若是拿出去摆在龙宫,也就无须用上那么多夜明珠来照明了。 “这玉水石是一件神物,源自于南烛大人平定六族之时,削石成山阻挡浑天蝎时,落下的一小块石头。”敖沐风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在我身旁小声的解释道,“玉水石虽有南烛大人当初注入的灵气,但也吸收了一些浑天蝎的邪气。我们西海是四海之中最具灵气的一片海,为了避免这石头祸害世间,便一直将它存放在此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云泽的名号,或许从前也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但我已经没有印象了。那时我便开始觉着,南烛大人定是身形如山峰般巨大,面目凶恶,威震四方,不然怎能有削石成山的能力。但我绝不会想到,南烛大人竟是云泽那样的俊美男子。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那石头放在这里上万年了,没有什么杀伤力的。”敖沐风见我盯着玉水石出神,便赶紧又安慰我。 但上万年来都没有什么异动的玉水石,却偏偏在我们闯入禁地的时候开始动上一动了。 那通透的石头中突然出现了一只蝎子的剪影,刚开始有一些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轮廓。但随着我和敖沐风也向那石头靠近,里面的蝎子便渐渐明显起来。碧色的巨石里,黑色的蝎子剧烈的舞动着它的双钳,巨石中的光亮在向蝎子聚拢,那蝎子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大约那些光亮对它有害罢。 对于当时我们那个年纪的孩子们来说,这副情景实在奇特。除了大哥面露警惕之色,我们其他三人都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只当它是人族夜市里放映的皮影戏。 但当那蝎子双钳的前端从巨石中穿出来时,我们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那蝎子的动作极快,还没等我们意识到要逃开的时候,它已经用突然变大的双钳锁住了敖依依。 虽说方才逗我大哥时还在蹦蹦跳跳的开心,但毕竟还是半大的孩子,遇到危险便忍不住大声哭喊起来。 敖依依身在龙宫,学的也都是水下的术法,按理说在龙宫里应当比我们使得顺手一些,但她现下被钳制住,慌乱之时,却连半分法力都使不出来。 那蝎子的身体还在玉水石之中束缚着,只有双钳冲出了外面,但也比它的身体变大了一倍。 大哥使了个盾术护住我和敖沐风,便转身回去朝那蝎子的双钳重重一击。那蝎子似乎是未曾想到几个小娃娃竟没有被它吓到,还敢与它动手,便一时不察,被我大哥击中,便将敖依依放了下来。 但那蝎子毕竟是上古大兽,很快便反应过来。还没等敖依依起身逃跑,便又是一钳甩过来。大哥深知此时法术再快,也快不过这蝎子的钳子,便赶紧一跃而上,扑在敖依依身上,硬生生的帮她挡了这一钳。 “喂!云祁!你没事吧!” 大哥背上的鲜血滴在了敖依依的衣裙上,她吓得面色惨白。常年被养在海底龙宫里的公主,大约还从来没见过别人受伤流血罢。 我也有些慌了神,只不过几位兄长被作为下一任天族战神培养着,通常也会随着叔叔伯伯们外出征战,受着伤回来也是常事,我见过许多,不至于像敖依依那样惊恐罢了。 “你们把他扶着,到一边去。”我朝敖沐风他们兄妹俩知会了一声,便向那蝎子走过去。 即使大哥受了伤,蝎子的攻势也不会因此而停下来。这个道理是当时担着东战神之位的大伯告诉我的,当你或是你的同伴受了伤,万不可因此方寸大乱,在你的敌人眼里,这可是一个好机会。的确,那蝎子比先前更加快速的挥舞着双钳,我知道它马上就会就行下一次攻击了。 我虽是个女儿身,从小却是同几位兄长在一起野惯了的。大哥受了伤,那便由我来继续战斗。 “若儿,不要乱来!” 敖沐风兄妹见我眼神凌厉,便只能听我的话将我大哥扶走。大哥呼喊着要过来拉我,我却先一步走向了那玉水石。 蝎子的钳子向我袭来,我便凝聚了全身的法力去迎上这一击。但那时的我年龄尚小,即使是用尽了全力,也抵挡不住上古大兽的一招。 我总觉着我那时的法力还没有那般厉害,但不知为何,那蝎子的钳子只伤到了我的手背,且只刮出了一条细小的伤痕。 我手背上溢出的血液正洒在那蝎子的钳子上,它似乎被那血液刺痛了一般,迅速将双钳缩回了玉水石里。 第九十五章 脱离险境 我按着受伤的手背,满目茫然的看着我的血液在玉水石中四散开来。那蝎子痛苦的挣扎着,巨石上被它的双钳穿过的两个小洞正在慢慢愈合。 当时我年龄尚小,并不知晓眼前的这只蝎子是上古大兽,但隐隐感觉到,凭它的凶恶程度,不该这样便缩回玉水石中罢了。我的预想也不是时时都能准确无误,但在些危难时刻却总能一说一个准。 那两个小洞在聚和之时,蝎子奋力将双钳又穿了出来。看它的样子仍然十分痛苦,但那双钳却依旧嚣张的挥舞着,只是挥舞的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 大哥方才帮敖依依挡的这一钳有些严重,他担忧的看着我,不断地催促着我离开玉水石,但我也明白,一旦我逃开,不知这蝎子会不会冲出来将我们四人一同吞噬。毕竟它能用双钳钻开玉水石,说不定也能直接从玉水石中跑出来。据我观察,这蝎子似乎只会攻击在它附近的人,不知是它的视线仅限于此,还是受着玉水石的束缚,它只能攻击走近它的人。 看大哥的样子,应该是行动艰难了。若是他还能站起身来一战,依他的性子,是断断不会只对我口头上阻止的。 “照顾好他。”敖沐风将我大哥交给敖依依,便要赶到我身边来,“赤若,我来帮你!” “别过来!”我赶紧阻止他,“我们都不是这蝎子的对手,你赶紧去找你父亲西海龙君过来。” 敖沐风在原地愣了一拍,才看了看我受伤的大哥,便赶紧朝出口跑去。 “不行,不能去。要是被爹爹知道我们进了禁地,一定会被狠狠责罚的。”敖依依伸手要拉住敖沐风的衣摆,却因他行得太快而拉了个空。 “事已至此你还闹什么!咳咳~”大哥斥责了敖依依一句,却因受着伤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是命重要还是责罚重要?!” 我想此刻大哥心中定然也是十分后悔,若是在敖依依提到禁地之时,他不由着她带我们到这里来,便也不会遇到这蝎子,我们也都不会受伤,以至于命悬一线。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除了硬着头皮抵挡一阵子,盼着西海龙君早些过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那蝎子的双钳又一穿过两个小洞,便突然增大三倍有余,比先前还要大上许多。我心下是十分害怕的,从前同一些山精野怪打来打去的闹着玩,却从来不曾遇见这样强大而认真的对手。 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的钳子已经失去了先前的攻击套路,显得更加杂乱无章些,这也更让我难以闪躲。我的节奏慢了一拍,便被那锋利的钳子在手臂上刮出一道血痕。 大红色的衣袖被钳子割出了一道大口子,我手臂上的血透过衣袖渗出来,很快就在地上滴了一片。 那蝎子的身体却在玉水石中抖了一抖,连带着双钳也缩短了一些。我想起方才,那蝎子似乎是在触碰到我的血液时,便开始痛哭不止的。 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举着受伤的手臂慢慢向玉水石靠近。实际上我害怕得紧,不知身体是否有止不住的颤抖,只是我能感觉到我的手心是冰凉的。大哥好似在我身后喊着让我别靠近玉水石,但我的大脑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只是机械的举着手臂往玉水石去。 将伤口贴在石头上,我想尽量让我的血液洒向那蝎子,但不须我刻意为之,刚一贴上去,玉水石便开始吸取我伤口上的血液。手臂贴在玉水石上的感觉凉凉的,就像是贴着一块巨大的冰块一样,但这石头给人的感觉更舒服。 尽管不知为何这蝎子对我的血液如此敏感,但现下这些似乎是制住它的唯一办法。 我的血液被玉水石吸入其中,然后不断地向中心处的蝎子聚拢,它恐惧的向后躲藏,但被束缚在巨石之中动弹不得。在血液接触到蝎子的那一刹那,它不由自主的痛苦的挣扎着,血液却自行形成一张密网,将蝎子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还留在外面的两只钳子也更加胡乱的挥舞着,挣扎幅度之大为我所震惊。但尽管只是出自于痛苦的胡乱挥舞,杀伤力却还是存在着。 我早已被玉水石中的景象惊到,呆愣着站在原地,细细的看着我的血液在巨石中凝成一幅画。 那蝎子露在外面的双钳却在不经意间朝我的背部打来,我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大哥的呼喊,还有敖依依的惊声尖叫。但我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我在害怕时总爱把眼睛睁大,这和常人有些不同。按理说,惊惧之间该是将眼睛闭得紧紧的才是,但我却是相反。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么个异于常人的习惯,但这些细节上之事,也不必深究,有些不一样也总归不是什么错处。 我便看见那蝎子的双钳像是被什么强力击中一般,在我身旁颤抖了几下,才迅速缩进了玉水石。 那被钳子钻出来的两个小洞则慢慢聚成一个,在逐渐愈合之时,从那小洞里却掉出了一块石头。我捡起那石头,看上去就像是玉水石的缩小版。不论是颜色还是形状,都和面前这巨大的玉水石一模一样。 我转过身来,便看见敖沐风带着西海龙君及时赶了过来。见此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想来刚刚那一击也是出自于西海龙君之手了。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敖沐风,我便靠着玉水石晕了过去。 待我醒过来的时候,便是在莫须山我大伯家里了。大约是西海龙君通知了大伯,将我和大哥一并从西海带了回来。闯入西海禁地的确是我们的不对,但前去祝寿却在西海受了重伤,西海龙君还是命人细致的为我们处理了伤势。 但我醒来时,先前捡到的那块小玉水石却不在我身上了。想来那石头也是西海的东西,即使放在我这里,醒来之后也是要归还给西海龙君了。既然不在我身上,那便该是留在了西海罢,我也不去在意。 后来听说因着那日之事,敖沐风和敖依依都被罚了禁闭,两年时间都不许出西海龙宫一步。但到底是我大哥救了敖依依一命,西海龙君便带着他们来莫须山道谢,只是我大哥依旧不愿怎么理会敖依依。 我便是在那时看到,敖依依的手腕上戴着那玉水镯,大约是用我捡到的那块小石头做成的,碧色的镯子十分好看。后来他们解了禁闭,我们也见过好几次面,敖依依都是戴着那玉水镯,怎么样都不取下来。 第九十六章 遇见千帐 天宫里一路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好看。 我知晓三哥要成亲的消息之后,虽然兴奋,但在南海边同千帐待了好些时日,还是有些想念我的烟波殿了。在三哥那里走了一遭之后,便回了烟波殿,一待就待到了结亲大典当日。 这一日我也是直接去三哥那里,椅子还没坐热,便又被三哥打发了去人族迎月无心。这样一来,便没什么机会好好赏一赏这天宫的布置。直到接了月无心,跟随着花轿从南天门进来,才得以观赏观赏这沿途的装饰。 大红的喜字贴了满处,就连南天门的柱子上,也不知被那个顽皮的神仙歪歪扭扭的贴上了两个喜字。天宫里原本就是铮亮铮亮的,却又有些好喜事的神仙婢子将大红灯笼挂了个遍。逢着三哥成亲,许久不曾热闹过的天宫,也给了诸多神仙一个解闷的机会。 跟随着花轿,一边走着一边赏着,很快便将我这三嫂送到了庆元殿。 庆元殿从没像今日这般热闹过,大大小小的神仙在庆元殿齐聚一堂,不止住在天宫的,就连修入我天族没多久的浮屠大妖一家也来了。其他的神仙婢子们更不用说,有的是来一睹我三嫂作为四大美人之一的绝美容颜,有的是来看看人族的成亲大典是些什么礼数,还有些只是想来赶这么一趟热闹而已。 花轿还没到庆元殿门口,便见着三哥身着大红的喜服,急切的望着花轿过来的方向。 这花轿实际上只需十八位仙使送着,我混在里面去人族迎一迎倒是无事,现下还在队伍里待着,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我便寻了个机会,变作一个普通的小仙婢,从观礼的人群里溜了出去。 我正找寻着机会,想从庆元殿后门的小道溜进去,以免错过三哥三嫂的拜堂礼,却突然从身后被抱住。 “若儿。”那人箍紧我的腰,凑到我耳边叫了一声。 我心中十分震惊,今日是我三哥的大喜之日,竟有这等登徒子混了进来,随意便对路过的女仙婢子们动手动脚。 但我却又突然反应过来,我此番只不过是随意变成了一个小仙婢的模样,怎的此人竟能知晓我的身份,还如此亲昵的称呼我。且身后这人给我的感觉十分熟悉,在我细思之时,他又把我往怀里紧了紧,还顺势握住了我的手。我被他手中握着的东西磕到,低头一看,是一柄精致的折扇。 我索性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又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将他的折扇夺过来把玩着。 “千帐,你怎么来的?”我简单的问了一句,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又想逗逗他,便继续说道,“难不成又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 “是啊!”他笑着扶了扶我头上的蝴蝶发饰,“几天不见,想你了。” 我离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将折扇横到他的颈边,故意露出防备的眼神:“你一个魔族之人来我天族想做什么?” 千帐忍不住笑出声来,顺手按下我手中的折扇,又搂住我的腰,让我同他一起往庆元殿的后门走去。 “天族南战神的成亲大典在六族里都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天帝做主在六族里都发下了邀请函。”千帐对我解释道,“原本是由我大姐和驸马前来的,但我大姐刚刚怀孕,有些不便,这便由我代劳跑这一趟。” 我微微点了点头,只是想着那时在暗族同幽度公主见面时,她还没有身怀六甲,只是短短几天的时间,竟然就有喜了。我不禁感叹,那灵蛇君流年还真是迅速。 “再则,我也想见你了。”千帐见我没有应他的话,便又凑近我,加上了这么一句。 “是吗?” 不知为何,我心中竟有些开心,大约是因着三哥结亲,我为他欢喜罢了。 “骗你的。”千帐又凑到我耳边,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哼!”我不满的甩开他的手,走得离他远了些。但庆元殿后门口的这条小道本就窄小得很,平日里便少有人经过,今日更是空无一人。即使我刻意走得离他远些,也终归远不到哪里去。 “好了,别生气了。”千帐又重新将我搂回去,“再闹别扭就赶不上你三哥的拜堂礼了。” 我白了他一眼,还是规规矩矩的任由他搂着往庆元殿大堂去。拜堂礼这么多年才能看到一回,还是我三哥的拜堂礼,怎么说也不能错过了。 到底在天宫还是我比较熟悉,虽不知千帐怎的就能找出我来,但从后门兜兜转转绕到大堂,还是得靠我来带路。 我受封北战神迁进烟波殿住着之后,最常去的地方便是我三哥的庆元殿。虽说一南一北离得并不算近,但我初上天宫,一直都是三哥领着我四处逛逛,这逛得最多的便是三哥的庆元殿了。故此,我虽常年在方向上犯迷糊,去往庆元殿的路程却是丝毫不会记错。时间久了,整个庆元殿里里外外都被我翻过好几遍,哪里有条小道,哪里有个暗门,我都能摸得明明白白。 但让千帐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的得意,却在我们进入大堂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一心只想着赶紧来寻个好位置,等着看拜堂礼,却不想大堂里已经聚了许多人。这些人便包括了坐在主座上的天帝天后,还有我的父亲母亲,以及莫须山的一众叔叔伯伯婶婶姑姑们。 我拉着千帐的手快步窜进大堂里,便在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堂里的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我和千帐,除了我的姑母圣和天后了然的勾起一抹微笑。这般目光的洗礼,我甚至有些担心抢了我三哥三嫂的风头。 我刹那间窘迫得想转身就走,但千帐却从容不迫的打开折扇摇了摇,拉着我坐在了我的两位兄长身边。这里是为我们这一辈人准备的位置,我先前不知道,便以为是来得早便能找个视线好的地方。 落了座后,众人才将目光渐渐移开。 此次成亲大典的席位是按着六族来分的,实际上魔族的位置在另一边,但千帐却毫不在意的坐在我的身边。有许多神仙发现了这般不对,时不时的瞟上我们一眼,让我很是不自在。 千帐却悄悄的握住我的手,面上强压着的笑意我一眼便能看出来。 第九十七章 三哥有危险 等了好大一会子,三哥才牵着三嫂慢慢走了进来。 盖着大红的盖头,看不清面前的路,总归是要走得慢些,但这走路的姿势却有些不对。月无心是月家的女子,从小受到的教导让她长成一个大家闺秀,走起路来也是端庄大方,断不会和那些活泼好动的小女孩一样。但眼前这位新娘子,虽看起来有模有样,但腿脚上还是有些刻意的痕迹。 我又渐渐想起在路上将迎亲队伍拦下的那奇怪的老婆婆,只看她的眉眼,我总觉着在哪里见过。还有月无心手上的玉水镯,也甚是蹊跷。 我方才只想着赶紧将三嫂接到天宫,以免延误了成亲大典,这些琐事便没空细想。但现下坐在这儿,开始细细回忆方才的情况,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那老婆婆拦住我们时,明面上的理由是要些吃食,人族的迎亲中会有些喜糖喜饼也说得过去。只是她看清我的面容之后,原本一定要拿到吃食才放行的,为何就那样爽快便让我们离开了。我不禁想,难道是我有什么问题吗?现下仔细想想,依着我对那老婆婆强烈的熟悉感,或许她是曾经识得我,怕我将她认出来便赶紧逃走也说不定。 但拦下我们,断然不止是要些吃食那么简单。联系其月无心的异样,我的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这个想法是对的,那三哥就很危险了。 我焦躁不安的伸长脖子往前凑,只想赶紧印证我的猜想是否是真的。但我们在云家,头上还有许多长辈,故此座位在偏后的位置,我就算拼了全力还是不能看得太清。更何况,有盖头的遮掩,根本无法看清那人究竟是不是月无心。 “怎么了?”千帐很快就发觉了我的异样,悄悄靠近我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旁人只以为我是铆足了劲儿要看三哥三嫂成亲,便不觉有什么奇怪,但千帐坐在我身边,便能察觉我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急躁。 我苦着脸朝他点了点头,现下不是对他解释的好时机,但我也没有其他办法。或许千帐会有法子,我又向三哥看了一眼,便三言两语的拣了些重要的同千帐说了一番。也不知他有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目光便又跟随上三哥。 成亲大典虽是在庆元殿,但场面布置却选在了庆元殿里最大的一片朝台。 众神仙的朝会是天宫里最大的朝会,便是在凌霄殿举行,由天帝天后负责。但其他有些地位的神仙,宫里大多都设置了一片朝台,用以低阶位的神仙,或是其他族类里有心的族人前来参拜。在我的烟波殿也设有这么一个地方,但我不喜这套规矩,那朝台便荒废了。但在三哥的庆元殿里,朝台可是个稀罕地方。一向有什么大事或是以庆元殿为主的盛会,都会在庆元殿举行。 这片朝台很大,我坐在后排,就是三哥三嫂走到离我最近的地方,也远远达不到看清他们的程度。 他们走得很慢,现下却也快到朝台的主台上了。 “啊!”一声惊叫,那盖着盖头的月无心向前跌去。 我记得从朝台的正面上主台的时候,是有一道不易察觉的阶梯的。但月家是天族大家,也时常会有朝会,按理说,月无心就算在天宫领了闲职在人族居住,也该对朝台的构造很熟悉才是。 三哥见她被台阶绊住,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了起来。理了理衣裙,月无心便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事,就要继续方才的程序。 她这一绊,在成亲大典上虽不是什么好事,却让我脑中灵光一闪。 “千帐,你们魔族的座位是在那边吗?”我伸出手指了指主台前的那一排还剩下三个空位的地方。 “是啊!”千帐疑惑地看着我,但还是顺着我的话答道,“旁边那两个是我大姐和驸马的位置,他们暂代魔族内部事务,不能前来。另外一个位置就是给我准备的了。” “我们去那里。”我认真的看着他,肯定的说道。 我和千帐方才从后门进来已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待成亲大典结束,大约又会有一些无聊的老神仙们编排出各种不同版本的故事来。这会子观礼的人越来越多,在后排就罢了,要是去那样靠前的位置,一定会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不知时候又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不过天帝还真给魔族面子,竟然将魔族的位置放在那样好的地方。天,魔两族向来不和,看天帝这般做法,大约是想缓和两族之间的关系了。我想此事定然又是我姑母圣和天后在一旁撺掇的,她一直主张天魔两族讲和,只盼着两族之间世代和平,再无争斗。 但无论怎样,我都要同千帐去走这么一遭了。即使后来成为那些老神仙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也不能将三哥置于险境之中。 趁着众人的目光齐聚主台之时,我拉着千帐猛地站起身来。 一红一白两道光飞快的穿过众人向前方冲过去,待我和千帐安稳的坐到魔族的位置上时,朝台有一刻诡异的安静。这般情景实际上我已经料到了,在场的不说个个法力高深,也都是修炼多年的人,即使我们铆足了速度,也有许多人能捕捉到我们的行动。 天魔两族虽常年不和,但也还是有些族类不同却结为夫妇的。这般情况,座位便也是随着夫家一起就座。原本千帐同我一起待在我们云家的地方就让许多人胡乱猜测了,这下我又窜到了魔族的位置,更是给了他们谈论的资本。不过现下是三哥的成亲大典,他们也不好议论太多,便只一瞬,又将目光都聚到了主台上。只有我的父亲母亲和方才坐在我们旁边的两位兄长诧异的盯着我和千帐。 我尽量不去在意有意无意扫到我们身上的目光,其实除了天族的那些老神仙,似乎魔族的其他人也对此事深感兴趣。 我才又想起,认识千帐这么久,我似乎还不清楚他在魔族众人的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天宫里的那些女仙婢子倒是对他多有谈论,但大多也是容貌方面,不得不说,千帐确实俊美,魔族第一美男的说法倒不是空穴来风。 第九十八章 盖头下的“三嫂” 这个位置倒是能仔细看清三哥三嫂了,但那盖头盖着,要从行为动作中判断出她究竟是不是月无心,对我来说还是十分艰难的。我同月无心见面的次数仅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也不知道她有什么特征。但转念想一想,三哥同她该是十分熟悉的,若是她是由她人假扮,三哥该是能马上察觉到才是。 我仔细观察着三哥的神色,他面上毫无波澜,但对身旁的月无心却不太有昔日的呵护。方才跨过那块阶梯之时,若是三哥出言提醒,她便不会险些摔倒了。但或许只是因着今日是成亲大典,三哥才更加严肃些。 可我心里就是隐隐的不安着,总觉着在迎亲途中那一出不会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我须得再想办法探一探这个月无心的虚实,她手上那碧色的镯子让我心中很不宁静。 若是,若是能有什么契机能将她的盖头掀开看看,便能确定是不是月无心了。 但此时无风,我回头瞟了一眼,果然看着风神就坐在后面。现下大多数神仙都坐在下面,想动动手脚还真不容易。若只是掀起一阵风来,我也能很容易的做到,只是我现下就坐在主台前面,小小的一个动作也能被身后众人尽收眼底。且方才同千帐过来,已经让不少人时不时的将我们片上两眼了,若是此时有什么动作,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若是月无心没问题,我便成为毁了三哥成亲大典的罪人了。 千帐在一旁看着我焦躁不安的样子,竟然忍不住笑了。 “现下该是看得清了,怎么样?如你猜想的那般么?” 我烦躁的摇了摇头:“完全看不出来,但我就是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有问题。” “把她的盖头掀起来,看看她的真面目怎么样?”千帐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冷静下来。 “我也是这般想着,但风神就在后面,我们有什么小动作都能被他发现!”我将他放在我后背上的手扯下来,以免后边众人更多些说法。 “谁说一定需要风才能将盖头掀开。”千帐狡黠一笑,示意我看向主台,“看我的。” 我注意到千帐手上悄悄地绕上了一团白光,但不算太亮,不会吸引众人的注意。他修长的手指有规律的弯着,我看的入迷,却听见头顶上一声尖锐的鸟鸣。 一只纯白的神鸟不知是从哪里飞过来的,在朝台顶上盘旋了一会儿,便从众人头上扑过。巨大的身影将众人笼罩在阴影之中,在座的人并非都斗不过这只神鸟,只是它的身形太过巨大,且突然飞过来,众人都没有防备,便条件反射的低身躲去。 “这神鸟是你引来的吗?”我悄悄凑到千帐耳边,低声问他。 千帐没有回答我,但他将我护住,又勾了勾手指,那神鸟便又一掠而过。这般我便知晓,这神鸟的确是他的手笔。 神鸟带起了一阵大风,我分心看向月无心,她竟然紧紧的扯住了盖头,那风虽大,却没能让她的脸露出半分。 但这风也只是一瞬间,风神马上施了法,将那些风吸得一干二净。 我难掩失望的看着千帐,他却一脸淡然的再次勾了勾手指,又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别急,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他话音刚落,那神鸟便突的飞向月无心,两只爪子轻巧的的将她拼尽全力护着的盖头揭开来。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主台上,没有人再去关心刚刚的那只神鸟飞去了何处。整个朝台安静了一瞬间,便迅速炸开了锅。那被掀开了盖头的新娘子我是认得的,却不是月无心,而是西海龙宫的四公主,也就是常年戴着玉水镯的敖依依。 现下我突然想了起来,拦住迎亲队伍的那个老婆婆,眉眼似乎同西海龙宫的龙三太子敖沐风很是相像。 却是为何呢? 他们兄妹俩如此费尽心思的替换月无心,必定不是为了前来参加成亲大典。西海龙宫也在今日成亲大典的受邀之列,若是他们要来,便可和西海龙君一道前来,无须费这么大周折。而我三哥同他们,以至于同西海龙宫都是无冤无仇,也不然不是想通过接近他来做刺杀之事。 这样细细想来,便只有一个原因了。敖依依想嫁给我三哥! 假扮月无心同我三哥行了成亲大典,再想些法子将生米煮成熟饭,即使三哥不愿承认也没有办法。 可我却是不知,这敖依依同我三哥竟有什么渊源么?我们云家同西海龙宫是有些交情,但一向都是长辈们多去相处,我们这一辈也只有我和大哥同他们兄妹俩比较熟识了。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台下众人都是一脸震惊,三哥却平静得很。我现下便知,方才三哥果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主台前的阶梯那一下,大约是三哥故意不提醒她,借此来试一试她的身份罢。 “你......你怎么......怎么不是云祁?”敖依依没了盖头的阻隔,也才将将看清面前站着的人。 我和千帐就在主台前,便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难不成敖依依是以为今日成亲之人是我大哥? 我记得从前不论是我们前往西海龙宫,还是西海龙君一家来莫须山,敖依依都总爱跟在我大哥云祁身边。她是那种很爱闹腾的活泼性子,在西海也是被从小宠到大的。许是极少见到同我大哥这般少年老成的做派,便觉着新鲜,整日里想逗得我大哥的情绪变一变。若是她想嫁的是我大哥,我倒是勉强勉强还能相信。 而幼时敖沐风便很宠爱他这位闹腾的妹妹,听说在西海龙宫,敖依依时常会闯些祸来,便是敖沐风替她在西海龙君面前周旋着。这样想来,敖沐风会帮着敖依依拦下迎亲队伍,悄悄将月无心替换,也是极有可能的。那时他看清我的面容,担心我认出他来,便放弃纠缠赶紧溜走了。 将这一切连起来,我便不自觉的往大哥那边看去,只见他果然起身往主台上走去。 我是不知我大哥是否也对敖依依有些心思,但此事却是他们兄妹俩做得太过了。但不知大哥现下是想着怎样解决呢?事已至此,成亲大典算是已经毁了大半了。仔细想想,我似乎也有责任,毕竟若不是我示意千帐想办法将敖依依的盖头掀开,这成亲大典也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第九十九章 寻找月无心 看着三哥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大约是早已察觉了身边之人并不是月无心了,但他依然将成亲大典继续下去,怕是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我越发觉着自己又做出了些多此一举之事,虽说是担心三哥的安危,但确实是我莽撞了。 敖依依一脸惊讶的看着面色阴沉着走上主台的大哥,手心里不自觉的紧拽着喜服。 平日里大哥也是比我们更严肃些,但如此这般阴翳的神色,我倒还是头一次见。不用多想也知道大哥现下有多生气,敖依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情况。 看着她在主台上局促不安的样子,我竟然有些同情她。在我们尚且年幼时,敖依依便表现出对我大哥极大的兴趣,但大哥始终对她不冷不热,顶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随意救一救她。便也是那时在西海龙宫禁地时的那一救,让敖依依隔三差五的就要以感谢为名去找我大哥。 “月无心在哪里?”大哥没有给敖依依解释的机会,一上主台便劈头盖脸的问道。 “她,她在......”敖依依扭着衣角,仿佛被大哥的怒气吓到,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大哥看了一眼淡定的站在一旁的三哥,留下一句“我去把月无心给你带回来”,便捏着敖依依的手腕,将她从主台上扯下来往外走去。 待我拉着千帐追上大哥和敖依依时,已是在人族里月无心居住的那处小木屋了。 “她没事,我没对她做什么,只是施了昏睡咒,让她暂时不会醒来而已。”刚一落地,便听见敖依依这样同大哥解释道。 我赶紧拉着千帐奔到他们面前,若是要找出月无心,好歹我们也该尽上一份力,毕竟成亲大典被弄成这样,也有我和千帐的一份“功劳”。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大哥将我和千帐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还是阴沉沉的。 “见闻大哥前去找寻三嫂,我们便过来帮上一帮。”大哥现下心情不怎么好,我说话也尽量的小心翼翼。 “我知道。”大哥又朝着我和千帐拉着的手看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才意识到大哥指的是什么,赶紧松开千帐的手:“一时情急便不拘小节了,情急而已。”我一边向大哥赔着笑,一边绕到敖依依身边,“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三嫂,大哥也别太责怪她了。” 敖依依虽然任性妄为,心思却并不缜密,将月无心换下后,也不知如何安置她,便将她放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但将月无心带去山洞的却是敖依依的兄长敖沐风,我们要寻到那山洞去,还须得有敖沐风的帮助才行。 正想着需要敖沐风,他便驾着云从天而降了。 “赤若,此番是我过于纵容妹妹了,向你赔个不是。”敖沐风停在我面前,气了几句便带着我们一行人去往安置月无心的山洞。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言语,风很静,人也很静。大约各自心里都对此事有所思罢。 有敖沐风的带领,我们很快便到达了那处山洞。这山洞还真是隐蔽,不仅绕过了一座又一座山丘,四面八方还都有着各式各样的天然屏障。若是我独自前来此地,怕是一时半刻都不能走出去了。说是离小木屋不远处,只是指的直线距离不远罢,这样兜兜转转,到达山洞也累得慌。 山洞里很暗,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照明的物什,我便在指尖绕上一团红光,跟随着敖沐风往前走。 “人呢?”忽的听见敖沐风的惊叫声,“怎么不见了?” 闻得此声,我们都向敖沐风那边聚拢过去,他的面前是一块犹如圆床的大石头,按照他的说法,先前便是将月无心放在这里躺着的。 将山洞里里外外的仔细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月无心的踪影。敖依依给她施的昏睡咒并没有用尽全力,但也不至于这么快醒来,少说也得睡上一两天才是。 “你确定是把她放在这里了吗?”敖依依悄悄挪到敖沐风身边,小声的问。 “绝对是这里,我不会记错的。”敖沐风肯定的答道。 山洞里很静,即使他们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们还是能清楚地听见。 “真的吗?”我怀疑的看着敖沐风,“你真的没有弄错?” 大约是我时常分不清方向,便总觉着别人也是如此,现下多嘴问一句,也是因着外面这样的山洞不在少数。若是粗心弄错了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错,月无心的确在这里待过。”这肯定的答复却不是从敖沐风口中传来的,而是来自进了山洞还未说一句话的千帐。 我转身看向千帐,他正蹲下身,手里捏着一株草细细嗅着。见我疑问的盯着他,他便站起身来,往我这边靠了靠,才解释道:“这是乌参的一部分。上一次我们各自都寻回来了乌参,但入药只用了一株,另一株怕是月无心用来炼制其他药材了。乌参难寻,而此处却有一些,定然是从月无心那里落下来的。” 我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但这样想来,月无心难不成是被谁带走了? 我一时想起在人族偶然听到的一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在此处便是再合适不过了。 “敖依依,你可真厉害。”大哥瞥了敖依依一眼。虽说山洞中暗得很,但我不用看便知晓,大哥的面色很是不好看。 “云祁,对不起,我以为是你要成亲,我......”敖依依想去拉大哥的衣角,以前她做了什么让大哥反感的事,便会有这个小动作。因着她常年惹大哥生气,我便将这个动作看得明明白白。但此时她只是伸了伸手,没有碰到大哥便又缩了回来。 “大家分散来,在附近找找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大哥作势要甩开敖依依的手,但见她没有拉过来,便拢了拢衣袖,吩咐道,“即使是在睡梦中被掳走,那贼人也可能会大意留下一些痕迹。” 我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便拉着千帐往外走。大哥让我们先行,他则跟在敖依依和敖沐风的身后。 不愧是我大哥,此时也记得要保护着他们。幼时经历了西海龙宫禁地那番事之后,大哥便受了大伯的责罚,而后便更加注重保护我们,尽他最大的努力不将我们置于危险之中。 第一百章 奇特的石子 天慢慢的暗了下来,人族不像我们在天宫里,只有永远的白天。他们经历着日月更替的变换,常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我向来向往着这样的生活。 搜寻了周边的山林,还是没能有什么收获,只在山洞出口附近捡到了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子。这附近虽是山林,但石子却都是规规矩矩的样子,只有这一块,我一眼便看到了它。这石子像是细心雕刻过一般,十六个面各个光滑如丝,拿在手里细看,还能散发出彩色的光芒,十分好看。我便笃定这是个稀罕物,即使同月无心被掳走一事无关,收起来也不是个坏事。 这般毫无线索的再寻下去也寻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知今日的成亲大典现下是什么样了,我们便一致同意先回天宫去。看看天宫里的情况之后,再决定怎样解决这桩事。 因着这事是由敖依依和敖沐风两兄妹闹出来的,大哥便做主将他们也带回了天宫。做错了事,便是要受到惩罚的,大哥向来尊崇这个道理,这也是我大伯对他的教导。 回到天宫,我们便直接去了三哥的庆元殿。 朝台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丝毫看不出先前有那么多人齐聚于此。我们在朝台边转了一圈,便往庆元殿主殿去。三哥果然在那里。 “再多派些人去,一定要找到她。”三哥平静的吩咐着手下的兵士们。但我能看得出来,三哥虽表面上平静,却比平日里严肃了许多。我想他当时明明知晓月无心被替换,还将典礼进行下去,便是想先稳住敖依依,然后想办法通过她找出月无心的所在之处吧! “三哥,你怎么样?”我几步走上前去,担心的望着三哥。 “无事。”三哥勉强对我露出一个笑脸。 我正要把我们在人族的情况同三哥说一说清楚,他却打断我的话,告诉我大哥已经在半路将此事提前同他说过了。我这便明白三哥让那些兵士前去寻找的意思,再搜寻一遍也好,这些兵士们常年做这样的工作,或许能找到些我们没能发现的东西。 “走吧!去凌霄殿见天帝天后。”三哥用极其冷漠的眼神将敖氏两兄妹望了一眼,“西海龙君也在。” 我本想先让千帐回去,但他执意要同我们一起前往凌霄殿。我拗不过他,也就随了他。天魔两族虽向来不和,但明面上还是没有闹开的。千帐也不是好战之人,大抵去凌霄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罢。 我们到达凌霄殿之时,西海龙君正缩着脑袋听着天帝的责难。说是责难,倒不如说是数落更加贴切。而我却发现,这凌霄殿里除了天帝天后和西海龙君,竟然还有其他人在。这些其他人正是我的三伯一家和月无心的父亲母亲。 虽说我们云家一直是以天宫的事务为重,但我的几位兄长的亲事,也是在各位叔叔伯伯的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现下好不容易盼来了三哥娶亲,却又出了这般差错,他们心中急上一急也是应该的。 “跪下!你们两个逆子!”我们一行人刚一进殿,便听得一声怒喝。 看着敖沐风和敖依依还在我们身旁就被这一声吓得跪在了地上,我才看向朝我们走来的西海龙君。想来是天帝先将西海龙君训责了一番,但他却并不知此事,便落得个没有教好子女的名声。现下心中大约也是又急又气,见着他们两兄妹进来,心中的气便终于有处发了,便赶紧要训一训他二人。 我见这势头不对,赶紧拉着千帐往旁边让了让,只给西海龙君腾出个地儿来。但拉着千帐刚让了两步,便又想到了什么,迅速放开他的手,心虚的看了看三伯那边。还好,他们一心扑在三哥的亲事上,没有注意到我这边来。 “龙君!龙君先息怒。”大哥见西海龙君伸出手往敖依依挥去,赶紧上前挡住她,“此处是凌霄殿,且天帝天后都在场,这样做不太合适。” 我心中还是有些惊讶的,敖依依此举大错,就是西海龙君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教训一番也是无可厚非的。大哥向来不待见她,此番我还真没想到他会护着敖依依。 “是啊!龙君息怒。”三伯见此也站出去,将西海龙君拉了回来,“这两个孩子虽有错,但现下重要的是将我那儿媳妇赶紧找回来。事毕之后再要怎样罚他们,便是全凭龙君定夺了。” 西海龙君这才安静了下来,我和千帐赶紧走上前去,一人一个的将他们二人扶了起来。敖依依大约是从未见过西海龙君这样暴怒,起身的时候腿脚止不住的颤抖。不过,敖沐风却显得游刃有余,大约是常年替敖依依挡着些处罚,时间久了便习惯了,此番虽然事情闹得大些,也不至于害怕成那个样子。 “天帝请看。”我将敖依依扶着站稳,便走上前去,拿出先前捡到的那块不一般的石头,“这是在月无心失踪的地方找到的一块石头,我想着或许同此事有些关系,便拿回来请司卯神君查看查看。” 我大哥做事一向周全,既已将在人族发生的事告知了三哥,那便应当是一并告知了同此事有关的这些人罢。 天帝和天后对望了一眼,便从我手中接走了那拥有十六个面的石子,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了片刻,才唤进来两个小仙官。 “你们去把司卯神君叫过来。” 我在烟波殿无所事事的待了也有几个月了,其间虽时常去往别族玩一玩,但始终不曾接触天宫里的事务。现下看来,在这几个月中,天宫里仙官们的办事效率还真有很大的提升。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两个小仙官便将司卯神君带到了凌霄殿。 经司卯神君查探,那石头果真不是个凡物。 他说:“此物虽是落在人族,但实则却是妖族的东西。相传妖族有一石妖名唤封似,实力强大,修炼至上却不愿修入天族或是魔族,只安安稳稳的在妖族占据一方。此妖好美人,常在人族出没于秦楼楚馆之地,被他掳去的美人无数,但没人敢前去寻找。先前有过一个胆大的人族,去找封似救出自己被他掳走的娘子,但却一去无回。而后便更没有人敢接近封似的地盘。这块十六面的石头,便是封似身体的一部分。” 第一百零一章 石妖封似 距上一次来到人族还不到一年,这回再来竟感觉到有些陌生了。 司卯神君将那石头掂在手里绕了两圈,竟就探测到那石妖封似现下正在人族,且还是在人族的皇城里。 经天帝天后同我的大伯一家,月家,还有西海龙君商议过后,这来人族寻找封似的任务便莫名其妙的落在了我和千帐的头上。说起来,千帐身为魔族太子,怎的就被我们天族使唤了?更何况,天魔两族依然是处于不和状态,他们竟然放心我独自同千帐外出,也不怕出什么事吗? 但不论怎样,我和千帐现下都已经坐在了我先前带着云墨和小绒球去过的那家茶楼里。说起小绒球,我还真有点想它了。虽说它时常也是待在我的衣袖里睡觉,但偶尔会出来和我玩一玩。好些时日不见它,也不知云泽什么时候才能把它给我送回来。 司卯神君说过,那封似好美人,且时常流连于人族的秦楼楚馆,我们便等着晚上去花柳街会会他。但我实在有些郁闷,为何每次来人族,都要同青楼扯上些关系,这可真不算一桩顺心事。 和千帐在茶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混了些时间,便等到了晚上。司卯神君探出了封似在人族皇城,却没法得知他的具体行踪。人族繁华,更何况是在皇城,青楼妓院也是多得不得了。且只知晓封似爱美人,而青楼妓院里美人众多,却不能确定他就一定会去这些地方。要想在此处找到他的行踪,便是无异于大海捞针了。但我们现下也没有别的线索,只能先捞上一捞。 我将司卯神君交还与我的那块十六面的石头拿在手心里颠了颠,真是一块沉重的石头。 看千帐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常混迹于花丛中的,想让他帮着出出主意大约也不太可能。我趴在茶楼的窗户边,看着外面隔了一条街的花柳巷,绚丽的花灯已经点亮,那些公子少爷们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巷子里去。不时地还能看见几个家有悍妻,被拎着耳朵拽出青楼的可怜郎君。 “千帐,我们去那儿吧!” 我转身回到桌子旁边,拉着千帐站到窗户边,将那条十分热闹的巷子指给他看。 “这便是你上一次来人族去的地方?”他的嘴角抖了抖,眼中有些明显的不满。 我上一次却也是有事在身,才不得不混进这地方找那辛宁姑娘。但那一回分明是我带着云墨和小绒球来的,千帐怎的知晓此事? “是。”我疑惑的将他盯着,“你怎的知晓我来过这里?” 我这样问,便见着他的眉头抖了一抖,他扭过头去不看我:“只是在南海边时,听你无意中提起过。” 是吗?我揉了揉太阳穴,我怎么不记得曾对他提过此事?不过,也可能是我迷迷糊糊的忘了,总归不是什么大事,我便不再多问。毕竟现下的首要任务是赶紧找到封似才是。 实在不知该如何追寻封似的行踪,我便拉着千帐在花柳巷稍稍逛了一圈。这边的青楼有许多,我们也不该一直在巷子里耗时间,我便索性拉着他随意进了一家。 得了上次的教训,我便事先就变作男装。 这里也有一些男子带着姑娘进青楼的,但若是要我同千帐扮作一对寻欢作乐的野鸳鸯,我倒是真不觉得自己能扮得相像。 原先刚刚受封北战神之时,也有叔叔婶婶让我扮作男装上天宫。以女儿身担着战神之位,扮作男装确是要更有威慑力些,但我实则不喜男儿装扮,便辞了叔叔婶婶的好意,还是以一袭红衣奔于战场之上。 上一回因着打碎了月下老人的瓶子,便不得不换做男装进青楼寻那辛宁姑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一回,偏偏又是这般情形,我实在有些厌烦。不过,为了三哥三嫂,这点牺牲倒也不算什么了。 我同千帐并排着走向一家名为“梦春楼”的院子,他却停下来仔细瞧着我。 难不成是我这般装扮有什么问题,引得他直直的往我脸上身上细细瞧着?我不由自主的也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瞧,这身衣裳倒是没什么问题,远远看起来也挺像个秀气公子啊! “你若真是个男儿身,我便要像白萧然那般了。”千帐看了我许久,才叹了口气,又帮我理了理耳畔的碎发。 我却是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大抵是在夸我罢。虽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但既是夸我,那我便安心受着罢。 我拉着千帐进了梦春楼,又觉着两个男子牵着手有些不大好,便又赶紧放开他,自顾自的往里走。 因着从前来过一回这种地方,对里面的构造也是十分清楚了。眼下在台上跳着舞的大约就是今晚梦春楼的头牌了,台下观赏的公子哥儿们都伸长了脑袋,看来这位头牌的人气还不错。但相比那时为辛宁捧场的人,还是差了好些。 我回头看了看千帐,见他紧紧跟在我身后,便放心的往前奔去。好不容易才挤到台前,能够看清那姑娘的容颜。但却让我有些失望,台上那头牌姑娘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美貌,最多能称之为姿色中上等。 相传那石妖封似好美人,即使修炼许久的大妖,对于美人的定义大约也要苛刻一些,这样仅仅能称作姿色中上的女子,大约是无论如何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我不禁暗自想着,此番怕是来错了地方,封似定然不会在此处了。 我正想着去下一家看一看,却见着千帐叫住那鸨母:“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在哪儿?” “官可是那位两日前预定过的那位徐公子?”鸨母将千帐上下打量了一番,试探着问道。 我也来到了他们身边,大约鸨母口中的这位徐公子是个什么要紧人物,预定了梦春楼的花魁姑娘。故此今日上台表演的便是另一人了,或许这位花魁姑娘能得封似的兴趣。 我和千帐稍稍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便点了点头:“不错,带我过去吧!” 真没想到千帐装起花丛浪子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我跟在他身后低声笑着,很快便走到了房间门口。鸨母倒是没拦着我,大约将我认作了千帐的随身仆从。我心下有些不满,看我的样子,怎么说也该是个少爷公子罢。但此时还有要事,我便不必多言。 第一百零二章 到底是不是石妖? 这一路上千帐便在鸨母口中将这位花魁姑娘的相关消息套出了个明明白白,这位花魁姑娘名唤“素璃”,早在两天前被一位姓徐的公子预定,今日会来同素璃姑娘共度良宵。但当时只是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过来的,原本鸨母还不太相信,但因着他出手阔绰,便应了下来。 这位徐公子也真是奇怪,来青楼里挑姑娘竟然不用本人到场么?且听得鸨母所说,那位徐公子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素璃姑娘,只是听家仆说,他家公子只喜欢长得美的姑娘,至于熟不熟识,并不太在乎。 我又和千帐对视了一眼,这位徐公子的喜好似乎同那石妖封似有些相像,且行事如此诡秘,说不定...... 和千帐推门进去,便看见繁复夸张的纱帘,隐隐约约能瞥见纱帘之后一个女子的身影。 我站在原地四处观望着,总觉着这里不太寻常,但具体是哪里不寻常,我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先观察观察。千帐也同我一般仔细的看着这房间的周围,但房间虽大,值得注意的却只有面前的那些纱帘,以及纱帘之后那个妩媚的身影。 “徐公子~” 纱帘后那人早已听见了我们进屋的声音,但却不像其他人那般直接扑进去,片刻之后便出声唤着。 这故意娇媚的声音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千帐却面色如常的应道:“素璃姑娘还请快快现身。” 我尽量忍住不要笑出声来,千帐虽聪明,但他大约从未来过这般地方,哪有人对着青楼花魁说“快快现身”的,他以为这是在作战么! 我明显的看到纱帘后素璃起身的动作愣了一拍,但她还是慢慢的越过纱帘走了出来,那纤腰扭得我一个女子都看得有些羞涩了。 待这位素璃姑娘整个人都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才看清她的样子,的确和楼下的那些姑娘很不一样。素璃的容貌可谓是惊为天人,即使把她放在天族四大美人中也是不会逊色多少。身形也是极佳,她的穿着十分暴露,故此便能一眼看清她的身材,大约这身衣裳是专为那徐公子准备的。 这般姿色就连我这并非男儿身的人都移不开目光,千帐却无动于衷,只是稍稍朝我靠近了些。 “徐公子来的可真晚,让妾身等得......”素璃一边娇嗔,一边抬起头,却猛地停下,“你,你们,不是徐公子?!” 先前旁敲侧击的问过鸨母,知晓那徐公子并不曾见过素璃姑娘,但却不知素璃有没有见过那徐公子。现下看来,似乎这花魁素璃倒是能识得那徐公子罢。 “姑娘莫怕,我们是徐公子的远方亲戚,不知他住在何处,便一路打听到这里,听说他约了今晚同素璃姑娘见面,我们便来此等他。若是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 千帐这掰胡话的本事倒是和我有得一拼,也亏得他这番话,让那素璃姑娘没有马上叫人过来赶我们出去。虽说在实力上不必担心这些人族,但若是天族北战神和魔族太子一同从人族青楼花魁的房中被赶出来,传出去怕是整个天魔两族都会遭到耻笑罢。 “妾身倒是不介意你们在此等候,但鸨母马上就会察觉不对。”素璃意有所指的望了一眼门外,“她向来只对人讲气。” 像是为了配合素璃的话一般,房间里很快便响起了敲门声,还能听到鸨母带着仆从的愤怒喊声。 “给我开门,竟敢冒充徐公子!阿香,开门!” “遭了!”这本是我和千帐该说的话,现下却是从素璃口中说出来的。 我反应了一下,才诧异的望向素璃。那鸨母方才喊的分明是“阿香”,这个房间里至始至终只有素璃一个人,那阿香又是何人? “实则那徐公子无亲无故,虽不知两位找他有何事,但后会有期。”那素璃姑娘作势要从窗户往外跳,转身之际却又飞快的窜到我面前,用那女子的纤手抵住我的下巴,“这位......小公子,还是换回女装更惹人喜爱。” 千帐怒视着素璃越过窗子飞走的身影,门外一阵阵的敲击越来越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这位素璃姑娘的身手,定然不是普通的人族,至少不是梦春楼的花魁。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着鸨母带着人就要冲进来,我赶紧和千帐也学着素璃那样越过窗子跳了出去。好在这梦春楼后面是一片湖水,也没多少人看见。借着月色的掩护,我们招来一片祥云乘了上去,这才安然逃脱。 “我们要再去查查那徐公子吗?”我虽心下觉着再找那徐公子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月无心还在那石妖手里,我们做些无用功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至少心里不会这般急躁。 “那位徐公子没有问题。”千帐朝我摇了摇头,“方才的素璃姑娘并不是人族,若徐公子就是石妖,以他的本事,很容易便能察觉到素璃的身份。且素璃见过徐公子,那徐公子却不识得她。若是石妖,应当见上一面便能知晓素璃的身份,何必还花重金在梦春楼与她见面,按照他一贯的做法,抢回去不是更加方便。” 的确,千帐说的很有道理。本以为有了一丝线索,现下又发现是做的无用功,我很是沮丧。 “走吧!”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千帐便对我招呼道。 “去哪儿?”我刚刚把头上的发饰整理了一番,便被他搂着往前走。 “你没听到方才身边几人说的话吗?”千帐解释道,“人皇出巡,挑了宫中姿色皆是上等的女子跟随,现下正声势浩大的在南街那边。” “什么?!”这倒是令我十分惊讶了。 慕容临洛在人皇的位置上做的很好,也一向不近女色,甚至被众臣子联名请求充实后宫,却被他拒绝。现下却做出带美人出游这般劳民伤财之事,我实在不太相信。难不成是上次我误将他的姻缘线同那辛宁姑娘的绕在了一起,他一气之下烧了那线团,便开始自暴自弃,日日混迹于美人堆里? 我狠狠的摇了摇头,慕容临洛不该是这样的,我还是先随千帐去看一看再说。 不过,宫中的美人都是几经挑选的,慕容临洛这番若是当真带着宫里的美人们出游,说不定会将那石妖封似引出来。这样想着,这一趟我还是非去不可了。 第一百零三章 小巷遇封似 我们到达南街的时候,这边已经挤满了人。整个街道被吵吵嚷嚷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我和千帐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到靠前的位置。 南街从来没有像这般热闹过,灯火通明的夜晚,整座城市犹如白昼。慕容临洛的车队从拐角处过来,走得很慢,但人们的欢呼声一声盖过一声。我这才确定慕容临洛的确受人爱戴,只是这般出行的确不同寻常。 车队前方领头的是姜旭,后面的兵士比平日里人皇出巡时多了一倍不止。中间是一辆极大的花车,我猜想慕容临洛就坐在里面。花车的左右两边被薄薄的纱帘隔着,但能隐约看到里面有许多人,且大多数都是女子。在中间那个正襟危坐的人,大约就是慕容临洛了。 我先前看过有关人族皇帝的故事,有些昏庸无望的人皇出巡时总会带上许多美人,左拥右抱爽快得很。如慕容临洛这般,美人在旁却没有任何动作的,我倒是头一次见。但这也让我确定,他此行必然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绝不只是出来游玩这么简单。 “这么多人在这里,我们怎么找到石妖啊?”我被挤得和千帐贴得很近,一说话气息便能洒在他的锁骨处,“也不知石妖会不会来,若是在此下手,也太显眼了。” “人皇此行该是有目的地的,封似定会等他们安顿下来再动手。”千帐的喉结动了动,他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我们先跟着巡游的队伍,等到了目的地再做打算。” 我方才将将从梦春楼出来,便找机会变回了女装。虽说着男装的确方便许多,但我始终还是更偏爱这一身女式的红衣罢。不知是人族的习惯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们身边聚集的这些人都少有穿红衣的,我在这一群人中便显得格外显眼。 在南街一路上被人挤来挤去,但几乎所有人看到我时都要用异样的眼光将我上下打量几番,我先是不觉,但收获的目光多了,也就渐渐发觉了这般状况。但我却不知自己有什么不对,我来人族时便细细观察过我的模样,该是同人族的族人们没有太大差别才是。 随着慕容临洛的车队越来越近,偷偷瞟着我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有好几个人故意将我往后排挤。千帐站在我的前面,但越来越多冲我来的人们很快就把我和他挤开了。 实则我虽身为法力深厚的天族人,但在人族反而是最放不开手脚的,便是因着先前害我受了雷刑的那规矩。我们天族为六族之首,对弱小一些的人族偏袒一些是无可厚非,但即使人族先挑事,我们也不得同他们动手这一条规矩却让我十分不满。不过,不满归不满,这规矩我却还是要遵守的,毕竟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云泽带着小绒球来救我。 不得不说,撇开法力的较量,人族还真是不容小觑。不一会儿,我就被人群挤出了最外圈。密密麻麻的人们将我阻隔在外,像是这么多人一致故意不让我看到慕容临洛一般。 现下我已是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再往前方望去,我已看不见千帐的身影。但看着眼前这一道道的人墙,我想要过去找千帐会合也是很困难,便索性靠在小巷里稍作休息。待慕容临洛的车队走过,人群就该散了,那时千帐没见着我便会过来寻我了。 慕容临洛一行人走近,便是震天的锣鼓声,还有随行的侍卫们在车尾一边前行一边放着烟花。原本就亮如白昼的南街在烟花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美妙。我抬头望着天空,烟花在空中四散开来,像是作战时法力相碰撞出的火花,但显然这里的烟花没有那般剑拔弩张的气氛。 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烟花,却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走了过来。 “我说的不错吧!”那人走到我身边停了下来,“你果然是换回女装更美些。” 我瞥了瞥周围,这里尚且只有我一个人,那他便是在同我说话了。只是我和这人从未见过,他这般言语倒像同我认识一般。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我......”刚想随意打发他,却在烟花的光亮中将他的容貌看了个清楚,这般美貌的样子,和那梦春楼的素璃姑娘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将他仔细瞧瞧,却分明是一位翩翩公子的打扮。 从梦春楼出来时,我便知晓素璃不是人族,但无论她属于哪个族类,变化之术再厉害,我也能有几分察觉。这般他变作男装,我却丝毫未能发现,还是借着烟花的光亮看到他和素璃相貌相似才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天族人。”眼前男人笑得很媚,却看不出刻意的痕迹,他对我低声道,“都说天族四大美人便是美艳至极,如今见到姑娘,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听到他提起“天族四大美人”,我心中猛然一惊,要知道月无心就是天族四大美人之一。 小巷外面又有几声烟花炸响的声音,大约慕容临洛他们正在路过这里,我往天上望了望,真好看。 随身带着的那块十六面的石头亮了亮,但在烟花的照耀下并不太明显,我只感觉到腰间有些热度,也没有太过在意。但我突然记起,司卯神君说过,那石妖封似爱美人,现下正是慕容临洛带众美人出巡之时,且眼前这人似乎很关心容貌极佳的女子。 我将眼前这人盯了片刻,他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妩媚,但却不像白萧然那般貌若女子。他毫不避讳的盯着我的脸,我甚至有些感觉到,若是我一时不注意,他便要伸出手来摸上一把了。 此人的所做所为和他出现在梦春楼,现下又出现在此地绝不是偶然,但我对他知之甚少,甚至不能确定他究竟是男是女。看他的模样,倒是比女子还美,但作女子打扮,便无人会将她认作男子,作男子打扮,虽是妩媚,却又有一股不同于女子的气势。 我仔细观察着他,他的眼神却很清澈,不像是能在男女之间切换如常,混迹于人族闹市之中的样子。他这般和我们要寻的那人相像却又不相像,但我们现下全无线索,即使错认了,我也得先将他留住才是。 这般思量着,我便赶紧伸手拽住他:“封似。” 第一百零四章 人族的针对 千帐与我相反,他在人群中被人推推挤挤的,竟然被挤到了街道的最外边。向身后看去,他却没有看到我,千帐顾不上再寻找封似的身影,便赶紧要回头来寻我。但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极大的限制了他的行动,现下逆行的他显得十分费力。 若是我没有被人群刻意挤出去,现下慕容临洛的车队就该是正在经过我面前了。 千帐在欢呼雀跃的人群中反方向前行,不用上法术根本难以挪动分毫,但在这般情况下,用法术便会引起轩然大波。他没有办法,只能硬往前挤。 “我封似爱美人,更爱聪明的美人。”那人爽快的承认了他的身份,将我拽住他的手摸了两把,看似温柔,力量却足以松开我对他的钳制,“不过,我不便久留,后会有期。” 封似留下这样一句话便赶紧向人群中奔去,我作势去追,刚一出去却又被人们故意挡住去路。为何只拦我不拦他?我甚是气恼,我在人族究竟是犯了何事,竟能让这么多人一致阻挡我前行。 慕容临洛的车队走得极慢,待他们完全走过南街,已经过去了好些时候。前来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我走出小巷,虽然还是免不了被人们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但好在没有人来拦我的路了。 “我见到封似了。”我找到千帐,赶紧对他说道。 “即使是去追封似,也不该一声不响的走开!”千帐大约找了我好一会儿了,看样子有些担心,“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你别忘了,我好歹是天族北战神,哪有那么容易就遇到危险。”我有些无奈,“再则,我方才是被人故意挤出去的,封似也是偶然遇到的。” “被人故意挤出去?”千帐警惕的望着我,“怎么回事?” 既然他问了这么一句,我便要好好表达一番我的不满。方才憋了一肚子的气,还没能找个地方吐出来呢! “我也不知为何,今日这些人族实在奇怪得很。我分明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见着我就要拦我的路,非是不许我往前一步。待车队过去了,又自行散开。且你细看,身边这些来来往往的人,路过我身边时,总要带着难以言喻的目光将我瞥上几眼。” 千帐随着我所说注意着周围的行人,的确如此,但我的确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是颜色。” 我疑惑的望着千帐,示意他解释下去。 “你看看这路上的行人。”他一边拉着我往小巷子里走去,一边说道,“他们的衣裳各色都有,却独独没有红色。” 我随着他往小巷里走,却有心留意了过路的人,的确如千帐所说,身着各色衣裳的人来来往往,唯独没有人穿红色的衣裳。我有些好奇,从前听说在人族红色是嫁娶之时会用的颜色,但也没听说有什么规矩是平日里不能穿红色衣裳的。现下这般,却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确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现下还是先让这些人不要将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才是。我便同千帐进了小巷,想着再变回男装避避风头,却被千帐抢先将我的衣裳变成了白色。我一向只爱红衣,长到这么大还从未穿过白色的衣裳,就连依着天宫里的礼数要穿的那银白色朝服,我也总是不予理睬。这番被千帐变成了白衣,我倒很是不习惯了。 “虽说红色更适合你,但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千帐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好似对我这身装扮满意的很,“不过,你身着白衣,却另有一番风味。” 在走出南街时,封似已经全然不知踪迹,我也知晓他定然不会乖乖等在此处。 慕容临洛一行人此时已经完全通过了南街,我没有想到他们的目的地竟然就在花柳巷附近。但这也刚好,省得我们再去寻他们的驻地。 刚要再往花柳巷去,一出去就被一位老婆婆拦住了。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大约是有事要同我说,我便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婆婆,是要同我说些什么吗?” “姑娘,你可别怪老婆子多嘴。”那老婆婆见我主动走了过去,便凑近我,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才小声说道,“虽说你换下了,但我先前看到你穿了一身红衣,这可使不得。” 我下意识的同千帐对视了一眼,又朝老婆婆问道:“不能穿红衣?这是为何?” “是皇上下的圣令,除了结亲之时,其他任何时候任何人都不准穿红衣。方才那些人将你挤出来,是为了让你一身红衣不要出现在皇上面前,以免惹得皇上不快。”老婆婆又将我拉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咱们皇上一向出事有理有据,唯独不准穿红衣这一命令下得莫名其妙。听说好些大臣都反对,但皇上执意如此。” 我十分诧异,又看了看千帐,他颔首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既是人皇下的命令,我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千帐想了想,告诉我道。 “为何?”我本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但此番穿不穿红衣却是同我有些关系,千帐又说他已明白其中缘由,我便索性问上一问。 “此事,此事你还是不知为好。”千帐皱着眉看了看我,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追问,待到了花柳巷,见了慕容临洛,直接问他本人也未尝不可。 实则人族的街道上穿白衣的人也不多,现下千帐将我的衣裳变成了白色,我们两人走到一起,也能吸引一些好奇之人的目光,但比上先前却不知好了多少倍。 花柳巷还是同往常一般热闹,各个花楼里的鸨母姑娘们在门口招揽着人,还有些前来寻找自家少爷的夫人们。一片花楼门口都是吵吵闹闹的,虽说显得有些混乱,但很是热闹。 我和千帐从一众花楼前路过,这里一看便知不会是慕容临洛一行人的落脚之处,但方才他们的确是朝着这个方向过来的。他们通过南街时,千帐亲眼所见。那时我虽然身在小巷之中,但听见声音的确是往花柳巷的方向去的。 将花柳巷绕过一圈后,我和千帐竟走到了先前从梦春楼素璃的房中出来时见到的那片湖边。夜色更深了些,湖边更是没什么人在,但通过花柳巷之后,湖边是一片空旷,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更不用说容纳那么多美人了。慕容临洛一行人究竟去哪里了呢? 第一百零五章 混进游船 湖面并不平静,有零星的波光闪来闪去,大约是映照着周围花楼里的灯光罢。 我和千帐沿着湖边细细查看,慕容临洛那样一大行人,是绝不会凭空消失的。湖边的街道上还有方才烟花的痕迹,我们便追寻着那些痕迹往前行。 我原先还不知道,那小小的一片湖泊,竟然连接着通往皇城外的一条巨大的江河。随着那些烟花的痕迹赶上去,我们便见着那河流越变越宽,最后汇聚成了一条浩瀚的大江。 我和千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心知肚明了,慕容临洛他们大抵是准备了游船。但放眼望去,这大江之上却没有他们的身影,我想我们是来晚了一步,那游船顺着江流,大约已经渐渐远去了。 “那石妖封似真的会去慕容临洛那里吗?”我远远地望着江河流向的地方,“石妖虽法力高深,但慕容临洛人皇的身份摆在这儿,他多少会忌惮些才是。” “依着人皇的脾性,即使是带着美人们出巡,也必然不会时时同她们待在一处。”千帐也顺着我的目光往前望去,“封似若是有心,总能找到机会下手的。” 这样想也没有什么不对,我的确知晓慕容临洛一心扑在政事上,断不会时常同美人们混在一起寻欢作乐。 和千帐招来一片祥云,我们便急急乘了上去。虽说在晚上视线要模糊些,但飞在空中还是比在河边寻着要顺畅些。 实则,慕容临洛的游船行得并不算太快,现下也才将将离开热闹的街道,还是在皇城范围之内。这边人烟稀少,同最近的花柳巷也尚有一段距离。 正当我好奇慕容临洛的目的地时,那巨大的游船竟然停了下来。这片地方寂静无光,也少有人经过,难不成他们便是将此处当做目的地了。但我却是不知,慕容临洛此行究竟是要做什么。无论想做什么,在这片无人之地似乎都有些奇怪了。 “走吧,下去看看。”我拍拍千帐的肩。 我们尚在空中,这样远远望着也看不太清楚,只能去那游船上一探究竟。且我也想见见慕容临洛了,最好能将我心中的疑惑问个明白,为何皇城中不许穿红色衣裳。 我尚在莫须山的时候,便不喜变化之术。同三位兄长一起学习时,碍着一颗好胜之心,却也学得明明白白,但我若非实在有必要,总不爱将这变化之术拿出来用。却不是因着变化之术本身有什么问题,只是我对自己的模样还是很满意的,变来变去反而让我不那么自在了。 不过,此番来人族是有事在身,也由不得我按自己乐意的来。一个晚上,这般将变化之术用了好几遭了。 同千帐稳稳的落在游船上,我们便顺势变作了一对毫不起眼的太监和宫女。 我不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心中的烦闷更甚。再看看千帐,他也是一脸无奈。不过这一身太监打扮还真不适合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这身打扮大相径庭,乍一看便显得很滑稽。 “咱们还是变回原本的模样,即使躲躲藏藏着过去,也比现在这样子好。”我试探着询问他的意见,“这身打扮实在不合适,怕是一出去便会被人认出来。” 千帐了然的点点头,便赶紧恢复了原样。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变回了本来的样子。 游船很大,里面也同皇城里一样,没有一丝红色的装饰,也无人穿红色的衣裳。但这游船显然是精心装饰过的,明黄色在人族代表着尊贵,映衬着慕容临洛人皇的身份。江上无风,鎏金的船身也不必摇摇晃晃,船上的婢女们端着果盘点心走的很稳当。 我和千帐选中了一队行走匆忙的婢女,就近在她们身后跟着。 游船上有器乐的声音传过来,大约是在举行什么宴会,我能肯定慕容临洛同那一车美人们也在。这些婢女定然是为他们送去点心的,我们只要跟在她们身后,便能顺利找到慕容临洛的所在地了。 为了不让她们有所察觉,千帐施法隐去了我二人的身形,跟起来也方便许多。 果然如我所料,这一队婢女是给宴会上送点心的。她们进入了大厅,千帐便先拉着我停下。 他示意我从门缝往里看去,我才发现这宴会似乎有些不寻常。大厅里除了在中间跳舞的美人最吸引人的目光以外,站在慕容临洛身边的几人也让人在意。 那些人不像仆从,也不像侍卫,但他们面目凝重,正直直的望着各个方向,眼中的警惕之色清晰可见。 我想,慕容临洛此番出行,的确是有事要办。常时人皇出巡,带上一些侍卫护佑着周身安全是无可厚非但这几人明显不是普通的兵士,且神情专注,在大厅的宴会之中还保持着如此警惕,大约是在等着什么事情发生罢。 千帐不打算一直跟着那些婢女进去,大约也是这个原因。但弄不清他们究竟在等待着什么,我们也不知在这一事件中,和慕容临洛身边的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 正细细思虑着,却只见远方一道强劲的攻击向我袭来。 那攻击便是出自于慕容临洛身边一人之手,因着距离较远,他这一击也只是让千帐替我隐去的身形显现了出来。但随即那人便迅速飞身下来,另外几人也随他一起朝我袭来。 大厅里美人们的歌舞停了下来,惊慌失措的美人们都自觉的退到了一边,为那几人让出了一条道路,速度之快就像是事先排练过一样。 他们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便出手朝我发起了攻势。依着不能同人族动手的规矩,我只能小心避让。这一战,便战得十分憋屈,甚至根本不能算作一场战斗。 我不断的退避,那些人的攻势却越来越猛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索性不管那些破规矩,甩出离尘鞭便要将他们拿下。只是先制住他们,不伤人性命的话,大抵是没什么要紧的。 但这些人分开倒没什么,聚到一起便力量剧增,我一时不察,他们的攻击便又朝我打了过来。 翻身躲开这一击,召唤了一半的离尘鞭便又缩了回去。我则跪落在了大厅中央,正好在慕容临洛的正前方。 第一百零六章 同一个目标 “住手!”随着慕容临洛的一声呼喊,那些人便应声停了手。 原本也把千帐缠斗住的那几人,此时也在慕容临洛的示意下停了下来。 慕容临洛从高高的主座上走了下来,他挥挥手将那些人召回到身边,又赶紧将我扶了起来。 此时的大厅里是有许多人的,毕竟是宴会,随行人员几乎都齐聚一堂。他们都舒心的欣赏着眼前美妙的歌舞,见我突然跌坐在大厅之中,皆面露惊异之色。 “赤若,没事吧!”慕容临洛命人给我和千帐让出了座位,又将我扶着坐下。 实则我顶多算是跌了一跤,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慕容临洛显然担心得过了头了。他们这些男子是否总认为我们女子就一定娇弱呢?千帐也是如此,每每有什么事发生,总将我当做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看待。 “我没事。”我朝他笑了笑。 慕容临洛便又命人送来了茶点,大厅里的歌舞再次响起,片刻便恢复了我们闯入之前的状态。我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这人族里顶好的歌舞,茶点味道也很不错。 原本是想暗中查探封似的行踪,但既已被挑到明面上,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便索性在慕容临洛的热情招待下,一边好好享受,一边等候封似出现了。只是,我这般惬意,旁边坐着的千帐却不怎么爽快。悄悄瞥一眼他的样子,他警惕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满。是歌舞不好看还是点心不合他的胃口,我也不得而知。 “若儿,先前在南街,你说见到过封似。”千帐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他是否看清了你的样子?” “当然看清了。那时正好有烟花在空中绽开,他......”我想起方才见到封似的时候我便是现下这一身红裳,那时千帐还未将我的衣裳变成白色。 “他......他认得我!”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个问题。 来这游船上本就是为了探寻封似的踪迹,想着这里美人众多,或许会将他吸引过来。但若是封似在暗处瞧见我,便定然不会再出现了。 “慕容,慕容。”我朝着慕容临洛招了招手,示意我有话要和他说。 看到我的动作,慕容临洛倒是很配合,吩咐了他身边那些人几句,大约是说让歌舞继续罢。而后便起身同我和千帐一起退进了后堂。 “你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未等我开口,慕容临洛便首先问道。 “我们是来追寻石妖封似的。”我看了看千帐,见他没有异议,便解释道,“那封似掳走了我未过门的三嫂,我们便一路追寻到这里。那封似好美人,听说你此次带了一众美人出巡,我们便觉着封似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倒是巧了。”慕容临洛笑了笑,“带美人出巡,实则是一出引蛇出洞之计,引的便是你们口中的石妖封似。” 实则这般原因先前我已经隐隐想到了,但总觉着那石妖法力强大,慕容临洛应该不会拿这些美人的性命去冒险。现下知晓是如此,依着慕容临洛的性子,他定然有把握能够对付得了那石妖。但为何慕容临洛也会盯上封似呢? “近来宫里也有宫女婢子失踪,经查探,不像是我们人族所为。据官员上报,皇城里不少地方都出现了女子被掳走的情况,事态严重,搜寻了那贼人掳走的女子的共性,便知他好美人,这才定下了这般计策。”慕容临洛往大厅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尚未得知那贼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大妖封似。” “既然我们的目标是同一个,那合作起来也未尝不可。”千帐皱着眉看向慕容临洛,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不太友好,但说出的话却是要合作。 “是啊!”我也跟着说道,“我们只是要找回我三嫂,至于那石妖封似犯下的祸事,待抓到他之后便由你们人族和妖族商量着处置便好。” 慕容临洛了然的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我们所说的合作一事。 时间紧迫,我们只简单的制定了计划。便是由慕容临洛按着他原本的做法引出封似,待他出现之时,再由我和千帐二人,同慕容临洛手下的那些人一起将封似困住。 虽说我对自己和千帐的实力还是颇有自信的,但心中总觉着不会这么顺利。那封似擅长变化之术,先前在小巷中从素璃变作那翩翩公子,若不是看到他的容貌,我甚至都没能察觉出来。若是他故技重施,变化成这游船上的任何一人,都能轻而易举的混过去。在这里,见过他本人的大约也只有我了,但我所见,也不能确定就一定是他最原本的样子。 慕容临洛刚出去时,大厅里歌舞的美人们正好一曲舞毕,慢慢的退出厅外,但马上又有一群舞姬接着奔了进来。 我在后堂透过门缝悄悄看着大厅里的情况,那些舞姬们个个身姿曼妙,不愧是人族中顶好的美人们。想来前些年姑母曾一时兴起教过我一些舞蹈,我学是学会了,只是从来没有机会在人前表演罢了。不过我还是有些惊讶,听各位叔叔伯伯说过,姑母还未嫁给天帝的时候,性子极其安静,是断不会学习那样热烈的舞蹈的。 看着大厅里的舞姬们,这可谓是如诗如画了。但慕容临洛还真是无趣,眼前有着这样一群美妙的人儿,竟然只一心同他身边那些人谈论着抓捕封似的打算。 我转身过去,现下我们也该做好同封似一战的准备了。据说他实力强大,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还得好好做些准备才是。但我只见千帐低头沉思着,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大抵是怎样同封似作战罢。 我不便打搅他,便又回到门边,继续往外望。这一望,便望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那被一众舞姬拥簇在正中央,身着彩色舞衣正尽情旋转的美人,不正是在梦春楼见过的素璃姑娘吗?可,可那素璃,便是封似变化而成的,这样说来,那大厅正中央的美人就是封似本人了。 我死死的盯着她,却见她停住了旋转,优美的舞蹈动作仍在继续,但她的眼神却往我这边飘来。这后堂是极其隐蔽,即使细看,也得一些时候才能找出来,且我只将门开了一条小缝。但封似的确是看到我了,之所以这般确定,便是因着她在一个转身之际同我对视了一眼,在对视之时,还给了我一个极其妖媚的笑容。 第一百零七章 封似献舞 在人族,人皇出巡是极其重大之事,跟随的兵士侍卫也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但毕竟人族在法力上要弱上一些,也不能轻易识得变化之术,即使有些修炼法术的兵士,面对强大的石妖封似之时,也免不了失手。我倒是不惊讶他能混上游船,但这般变作舞姬,还变作众舞姬中的领舞,我却是有些惶恐了。 据司卯神君所说,石妖封似虽四处搜罗美人,但还从未在人前伤过人。他深谙逃避之术,遇上想对付他的人,不论是不是他的对手,都以逃避为先。那些特意去寻他,想救出被他掳走的女子的人,虽以失踪为多,但生死如何,还真不好做出判断。 眼下封似在大厅中跳着舞,我想他大约不会直接出手。 表演给人皇观看的舞蹈,都是舞乐署早早排练好的。但封似在一众舞姬的拥簇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将那些动作行云流水的展示出来,怎么看都不像是随意混进去的。那些伴舞的舞姬也面色上也没有任何不对,若是发现领舞的换了一个人,或是被施了什么术法,至少能看出一些端倪才是。 关于这石妖封似,还是存着太多谜团了。我伸手捏了捏腰间挂着的那十六面的石子,司卯神君说过,那石子是封似身体的一部分,不知是什么原因掉落在了那片山林。但这石子看起来非同一般,我想这对于封似来说也是一件重要的东西罢,只是不知他现下知不知晓这石子在我的身上。 由封似引领的舞蹈还在继续,若是仅仅从观赏的角度来说,他还真是一个美妙的舞姬。一跃一甩,一颦一笑都是恰到好处,既有平常女子的活泼,又有大妖的妩媚,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脸上的笑容。 一曲舞毕,封似在众舞姬的拥簇下行了礼,慕容临洛好似并不知晓眼前这位美貌的舞姬就是封似。 按着原先的排练,舞姬表演完之后便会退下,若是封似想做些什么,此时便是他最后的出手机会。 我将门缝开得大了些,以便能完全看清他的行动。手上也做好了召出离尘鞭的准备,只等他若是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便冲出去抓住他。只不过,听说这石妖封似法力高强,此处又有这么多人族,我需要顾及到他们的安危。 回头望了望千帐,示意他做好同封似一战的准备,我便将目光紧紧锁定大厅中央的那位舞姬。她的一举一动十分干净利落,同那些在人族皇宫里受过多年训练的美人们并没有什么区别。若是不知她的原身是一只石妖的话,我大约也只会悄悄欣赏她优美的舞姿罢。 离尘鞭在我的手上环绕了许久,直到封似礼毕,随着一众舞姬们退出大厅。这却是十分不同寻常了,她来这一趟,难不成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展现他美妙的舞姿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封似她们从大厅的正门出去,她作为领舞,反而走在舞姬们的最后面。转身离开门沿的那一刹那,他又向我这边看了过来。封似朝我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实则,石妖一系的传闻我从前也听过一些,知晓他们是妖族的一派大妖。数量极少,但个个法力高深,各自独占领地为主。不过,在我的印象里,石妖多是不近人情,当真心若顽石那般,面上也是冰冷无情的样子。以前在天宫,见过一位修炼入我天族的石妖,就是我印象里的这般形象。眼下见着这封似的行为做派,我倒是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司卯神君判断错误,这家伙实则并不是石妖一系。 封似离开了大厅,却无事发生,仿佛那人只是同他长相相似而已。 慕容临洛依然警惕的盯着大厅,大抵他是不曾见过封似的。 我将手中的离尘鞭收了收,转过身朝千帐摇了摇头。封似的这番行事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若是他想将这些舞姬掳走几个去,直接动手便是,何苦还要大费周章的混进来献舞。他那娴熟的舞姿和与其他舞姬的配合也让我不解,即使他是占据一方的大妖,这舞蹈也不是一看便能学会的。 为求谨慎,我和千帐依旧待在后堂,细细的盯着大厅里的动静。 没有贸然追上方才那舞姬,便是我还留了个心眼,一来若是那人并不是封似,只是相貌相仿,岂不是要闹出笑话,二来那若只是封似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们追上去反而将慕容临洛的等人置于危险之中。 大厅里的歌舞还在继续,但再没有舞姬能像封似一般惊艳全场,观赏的人们也似乎了无兴趣。这些表演一个接着一个,大厅里的人们却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只有少数无忧无虑之人将心思放在歌舞上。 夜已经很深了,游船上的喧闹也接近尾声。大厅里几个收尾的节目正在表演中,虽仍然没能像封似那般吸引众人的目光,但还算是具有皇家风范。在深夜微风的吹拂中,这场游船上的宴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看慕容临洛的样子有几分疲倦,但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大厅里一片喧嚣退散之后,便只剩下了寂静。慕容临洛将所有宫人都遣散,独自坐在主座上。夜里有点凉,他披了随行的侍从拿过来的外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大约是方才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大厅里的动静,他也有些累了。 “慕容,你先去休息吧!今晚大约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我和千帐推开后堂的门,并排走了出来。 封似混在那些舞姬中的事,我并不打算在此时告知慕容临洛。依着他的性子,若是知晓了此事,必定会连夜将舞姬都叫出来查找一遍。那封似看似狡猾,定然会借此将整个游船搅得鸡犬不宁,那时混乱之中又会被他掳走多少女子,我也说不清楚。 听见我的声音,慕容临洛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带着一脸疲惫朝我笑了笑。 “好。”他应了我一声,又看了一眼千帐,“你们二人今晚也在这游船上休息吧,我们此行会待上三五天,据我派出去的人搜集到的消息,那石妖定会来的。” 我下意识的同千帐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再看向慕容临洛时,他的眉间有些许淡淡的忧伤,大约是在为封似没有出现而苦恼吧! 第一百零八章 关于红衣的命令 将千帐送到安排好的房间,慕容临洛又带我往不远处的另一个房间去。不得不说,他将房间安排的很不错,既能让我透过窗户便能观赏到外面的夜景,周围的环境又十分安静。同千帐的房间隔得不算远也不算近,正好是遇事他能听到我的呼喊的位置,而另一边的不远处,便是慕容临洛的房间了。按理说,他作为人皇,原本是要住得更加华贵些,但他只挑了这边的这间普通房间。我甚是欣赏他的做法,虽说我不算太懂,但往常那些追求奢华享乐的人皇,都是不得善终的。 “慕容,其实我有事想问你。”我同他一路走着,想着也没什么别的事,便索性问上一问。 慕容临洛偏着头,示意我直说。 “方才你从南街经过时,我就在那里。但是,但是被许多人刻意挤到了外边。”我顿了顿,“后来换了一身衣裳才不被针对。听一位老婆婆说,是你下令不许人们穿红色衣裳的,这又是为何呢?” 我这样一问,原本一边走着的慕容临洛停下了脚步。他转身望着远方,仿佛在刻意的不看向我。 夜里很静,慕容临洛在我发问后很久都没有回答,周围也没有什么虫声鸟鸣,这般安静得有些诡异。他的手握的紧紧的,食指和大拇指在不停地绕着圈,看起来让人感觉他心里有些混乱。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我问他的话,但晚风吹着也不错,我便没有急着叫他。 “只有你才配得上这身红衣。” 我正享受着水上晚风拂来的触感,慕容临洛突然开口,我才猛地回过神来,但他的话我倒是没听得太清楚。 “嗯?”我抬头看向他,“你说什么?我方才一晃神,没听清。” 他勉强勾起嘴角,一双眼直直的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望穿:“没什么,我在叹......叹眼前风景如画。” “是啊!”我也像他一样靠在栏杆上,“你们人族的风景真不错,在我们天宫里,可没有各式各样的山川大河可以欣赏。” 他又将目光望向了远方,我悄悄瞟了他一眼,他面色稍凝重,眼神也有些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似乎往千帐的房间那边看了好几眼,又看了看我,眉头皱得很深。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一般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许民众穿红衣的确是我的命令。”慕容临洛解释道,“上次有幸见到六族共主南烛大人一面,他便是一身红衣。为表示对南烛大人的尊敬,才下了这个命令。” 他说得很随意,言语中完全看不出有对云泽的畏惧。但我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会让他下如此奇怪的命令,也就相信了这一说法。此事也只是好奇,才有此一问,现下我的衣裳也被千帐变成了白色,再出去时也不怎么要紧了。 “你是天族人,不必在意人族的规矩,也不必受我命令的束缚。”慕容临洛盯着我头上的蝴蝶发饰,“还是将那一身红衣换回来吧!我保证以后在人族也不会再有人因此说你的不是了。” “不用那么大费周章的。我也不是非要以红衣示人。”我尴尬的笑了笑,问上这么一句原本就只是好奇而已,细细想来也没什么要紧。 “换回红衣吧!那样才更是你。”慕容临洛突然认真的盯着我,眼中有些不容置疑的神色。 我被他盯得心慌,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很晚了,赶紧回房歇息吧!”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的心慌,便又露出温柔的笑,“我方才的意思只是,你爱穿什么就穿什么,在人族也可以随心所欲。” 我稍稍点了点头,便随着他往我的房间走去。今晚的慕容临洛有些奇怪,但我仍将此归为没能抓到封似的苦恼。 在游船上的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太过安宁,将将一入睡,外面便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这声音的源头好像是在大厅那边,但一段时间过后,声音便被刻意压低了些。我却是怎么都无法再次入睡了,便索性起身去大厅那边看一看。 这游船很大,我对一些小道还不是很熟悉,但循着声音总算摸摸索索的找到了大厅。 我原本以为是有侍卫们巡视,磕磕绊绊了些便发出些声响。意外的是,当我来到大厅,却发现一群人围在那里,有男有女,有侍卫也有婢女,而慕容临洛连同千帐也在那里。我便觉此事可能不像我想的那样简单。 没有过多犹豫,我便走上前去。 一些婢女模样的人围成一团,她们身上都有着零零星星的紫色斑点,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发出明亮的光。她们面色上看不出什么痛苦或是不适,但那些紫色斑点显然不是女儿家的装饰品。且大厅的地上也有,那些便不是斑点了,而是大片大片的紫色,还弄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我随意的走到千帐身边,问道。 “这些是过来打扫大厅的侍女。不知有人在这里施了什么术法或是放了什么东西,她们过来时便见着地上有大片大片的紫色,以为是需要打扫的部分,也没声张。过了一些时候,她们身上也开始出现零星的紫色斑点,这便慌了神,聚在一处吵闹了起来。” 千帐往我身边靠了靠,大约是见着我没有披上厚些的衣裳,担心我会冷,便靠近些为我挡一挡从外面吹进来的凉风。 慕容临洛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眼中无悲无喜,仅仅一眼便又看向别处。 早在我赶来大厅之前,慕容临洛就召来了方才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他们正低身伏在地上,细细查看着那些紫色的物质。 “皇上,这些东西乃是菲灵草的汁液,这般变作紫色是受了一种叫做‘织树’的植物的影响。”先前攻击过我的那人说道,“臣大胆猜测,将织树带进游船里的那人,似乎是想找出游船上菲灵草的所在。” “是啊,皇上,这菲灵草是一种民间香料,因着效果极好,近年来开始引进宫中,但较为稀少。”另外一人接着解释道,“将织树的种子捣碎,洒在此处,菲灵草的汁液遇见便会变成紫色。” “只不过......”那人面色上有些为难,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菲灵草和织树 “直说便是。”慕容临洛出声催促了一句。 “只不过臣等在这地面上细细检查过,并没有织树的种子洒过的痕迹。”那人朝慕容临洛拜了一拜,才又接着说道,“故此,臣猜测,那人是用了法术。” “将织树的种子混在法力之中,再将其在大厅里散开,整个厅堂和进入这里的人,便都能触及到了。”千帐走上前去,面对着那人,“你可是这样想的?” 那人看了看千帐,又转向慕容临洛,缓缓的点了点头。 现下我不知是什么时辰,但天还未亮,晚上那宴会一直持续到亥时才结束,大约此刻该是丑时或者寅时罢。若是这样,那到大厅来作祟的人便是在宴会结束后到侍女来打扫的这几个时辰过来的。 “若是这样,那作乱之人身上便不会沾上织树种子的痕迹了。”慕容临洛脸上的忧愁更多了一分。的确,这样一来,想找出那人便没有半分线索了。 但我始终觉着奇怪,我们追寻封似至此,又在大厅上见着素璃一舞,现下却又发生了这般事情。频繁发生事件,我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 “你们身上的菲灵草汁液是怎么来的?”我在得了慕容临洛的允许之后,便向那些侍女问道。 这些女孩子倒是机灵活泼的,大约是慕容临洛的确将人族治理的很好,以至于这些普通的侍女们都是无忧无虑,在宫中养成了这般能说爱笑的样子。遇上这等怪事,虽不能说是处变不惊,但仍能将方才的情形清楚地回忆起来。 “这是为了这次游船夜宴,专程给咱们每人点的香料。”一个模样还带着稚气的女孩抢先说道。 “对呀,咱们每个人都点了,可香可香了。”另外一个看上去年龄更小些的女孩接着说。 我一改脸上的冷淡,对她们微笑着点点头。对于这些全身都带着活力的小女孩们,我再也拿不出一贯的那副冰冷模样,便索性对她们温柔些。 “是谁给你们的?”我将声音放的很轻。 那小姑娘睁着圆圆的眼睛,又望了望她身边的同伴们,才答道:“这些都是内务院统一发放的。” 这倒是奇怪了,我不再多问,大约再问下去也不能从这些小姑娘们的口中知道些什么有用的线索。 命人将大厅里的紫色清理干净,又让这些小姑娘们先回去换身衣裳,慕容临洛便遣散了那些应命前来查探的人。这三更半夜的,若是不能休息好,万一明日遇上封似,想对付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待大厅里的人都散去后,慕容临洛才得了空同我和千帐一并走上游船的船头。 夜还深着,水面上微微袭来的风似乎更凉了些,我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便看见河面上有点点星光闪烁。周围的花柳巷还有些许的光亮,被河面反射,变成了零星的光点。我又想起了那些婢女身上星星点点的紫色斑点,刚进大厅时,映入我眼帘的那些也是如河面上这般闪烁。 若不是有着这一层缘故,我甚至会觉着那闪烁的光亮十分好看。 突然想起在大厅中起舞的封似,他混在舞姬中出现在宴会上,本以为会搞什么古怪,却只是献上一舞便安然离开。我虽说并不十分了解封似,但作为一方大妖,做事总会有些既定目的才是。他这样行事不一般,总让我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方才封似被众舞姬围住,在大厅中央旋转的一幕,可谓是吸引了厅内大多数人的目光。粉色的绸带在他的舞动下,从众舞姬头顶上划过,最后在封似的上空绽开一朵旋转的花。 我仔细的回忆着那时的情景,却越想越觉着不对劲。若是织树的种子被混入了那些翩然的绸带之中,在舞动之时借由法力通过绸带在空中散开,凭着封似的能力,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是这样,封似此举又是为何,若只是想引起那些美人的注意,似乎还有更好的法子。 “慕容,那些菲灵草的汁液,真是内务院给那些姑娘们的吗?”我又向慕容临洛问了一遍。 若此时真是封似所为,说不定那些菲灵草的汁液也同他有关,顺着这条路查下去,大约就能知晓他究竟想做什么了。 “我知晓你在想些什么。但那些菲灵草的确是没有问题的。”慕容临洛的脸上满是疲倦,大约也是没睡上多久就被吵醒了,他对我解释道,“经内务院发出的东西,都是经过了重重检查才运进宫里的,且每一重的检查都是由不同的人来做的,想在其中做些手脚,几乎不可能。” 这我便犯了难,若是那些菲灵草同封似没有任何关系,那他又何苦在大厅里洒上织树的种子。难道此事真的只是凑巧,封似的出现也当真只是觊觎舞姬们的美貌而已吗? 我求助似的看向千帐,他也正偏着头沉思,似乎也没有想这些事理出个所以然来。 在纠结下去大抵也是想不出什么结果的,我们便草草聊了几句,便又回到各自的房间去稍作休息。天色已经快要渐渐转亮了,我们也休息不了多久,但大家都很累了,能睡一会儿便算一会儿吧! 但正当躺在床上时,我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今日发生的事在不断的环绕。一会儿是在梦春楼素璃娇媚的声音,一会儿是在大厅里封似优美的舞姿,一会儿是小巷里那张同素璃一模一样的脸,一会儿是慕容临洛的解释。 感觉到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我却还是无法入眠,便索性起身到船面上吹吹风醒醒神。 刚踏上船头,便听见不远处有侍卫们的声音传来,难不成又是发生了什么怪事?我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便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原来是一位年迈的老婆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想上船。但很自然的被侍卫们拦了下来,毕竟人皇出巡的游船,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但那老婆婆看起来很急切,手脚并用的向侍卫们解释着什么。但不论她怎么解释,侍卫都不可能放行,这样便在此僵持起来。 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便向他们那边走过去。那些侍卫都是经常跟在慕容临洛身边保护他的姜旭的手下,也见过我几回,算是能认得我了。他们便不拦我,走到面前,还恭恭敬敬的朝我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