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鬼盗之鉴宝空间》 第一章:浊世公子 以灰鉴宝 民国t城码头,晴空万里,海鸥共白云齐飞,巨浪拍岸,一艘巨轮缓缓驶入港口。倚在轮桅杆旁的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着白色毛衣、棕色西装,墨绿领结,被海风吹得凌乱的蓬松微卷的头发下是一张举世无双的如雕似画的英俊面庞,肤色白皙、朗目星眉、鼻梁挺直,嘴唇的轮廓甚是温柔好看,他出神地望着越来越清晰的t城码头景致。轮船的汽笛声刚刚停止,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驶入港口停稳,那年轻男子看见后微微皱了皱眉,戴上格子鸭舌帽,背起自己的挎包转身下船。 凯迪拉克旁早已站立着前来迎接的管家和西装革履的保镖,二人姿态标准、神色虔诚,一左一右分立汽车两旁,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从船上下来的乘。看到那年轻人后面露笑容,管家老秦道:“少爷,我们总算等到您了!” 这年轻人是军阀欧阳大帅之子欧阳云生,他将挎包塞到老秦手里,道:“我爸可真是能掐会算,我晚到了这么多天,他竟然也知道!” 那黑西服保镖唐森面无表情道:“自从少爷给大帅拍完电报后,大帅命我们每日都来码头迎接少爷!今日终于等到了少爷!” 欧阳云生大大咧咧坐进汽车道:“走吧!回家!不是我不给你们惊喜,是你们根本不想要惊喜!” 老秦一边开车一边道:“少爷言重了,这哪里是惊喜,简直是惊吓。大帅和夫人收到少爷要回来的电报后,见少爷迟迟未回,非常焦急。打听了个遍,知道这一个月来上海并无什么大事发生,全国也无任何海难,才放下心来!大帅本来要直接派人到上海去接少爷回来,夫人又说应该尊重少爷,给您自由的空间,才没有打扰少爷,只命我俩天天到码头来等!今日我二人接到少爷,实在是大功一件!” 欧阳云生捂嘴笑道:“辛苦你二人了,一会儿我有礼物送给你们!” 老秦笑靥生花,道:“多谢少爷!老秦倍感惊喜!” 唐森的表情却实在是看不出来! 车子驶进富丽堂皇的大帅府,欧阳云生进了大厅,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大厅空旷,回音荡漾,一会儿,穿着紫绒旗袍的欧阳夫人,下楼而来,欧阳大帅的一二三四五个姨太,环肥燕瘦、纷至沓来,瞬时间厅珠光宝气、香味缭绕,欧阳夫人拉着欧阳云生的双手,凝视着他的面庞,泪眼婆娑道:“孩子,你终于回来了!怎么都瘦成这样了!” 有点缺心眼的四姨太道:“没瘦,越来越帅了!” 欧阳夫人瞪了她一眼,对欧阳云生道:“你回来得正好,你爹这两日正有事想让你帮忙!” 欧阳云生道“我一个学画画的,能帮他什么忙!”左右张望道:“怎么不见我爹?” 欧阳夫人道:“他在书房和画商谈事情,他早就盼着你回来,帮忙鉴别几幅古画。今天正好你回来,画商也在,他就可以放心下决断了,这买卖古画的事已经拖延了快一个月了!” 欧阳云生皱眉道:“妈,你懂不懂啊,我是学西洋油画的!” 欧阳夫人道:“孩子辛苦你了啊,你快去书房帮你爹去看看!无论你学的是什么,你的本事我们做爹娘的不知道吗?快去,谈完后,咱就吃饭!这一个月你爹天天让厨房做你爱吃的菜,我们都吃腻了,今天陪你吃最后一天!” 欧阳云生笑着敲门进了书房,看到自己父亲正眉头紧锁,拿着放大镜,望着一幅画,扭头看见自己进来,先是发了几分钟怔,然后抛下放大镜,围着自己转了一圈,弹了自己脑门一下,抱着自己的肩膀道:“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一把将他拉到画前,对着画商介绍道:“我儿子,刚从上海美专回来,让他来鉴别一下啊!” 那画商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半信半疑地笑道:“甚好,欧阳公子请!” 欧阳大帅道:“你先来看这一幅!” 欧阳云生朝画作望去,见是明朝仇英的《仇英归汾图》,凝视了几分钟,道:“假的!” 那画商的笑容便有些僵硬,道:“欧阳少爷何处此言?” 欧阳云生道:“表面上以假乱真,但从细节才能看出真相,这柳条和远山的笔触略显僵硬,不是真迹!” 画商道:“但是……” 欧阳大帅道:“张老板,我儿子的本事你可能有所不知,他少年时便天赋异禀,辨别画作真伪天下一绝,他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否则我也不会同意他去上海学画画!” 欧阳云生皱眉道:“爹,我是去学艺术!” 欧阳大帅道:“对!学艺术!” 张老板强颜欢笑道:“那另外一幅也请欧阳少爷看看,我也学习一下!”说罢,将假的《仇英归汾图》收起,铺上另外一幅,却是朱耷的《寒鸦图》。 欧阳云生弯腰凑近看看,道:“假的!” 两个字一出,欧阳大帅和张老板都是一惊,道:“为何?” 欧阳云生道:“从细节才能看出真相,寒鸦墨色浮华,沉淀不够,不是清代作品!” 欧阳大帅脸色难看道:“张老板,你怎么解释?” 张老板道:“我没有贵公子的造诣,这两幅画足可以假乱真,我也没有鉴别出来!就算这两幅画是假的,但真到这个份上,价值也是不菲的!” 欧阳大帅看着欧阳云生道:“儿子,他的话可有理?” 欧阳云生笑道:“有理!爹,生意不是没有做成吗?你不叫被骗!” 欧阳大帅道:“他从我这里拿了一幅假画走,要用这两幅假真画换我这一幅假画,儿子你也帮忙看看我这画究竟是真是假?” 欧阳云生道:“好!” 欧阳大帅冲张老板道:“张老板,请!” 张老板犹豫了片刻,将自己手中的那副画铺到了桌上。 欧阳云生定睛一看,见是徐渭的《黄甲图》,道:“假的!” 张老板松了口气,道:“欧阳公子好眼力,我用那两幅换大帅这一幅,就算都是假画,大帅也不亏吧?” 欧阳云生道:“我是说装裱是假的,从细节才能看出真相,这幅画的装裱确实不是原装!” 张老板笑道:“装裱都是假的,又何论画作本身呢?” 欧阳云生将面庞凑近画作,深呼吸一口,抽动了几下鼻翼,仔细嗅着画纸的纤维和灰尘气味,脑海中一片空白,逐渐呈现出一幅明代村庄秋季景象:落魄的徐渭想吃螃蟹,便在纸上画了只螃蟹,取名《黄甲图》。拿到街市上去和卖螃蟹的阿武换螃蟹,阿武说一只螃蟹太少,你再画一只,我给你一公一母。徐渭说在白纸上画两只螃蟹太难看,我给你加两片荷叶可好?阿武同意,徐渭赊了螃蟹走,回家给阿武补上了两片荷叶! 画面越来越淡,欧阳大帅推推欧阳云生道:“儿子,你又入定了?” 欧阳云生从半梦半醒中回到现实,道:“装裱虽假,画是真的!而且价值连城!” 欧阳大帅怒道:“张老板,亏我如此信任你,你是不是忘了老子杀人不眨眼?” 第二章:民国教师 玉树临风 欧阳大帅掏出枪来指向画商张老板,欧阳云生拦道:“父亲,我刚回来,不想一会儿吃不下饭!”他一着急的时候,就直称欧阳大帅为父亲。 欧阳大帅一愣,张老板一把抓住欧阳云生,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比在欧阳云生脖子上道:“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你儿子!” 欧阳大帅气得青筋爆裂,道:“格老子,放开我儿子!” 欧阳云生道:“爸,放他走!”忽然间,一腿直立,一腿竖直蹬起,正好踢到张老板的脑门,张老板吃痛跪地,欧阳云生将其制服! 两个保镖闯了进来,欧阳大帅黑沉着脸道:“也不知道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把这人关进水牢!” 两名保镖押着张老板走了,欧阳大帅望着欧阳云生,满脸温柔道:“儿子,还是你能干!” 欧阳云生道:“爸,你从哪里得来的这《黄甲图》?” 欧阳大帅道:“孙殿英给我的,我还以为是假的,险些着了这张老板的道儿!真是气死我了!”说罢吹胡子瞪眼,很认真地生气起来。 欧阳云生搂住他的肩膀道:“爸,我们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欧阳大帅道:“对,对,吃饭!我们吃了一个月相同的饭菜,你妈和你那些姨娘们都怨声载道!” 欧阳云生道:“还是父亲疼我,一会儿我也送真迹给你!” 欧阳大帅喜道:“你送的真迹那肯定是绝对保真的真迹了!” 饭后,欧阳大帅、老秦和唐森都收到了欧阳云生送的都是裸体女像的《埃贡席勒画集》。 欧阳大帅苦哈哈地说:“儿啊,这就是你说的真迹?你老子我虽然没有文化,也知道这是复制品!更何况,非礼勿视,这些西洋艺术有碍观瞻,让你娘和众姨母们知道,恐怕不妥!” 欧阳云生奇道:“爸,你说你没文化,这话怎么说得如此古朴?还有,这画册贵得很!爸,您能不能尊重一下艺术,提高些品位!” 欧阳大帅无奈道:“知道了,老秦,你帮我把画册拿到书房放好!” 这时唐森来报:“少爷,你的朋友邢少爷来了!” 欧阳云生道:“快请,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欧阳大帅道:“我让他帮你谋份差事,他如今是t城美专的校董!” 欧阳云生道:“爸,你急什么?我还想安安静静地画几天画!” 欧阳云生的朋友邢海楼款步进入,他是个脸庞方正、棱角分明的年轻人,穿一身白色西装,见面寒暄后道:“欧阳伯父,t城美专需要整理馆藏文物,需要聘请一位专业老师,我今日是来给云生下聘书的!” 欧阳大帅朗声笑道:“太好了,小伙子前途无量!”两个人完全把欧阳云生忘在了脑后。 欧阳云生急道:“父亲,海楼,我并没有答应!我想休息几天,画几天画,我是学西洋艺术的!父亲,你给我些钱,我去租个画室,海楼,你知不知道t城那里能能雇到人体模特?” 欧阳大帅道:“儿啊,t城不比上海,保守得很,你不要去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美专整理文物,当老师好啊!你再考虑考虑!” 欧阳云生道:“画油画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父亲…” 邢海楼道:“云生,我都不啃老了,你也励志些吧!美专的薪水非常丰厚,你还是赚了钱,再租画室吧!还有,只有去了美专才有渠道雇到模特,你听我的,明日就上任,工作非常清闲,下午有时间画画!” 欧阳云生道:“你二人如此作为简直形同于挟持!” 邢海楼道:“你天赋异禀,这份工作非常适合你!我目前除了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你就当是帮我!” 欧阳大帅道:“儿啊,你还年轻,名声很重要,画那些人体画传出去不好听,当老师好,光耀门楣,光耀门楣!” 欧阳云生长叹一声,在聘书上挥毫签字! 第二日欧阳云生便到t城美专上任,t城美专校园精巧雅致,白色教学楼与展厅画室分别掩映还在绿树丛林中。邢海楼带着欧阳云生来到美专图书馆,接待欧阳云生的是一份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烫着一头卷发,肤色白腻、身形肥胖。邢海楼介绍道:“这是叶馆!她会为你分配工作!” 叶馆带欧阳云生走过走廊中的三间屋子,只见上面分别写着“第一特藏室”、“第二特藏室”、“第三特藏室”。 叶馆道:“这三间特藏室里分别发收藏着美专创始人南洋华侨胡安夫先生购买的书法绘画、瓷器与古籍等珍贵文物,原意是提供给学生们创作临摹使用。现在胡安夫先生已经逝世,这些文物也有多年没有整理、缺少账目、真伪难辨,听刑校董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希望你来主持这方面的工作,我会给你安排两个助手!她们一会儿就到!” 话音刚落,便有两人进来,一位是小巧玲珑的女生,另一位是粗豪汉子。叶馆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俩是大力与小丽,每间特藏室都有两道门、里门有密码,大力和小丽分别掌握每间特藏室的一把把钥匙,欧阳老师掌握三个密码。只有三人一起,才能进入特藏室!” 从图书馆出来后,欧阳云生追在小丽身后,喊道:“小丽,你等一下,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小丽看着他道:“什么事,说吧!” 欧阳云生倒有些不好意思,嘟囔道:“我是想问你,哪里可以雇到人…模特?” 小丽道:“你随便找位教油画的老师,便可以问到!”指着走过的一位一袭白裙、长发披肩的少女道:“你去问林老师!林老师,请留步,欧阳老师有事问你!” 那被称作林老师的女孩儿扭过头来,只见她肌肤胜雪,相貌异常美丽!一双妙目好奇地看着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倒有些害羞,扭捏不语! 小丽捅捅他道:“你说话呀!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欧阳云生从脖颈一直红到耳后,道:“我没什么好问的!” 小丽瞪他一眼,道:“林老师,欧阳老师问你哪里可以雇到人体模特?” 那林老师微笑道:“欧阳老师要雇佣什么样子的人体模特,和我说一下具体要求,我可以帮你问问!” 欧阳云生道:“不需要了,我是要画天使,找个婴儿即可!” 林老师道:“那就去圣玛丽医院就好,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新出生的婴儿!” 第三章:奇幻空间 代课老师 那美女老师伸出一只手来,嫣然笑道:“我叫林晴烟,欧阳老师是学油画专业的吗?” 欧阳云生只觉得她的声音和名字都异常好听,胸口心如鹿撞,腼腆地伸出手来与她握握手,道:“是学油画专业的!” 心中却美滋滋地想:她的名字与我的名字倒是一对。 只听林晴烟道:“那我有件事情需要麻烦欧阳老师,我也是学油画的,明日下午我有事,欧阳老师能不能帮我代两节课。漫谈西洋艺术史即可!” 面对如此美丽的请求,于情于理欧阳云生都无法拒绝,可是他没有讲过课,西洋艺术史也学得糊里糊涂。他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小丽,微弱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明日要整理特藏室!” 小丽却简单粗暴道:“整理特藏室只用上午,下午你没事!” 林晴烟无比欣赏地看着他道:“原来欧阳老师就是学校新请来的文物鉴别专家,您的事迹我也听过一些,听说您鉴别文物神乎其神。我本以为您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没想到你如此年轻,还…”说到这里她微微有些脸红,转话题道:“原来您也是学油画出身,这就说明您学贯中西,我佩服得很!” 欧阳云生面对如此美女的仰视,忍不住摇摇欲坠,再也推脱不了,点头道:“林老师放心去忙您的事,明日下午我来代课。只是我不知道去哪间教室上课?” 小丽插嘴道:“我是助教,我知道。明日我带你去!” 第二日,欧阳云生与大力、小丽两把钥匙、一道密码,三剑合并,打开了第一特藏室。这间特藏室中存放着浩若烟海的书法和绘画作品,欧阳云生刚一进入,昏暗的灯光底下,漂浮的灰尘便将他团团围住,他忍不住地打喷嚏,打到根本停不下来!不一会儿就双眼通红,鼻涕横流,脑中各色人物横飞,乱成一团。大力和小丽都奇怪地看着他,欧阳云生断断续续道:“我忽然得了急性重感冒,我们今天先到这里,阿嚏!” 大力说:“欧阳老师,你这病可来得真凶猛,莫非是灰尘过敏?” 欧阳云生道:“也许是,阿嚏!” 小丽道:“你下午还有课,怎么办?要不要帮你推掉!” 欧阳云生道:“那倒不用,我休息一下再说!” 三个人将特藏室合力关好。 欧阳云生在自己办公室喝着咖啡休息,心里思考:我靠闻灰尘鉴宝,明天一定要用围巾把口鼻都紧紧围住,防护妥当再进去,否则得天天重感冒。都怪我爹和邢海楼,非要让我做什么整理文物的工作。还有下午这西洋艺术史,该怎么讲?学生很难缠该怎么办?他忽然灵机一动,准备去请教一下邢海楼。 邢海楼做了一段时间校董,倒是满身教师范儿。他听说欧阳云生要为林晴烟代课,表情邪魅道:“你刚来第一天,就搭上了全美专最漂亮的老师,能干啊!还别说,你俩倒是挺般配的!” 欧阳云生锤他一拳道:“你别瞎扯,我就问你,这里的学生难缠吗?” 邢海楼笑道:“看来你做学生的时候就难缠,所以当代课老师就怕成这个样子!”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道:“其实你不用怕,你英俊潇洒成这个样子,下午你就算是给那些学生念经,他们也会认真听的!就是你怎么神情有些委顿,好像病了似的!” 欧阳云生瞪他一眼道:“还不是拜我爹和你所赐,明知道我靠闻灰鉴宝,非让我去什么特藏室,那里全是千年老灰,我能不如此吗?” 邢海楼拍怕他肩膀安抚道:“无妨,明天你戴头罩进去!今天的课祝你成功!其实你为他们讲讲鉴宝常识,他们也很爱听!还有就是,得装高冷,否则他们看你好说话,也是会欺负你的!” 欧阳云生摇头道:“装高冷可以,讲鉴宝常识不行,我是学西洋艺术的,给林老师代的是西洋艺术史。这样好了,我简单讲讲东西方艺术的差异不就行了?” 邢海楼道:“都好,随你!” 欧阳云生没等他话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 欧阳云生听刑海楼的话,面无表情、滔滔不绝地讲完一节东西方艺术差异,台下的男生女生都是顶礼膜拜的痴迷表情。一下课便有许多学生围着提问,眼看就要露馅,这个时候小丽来找他,说是校长要见他。 欧阳云生对学生们彬彬有礼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下次再为同学们解答!” 刚一转身,只听背后议论纷纷,多半是又甜又糯的女音道:“欧阳老师好帅呀,才华横溢!我再也不想听林老师的课了!” 欧阳云生得意地耸耸肩,问小丽道:“校长室在哪里?” 小丽悄声道:“哪里是校长找你,我是刑校董派来给你解围的!” 欧阳云生长松一口气道:“多此一举,和同学们讨论一下艺术正合我心意,海楼这次又自作聪明了!” 小丽道:“你不是重感冒吗?还是回去休息吧!你家的车和司机早已候在门外了!” 欧阳云生咬牙切齿道:“来这里上班简直就是个坑,我感觉自己已经彻底被我爹和邢海楼控制起来了!” 欧阳云生来到校园门口,却见自己父亲的三四五姨太穿得五彩缤纷,香气扑人地看着来往学生,不禁很是尴尬,迎上前苦笑道:“各位姨娘,你们怎么都来了!” 三四五姨太齐声道:“我们来接你!” 欧阳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极为尴尬,道:“我们上车!”说罢自己先钻入车中,坐在司机旁边。三四五姨太一路上嘻嘻哈哈地讨论着今日的美专见闻,五姨太说:“云生,幸好你从小跟着我学芭蕾,我听大帅说了,你那日制服那丧心病狂的画商的动作,是标准的芭蕾舞姿啊!” 三姨太揶揄道:“怎么可能,搞笑!” 五姨太急道:“不信,你问云生啊?云生,你说是不是?” 欧阳云生双眼望着街道,心不在焉道:“是,是!” 忽然在一处珠宝店门口看到林晴烟与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美男举止亲昵地上了汽车,二人绝尘而去。林晴烟手上的大钻石戒指差点闪瞎了欧阳云生的眼睛… 第四章:校长驾到 神秘命案 欧阳云生戴着格子鸭舌帽,又用厚厚的格子围巾将自己的脸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再一次进入第一特藏室。第一特藏室中密密麻麻地放着一排一排的樟木柜子,欧阳云生打开一扇柜门,里面层层叠叠摆放着一幅幅的书画卷轴。 正在忙碌间,邢海楼带着一位穿黑底白条纹西装的中年美男子走了进来,邢海楼对欧阳云生道:“欧阳老师,这是我们美专的周校长,听说你们今日开工,特来视察工作!”又对周校长道:“欧阳老师昨日就患了重感冒,今日带病工作,所以穿戴得严实了些!” 周校长伸出手来与欧阳云生握手道:“满城皆知,欧阳大帅的公子是文物鉴别界的奇才,今日能为我校效劳,实在是我校的荣耀!” 欧阳云生一边握手一边朝周校长望去,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这周校长正是昨日与林晴烟卿卿我我之人。幸好他的面部表情全部被大围巾遮住,否则必会显露出来。 欧阳云生一时间百感交集,只得含含混混地叫了声:“校长!” 周校长面目和煦,温言道:“欧阳公子身体不适,大可以回家休息,如果累坏了公子,我是无法向大帅交待的!” 欧阳云生道:“不妨,我昨日已经休息过了,校长您请便,我先工作了!” 周校长道:“也好,我倒是很有兴趣观看一下公子如何鉴宝?不知是否可以围观?” 欧阳云生道:“当然,校长和刑校董若是不嫌这里灰尘大,尽可以坐下观看!” 周校长微笑道:“不嫌,不嫌!” 大力搬来两把椅子,请周校长与邢海楼坐下。又与小丽戴着白手套帮助欧阳云生将画打开,挂在墙壁上晾晒。 欧阳云生道:“我们今天的工作任务是晾晒书画作品,顺便检验书画作品的真伪和保存情况,并核对账目!”侧头看着第一幅道:“小丽,你翻开账本,与我对账!” 小丽道:“好!这幅是郑板桥的《墨竹》!” 欧阳云生凑过脸去,掀开围巾一角,轻轻嗅了嗅,摇头道:“赝品!” 除了他自己镇定外,其余人都很惊诧。 周校长尴尬道:“莫非这第一幅就是赝品?” 欧阳云生道:“从细节可以看出真相,我已经闻过了,这幅画上有极为淡雅的茶叶水味道,茶叶水说明什么?这幅画在茶叶水中浸泡过,故意做旧。奥,这茶叶还是乌龙茶!” 周校长看看邢海楼道:“这么久的味道都能闻出来,莫非欧阳公子天赋异禀!” 邢海楼道:“校长,他确实天赋异禀,我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欧阳大帅曾经组织了一个专家团队来与他比试鉴赏文物,最后都输给了他!” 周校长表情深沉,道:“奇才,真是奇才!” 欧阳云生道:“小丽,下一幅!” 小丽道:“下一幅是吴昌硕的《秋雨海棠》!” 欧阳云生仔细凝望画的正面,然后又翻看了一下背面,摇头道:“赝品!” 这次其余人更惊讶了,邢海楼道:“当真!” 欧阳云生道:“干嘛骗你!” 周校长脸色难看,道:“这幅为何是赝品,还请欧阳公子明示!” 欧阳云生道:“从细节可以看出真相,这点花瓣用的洋红,根本就没有渗透到背面嘛!吴昌硕怎会用如此垃圾的颜料?校长,还要继续往下鉴别吗?” 周校长道:“再鉴别一幅!” 小丽道:“北宋赵昌《蝴蝶写生图》。” 欧阳云生道:“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呀!一点都不按年代划分存放,这不是存心考我吗?” 周校长道:“原来肯定不是这样存放的,这其中大有蹊跷。” 欧阳云生皱眉道:“我对赵昌的画不熟啊!” 周校长面色稍和,道:“公子不用为难!” 欧阳云生将脸凑到画前,将围巾掀开一条长缝,与刚才闻《墨竹》的轻嗅不同,深深呼吸,闭目凝想。只见清朝的一间画馆内,墙上挂着一幅《蝴蝶写生图》,略有残缺,长辫子画师正在照着这幅画细细临摹,他临摹的那副完好的是赝品,挂在墙上略有残缺的才是真正的北宋赵昌《蝴蝶写生图》! 欧阳云生脸色苍白,闭目半晌,小丽推他道:“欧阳老师,你怎么了?” 欧阳云生这才回过神来,喘口气道:“赝品!” 周校长站起身来,道:“怎么不见叶馆,快去把她找来!” 小丽道:“叶馆已经两天没有上班了,我们还以为她和您请过了假了!” 周校长面罩乌云道:“她从来没有与我请过假!海楼,你派人到她家里去找她!”又对欧阳云生道:“公子的鉴定方式略显特别,是否能告诉周某最后这一幅是用何种方法鉴别出来的!” 欧阳云生因为林晴烟的事,对他并无好感,道:“对不起校长,这是天机,欧阳云生无可奉告!你若信不过我,可以再请专家鉴别!” 周校长马上满脸堆笑,道:“周某哪里是不信任公子,刑校董当时推荐公子来主持这项工作也不是空手来的,而是拿着十位顶尖文物鉴赏专家的推荐信来的!现在要是再请专家二次鉴定,倒是多此一举了!” 他转型如此之快,连欧阳云生也不得不佩服。欧阳云生道:“哪十位专家?我那十位手下败将?” 邢海楼瞪他一眼道:“另外十位!” 欧阳云生对周校长道:“你不怕这十位专家是我爹用枪逼着写的推荐信?” 周校长莞尔道:“欧阳公子说笑了,欧阳大帅是文明人!” 欧阳云生听到这里纵声长笑,直笑到肚子疼。 周校长脸上白一块红一块,阴晴不定。这时大力回来报告:“校长,叶馆并不在家,据叶馆的邻居说,叶馆已经两日没回过家了!” 周校长道:“除了这第一特藏室外,欧阳公子可曾打开过其余两间特藏室?” 欧阳云生道:“还没有!” 周校长道:“我们今日打开看看!” 欧阳云生与大力、小丽一起打开第二特藏室,刚一打开,就见叶馆抱着一尊面目狰狞的镇墓兽躺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脖颈上有一圈像是野兽咬的牙印。 第五章:傲娇巡捕 谜之案件 半个小时之后,t城巡捕赶到,清查现场和简单验尸之后,周校长、欧阳云生等人被带到了巡捕房。 警探毛斯理问欧阳云生道:“姓名!年龄!身份!” 欧阳云生见他神情倨傲、很没礼貌,也冷冷道:“欧阳云生!岁!美专老师!” 毛斯理不屑道:“你是美专老师?在现场干什么?” 欧阳云生挑挑眉毛道:“晾晒、整理、鉴别文物!” 毛斯理上下打量他道:“年轻有为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叶美娟,也就是叶馆?” 欧阳云生道:“前天认识,昨天未见,今天她死了!” 毛斯理道:“也就是说你和死者不熟,完全没有作案动机!”脸色一沉,道:“撇清得够快啊!” 欧阳云生气不打一处来,道:“我本来就与此事无关,不需要撇清!” 毛斯理一跃而起,拍桌子叫道:“请你配合调查!” 欧阳云生还击道:“请你认真调查!” 毛斯理青筋爆裂,正要发作,旁边立着的巡捕小邓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毛斯理忍怒坐下,道:“你在整理文物的过程中发现有什么奇怪现象吗?” 欧阳云生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太奇怪的现象,书画我验了三幅,都是假的。” 毛斯理道:“你的意思是这三张假画与叶美娟的死有关?” 欧阳云生道:“警长,是你查案,干嘛总问我的意思?” 这个时候,一个一身制服的矮胖男子在两个巡捕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对毛斯理急道:“毛警长,你问完了吧?周校长那边已经澄清了,这件事绝对和欧阳公子没有关系!” 然后弓腰对欧阳云生道:“欧阳公子,这边请,大帅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欧阳云生道:“我不走,我要配合调查!” 毛斯理道:“很好,小邓,做笔录!耿局长,您可以坐在旁边旁听!” 毛斯理道:“t城美专馆长叶美娟失踪两日后,尸体在t城美专的第二特藏室被发现。据你所知,第二特藏室的钥匙掌握情况是怎样的?” 欧阳云生道:“前天,也就是10月2八日上午,我到t城美专报到,第一次见到叶馆。她为我介绍了助手大力,男;和小丽,女。美专有三间特藏室,均归属美专图书馆管理。叶馆告诉我们说,每间特藏室都有两把钥匙,和一道密码,她让我们三人分别掌握钥匙和密码,并且把三间特藏室的账本交给了小丽,孙小丽。” 毛斯理道:“也就是说,只有你们三人都在场的情况下,才能打开这三间特藏室对吗?” 欧阳云生道:“不错!但是,是不是所有的钥匙都在我们三个手里就不得而知了!” 毛斯理道:“你们又是如何发现叶美娟尸体的?” 欧阳云生道:“我与罗大力、孙小丽于10月29日第一次打开第一特藏室,因为我忽然打喷嚏不止,所以停止工作,全程未见过叶馆。今天,我们打开第一特藏室后,周校长与刑校董来视察工作,晾晒了三幅绘画作品,发现全是赝品。周校长便请我打开第二特藏室,想检验一下第二特藏室中所珍藏的瓷器文物是否也被偷龙转凤,哪知刚一打开就发现了叶馆的尸体,她抱着一尊镇墓兽,据我目测,那镇墓兽是出土的西汉青铜器。根据我学油画的经验可以判断出,叶馆脖颈上的那圈齿痕,应该正是镇墓兽的獠牙所咬! 毛斯理重重拍击桌子怒道:“胡说八道,怪力乱神!” 欧阳云生也拍桌子还击道:“信不信由你!” 耿局长双手乱摆劝架道:“欧阳公子莫急,我们会请法医验尸。公子,欧阳大帅肯定等急了!我们走!我们走!”连拉带拽,把欧阳云生请走了! 巡捕小邓问毛斯理道:“头儿,欧阳公子为什么说根据他学油画的经验判断出,叶馆脖颈上的那圈齿痕是镇墓兽所咬?要凭经验,不也应该是凭他擅长鉴别文物的本领吗?” 毛斯理冷笑道:“张口就来,不知所谓!我看他连文物也未必会鉴别,就是仗着自己的老子是大帅,不学无术、招摇撞骗!” 欧阳大帅府,欧阳大帅与众夫人将欧阳云生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得慰问欧阳云生。 欧阳大帅道:“儿啊,你不想去美专工作的话,咱明日就停了!为父给你钱租画室,咱画画,画画啊!” 缺心眼的四姨太道:“先给我画一幅!” 欧阳云生道:“你们别捣乱,爹,你现在才后悔,太晚了,事到如今,我不去美专上班,倒好像和案子有嫌疑似的!那个该死的毛侦探竟然质疑我的专业,真是气死我了!” 欧阳夫人道:“好孩子,我们不跟他置气啊!你想如何如何,别听你爹的!吃点宵夜压压惊!” 欧阳云生道:“妈,你别捣乱,我刚看完死尸,吃什么宵夜呀!” 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姨太插嘴道:“云生啊,你给我们讲讲,这凶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尖酸刻薄的五姨太道:“三姐,你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 沉默寡言的二姨太道:“我看云生你还是早些睡吧!她们一个个从中午睡到晚饭前,自然不困!” 欧阳云生正要答话,忽然管家老秦来报:“大帅,美专的刑校董带着周校长来了!他们说美专闹鬼!” 厅中的众人一片唏嘘,欧阳大帅说:“儿啊,让不让他们进来,你说了算!” 欧阳云生道:“让他们进来吧!” 邢海楼与周校长进来,周校长手里拿着一封信,道:“这么晚了打扰大帅和公子实在不妥,只是我有一事想请教公子!我从巡捕房回到美专后,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了这封信!我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欧阳云生问:“什么信?” 周校长道:“叶馆长的辞职信!” 欧阳云生道:“叶馆不是上午就死了吗?” 周校长道:“正是,所以才奇怪,我问了秘书,这信是我去图书馆视察工作时,有人送来的!” 第六章:校园闹鬼 悬案连环 欧阳云生道:“是叶馆亲笔书写吗?” 周校长道:“正是!” 欧阳云生道:“信上讲什么?” 周校长将信递给欧阳云生道:“只是说年龄已不小,身体不好,思念家乡,向我请辞!” 欧阳云生道:“落款和日期?” 周校长道:“落款是叶美娟,日期是今日!” 欧阳云生道:“不对,这信显然是有人冒充叶馆所写!你的秘书可看到送信之人?” 周校长道:“并没有,她也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就夹在了要给我签名的文件中!” 欧阳云生想了想道:“不对,你们不去把信交给巡捕房,拿来给我做什么?” 邢海楼道:“你不是可以通过闻气味辨别物品的由来吗?你来闻闻看,这封信到底是谁送来的?今日我们已经被巡捕房盘问了一整天,回来后才发现这封信。如果现在交到巡捕房,那个猫警长又该说我们隐瞒不报!” 欧阳云生瞪他一眼,道:“什么朋友?我的事情你到处和别人乱讲!还有,我不是闻气味辨物,是嗅灰尘!你看看这封信上,干干净净,哪里有灰尘。再说了,我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看到来处,只有珍贵的东西,我才可以鉴别出来!假如你们坦荡荡,又何必怕那猫警长。你今天只有一句话说对了,那个巡捕房的猫警长最讨厌!” 话音未落,只听一个阴沉的声音冷冷道:“很好,幸蒙大家深夜提及,我这个不受欢迎的猫警长也来凑个趣吧!”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毛斯理一身戎装,带着几个巡捕,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神色严峻、面如寒霜。冲着欧阳大帅道:“深夜惊扰欧阳大帅和众夫人,毛斯理深感抱歉。只是案子有新进展,不得不叨扰府上。” 老秦气喘嘘嘘地追了上来,道:“大帅,我实在没拦住。” 欧阳大帅面色灰暗道:“他们是巡捕,你想拦也拦不住!” 毛斯理道:“大帅,案情又有新发展,我们查出给周校长送出叶美娟叶馆长辞职信的人是t城美专的林晴烟老师,正要找她协助调查,她便神秘失踪了!我们深夜前来,只是想请知情不报的周龙腾校长和邢海楼董事到巡捕房配合调查。大帅和欧阳公子一直配合我们调查,深夜打扰,抱歉之至。耿局长会择日来大帅府向大帅和公子请罪!”说完鞠躬行礼,态度倒甚是谦恭有礼。 欧阳大帅见他言语诚恳,条条是道、不卑不亢,也不便阻拦。况且此事并不涉及到自己儿子,倒是自己儿子褒贬人家在先,颇没礼貌。为了不激化矛盾,顺水推舟倒是甚好,于是对毛斯理道:“毛警长请便!” 毛斯理道:“周校长、刑校董请!” 周刑二人面面相觑,跟着他离开。 欧阳云生想:“林晴烟又失踪了,真倒是应该好好查查这个周校长!他与林晴烟有染,还故意拿了叶美娟的辞职信来试探我,真是可疑!”这一晚,欧阳云生做了一夜噩梦,梦到那长得又像狮子又像貔貅的西汉镇墓兽复活,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咬向自己的脖颈。欧阳云生从梦中惊醒,满身是汗。 欧阳云生汗津津地窝在被子里想,按道理这镇墓兽应该是一对,不知那一只在哪里,我得找小丽拿来账本看看。第二天一早,欧阳云生瞒着自己的父亲,偷偷跑到美专。 只见大力与小丽满脸苍白地对坐在图书馆中,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看到欧阳云生闯进来,都吓了一跳! 欧阳云生道:“你们干什么?看见我和活见鬼一样!” 大力嘴张得能放颗鸡蛋,道:“欧阳老师,你也知道学校闹鬼了吗?” 欧阳云生道:“昨天听周校长和刑校董他们提了一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力道:“昨天我值夜班,去厕所的时候经过这黑洞洞的走廊,我路过第二特藏室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野兽怒吼的声音。我吓坏了,转头就跑。回到办公室后仔细想想不对,现在都民国了,哪里还有什么神鬼。我就想是不是自己白天看到叶馆的尸体吓坏了,所以产生幻觉。于是就搬起一把椅子,蹑手蹑脚地来到第二特藏室门外,静静听去,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声音。我这心才掉回嗓子眼里,我把端起的椅子放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那个女人说:‘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猜声音是谁的?” 欧阳云生想了想道:“叶馆!” 大力和小丽脸色发绿,都道:“你怎么知道?” 欧阳云生道:“你们都说闹鬼嘛!现在死了的人是叶馆,若说话的声音不是她的,怎么会闹鬼?” 小丽道:“欧阳老师,您真相信大力的话?” 欧阳云生道:“你们信不信我?” 大力和小丽都点头道:“信!” 欧阳云生道:“我自己都有些不信,我看那叶馆脖子上的野兽牙印与那镇墓兽的牙齿完全吻合!叶馆的死肯定和她怀中抱着的镇墓兽有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镇墓兽本该有一对,昨天我们在第二特藏室中只看到一只,另一只在哪里呢?” 大力与小丽面面相觑,道:“对呀!在哪里呢?” 欧阳云生道:“小丽,账本可还在你手中?” 小丽道:“叶馆给我的账本已经被巡捕房拿走了!不过,我清楚得记得叶馆的抽屉里还有备份。” 欧阳云生捏着自己下巴想:叶馆将账本还做了备份,根本没有想要辞职的意思,再次说明那辞职信是假冒的无疑。叶馆的死肯定与我们这次盘库有关,现在当务之急是看到账本。于是对大力和小丽道:“我们去叶馆的办公室里拿来备份看看!” 小丽道:“门是锁着的!” 欧阳云生道:“你有没有细细的像针一样的那种发卡?” 小丽除下自己的黑棍儿发卡,欧阳云生将发卡伸进叶馆办公室的锁芯,没几下,锁就打开了,三个人进入叶馆的办公室,眼前的景象让他们三个人大吃一惊! 第七章:密室之秘 画中之画 只见叶美娟的办公室干净整齐、舒适宽大,樟木柜子绕墙一周,散发出清香醒脑的气味。屋子正中宽大的长方形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大束粉色白色的百合,那百合的香气已经在樟木柜子的气味中发现了奇怪的变异。 欧阳云生伸手打开一扇柜子,里面竟如第一特藏室中的樟木柜子一样,摆满了长长短短的卷轴画卷,却相对干净了许多,没有那么浓重的灰尘味道。欧阳云生一气呵成,将屋中所有樟木柜子的柜门陆续打开,发现里面依次陈列着书画、扇面、拓片、瓷器、古籍等各类文物,精致缤纷、琳琅满目、形态各异。 大力惊愕道:“原来叶馆的办公室是这三间特藏室的浓缩精华版!” 欧阳云生瞪了他一眼,神情严肃,从衣袋里掏出因职业需要而随身携带的白手套,抽出一幅绢本水墨画来查看,却是南宋南渡四大家之一夏珪的《千岩万壑图》。轻轻展开,仔细鉴定。人美画更美,只见欧阳云生剑眉微蹙、嘴唇紧闭,侧颜颠倒众生。画中更是远山如黛、烟树归漉,渔笛清幽,景景环套,余味无穷。 欧阳云生叹道:“粗而不俗、细而不媚、笔意精密、气韵尤高,是真迹!这屋z文物肯定都是特藏室中的东西,不知为什么都被放到了叶馆的办公室?看来叶馆的死和这三间特藏中所藏的文物有莫大的关联!小丽,你来帮我找找有没有我们在第一特藏室鉴定过的那三幅赝品的真迹!” 小丽道:“好!” 两个人将头埋进书画柜,一幅幅仔细查看,果然找出郑板桥的《墨竹》、吴昌硕的《秋雨海棠》、赵昌的《蝴蝶写生图》。 大力道:“莫非真迹都在这里?特藏室中的那些赝品是叶馆偷龙转凤、以假乱真的?” 欧阳云生道:“我也不能立马辨别出真假!”主要是这案子越发展就越千头万绪,今天的发现更匪夷所思,使得他不能静下心来鉴别画作!万般无奈,欧阳云生只好动用自己的特异功能,他拿起郑板桥的《墨竹》,轻轻蹭蹭上面的细微尘土,深深吸一口气,闻了下去。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主要是那百合的香气太过干扰! 欧阳云生道:“大力,把那花拿到外面去!”大力依言将花拿走,欧阳云生闭目养神片刻,又深深嗅了下去,却见一处简陋的居家庭院中,几块山石旁,两棵鲜竹正在随风微微摇动,竹下几枚竹笋。一位梳着花白长辫子的老者背对着自己,正凝神望着竹子和竹笋。一个声音喊道:“板桥先生…” 那老者正要扭转头来,欧阳云生也非常激动,他鉴宝无数,从未见过郑板桥的相貌,今日眼看就要见到。却感到自己正被急切摇晃,一个声音道:“欧阳老师…” 欧阳云生从画面中遁出,只见大力拉着自己的胳膊摇晃,心中火气,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把花扔掉没有?” 大力见他急躁,结结巴巴道:“那花开得正好,我把它放到杂物房里了!” 欧阳云生心想:都是你这么一干扰,害得我又没见到郑板桥本尊!哎,可是不知者不罪,也怪不得你! 欧阳云生道:“这幅果然是真迹!” 他又拿起吴昌硕的《秋雨海棠》,对大力和小丽道:“我鉴别画的时候需要入定,这次你们俩谁也不许干扰我!” 大力和小丽都点头答应! 欧阳云生将胸中浊气吐出,深深嗅了下去,只见两人对坐,正在谈诗论画,这两人的照片他全都见过,而且熟得很,一位是齐白石,一位正是此画的作者吴昌硕。 欧阳云生恍过神来,只见大力和小丽都如木偶般呆立在自己身旁,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也觉得为难了他们。于是笑道:“好了,这幅也是真迹!” 大力和小丽见他笑得又帅又暖,也都轻松了不少, 欧阳云生拿起最后一幅,闻灰鉴别:只见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身穿龙袍的君王正在读此画的题跋,应该是乾隆皇帝。欧阳云生想:乾隆皇帝都替我鉴别了,我也不用再细想。点点头对大力和小丽道:“是真的,看来特藏室中的真迹都被置换到了这里!小丽,你快些将备用账本找出来!” 小丽拉开叶馆办公桌左手的抽屉,道:“我记得备用账本就放在这里!”她翻找了几下,却没有找到,皱眉道:“奇怪啊!不在了!” 欧阳云生道也凑过去帮她寻找,将抽屉翻了个顶朝天都没有收获,忽然觉得鞋子碰到一枚硬硬的小东西,蹲下身子查看,眼前却被七彩光线一晃,一枚莫大的钻石正散发着美丽的光芒,寂寞地呆在桌腿的内侧! 欧阳云生拿起来左瞧右瞅,小丽道:“哇,这里怎么还藏着这么大的钻石?难道是叶馆的,我从来没有见她戴过!”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是叶馆的,是林晴烟的!猫警长昨天说她已经失踪了,难道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走,我们赶紧去巡捕房找一趟猫警长!” 忽然又听到熟悉的冷冷的声音道:“不必了,感谢几位好市民,猫警长来了!” 欧阳云生与大力小丽瞠目结舌地向来人望去,只见一阵寒意袭来——来者英伟挺拔、面庞棱角分明,正是冷面毒舌、尖酸刻薄,又如闪电般迅速、无处不在的猫警长毛斯理! 第八章:扑朔案情 尸检报告 欧阳云生以手抱头,长吁短叹道:“毛警长,你是曹操转世吗?说到就到,无处不在!” 毛斯理冷笑道:“欧阳公子,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对这案子挂心得很呀,行事总是早我们巡捕房一步!不过欧阳公子,你毕竟不是巡捕,再有什么发现,不要擅自做主,还是要配合我们巡捕房的工作!说吧,你们三位在叶美娟的办公室做什么?” 欧阳云生道:“是我让他俩陪我来的,与他二人无关!我觉得那镇墓兽不应该只有一只,应该有一对,我是来找叶美娟保存的备份账本,查看那上面记载的镇墓兽的相关情况的!” 毛斯理环顾叶美娟办公室一圈,双手抱着肩膀沉吟道:“我们昨日搜查过叶美娟的办公室,没有发现备份账本,而且当时屋中凌乱,也并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这里是你们整理的?” 欧阳云生道:“当然不是,我们哪里有这个时间!” 毛斯理紧锁双眉道:“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我今天一早,已经拿到了叶美娟的尸检报告,有一件事情,欧阳公子说得对及了!叶美娟的致命伤虽不是那脖颈处的一圈牙印,但经过比对,那牙印与她去世时抱着的镇墓兽的铜牙齿痕完全吻合。今日毛某就是来请教欧阳公子的,公子为什么可以凭借学习西洋油画的专业知识,一眼就看出这牙印的吻合!” 欧阳云生摸头笑道:“我们画素描、画油画,齿痕形状这些东西一眼望去,便心中有数!” 毛斯理点头道:“有理!叶美娟办公室中的文物需要鉴别,看来欧阳公子又把这件事做到了前头!” 欧阳云生道:“我今天一共鉴赏了叶馆办公室中的四幅书画,均为真迹。其中三幅本来该藏在美专图书馆的第一特藏室,但我们在第一特藏室鉴别过的这三幅同名作品均为赝品,也就是说有人用假画置换出了第一特藏室的真迹,并将这些真迹放在了叶馆办公室!” 毛斯理陷入沉思道:“让我再来梳理一遍案情!美专要晾晒整理文物,便请来了欧阳公子。叶美娟将账本和钥匙密码交给你们后,便神秘失踪!欧阳公子于昨日鉴别出第一特藏室中充斥着假画,并且在第二特藏室中发现了馆长叶美娟的尸体,叶美娟虽然死于中毒,脖颈上却有一圈齿痕,这齿痕与她死时怀中抱着的西汉青铜器的齿痕吻合。这西汉青铜器本该是一对,如今却少了一只。备用账本不见了,来人!快回警局查查我们当日带走的原始账本,这镇墓兽是一对还是一只?”毛斯理身边的巡捕领命离开。 毛斯理接着道:“当天,周校长收到了叶美娟的辞职信,随后林晴烟老师失踪。叶美娟的办公室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第一二三特藏室中的许多真迹被放在了这里!凶犯杀死叶馆肯定是与这些文物有关,整齐地摆放在这里是为了转移还是为了祭奠叶美娟?林晴烟现如今又身在哪里?派去寻找她的巡捕一点消息都没有带回来!” 欧阳云生将那枚大钻戒递给毛斯理道:“这东西是我们刚才在桌腿附近找到的!是林晴烟的!” 毛斯理对身边另一巡捕说:“收好证物!”又对欧阳云生道:“看来在你们之前,进过这办公室的人是林晴烟,随后她也失踪了,她的这条线索断了!” 欧阳云生道:“我亲眼所见,林晴烟与周校长有…举止亲密,毛警长可以再问询周校长!” 毛斯理眼神凌厉,看了欧阳云生一眼,摇头道:“贵校真乱!”对身边仅剩的一位巡捕道:“去把周校长请来!” 欧阳云生捂嘴笑道:“猫警长办案好大的排场,人手少了都不够用!” 毛斯理听他调侃,瞪他一眼道:“欧阳公子快些回家吧!听说大帅的车又守在学校门口了!” 欧阳云生心想自己是瞒着父亲出来的,家里肯定又急坏了,折腾了一上午连早饭也没吃,昨夜又没睡好,确实该回去休息了。只是如此被毛斯理挤兑,说得自己和温室中的花朵、离不开父母的小奶狗似的,感觉非常不爽,于是道:“我本来和父亲约好了有事情要外出,惦记着学校的事情才来的!现在我协助完调查了吧?我走了!”说罢也狠狠瞪了欧阳云生一眼,回敬给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云生爱美,自然先回到自己办公室掸掸灰尘、梳梳头发、整理整理衣服才走,在学校门口碰到小丽,只见她背着一只大挎包,身形小巧的她有些不负重荷的样子。 欧阳云生道:“小丽,你去哪里?我家的车在外面等着,我送你一段!” 小丽梳着披肩的长发,发梢微卷,五官都清秀小巧,象牙色皮肤,虽然不是林晴烟那样的大美女,相貌却也十分甜美可爱。欧阳云生自打认识她以来,只把她和大力当成自己的助手标配,从未认真观察过她。现在在和煦的阳光中看着她微笑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心中觉得十分舒服畅快! 小丽朝停在校门外的黑色豪华轿车望望,吐吐舌头道:“大帅在车里吗?我可不敢和大帅坐一辆车!” 欧阳云生道:“没有!我爹有事,才顾不上理我!我刚才是故意说给那只猫警长听的!你去哪里?” 小丽道:“我去电车站坐电车!不用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好!” 欧阳云生一把把她背上的背包拽下,背在自己身上,轻轻推着她走到了汽车前,帮她打开车门道:“没事的,别气了,就送你到电车站!” 车上只有充当司机的管家老秦,欧阳云生道:“老秦我们先去最近的电车站,先送小丽小姐去坐电车!” 老秦道:“是,少爷,大帅说这几日美专也不太平,本来是要让唐森一起来接少爷的,哪知少爷抓到的那个画商张老板昨夜越狱了。大帅不愿张扬此事,没有动用军队,只是派唐森和家里的所有保镖都去寻找张老板的下落了。所以便命我来接少爷!” 欧阳云生道:“水牢那么严密,这张老板还能越狱?这所有的事情都越来越有趣了!” 第九章:回首往事 邢氏父子 老秦发动汽车,小丽道:“欧阳老师,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回答,也可以不答。毕竟我们还没有熟到知无不言的地步!” 欧阳云生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来猜猜你想问我什么?你想问我为什么会鉴宝?” 小丽点头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道:“就是这个问题!我观察了几次你鉴别文物的过程,有时是靠专业知识,说得头头是道。有时却只是闻一闻画上的灰尘,然后发一会儿愣,就下了判断!但是我只见过你鉴别国画,没有见你鉴别过瓷器等其他文物和西洋画,你都会鉴别吗?” 欧阳云生道:“只要上面有灰,我就能鉴别!” 小丽不以为然地笑笑,并不说话。 欧阳云生知道她不相信,笑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个欧阳老师,有时靠蒙,有时靠撞,就是不靠谱!” 小丽嫣然道:“那倒没有!事实摆在眼前,你确实鉴别得很准,说得也有理,大家都服气。只是你说闻灰鉴宝,听起来总是有些匪夷所思!而且你只要一鉴定文物,就需要闻灰吃土,那岂不是很惨?” 欧阳云生笑道:“就是很惨!你知道吗,我在上海美专的时候喜欢看科学杂志,我看到一本书上介绍有一个叫布斯的英国人发明了一种除尘器,能把灰尘直接吸到容器中,就想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文物除尘器而已!” 小丽笑道:“也没有那么惨啦,你没来的时候我就听到邢董事向叶馆介绍你,说你从小就帮欧阳大帅鉴别文物,欧阳大帅靠着你的指点,买了一批有价值的真品,后来又把这些真品卖掉做军饷,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而他的父亲本来是h省的大地主,因为向欧阳大帅买文物,成了朋友,你们两个因为年龄相当,所以也成了好朋友!” 欧阳云生听小丽提及往事,过去的一幕幕又浮上心头:当年自己随父亲行军,来到地处h省的邢家庄。邢海楼的父亲邢克敏不敢怠慢,盛情款待欧阳大帅的军队,还准备了丰厚的银钱、粮食和各色礼物。欧阳大帅不是吃素的,立马生了觊觎之心,想把邢克敏的百万家财、千顷土地据为己有,便偷偷在书房中和副官翁振东商议要洗劫邢家庄,却被自己无意中听到。那时欧阳云生已经十一岁了,人小鬼大,主意很正,因为和邢海楼玩的高兴,颇有交情,于是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邢海楼。 邢海楼便带着邢克敏来求欧阳云生,只记得当时一见到欧阳云生,邢克敏便拉着邢海楼跪下了,痛哭流涕,磕头道:欧阳公子,求你看在海楼的份上救救邢家! 欧阳云生被吓坏了,他说:“邢老爷,你们快起来!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救你们!” 邢克敏道“公子是大帅的挚爱,公子说话自然管用!”说罢又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欧阳云生想了想道:“现在最能让我爹高兴的事情就是有人高价买他的文物,那些文物是我让他买的。邢老爷,你不如从我爹手中多买些文物,他一高兴,说不定会饶了你们!” 邢克敏想了想,又磕头下去,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公子再造之恩,不仅我这一世要还,海楼,你这一世也要还!” 邢海楼听他父亲这么说,也咚咚地磕下头去! 邢克敏真是聪明人,在欧阳云生的点拨下,找到欧阳大帅道:“我与公子交谈,听说大帅收藏了不少文物,邢某自小喜欢这些东西,愿向大帅购买。公子聪明玲珑、义薄云天,大帅真是旷世之福!”说罢递上自己变卖地产得来的十分之九的家财,欧阳大帅见他诚恳,又把自己儿子吹上了天,甚是高兴,心便软了下来。何况巨额银钱已经到手,便断了灭他邢家满门的主意。俗话说,能诉诸和平的,又何苦付诸武力呢?欧阳大帅也是讲道理的文明人嘛!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当时哭哭啼啼、感恩戴德的邢海楼现在却帮着我父亲管理我,也没见对我有多么无微不至、以身报恩呀?自己虽然救了他们父子的性命,但是自己父亲却侵吞了他们邢家的大部分家产,这恩恩怨怨似乎也说不太清楚了! 想到这里,只觉得小丽又在推自己,并且埋怨道:“怎么回事?你又愣神了,难道这车上也有文物需要你鉴定吗?” 欧阳云生这才恍过神来,笑道:“昨晚没睡好,打了个盹,电车站快到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小丽焦急道:“怎么办?赶上封锁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欧阳云生道:“小丽,就算现在送你去电车站,电车也走不了!你究竟去哪里,我让老秦绕远路送你吧!” 小丽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下车就好,你们绕路回大帅府吧!” 欧阳云生掂掂她的大包,道:“好沉,没事,还是送你到目的地吧!别气,你到底想去哪里?” 小丽道:“我去t城福利院看孤儿们,这包里是我给他们带的礼物!” 欧阳云生笑道:“做善事,我也去!”对老秦道:“老秦,我们去福利院!” 老秦道:“遵命,少爷!这路程可不近啊!” 欧阳云生笑道:“正好看看郊外的风景,我在上海呆了好几年,都忘了t城的郊外长什么样了?小丽,你总去福利院看孤儿吗?” 小丽道:“去是去过,谈不上总去!” 欧阳云生道:“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车子向郊外驶去,奔驰在郊外的小路上,欧阳云生看着四周田野水塘边上枯黄的芦苇,心情舒畅。忽然对面又驶来一辆黑色别克,速度极快,横冲直撞地撞击过来,老秦急忙躲闪,却躲闪不迭,车子翻倒,欧阳云生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第十章:亲密接触 盗墓现场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云生悠悠醒来,感觉自己的姿势是坐在硬邦邦、冰冷冷的椅子上。眼前黑沉沉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显然是被人用黑布蒙上了双眼。他试着动动双手双脚,发现自己被人捆绑在椅子上,他定定神,努力回忆此前之事,才想起自己与小丽老秦一起去福利院,被对面驶来的黑色别克撞翻了车。看来这不是一场意外的事故,是自己被绑架了。他凝神倾听,屋子中除了自己的呼吸之外,还有年轻女性的吹气如兰的轻柔、均匀的呼吸,知道小丽还在自己身边,松了口气,叫道:“小丽,小丽,你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只听小丽“嗯”地答应了一声,显然是刚刚被自己唤醒,小丽道:“欧阳老师,我动弹不了,也看不到,我们是在哪里?被人绑架了吗?” 欧阳云生道:“你别怕,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你看到老秦没有?不对,你也被蒙着双眼,什么都看不到!”接着唤道:“老秦,老秦!” 屋中再无人应答,欧阳云生有些焦虑,道:“不知道老秦怎样了?” 小丽道:“欧阳老师,趁绑匪不在,我们快想办法逃走!也许还能救下老秦!” 欧阳云生道:“你从现在起,一直说话,我循着你的声音去找你!” 小丽道:“我好怕,不知该说什么?我一直唱歌好不好?” 欧阳云生道:“可以,但是声音不能大,不能惊动绑匪!也不能太小,否则我听不到!” 小丽轻声哼唱一首《小世界》,声音甘甜纯净,欧阳云生一使劲,背着椅子双膝跪地,一步步向小丽的方向跪行而去,膝盖都要磨破了才碰到小丽的腿,欧阳云生道:“小丽,你也跪下来,我们先用头蹭掉彼此的眼罩,然后再想办法解开身上的绳子!” 小丽道:“好!”依言跪地,上身直起,身子慢慢靠近欧阳云生的身子,道:“我先帮你蹭掉眼罩,你低下头。” 欧阳云生低下头,只觉得小丽身上和头发上的香气都扑入自己鼻中,便有些心神荡漾。当小丽柔软的发丝蹭到自己脸上的时候,更是觉得又软又滑又痒,心跳加快、难以自持,而且小丽的心跳也听得清清楚楚。正在心猿意马之时,忽然脸颊被什么又凉又硬,仿佛陶瓷制成的花瓣形状的东西划了一下,微微有些疼痛。不禁轻轻“啊”了一声,小丽道:“啊呀,是不是我的发簪划到你了?我忘记这事情了,很疼吧?” 欧阳云生道:“没事,只是轻轻划了一下,还好你这发簪是陶瓷制成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鼻翼间有微尘闯入,脑中却出现了另一幅画面:在阴森庞大黑暗的墓穴中,火把映照,一队戎装的军队正在乱翻乱抢,一个圆脸的士兵将一只陶瓷制成的桃花发簪塞到衣兜里,那发簪非常美丽,有着粉色花瓣、白色花蕊、黄色花芯,旁边衬着绿色的叶子。另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士兵道:“你换样别的东西拿,这个东西虽然也贵重,跟这里的其他东西比可不值钱!” 那圆脸士兵憨笑道:“没事儿,我就觉得这东西我媳妇儿戴好看!” 两个人对完话,又蹲下身来,大把大把往怀中装东西。 火把一晃,只见墓穴正中的棺木是敞开的,里面躺着一个女人,头脸和身体都被大金大红的描龙绣花的凤被遮盖,只露出穿着黑色绣花鞋的尖尖的三寸金莲。那棺木下面则倒着一尊龇牙咧嘴的青铜镇墓兽,正是t城美专文物库中藏着的那一只,不对,这一只的头顶凹进去一块儿,是另一只! 欧阳云生正沉浸在可怕的墓穴中,忽然听到小丽声音又焦急又关切地问道:“欧阳老师,你怎么不说话了?” 欧阳云生这才缓过神儿来,根据墓穴的结构和文物相关特征,心中飞快判断:这应该是孙殿英盗慈禧墓的场景吧?好可怕,原来另一只镇墓兽在慈禧墓中,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我不能把这些事情告诉小丽,一来她会害怕,而来她也未必信我!还是先脱身再说吧!于是道:“小丽,你的这个发簪可是好东西呀!我都从来没好好注意过!” 小丽道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鉴宝?这发簪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我也不知道贵重不贵重?当然了,你只顾得上注意林老师像天鹅一样的大美女,我们这种丑女孩儿,你才顾不上看第二眼,怎会注意到我的发簪?” 欧阳云生叹道:“可惜像天鹅一样的女孩儿是不喜欢像天鹅一样的男孩儿的!” 小丽噘嘴道:“呸!真臭美,说自己是像天鹅一样的男孩儿吗?好自恋!” 欧阳云生道:“不要浪费时间了,小丽,你再帮我蹭一下,眼罩就掉了!” 小丽的发簪戴右边头发上,为了不再划到欧阳云生,小丽用左边的脸颊使劲蹭欧阳云生的眼罩,那眼罩终于离开了欧阳云生的眼睛,欧阳云生看到小丽虽然戴着眼罩,但是头发纷乱、面颊红润,右侧头发上别着那枚小小的精美桃花簪,晶莹剔透、小巧可爱,只是花芯中藏了些尘土,想必是在车祸中或是被绑架时所沾染,和自己刚才在脑海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心中又是一荡。道:“小丽,我已经能看到你了!你别急,我来帮你蹭掉眼罩啊!” 他双眼既能视物,用头蹭了几下,便蹭掉了小丽的眼罩,小丽看到他关切地望着自己,眼神中闪烁着星辰波光,也觉得有些发怔。平日里,小丽给欧阳云生做助手,常常看到他的侧颜,知道他的侧颜如象牙雕刻般笔直通透。但是他一进特藏室就重感冒或犯鼻炎,总是捂着围巾口罩,很少看到他的正面脸庞。今天看去,只见他肤色白皙、丰神俊朗,右边脸颊还留着自己发簪划过的浅浅印痕,脸上又是一红。 第十一章:绑架奇案 漕帮大佬 小丽道:“我们怎么弄断身上的绳子啊?” 欧阳云生环顾左右道:“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我试试能不能用牙齿咬断!” 忽听外面,一个如黄钟大吕、凶巴巴的声音道:“我没给你们嘴里塞臭袜子,留着你们的嘴,不是让你们咬绳子的,是要你们帮我鉴宝的!”一个身穿淡青丝绸长衫、葛色长裤、满脸横肉的秃头大佬带着一群江湖喽啰,手中转着一对紫色玉化的狮子楼文玩核桃大踏步走进屋子,他身后跟着一个面目青紫、满脸疤痕、没戴眼镜的浮肿男人,正是画商张老板。 那秃头大佬看了看凑在一块儿正商量如何弄断绳子的欧阳云生和小丽道:“你就是欧阳大帅的儿子,生得倒是很俊呀!他抓了我的人,我却救了他儿子,也不算对不起他吧?” 张老板道:“杜爷,就是这小子会鉴别古董!他和欧阳大帅说我们的那两幅画都是假的!害得我在水牢呆了这么多天!险些丢了性命!” 欧阳云生道:“老秦呢?你们把老秦关在哪里了?” 那被称为杜爷的秃头大佬一脸雾水,问道:“谁是老秦?” 欧阳云生急道:“给我们开车的司机老秦,他是我欧阳府的管家!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杜爷道:“哪里有什么老秦?我的人把你俩从司机座位上救出来时,司机座位就是空的!我还纳闷呢,谁给你们开的车,无缘无故在没有人的小路上还会翻车?” 欧阳云生冷笑道:”什么无缘无故翻车,我们是被撞翻的!一辆黑色的别克故意撞的我们!我听人称你杜爷,干嘛敢做不敢当?” 杜爷“啪啪”两声,抽了欧阳云生两个嘴巴子,欧阳云生白皙的脸上登时印了两个鲜红的手掌印,肿得老高。 小丽带着哭腔道:“你们不要打他!” 杜爷横了小丽一眼,他的手下拿了块破布塞到小丽嘴里。 杜爷冲欧阳云生怒道:”这两巴掌是教训你出言不逊的!估计这t城除了你老子,也就我敢抽你!空长了一副漂亮皮囊,不识好歹,知恩不报、不动脑子,我的人是尾随在你们的车后面跟踪你们,怎么会跑到你们的对面去撞翻你们!如果不是我的人及时赶到,你和你的小情人早就被漏油的汽车炸死了!” 欧阳云生被他的一番话和小丽的一声呼叫惊醒,心中飞快盘算:这杜爷没道理、没必要,也不像是在说假话。也许真是另有其人要谋害我们性命,恰巧杜爷的人赶到,才未曾得手!无论杜爷说的是真是假,现在我和小丽还在他手中,绝对不能再冲动了。看他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忌惮我爹,我还是先哄好他,保住我和小丽的性命为先。可是老秦,老秦究竟在哪里呀?但愿他平安无事!可是又是谁要置我们于死地?谁带走了老秦呢? 杜爷看着欧阳云生满脸悲愤地背着椅子、被缚着手脚站在那里,异常狼狈、眼角泛红,脸被自己的大耳巴子扇得又青又紫,心想:我与他老子共驻t城,虽然以前没有交情,但也井水不犯河水。因为这张老板的事,我已经理亏。今日又不得不用他儿子帮我鉴别文物古董,所以也不能过分得罪这小子。 于是道:“我也不愿得罪你老子,不过你老子抓了我的人,多少要给我个交待,不然我杜老大从此怎么在江湖上混?” 欧阳云生道:“杜爷,我想您和我父亲间有些误会,多半是有人挑唆!”说到这里用眼神扫了张老板一眼。 张老板见情况不妙,急道:“杜爷,您别听这小子挑拨离间。我一心一意为您赚钱,还差点把命丢在欧阳老贼的水牢里。若没有我,您今日又怎能接下这票文物?” 杜爷对欧阳云生道:“欧阳公子,我杜万祥是土生土长的t城人,纵横码头漕帮三十年,说句不好听的,是彻头彻尾的地头蛇。欧阳大帅是成都人,最近几年才在t城站住脚跟,势力虽然不小,可若和我硬拼,恐怕谁输谁赢也还是个未知数。冤家宜解不宜结,公子说我那两幅画是假的,我也就认了,可是买卖又没做成,欧阳大帅他不该问也不问,就把张老板关进私家水牢。若不是我到处找他,派人潜入大帅府里应外合,恐怕这张老板真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欧阳云生道:“我父亲把张老板关进水牢确实不对,但是他派人审过这张老板多次,张老板都没说过他是您的人,也没做半句解释,不知是为了掩饰什么?若非如此,我父亲不会不给您这个面子。” 杜爷眼神渐凶,杀气腾腾地望向张老板,张老板马上跪下,颤抖道:“杜爷,您别听这小子胡说,我不说出您的名讳来,就是怕那姓欧阳的迁怒于您!” 杜爷一脚把他踢翻,道:“要是让我查出你耍什么猫腻,我不会饶了你!来人,把他控制起来!” 转脸对欧阳云生道:“公子虽然刚回t城,但是鉴宝的名声却大得很。欧阳大帅到处向人吹嘘,奥,不是,到处和人夸赞,说自己的儿子天赋异禀,鉴别文物准确无误,我刚得了一批文物,就在旁边的库房中,还请公子移驾帮我鉴别一二!要不又像上次一样,拿了假画去卖,平白地坏了我杜万祥的名声!” 欧阳云生心想:我若说不会鉴别,他定然会下毒手。我还是乖乖听话,也算化解他和我爹之间的矛盾吧! 于是道:“承蒙杜爷看得起我,我父亲还真不是吹嘘,鉴别几件文物古董对我来说并非难事!况且今日杜爷救了我和我的同事,我自当为杜爷效劳!” 杜爷听他答应,甚是高兴,笑道:来人,为欧阳公子松绑,再给他的脸上擦些药酒!” 欧阳云生摸摸自己的脸颊道:“药酒是不用了,赶紧放了我同事吧。” 杜爷道:“也好,公子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估计大帅也急坏了!还请公子赶快帮杜某鉴别,杜某好早些送欧阳公子和这位小姐回去!” 欧阳云生道:“杜爷说得是,我们现在就走吧!还请照顾好我的朋友!一会儿我送她回家!” 杜爷对左右道:“你们赶紧给这位小姐松绑,要待若上宾。我们一会回来后就送他们回去,公子请!” 库房果然就在欧阳云生刚刚被关押的屋子旁边,杜爷派了一众手下把守。 欧阳云生道:“原来杜爷请我到这里来,是想挨着库房近些,好鉴别文物,而不是绑架我!” 杜爷道:“那还用说,当然不是了,我可不敢绑架你!开门!” 欧阳云生走进库房,在火把的映照下,看着大大小小的木盒箱子,心想:“这杜爷不知从哪里搞到了这么多文物?” 忽然间看到一排箱子的后面,扔着一块银白色带粉蓝色蝴蝶的真丝围巾,心想:这丝巾怎么这么眼熟?他擅长鉴别文物,自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凝神想了一下,这丝巾正是林晴烟的! 第十二章:魂游明朝 震耳一枪 欧阳云生打了几个喷嚏,道:“杜爷,我有鼻敏感,一闻灰尘就打喷嚏”,随手捡起林晴烟的丝巾围在口鼻之上,道:“我的围巾出车祸后就丢了,正好这里有一块儿,虽是女人用的,我也就不讲究,先戴上了!失敬之处,还请杜爷海涵!” 杜爷道:“公子轻便,本来是想把库房的东西搬到旁边屋子,请公子坐着鉴赏的!所以刚才只蒙住了公子的双眼,却留下公子的口鼻。外界传闻,公子鉴宝不是靠双眼看,而是靠闻的!但是东西太多,搬过去实在太麻烦!我刚才去晚了,就是在琢磨这个问题!不过,公子若有鼻敏感的话,该如何鉴别呢?” 欧阳云生道:“那些外界传言都不尽其实,我鉴宝靠的是真才实学,和闻不闻到气味并无关系!要鉴别哪些?请杜爷开箱吧!” 杜爷道:“先捡大件来吧!” 杜爷的两个亲信打开棺木大小的一个长方形木箱,里面露出一张紫红色的旧氏长案家具,欧阳云生在火把的照映下望去,只见那家具线条流畅、平滑光泽,长案边缘微微翘起,两侧和案腿都装饰着荷花花苞、花朵和荷叶。 欧阳云生伸出手指摸摸长案上的灰尘,又掀开丝巾一角,深深嗅了一下,忽然看到:在一间硕大的木工房中,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裸露着上身,满身是汗,正半蹲着用刷子为这张长案刷漆。旁边站着一个太监装扮的老男人和一位穿着珠光宝气的妖冶老女人,那老太监尖声道:“陛下的技艺又精进了,这长案巧夺天工,可有什么名目?” 那皇上道:“马上就要完工了,就叫紫榆雕荷翘头案吧!我还设计了一张可折叠的床,做完这个就动手做那个!” 那老女人道:“床还可以折叠吗?皇上的心思和双手都太巧了!” 那中年皇上满脸爱怜地看了那老女人一眼,道:“自然可以,折叠后可随身携带,到时乳母在御花园游玩累了,便可随时随地在这床上休息了!” 那老女人喜道:“皇上,这床难道是送给臣妾的?” 中年皇上道:“当然,最好的东西当然要先给乳母!” 那老女人受宠若惊,跪地撒娇道:“臣妾谢主隆恩!” 那老太监趁机奏报道:“东林党的人又在祸乱朝政、危言耸听,皇上看该如何处理?” 中年皇上淡淡道:“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吧!” 那老太监正中下怀道:“遵旨!” 欧阳云生看明白了,这长案的制作者是明代的天启皇帝朱由校,朱由校是传说中的“木匠皇帝”,以喜好制作木工、漆器著称于世。当然也是明朝最荒淫无道的君王之一,那老女人是他的乳母氏,二人似有私情。那太监正是臭名昭著的魏忠贤,专趁朱由校专心做木工活的时候进献谗言,为的就是让他顾不得细想,听凭自己摆布。想到这里,欧阳云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魂道:“杜爷,这是好东西,明代天启皇帝朱由校亲手做的紫榆雕荷翘头案,杜爷还是妥善保存吧!” 杜爷大乐,道:“公子真是有本事!” 欧阳云生却因为不小心看到了这史上最恶心的姐弟恋和最为卑鄙无耻之人而闷闷不乐,道:“杜爷,我们继续!” 欧阳云生又鉴别了几样文物古董,均为真品。他这次使用超能力时间较长,觉得疲惫不堪。对杜爷道:“杜爷,我不知您这批文物从何而来,看样子几乎都为真品,而且都是价值连城之物。我想不用再一一鉴别了!” 杜爷道:“甚好!公子还是稍作休息一下,我送公子和你的小,不,你的同事回家!” 欧阳云生轻轻咳嗽一声,道:“不休息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杜爷道:“好,公子这边请!” 走到门口处,又道:“我还有一件小东西很是稀奇,不是这批文物里的!是我一个朋友送的,能否请公子为我做最后一鉴。” 欧阳云生想了想道:“那就请杜爷拿出来吧!” 杜爷对自己的手下说:“你去我车里,把我的鎏金面具拿来!” 杜爷的手下听命而去,不一会儿抱来一只镶嵌着珠宝玛瑙猫眼的缤纷夺目的盒子,杜爷郑重接过,将盒子打开,盒中闪烁出万丈金光,差点将欧阳云生晃倒。欧阳云生下意识得遮了一下自己的双眼,杜爷道:“晃了公子的眼睛,我事先找人看过了。这面具是鎏金材质,若光论质地,并没有多值钱。但送我之人说过,这东西包含了太多故事,让我一定小心保管!我想请公子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何来历?” 欧阳云生揉揉双眼,仔细看去,只见盒子中装着一幅金色面具,虽然耀眼灿烂,但是因为时间久远,一些地方早已磨得灰暗残缺。从手工来看,面具棱角囫囵,并不鲜明,只是嘴角处浮现出一丝邪魅之笑,让人看起来不寒而栗。欧阳云生从小天赋异禀,能通过闻灰看到宝物由来,之后便越来越对文物古董兴趣浓厚,专门苦心研究了许久,还向名师学习过。所以,只要有记载之物,欧阳云生几乎都通晓出处,但如此诡异的鎏金面具倒是头一次见到。这面具又显然是被杜爷反复擦拭把玩过,精心装在昂贵的盒中,上面一丝灰尘都没有,根本连特异功能都无法施展。 欧阳云生心想:糟了,这次看来要交白卷了!但他素来傲娇,又一向在文物鉴赏方面所向披靡,根本没有遇到过挫折,所以不想在杜爷面前承认自己鉴别不出此物。何况还有张老板的事情夹杂中间,若是直接承认自己不行,岂不是之前自己所有的鉴别都要被动摇怀疑。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鬼扯两句,蒙混过关。但是戏还是要演足全套,他并不说话,正反左右观看此物,然后掀开丝巾一角,深深凑近面具一嗅。 那丝巾本来就是欧阳云生从地上所捡,虽然欧阳云生抖干净了上面的尘土,但是还是有微量剩余,更何况刚才欧阳云生又是看家具又是看书画的,又蹭上些灰尘。当他伏身去嗅面具的时候,些许微尘飘落到面具上,欧阳云生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戴着这面具正对着自己,拿起枪朝着自己的方向开了一枪。 第十三章:力挽狂澜 盗墓达人 只见子弹高速飞转而来,紧接着又听“砰”的一声,不知射入了谁的胸膛,直震得欧阳云生晕头转向、脑海中嗡嗡乱响。虽然不知道那戴着面具的女人是朝谁开了一枪,但画面中枪口直冲着欧阳云生,就仿佛是他自己被打中一样。场景之逼真惊险,蒙太奇效果之凌厉震撼,让欧阳云生吓了一跳,他这一大惊失色,也把杜爷吓了一跳。 杜爷道:“欧阳公子,你怎么了?这东西是否有何不妥?” 欧阳云生道:“没什么!辽代似乎出产这种金质面具,价格应该不菲。至于这面具究竟是何来历,恕小侄才疏学浅,判断不出!” 杜爷掰着十根手指,数了数,问道:“辽代是什么朝代?比清朝早些么?” 欧阳云生道:“辽代与北宋几乎同期,是少数民族建立的朝代。比清朝大约早了六七百年,据今大概已有千年!” 杜爷完全沉浸在这东西古老的出身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欧阳云生等于什么都没说。心花怒放、满脸堆笑,翘起大拇指道:“据今千年,那可厉害得很!公子真是人才,现在我就送公子回去!” 欧阳云生道:“好!”忽然间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杜爷大惊道:“欧阳公子,你怎么了?” 欧阳云生用手擦擦带血的嘴角,摇头道:“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只见五六辆黑色豪车飞驰而来骤然停下,从车上下来数十名黑衣彪悍的保镖,动作干脆利落、井然有序。最后下来的是一位矮个子的戎装老头儿,披着黑色的军阀军阀标配风衣,正是自己的父亲欧阳大帅! 欧阳大帅看到自己儿子嘴角带血,和杜万祥纠缠在一起,怒道:“杜老大,放开我儿子!”他带来的保镖统统举枪朝向杜万祥,杜万祥的手下也都纷纷举枪相迎! 欧阳云生摆手急道:“父亲,是误会,我和杜叔叔相谈甚欢,是杜叔叔救了我!” 欧阳大帅满脸关切道:“儿子,你不用怕他!他敢绑架你,还打你,今日我和他拼了!” 现场气氛紧张到极点,剑拔弩张、千钧一发。 欧阳云生道:“父亲,确实是杜爷救了我!” 杜万祥道:“欧阳大帅莫急,我们坐下来慢谈!”扭头对自己的人说:“都放下枪!”杜万祥的手下左顾右盼,面面相觑,不情愿地纷纷将枪收起,欧阳云生挡到杜万祥身前,道:“父亲,真是误会,你让兄弟们放下枪!” 欧阳大帅终于信了,道:“放下枪!” 欧阳府的保镖依言将枪收起。欧阳大帅道:“儿子,你过来!” 欧阳云生道:“父亲,您与杜爷找个地方坐下谈谈!”又转脸对杜万祥道:“杜叔叔,借我刚才呆过的那间屋子一用。” 欧阳云生与欧阳大帅、杜万祥坐在一起谈判,欧阳云生将事情的始末说给欧阳大帅听。 欧阳大帅脸色逐渐缓和,对杜万祥道:“无论如何也是你老小子不对,居然累得我儿子吐血,我都舍不得如此用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就可以玩儿命用吗?” 杜万祥抱拳道:“这次确实是杜某不对!”又哈哈笑道:“我倒是想用自己的儿子,可是我生不出如此能干的儿子啊,我那些逆子只会吃喝嫖赌、捧戏子和女明星,比不上欧阳公子万分之一!” 千穿不穿马屁不穿,欧阳大帅就爱听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也哈哈大笑。二人心中均想:我二人已共处t城几年,因为各种势力牵绊,也没探清对方虚实,所以都未敢捅破这层窗户纸,没有互相联系!借着今日之事,倒可以建立起合作关系。 欧阳大帅道:“无论如何,我儿子被绑架这件事疑点重重。我还得一查到底,而且我的管家失踪了。这些绑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杜万祥道:“杜某自当协助大帅彻查,有什么需要的,大帅尽管直言,要钱杜某出钱,要人杜某出人!” 欧阳大帅一脸不屑道:“钱和人,本座都不缺!倒是杜老板做如此大的文物生意,本座也想凑个热闹!” 杜万祥听他如此说来,先是一愣,脸上阴晴圆缺的表情转了一圈,随即缓和笑道:“是啊,这买卖不小,若有欧阳大帅保驾护航,就更加稳妥了!实不相瞒,这单生意是曾被大帅关在水牢中的张丰年介绍给我的!他说他和‘金刀洛阳铲’袁乐亭联系上了,还拿了几幅古画给我,说袁乐亭急于出手,可以贱卖。” 欧阳大帅惊道:“袁乐亭?就是那个闻名全国的盗墓贼?” 杜万祥道:“正是!” 听到‘金刀洛阳铲’的名头,欧阳云生也是一震,在当时的文物考古界,袁乐亭赫赫有名,无论多难盗的墓,只要他出马,基本上都能搞定。盗亦有道,袁乐亭极其在意自己盗墓界的行遵地位,很少卖赝品给买家。而且也不知是出于毁灭证据的需要,还是天生怪癖,只要是袁乐亭盗过的墓,绝无半分凌乱痕迹,都要整理得整整齐齐。而且据说这袁乐亭患有狐臭,只要是他盗过的墓都要放些鲜花进去,掩盖气味,也算是对古人尊敬的一众仪式。 想到这里,欧阳云生豁然开朗,心道:叶馆的办公室被整理得整整齐齐,还放有大束的百合花,难道是袁乐亭所为。可是奇怪呀,袁乐亭多少大墓都盗了,干嘛不把聚集在叶美娟办公室的文物拿走?难道是看不上眼,那又何必做如此阵势。而且疑似袁乐亭出现过的地方,都有林晴烟的东西落下,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我得赶紧离开这里,去找猫警长说个明白! 第十四章:船名无冕 鎏金面具 只听杜万祥接着道:“我找行家看过了,说张丰年带来的画都是真的,而且价位低廉,非常划算。于是我就向他买下了这几幅古画,过了一段时间,张丰年又找到我,说是要给我介绍更大的买卖,也是袁乐亭的东西,就是刚才公子帮我鉴别的这批文物,但我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买这一大批文物。张丰年就建议我把之前向袁乐亭贱买的几幅古画卖掉凑钱,正好赶着大帅要买画,张丰年就主动请缨帮我去找大帅谈生意,我还许了佣金给他。谁知道他就失踪了,他失踪不失踪本来也不关我的事。但是这笔生意我还想做,就到处找他,终于查明他被大帅关进了水牢。大帅的水牢进去容易出来难,我与大帅素无交情,当然不能明着向大帅要人。而且我一直怀疑,怀疑…” 欧阳大帅目光狡黠,道:“怀疑我把你的真画吞了!” 杜万祥笑道:“是啊,杜某今日才知道自己是大错特错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帅如此磊落,公子又是天降奇才,怎会如此行事?” 欧阳云生道:“父亲,你又不缺文物,干嘛要买古画?” 欧阳大帅道:“我看价格便宜,便心中痒痒,况且你又拍电报说你要回来了,我想有你鉴别,我自然不会担心买到假画。谁知道你乱晃了一个多月都没有回来,我也就拖他了一个月,那张老板天天到咱家软磨硬泡,想做成这笔生意。他是不知道你的本事,以为我在吹牛,等到你真的回来,他就傻眼了!” 欧阳云生摇头叹道:“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差点连自己的真画都被换走。” 听他提醒,欧阳大帅怒道:“对了,那个张老板在哪里?我非要了他的命!” 欧阳云生却道:“杜爷,张老板一直关在水牢,您是如何与袁乐亭的交易的?您见过他本人吗?” 杜万祥道:“并没有,那袁乐亭为保证自己安全,从来都只藏在幕后,不直接和人做生意,就算和人接触也戴着面具,几乎无人知道他相貌。”说到这里,欧阳云生想到了杜万祥刚刚让自己鉴别的那张鎏金面具,忍不住看了杜万祥一眼。 杜万祥猜透他的心思,摆手道:“欧阳公子不要误会,我那面具虽然也和此事有关!但绝不是袁乐亭平日所戴的面具,送我面具的另有其人!我找不到张丰年,但有一日却收到了袁乐亭的信,信上说张丰年被关在大帅的水牢,只要我救出张丰年,袁乐亭就与我继续做生意!我知道与袁乐亭做文物生意很有赚头,也想见见他本人。于是就派人潜伏到贵府,救出了张丰年。” 欧阳大帅脸色微变,道:“原来我的水牢并非密不透风,我帅府也是有奸细的。否则什么袁乐亭,怎会知道张丰年被我关在水牢之中。回去我要清理门户!” 欧阳云生就怕他老子大开杀戒,劝道:“父亲消消气,这袁乐亭是盗墓出身,多少隐秘墓穴都能查清,何况是咱家那半公开的水牢!父亲,你那水牢既然也关不住什么人,不如撤了算了。发现坏人,就送巡捕房好了!现如今是法治社会!” 欧阳大帅瞪他一眼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插嘴!杜爷,你从我的水牢中救走张丰年,安插了多少人在我帅府?我劝你赶紧撤走他们,否则别怪我大开杀戒!” 杜万祥行礼道:“不敢,不敢!我马上叫他们回来!” 欧阳云生道:“杜爷,你救出张丰年后,那袁乐亭联系你了?” 杜万祥道:“正是!刚救出张丰年,我的书房中就莫名其妙多了一封信,说是当天晚上子时码头会驶来一艘名为‘无冕’号的船只,里面装有文物。t城码头本来就是我的地盘,我马上派人去蹲守,果然子时驶来一艘白色的中型游轮,快靠岸时,一个身影从船上跃入海中。我的手下有的下海去找人,根本连鬼影都没找到!有的上船去查看,发现船上的仓库中藏满了文物。” 欧阳云生问道:“就是刚才我鉴定的那一批?” 杜万祥道:“正是!” 欧阳大帅则气得“哇哇”乱叫,道:“你雇不起人鉴定文物吗?抓来我儿子给你一船文物,一船文物地鉴定,你当他是机器吗?” 欧阳云生道:“爹你别插嘴,鉴定都鉴定完了,你急什么?” 杜万祥道:“大帅息怒,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不对!欧阳公子自从回t城后,鉴宝名气满城皆知,欧阳公子鉴定我那些从袁乐亭处买来的画是假的,说实话我将信将疑。我救出张丰年后,仔细盘问过他,他说公子鉴宝是有一套的,袁乐亭的画也绝对假不了,倒有可能是那些鉴定专家给以假乱真了!建议我找欧阳公子来鉴别这船文物,我想公子是大帅的儿子,自然不会干那些狸猫换太子的事情,于是便派人跟踪公子!” 欧阳云生道:“杜爷不必气,我不知道被何人加害,若不是杜爷,可能早已死于车祸,或真得被绑架了!话又说回来了,那袁乐亭就这么白白送一大船无价之宝给您?除了要救出张丰年外,他是否还提了什么条件?” 杜万祥道:“这就要说到我那鎏金面具了!” 欧阳云生豁然开朗道:“他要鎏金面具做交换?” 杜万祥道:“正是!所以我刚才请公子帮忙鉴别那面具!公子只说那面具是什么辽代之物,虽然距今久远,但是我估摸再值钱也比不上这一船文物。所以和袁乐亭做这单生意,我是值的!” 欧阳云生脑海中闪过那戴面具的和服女人开枪的画面,对杜爷道:“若单论价值,那面具都不如朱由校做的长案贵重。袁乐亭如此大费周张,要和杜爷交换这面具,恐怕另有深意。我看不出这面具的来历,杜爷又不愿透露这面具是何人所赠。但这面具所包含的不祥之气和戾气,我还是看得出的!还有这些文物,杜爷也是早些出手为妙。如此乱世,越是贵重的东西就越容易带来灾祸!” 第十五章:相同命案 相同齿痕 欧阳云生又道:“鎏金面具的来历不详,张老板的身份更加可疑。如果说张老板就是普通的牵线搭桥之人的话,为什么袁乐亭这一船文物的另一个交换条件是他?只有顺着张老板这条线索才能找到真正的袁乐亭。杜爷,此事疑点甚多,你还是叫人带张老板来问问吧!” 杜爷道:“正是!” 却见杜爷手下脸色沉重地进来,在杜爷耳畔悄声说了句话。 杜爷变色道:“张丰年死了!像是中毒而死!” 欧阳云生跳起来,急道:“小丽!我的同事呢?” 杜爷的手下道:“小丽小姐一直有人陪着,安然无恙!” 杜爷反手给了他手下一个大耳瓜子,道:“一直让你们看着张丰年,怎么回事?” 杜爷手下诚惶诚恐道:“杜爷饶命,看管张丰年的那两个兄弟也都死了!” 杜爷惊道:“竟敢在我和大帅眼皮子地下杀人,还杀得无声无息,真是奇了。”又对欧阳父子说:“还请大帅和公子稍事休息,我去简单处理一下!” 欧阳云生道:“我也与杜爷一起去看看尸体吧!” 欧阳大帅道:“我也有兴趣同去看看,杜老板,请!” 三人同时来到张老板的殒命之处,只见他七窍流血而亡,面露恐惧之色,衣服的领子紧紧遮住脖颈,看押他的两名杜爷手下也是中毒而死。 欧阳云生蹲下轻轻掀开张丰年的领口,果然其脖颈上也有一圈与叶美娟同款的野兽牙印,系镇墓兽所咬。杜爷两名手下的脖颈上却没有镇墓兽咬过的齿痕。 欧阳云生道:“这张老板的死状与我们学校刚发生的命案一样,我们还是报告巡捕房吧!” 欧阳大帅和杜爷异口同声道:“不能!” 欧阳大帅道:“儿啊!你是小孩子,不要管这些吓人的事了!我叫唐森送你回家,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杜老板谈,今天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大人处理!你对外什么都不要说了啊!” 杜爷道:“正是!今天的事情公子一定要保密!” 欧阳大帅一边往外推欧阳云生,一边对杜爷道:“没问题,我儿子嘴严得很!” 欧阳云生和小丽一起坐着欧阳家的豪车回家,欧阳云生问小丽道:“吓坏了吧?今天的事情都赖我,我请你喝咖啡赔罪好不好?” 小丽摇头道:“不了,我现在又累又困、又脏又臭,只想回家休息!还有学校那边,我等于旷了一天工,你是太子爷,自然没事,我这一天旷工,还得你帮我去解释一下!” 欧阳云生道:“好的,旷工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丽笑道:“你家的车我可不敢再多坐了,你送我回学校就行!” 欧阳云生笑道:“也好!”对开车的唐森道:“直接去美专!” 美专到了,小丽下车的时候,头发一低,欧阳云生又看到她的发簪,便道:“小丽,这个发簪虽然是你妈妈留给你的,但是你以后也不要戴了,这次一定听我的,好吗?” 小丽愣了一下,想想道:“好的,我听你的!”朝欧阳云生摆摆手,径自离开了! 唐森问道:“少爷,我们回大帅府?” 欧阳云生道:“不,我们去巡捕房!” 欧阳云生直接到巡捕房去找毛斯理,隔着毛斯理办公室的窗户,只见毛斯理与耿局长争吵得十分厉害。 欧阳云生想了想,敲门后推门进入。耿局长看到他进来,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转换成一幅和蔼可亲的面孔笑嘻嘻道:“欧阳公子,这里不是游乐场,您尽量少来,否则会沾染晦气!” 毛斯理却冲欧阳云生道:“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我也得去找你!” 欧阳云生道:“耿局长,我是来协助调查的!” 耿局长道:“那好,您和毛警长谈,我还有事,先去处理其他公务了!”临走时,又皱着眉叮嘱毛斯理道:“欧阳公子如此热心,你态度好些,别没大没小!” 毛斯理也皱眉道:“耿局长,你弄错了吧!他岁,比我还小两岁,谁没大没小了!” 耿局长无言以对,摇摇头开门出去了! 毛斯理瞥了欧阳云生一眼道:“坐!你怎么如此狼狈,做苦力去了?大帅之子,犯不着呀!难道是要创作苏联风格的现实主义画作,去体验劳工的生活了?” 欧阳云生听他讽刺自己,知道父亲没有将自己失踪的事情报案,也正好不提!瞪了毛斯理一眼道:“猫警长,我是协助调查来的,你非要挑衅是吗?” 毛斯理不以为然地笑笑,道:“好,欧阳公子对此案一直热心有佳,这次来巡捕房协助调查,可是有什么新线索要提供?” 欧阳云生道:“是关于为什么叶美娟的办公室为何会聚集了从第一二三特藏室置换出来的文物,而且被整理得整整齐齐,并放有鲜花的线索!” 毛斯理高冷一笑,扔出一沓子文件道:“公子想说是‘金刀洛阳铲’袁乐亭所为?” 欧阳云生点头道:“原来猫警长也查到了,从现场来看,叶美娟办公室的布置整理,非常像袁乐亭所为!但是袁乐亭又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倒像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他。或是故意模仿他,以求混淆视听。” 毛斯理轻蔑一笑道:“欧阳公子都能想到的,我们巡捕房又怎么会想不到?还有一条线索与此案相关,恐怕公子不知,最近有一艘私家船只,从大连港出发,目的地是日本,哪知道路过t城海域的时候,就神秘消失了。据密探报知,这不是一艘普通的船只,而是远在东北的那位前皇帝要带去日本的东西!谁能做如此爱国之举,又有如此本领,可以令一艘船只说消失就消失呢?江湖传闻,说正是‘金刀洛阳铲’袁乐亭所为!洛阳铲不盗墓,反倒盗起了船只。公子焉知这袁乐亭不在t城,焉知t城美专一案不是袁乐亭所为呢?” 欧阳云生摇头困惑道:“若说此案也是袁乐亭所为,可他有截获船只这样的大事需要做,又何必盯着美专的那些文物呢?莫非…” 毛斯理接话道:“莫非美专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十六章:分析案情 层层深入 欧阳云生心中盘算:美专肯定是有古怪,美专之外的古怪也着实不少。这失窃的船只不就是“无冕号”吗?也不知道杜爷拿走文物之后,把船弄到了哪里?原来我爹和杜爷接了人家一个这么大的烫手山芋,还以为捡到了宝!他俩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把“无冕号”的事情说出去,我到底说还是不说? 转念一想:算了,巡捕房也知道应该去码头调查,只是t城各种势力纠结复杂,巡捕房只是摆设,也就查查小案,来头太大的案子干涉不了,来头太大的人都得罪不起。我还是关心美专的命案吧,毕竟这件事情和我有关!话又说回来了,这个“金刀洛阳铲”真是极有智慧且侠义之人,这一招移花接木、借花献佛,既保护了文物没有流失海外,还给自己省去了许多麻烦。唯一奇怪的是,他和杜爷要那鎏金面面具做什么,那鎏金面具还被日本女人戴过,真是奇怪! 等他做好决断、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毛斯理斜着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瞪他一眼道:“干什么这么盯着我?” 毛斯理冷笑一声,道:“t城都传欧阳公子鉴宝时奇怪,我看你平时也奇怪得很!巡捕房是什么地方?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欧阳云生回敬他道:“谁说巡捕房不能发呆了,我分析案情行不行?” 毛斯理道:“好,我们来说案情。根据欧阳公子的线索提供,巡捕房核对了原始账本,查阅了t城美专图书馆关于西汉青铜镇墓兽的收藏情况,发现这镇墓兽确实是一对。其中一只作为t城美专图书馆馆长叶美娟凶案中的重要证物,已经被巡捕房保存。另一只去向不明。” 欧阳云生心道:另一只在慈禧墓中出现过,现在在哪里就不知道了。这件事我说出来,这只骄傲的猫也不相信。我把该做的做到,然后看他能查出什么来! 只听毛斯理继续道:“至于林晴烟失踪一事,我们根据欧阳公子的举报,询问了t城美专的周龙腾校长,周校长承认了自己与林晴烟有婚外恋情,但是并不知道林晴烟的去向。林晴烟截止到目前为止,已经失踪整整四天了。几乎与叶美娟的遇害时间相似,也就是说叶美娟死亡了几日,林晴烟就失踪了几日。叶美娟的死亡时间与林晴烟的失踪时间均约为10月29日下午到10月30日上午,在此期间周龙腾有明确的时间证人,可以证明周龙腾与命案和失踪案都没有关系!” 欧阳云生问道:“谁是他的证人?” 毛斯理道:“就是你的发小,好朋友邢海楼!” 欧阳云生心想:这次回来,邢海楼变了好多,成日里和周龙腾混迹在一起。但是他终究是自己的好朋友,也不能当着猫警长的面质疑他什么! 欧阳云生道:“也就是说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毛斯理道:“那倒也不是!美专最近闹鬼,有人反映总是能在夜晚听到野兽的低吼声和女人喊‘不要杀我,救命’的声音。这都什么年代了,鬼自然是没有的,有人装神弄鬼还差不多!只要我们跟这条线索去追查,不怕没有收获!” 欧阳云生不解道:“猫警长一向最瞧不起的就是我欧阳云生,为何把如此机密的部署说与我听?” 毛斯理笑了,笑得不怀好意,道:“我们巡捕房想请欧阳公子做我们潜伏在美专的卧底!” 欧阳云生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又臭又拽,莫名骄傲,我为什么要答应你?我堂堂大帅之子、上海美专的高材生、t城美专的美术老师、擅长东西方艺术,深谙油画、版画、雕塑、素描;国画、书法、丹青水墨、文物鉴别。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卧底,给你办事?” 毛斯理用洞穿一切的眼神望着他,似笑非笑道:“欧阳公子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欧阳公子也身陷此案,不想洗脱嫌疑吗?案件结束后,我们会给欧阳公子颁发个荣誉奖章,大帅好面子,恐怕也会很欣慰。我们还会发一笔奖金给公子,欧阳家虽然看不起这些钱,但是足够公子租一间画室,而不用再向大帅拿钱了!” 欧阳云生盯着他,想了想道:“成交!具体方案呢?” 毛斯理也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还回去当你的美专老师,继续整理文物。我们等鱼上钩,看看这鱼究竟是神神鬼鬼,还是‘金刀洛阳铲’?” 欧阳云生摇头叹道:“原来是用我当鱼饵啊?” 毛斯理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巡捕房会保护你的,你可是史上最贵重的鱼饵!” 欧阳云生甩开他的手道:“我累了,要回家!” 毛斯理满脸旗开得胜的表情,道:“欧阳公子,好走,不送!” 欧阳云生离开巡捕房,骂骂咧咧道:“真是一只幼稚的猫!” 唐森问:“少爷,这次我们可以回家了吧?” 欧阳云生道:“回家,睡觉!” 欧阳云生坐在车上,险些就要睡着了,忽然听到一阵电车响的声音,瞬间清醒了,下意识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却看到小丽背着个背包,正在等电车。她的神情落寞疲惫,眼眶红红,好像刚哭过,她那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果然很听话地摘掉了那枚来自慈禧墓的发簪。 欧阳云生正要打开车窗叫她,却见她一转眼上了电车,就这样与自己擦肩而过,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欧阳云生心中却很甜,对唐森道:“我们先去趟百货公司,我有东西要买!” 唐森道:“少爷累了,还是先回家休息吧!少爷想买什么,我一会儿再出来给少爷买!” 欧阳云生道:“我要的东西你不会买!快调头!” 唐森没有办法,只好调头开向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的物品琳琅满目,欧阳云生径直来到首饰柜台。 女营员天使般微笑道:“请问先生想买什么?” 欧阳云生环顾着那些首饰,道:“我想买发夹!” 第十七章:懵懂渐醒 失之交臂 那女营员道:“不知先生是要怎样的发夹呢?送给妈妈还是年轻女孩子?我可以为您推荐一款。” 欧阳云生脸红道:“我自己选好了!” 那女营员笑笑,不再多说。 欧阳云生看了半天,选定了一款铜制珐琅彩发夹,一朵粉蓝色的桃花盛开在淡绿色枝叶形状的底座上,与小丽母亲留给她的那枚发簪有几分相似。 欧阳云生想:这枚发簪虽然不如小丽的那枚值钱,但是样子相似,而且是合金铜制成不会变形,也不怕摔碎,珐琅彩也不会轻易掉色,关键是我还买得起! 欧阳云生正要交钱,唐森却替他抢着付了! 欧阳云生急道:“你这是干什么?” 唐森道:“少爷,就算唐森求你,我们赶紧回家吧!再不回去,大帅和夫人该以为你又失踪了,那还不得把t城都翻个底朝天!” 欧阳云生将银元强行塞到唐森手里,道:“好,现在就回去!” 欧阳云生回到大帅府时,欧阳大帅还没回来。欧阳云生不去管自己母亲的询问和啰嗦,随便吃了些点心和粥,倒头便睡。一觉睡到第二天大天亮,精心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格子西装,将买给小丽的发夹小心放在口袋里。看看时间不早了,吃了些早餐,便让唐森送自己去美专做卧底。 路过邢海楼的办公室时,欧阳云生想起小丽让自己帮忙解释一下旷工的事情,便打算去找一趟邢海楼。只见邢海楼办公室的门关着,走近正要敲门,却见门并未完全关严,露出一道细细的门缝。欧阳云生正要推门而入,却听里面传来若隐若现的周龙腾的声音道:“也好,趁着这个机会除去他的羽翼,否则真让他查出什么来,可就对我们不利了!” 又听邢海楼说:“正是!”然后两个人的谈话声便更为低沉了,欧阳云生听不清楚了,也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在算计谁,更不方便进去,只好转身去了图书馆。 美专的图书馆因为命案,已被禁闭多时,现在虽然除去了封条,但是仍空空荡荡。欧阳云生在垃圾桶中看到大力扔掉的枯萎百合,心中又想起‘金刀洛阳铲’的事迹,左猜右猜,也想不通这个侠义之士为什么非要从自己父亲的水牢中救出张老板张丰年。 正在他出神之际,忽然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正是西装笔挺的邢海楼,邢海楼道:“您老人家可算是回来了!昨天去哪里了?正好周校长要给我们开个会!”二话不说,拉着欧阳云生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除了周校长,还坐着两个人,都是巡捕房的探员。一个是毛斯理身边的小邓,还有一个是跟随耿局长的小吴。 小邓冲自己眨眨眼,欧阳云生明白他是不让自己多说话,于是就装作不认识他。 欧阳云生想:猫警长说派人保护我,却派了弱不禁风的小邓和小吴来,两个还抵不上大力一个,真不知道关键时候,是我保护他们还是他们保护我?周校长和邢海楼这一段时间频繁出入巡捕房,自然也认得小邓和小吴。却都装作神秘兮兮的,我也不捅破这层纸,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龙腾看到欧阳云生进来,连忙起身,道:“欧阳公子辛苦了,快请坐,正好今日图书馆有人事变动,我们先来开个小会!” 欧阳云生虽然不喜欢周校长,也知道他伪善。但毕竟他是校长,也没查出有什么大问题,便和邢海楼一起坐下来开会。 周龙腾道:“最近我校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图书馆馆长叶美娟女士因公殉职,馆藏文物被用心不良之人觊觎,关于学校闹鬼的传言日嚣尘上。为了平息不实谣言、保护整理学校文物、还叶美娟老师一个清白,校董事会决定对图书馆的人事安排和具体工作进行整顿。经校董事会决定,我校决定由邢海楼董事接任美专图书馆馆长一职。由欧阳云生老师继续全面主持三个特藏室的文物整理工作,聘用邓雷、吴涛二人辅助欧阳云生老师。不知在座各位是否有异议?” 欧阳云生道:“我对此安排没有异议,只是想问问我原来的助手大力和小丽什么时候就位?” 周龙腾将眼睛望向邢海楼道:“刑董事,关于此事,你向欧阳老师解释一下!” 邢海楼道:“邹大力天天散播谣言说特藏室闹鬼,校方已经把他开除了。至于陈小丽,她无故旷工一天,昨天周校长已经找她谈过了,希望她写份检查说明此事。她坚持不写检查,递交了辞职信。正好,奥,校方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所以特意为你雇佣了新的助手,小邓和小吴都不仅是文物整理方面的专家,而且身手都不错!” 欧阳云生恍然大悟,刚才自己撞见周腾龙与邢海楼密谋,要算计的人正是自己,大怒,道:“都不要再装了”,指着小邓和小吴道:“他俩都是巡捕房的人,这屋子里谁不知道。他们能帮忙整理鉴别什么文物?说,辞掉大力和小丽是校方的主意还是巡捕房的主意?” 周校长道:“欧阳老师您先冷静,辞掉他二人是校方与巡捕房一致协商同意的。邹大力和陈小丽本来就都不是学校的正式老师,是临时聘请来的,所以校方可以开除他们!如果欧阳老师觉得巡捕房的警探们不适合整理文物,学校会为你聘请更加专业的人才。” 欧阳云生道:“你故意炒掉他们两个,是生气我向巡捕房说出你和林晴烟的事情吧?趁机打击报复我!有种冲我来,迁怒别人干什么?陈小丽她没有旷工,她没来上班那是因为我俩一起被绑架了!我答应今天替她向校方解释清楚的,可你们却迫不及待地把她辞退了!” 邢海楼低声喝到:“欧阳云生,我们怎么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发疯!” 欧阳云生转向他道:“还有你,刑馆长,我的好朋友,你听好了,今天我也辞职,不干了!” 说着转头就要离开会议室,小邓和小吴连忙跑过去,一人一只手拉着他道:“欧阳云生,你去哪里?我们是奉命来保护你的!” 欧阳云生一使劲,甩开他俩,道:“回去告诉你们头儿,这个卧底我不干了,让他另请高明!我欧阳云生用不着被人保护!” 说罢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第十八章:遍寻不得 保镖点评 欧阳云生冲出校园,见自家的车停在校园门口,唐森却没在车内。 他心中烦躁,正好不想坐车回家,便百无聊赖地随意乱走,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小丽的画面。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既不知道小丽住在哪里,也没有小丽的任何联系方式,甚至若不是今日邢海楼提起,自己都不知道小丽姓陈。也就是说除了那一次患难之交外,自己和小丽一点都不熟。可是她却很听自己的话,自己让她不要再戴那枚发簪,她便没有戴。她昨天上电车时的表情,不只是疲惫不堪,还有被生硬辞退的委屈,可是自己当时一点儿也不明白,也没有叫住她,任由她坐着电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到现在找也找不回来。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亮:对,电车。 欧阳云生迈开两条大长腿,向电车站跑去,看遍了来往电车和电车站附近的茫茫人海,都没有小丽。看着看着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有些疼痛,抚摸胸口的时候,摸到衣袋里装着的那枚新买的发夹,拿出来在阳光下看看,那枚崭新的发夹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甚是好看。欧阳云生仿佛看到小丽戴着这枚发夹,在阳光下向着自己微笑,露出两个酒窝,可是,自己却送不出这枚发夹了。 正在迷惘之际,一辆黑色豪车停在欧阳云生身旁,唐森探出头来,道:“少爷,上车吧!” 欧阳云生皱眉道:“我不想回家,我很烦!” 唐森道:“少爷,咱不回家!我带你到处去找找小丽小姐!” 欧阳云生一愣,依言上了车。从后视镜看看平时冷酷得不得了,今日却异常憨厚的唐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小丽?” 唐森道:“刚才我在校门外等少爷,听到门卫聊天,他们说起图书馆的大力和小丽被学校开除了,我就去学校校办打听大力和小丽小姐的住址。” 欧阳云生一愣,道:“原来你刚才不在车内,是帮我去问询小丽的地址去了!多谢,有心了!” 唐森道:“我这一查才知道,他二人只是美专临时聘用来的,根本没填写住址。他俩来的时间不长,和学校的其他同事也都不太熟,学校也没有人知道他俩住在哪里。” 欧阳云生懊恼道:“也就是说没有办法找到他俩了!” 唐森道:“少爷,恕我直言,要马上找到小丽小姐是有些困难。不过少爷,你别灰心,以大帅在t城的势力,肯定能帮少爷找到小丽小姐的!” 欧阳云生叹了口气道:“我爹不会帮我找的,他不捣乱就是好的!你不知道我在上海的时候,我只要和女孩儿约会,他就搅散我。不过你说得对,他不帮我,我求求他手下的副官,肯定有人会帮我的!” 唐森道:“原来如此,少爷,我一直很奇怪,你生得如此英俊,是扎在人堆里一眼就会被鉴别出来的那种。又在上海呆了三年,上海那花花地方,又不缺美女,你怎么没带个女朋友回来呢?今天听你这样说,看来是大帅不许你交女朋友!” 欧阳云生苦笑道:“唐森,你可真是幽默,我又不是文物,什么叫扎在人堆里一眼就会被鉴别出来?我爹是老封建思想,天天惦记着给我包办婚姻,自然不许我谈恋爱。” 唐森漫无目的地开着车,问道:“少爷,你很喜欢小丽小姐吗?” 欧阳云生想想道:“我和小丽刚刚认识,其实并不是很熟,我也不清楚自己对她是什么感情。我只是觉得她因为我被开除,特别难受。我答应帮她的旷工做解释,却终归是说得太晚了,没起到作用!虽然我的解释可能也没用,但我就是纠结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和校方说清楚,如果早说清楚,他们就根本没有借口开除大力和小丽了!” 唐森心想:这大少爷一直被大帅过分保护,实在太单纯脆弱。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生养了一个柔情似水的儿子,不知将来基业如何能坐稳。 口中却劝欧阳云生道:少爷别看我平时粗枝大叶,我也是过来人。昨日少爷和小丽小姐在车上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少爷又跑到百货公司去给小丽小姐买发夹,自然是喜…不讨厌小丽小姐。少爷也不要难过了,不在这美专工作也挺好的!等找到小丽小姐后,我们给她另找工作。其实女孩子嘛,不工作也挺好的!” 欧阳云生苦笑道:“你说得都对,不讨厌她又能怎样,我现在该到哪里去找她呢?” 唐森道:“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我带上兄弟去查?” 欧阳云生道:“我不想回家,我爹总是控制我,温柔的陷阱。” 唐森道:“大帅是对你管得太严,不过这也不是完全不对。我们旁观者都看得清楚,在富贵公子中,你也算得上是一股清流!你没去抽福寿膏,没去追戏子、泡女明星,又懂文物,懂什么西洋艺术,虽然比不上什么民国四公子,但也是好样的!若论做父亲,大帅是成功的!” 欧阳云生虽然心中难过,但还是被唐森逗乐了,道:“唐森啊,你平时冷酷得像冰坨子一样,原来是深藏不露,你这彩虹屁吹得,让我们父子二人都晕头转向,我爹若听见你如此夸他,睡着了都得笑醒!” 冷酷到底的唐森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拍马屁,我说的是真心话。你是大帅唯一的孩子,大帅也是太疼你了!只是少爷的性格太过纯良,心眼太好,以后你是要继承大帅的事业的,为人处事还得再狠辣些!” “孩子”两个字启发了欧阳云生,后面唐森的话他根本没听到,他如梦初醒般对唐森道:“对,小丽曾经去过t城福利院,你带我去趟t城福利院!” 二人又跑到t城福利院,去见了那里的李院长,欧阳云生向她询问陈小丽的事情。 李院长却说:“我们院里从来没有叫陈小丽的人来看过孤儿!” 第十九章:别克轿车 人手植物 欧阳云生急道:“李院长,您是不是搞错了?陈小丽她肯定来过,她亲口对我说的!是不是来的人太多,您忘记了?” 李院长摇头道:“欧阳先生说笑了,如此乱世,自保都难,又有多少人能来看孩子呢?我又怎会混淆或忘记呢?只要来过的人,我们都会如实记录姓名,除非她用的不是真名!” 欧阳云生心头一紧,道:“您的意思是她没留下真名?”想了想道:“你能不能借我纸笔一用?” 李院长将纸笔递给他,欧阳云生埋头作画。一会儿一幅素描跃然纸上,李院长接过素描看道:“奥,原来你说的是,她不叫陈小丽!她叫雷霜,就是在我们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后来被收养,跟着养父母去了上海。最近才刚刚回来的,看了看我们,给孩子们带了些礼物。我问她养父母待她好吗,她说养父母前些年就去世了。我问她你在上海呆得不好吗?为什么要回来?她说有事情要办,我问她有没有地方住,若是没有地方住就住在福利院。她说有地方住,但是也没说住在哪里。” 欧阳云生一头雾水,道:“院长,你确定她一直叫雷霜?陈小丽是不是她养父母给她取的名字?” 李院长摇头道:“她的养父姓彭,她的养父母都是医生,信教、善良。收养雷霜的时候,雷霜就说不愿意改名字,她养父母就答应了,一直叫她雷霜。陈小丽肯定是她使用的假名!” 欧阳云生的头顶仿佛被人重重一击,有些惶惑,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只觉得自己重回t城之后,所有的人都和自己开了个大玩笑,所遇之人:或死亡、或失踪,或完全变了,或根本不存在,忽然间产生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李院长见他怅然若失,安慰他道:“小伙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急着找雷霜。其实你不用太着急,也不用太刻意,雷霜不是个有始无终的姑娘,有一天她需要找你的时候,你二人自可以再相见。” 一语惊醒梦中人,欧阳云生听她此言,心中如清风霁月般豁然开朗。他想:是啊,如若小丽有需要或在意我,自然会到美专来找我。与其这样失魂落魄地满世界找她,倒不如重回美专守株待兔。可是我已放下豪言,不再替邢海楼和猫警长卖命。哎,也罢,t城人都知道欧阳大帅府在法租界,小丽若有需要自然会来找我,若不找我,那她就不是我的那杯茶。 想通后起身和李院长握手道:“谢谢李院长,我留给电话给您,若是小丽,不,雷霜,若是雷霜再来福利院的话,麻烦您通知我一声。回头我让助手送一千个大洋来,算是我给孩子们的一点心意。”说罢,拿起铅笔,在自己画的小丽素描下面,签了自己的姓名,留下了欧阳府的电话号码。 唐森与欧阳云生驱车驶出敬老院,却看见辆黑色别克轿车飞也似地路过养老院,向远处飞驰而。正是将自己和老秦坐的车撞翻的那辆别克。 欧阳云生道:“快,唐森,跟着那辆别克,就是它把我和老秦开的车撞翻了,跟着它也许能找到老秦!” 唐森二话没说,踩油门道:“少爷坐好,我唐森的车技可不是一般得好!” 车子向子弹一样弹射出去,欧阳云生几乎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车子在那长满芦苇,左面水塘、右面麦田的郊外小路上行驶了很久,终于看到那辆别克轿车被半掩半现地弃置在路旁的芦苇丛中,沉甸甸、金黄色的芦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摩擦着轿车的顶部。车门虚掩着,看起来里面空无一人。唐森对欧阳云生道:“少爷,我下去看看,你坐到驾驶座上来!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赶紧开车离开!” 欧阳云生拉住他的胳膊道:“我和你一去!” 唐森斩钉截铁道:“少爷,从现在开始,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欧阳云生见他不容置疑,只好道:“我知道了!” 他唐森拔出枪来,推门下车,猫腰前行,凑到别克车前左右侦查,然后立直身体,冲欧阳云生道:“少爷,车里什么都没有!” 欧阳云生下车,看着已经收割完的只剩下短短一层麦茬的田野,忽然间发现麦茬正中的田野上仿佛开出了一株白色的菊花。他觉得不对劲,不像是菊花,倒像是一个人伸出的求救的臂膀从土中生出,手是张着的,呈现出菊花的形状。欧阳云生揉揉眼睛,再次看去,没错,是一只伸出泥土的胳膊和冲天铺张开的手。 唐森把别克车搜查了个遍,并无可疑之处,回头看到欧阳云生脸色煞白、神色惊恐,张着嘴巴望着麦田,道:“少爷,你怎么了?” 欧阳云生指着麦田道:“唐森,你看,那里长出来一只人的手!” 唐森定睛一看,也吓了一大跳,拿着枪朝着人手走去,欧阳云生紧跟其后。果然是一只男人的肥厚的手掌从泥土中伸出,露着半截胳膊和条格的衬衫。 欧阳云生过目不忘,悲怆道:“这是老秦的手!” 唐森也想到了,一言不发,用枪把挖土。欧阳云生返身到车上寻了把铁锹来,两个人一块挖土,不一会儿就挖出了老秦的尸体,只见他七窍流血,眼睛圆睁、嘴巴微张,面露惊恐之色,显然已经死了多时。欧阳云生轻轻掀开他的衣领,一圈野兽咬过的痕迹昭然可见。 第三个人了,老秦是第三个中毒而死,脖颈上有镇墓兽齿痕的人。欧阳云生想起老秦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如今却死得不明不白,心中悲愤异常。 正在此时,小路上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无处不在的毛斯理又到了! 毛斯理下车道:“欧阳云生,巡捕房接到报案,说这里发生命案,你和你的手下正好在案发现场,跟我回巡捕房接受调查吧!” 欧阳云生叹道:“好,我跟你回去!” 第二十章:千头万绪 全城通缉 欧阳云生与他最讨厌的猫警长对峙着坐在巡捕房的审讯室中,这是他第三次与毛斯理对坐了,前两次他心无芥蒂、气场颇足。这一次他刚刚经历了小丽不辞而别、老秦惨死等事,心中挣扎郁结、困惑颇多,不禁有些垂头丧气,更何况自己被撞、老秦失踪、张老板丧命,乃至那一大船文物落到杜爷和自己父亲欧阳大帅手中的事情,自己都瞒着毛斯理没说,到现在也没想好该不该说,不禁气势上就弱了。 毛斯理眼光狠毒,善于察言观色,看到他蔫了,气势更加汹涌,倨傲道:“欧阳公子,你不是不帮巡捕房做卧底了吗?怎么又在命案现场出现了?说吧,你好好地跑到荒郊野外干什么去?” 欧阳云生看他一眼,诧异道:“猫警长,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快就赶到了郊外,我们发现老秦尸体的地方?” 毛斯理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欧阳云生道:“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再配合调查!” 毛斯理道:“有人向巡捕房举报,说郊外发生命案。现在该你回到了吧?死者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毛斯理道:“死者是我家的管家老秦,我在那里是因为我刚从福利院出来,在福利院门口看见了那日撞翻我家车的别克轿车呼啸而去,于是便让我的保镖追了过去。等追到那车时,车被弃置在路旁,车中已经没人了,我们正要返回,看见空旷的田野中伸出一只手来,等到把人挖出来,才知道死者是老秦!” 毛斯理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最后一次见老秦,是什么时候!” 欧阳云生道:“前天上午!” 毛斯理不动神色道:“什么地方?” 欧阳云生道:“我家车中!” 毛斯理道:“那时你们在做什么?” 欧阳云生道:“在去福利院的路上!” 毛斯理道:“你倒是有爱心,三天两头去福利院干什么?” 欧阳云生道:“我的同事陈小丽要去福利院看孤儿,我和老秦开车送她去!” 毛斯理道:“后来呢?” 欧阳云生道:“我们的车被迎面而来的别克轿车撞翻了,再醒来时,我和小丽被漕帮的杜万祥救了,老秦失踪了!” 毛斯理道:“那你今天为什么又去福利院?” 欧阳云生道:“你们把小丽辞退了,我找不到她,就到孤儿院去打听消息!” 毛斯理冷笑道:“原来是去追女孩儿的!” 欧阳云生挑挑双眉,不悦道:“你不要胡说,我看她一个女孩子孤苦伶仃得可怜,才去找她的!” 毛斯理冷笑着点头道:“欧阳公子心眼好,那我问你,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欧阳云生咬着嘴唇不语。 毛斯理道:“你不说也好,我来回答你!陈小丽根本就是假名,她真名叫雷霜。” 欧阳云生道:“是福利院的李院长告诉你们的?” 毛斯理道:“李院长已经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们了!就在我进这审讯室的前一刻,我的手下告诉我,他刚刚接到福利院的电话,说李丹,也就是你口中的福利院李院长已经死了,死法与叶美娟、秦忠一样,中毒而死,脖颈上有齿痕。” 欧阳云生站起来道:“你们怀疑小丽,不,怀疑雷霜?” 毛斯理道:“我们收到确切消息,雷霜是袁乐亭的同伙。所有的命案都和她有关系,但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何在?我们还没有调查清楚!” 欧阳云生又瘫坐回椅子上,他虽然不完全相信毛斯理的话,但一想到雷霜所戴的那枚来自慈禧墓的发簪,也觉得她确实有些可疑,不禁动摇起来。脑海中乱成一团,不知该说些什么。 毛斯理靠近他,一双眼睛射出手电筒式的锋利光芒,紧紧盯着他道:“想要为死者讨个公道的话,你就要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地说出来!就因为你向巡捕房隐瞒了太多东西,才导致接连的命案发生。” 欧阳云生心中千头万绪,也没听出毛斯理说的话有多么不讲理。想了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毛斯理。 毛斯理用左手揉着自己的两边太阳穴,思考了半天,道:“据你所说,目前因为此案丧命的已有五人。叶美娟、张丰年、杜万祥的两个手下、秦忠、李丹。失踪的有一人,林晴烟。文物的事情巡捕房没能力管,但命案和失踪案是一定要管的!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死亡和失踪的这些人,都与雷霜有关。叶美娟是雷霜的上级;张丰年与杜万祥的两个手下死的时候,雷霜就在近旁;秦忠因为送你和雷霜去福利院,所以也认识雷霜;李丹是雷霜所呆过的福利院院长。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找到雷霜。” 说完,看了看目瞪口呆的欧阳云生,笑道:“欧阳公子,你痴心错付了吧?” 欧阳云生道:“我认为,这一切不一定都是雷霜所为!从细节才能看出真相,如果都是雷霜干的,美专为什么会半夜闹鬼?如果都是雷霜干的,为什么死者的脖颈上都有镇墓兽的齿痕?如果都是雷霜干的,她为什么不早早一走了之,为什么还跟我一起回来等着被你们辞退?雷霜没必要这么做啊!那别克车显然是主动引我去发现老秦的尸体的,之后便有人向你举报看到了老秦的尸体,这一切都扑朔迷离!” 毛斯理冷笑道:“你说得对,不一定都是雷霜干的!袁乐亭肯定也在t城,事情若是他二人合谋,便顺理成章。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维护这个雷霜?不过无论如何,案情的关键就是雷霜!找到雷霜也许就能找到袁乐亭。不好,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不在t城了,来人,全城,不,全国通缉雷霜!”说罢,扔了一支笔和一张纸给欧阳云生道:“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欧阳云生疑惑道:“干什么?签字画押?” 毛斯理不怀好意地笑笑道:“你不是画家吗?画幅雷霜的素描!通缉她用!” 欧阳云生站起身来,盯着毛斯理,一字一句地说:“猫警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得很讨厌!” 第二十一章:T城首富 简家小姐 欧阳云生回到家,看见厅中自己的父亲不知在和母亲说什么,谈得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眼神与胡子齐飞,母亲也笑得甚是高兴。欧阳云生猜想父亲肯定是和杜爷谈妥了文物生意,大大赚了一笔,所以才这么高兴。 他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叫了声“爸,妈。”转身就要上楼回房休息。 欧阳大帅道:“儿啊,你明天不要去美专了啊!” 欧阳云生道:“我以后都不会去美专了,我准备辞职!” 欧阳大帅一愣道:“甚好,那个美专麻烦得很,一会儿命案,一会儿闹鬼的。咱们不干了啊!明天中午陪爹吃饭!” 欧阳云生不高兴地问道:“爹,你知不知道老秦死了?” 欧阳大帅道:“我听探子说了。儿啊,我知道你重感情,老秦死了,你心里不好受。不过生死有命,这也是老秦的劫数。爹本来想干涉的,可是案子巡捕房接手了。爹也得给他们面子,就交给他们查吧!” 欧阳云生摊开手掌,道:“拿来!” 欧阳大帅奇怪道:“拿什么?” 欧阳云生道:“给老秦家里的抚恤金!” 欧阳大帅用手在他手上拍了一掌,道:“要的,要的,我一会儿就派唐森送去!” 欧阳云生故意要宰他老子一笔,道:“爹,你要给就多给些!一千块大洋,怎样? 欧阳大帅有些心疼,正犹豫间,欧阳夫人道:“儿子说得对,老秦为欧阳家效力二十多年,多给些抚恤金,不为过!” 欧阳大帅狠狠心道:“好,就给一千块大洋!” 欧阳云生道:“爹,我答应了给t城福利院捐献一千块大洋!爹也一并兑现了吧!” 欧阳大帅嘴张得老大,张口结舌道:“儿啊,你这爱心也太泛滥了吧?你这不是坑爹吗?” 欧阳云生道:“话我已经说出口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爹你若不答应我,我以后不帮你鉴别文物了!” 欧阳夫人劝道:“老爷,你就应了儿子吧!儿子也是在为你积德行善。这么多年来,我也见了些显贵政要的孩子,就属咱孩子最乖,既不给你惹事、不乱花钱,还能帮你赚钱。儿子想做善事,你就答应他吧!你不是让儿子明天陪你吃午饭吗?他若不高兴,不去了怎么办?”说罢冲欧阳大帅眨眨眼睛。 欧阳大帅会意,道:“阔以(大帅是成都人),儿啊,就听你的,给福利院再捐一千块大洋,一会儿让唐森一并办了!明天你可一定要与我去吃午饭啊!我让你几位姨娘去百货公司给你买衣服去了,明日打扮得帅些啊!” 欧阳云生听他们话里有话,道:“明日是什么鸿门宴?你们不说清楚,我不去!” 欧阳大帅道:“哪里是什么鸿门宴,就是陪爹和简义简先生吃午饭!” 欧阳云生知道简义是t城数一数二的大资本家,人脉极广、富可敌国,笑道:“爹,你又和他勾搭上了?” 欧阳大帅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叫勾搭上了?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 欧阳云生道:“那你们吃你们的午饭,扯上我做什么?” 欧阳大帅见瞒不住,只好实说:“自然是简先生有些文物,需要你帮忙鉴别一下!”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叽叽喳喳、莺莺燕燕之声,欧阳大帅的几位姨太太花红柳绿、娉娉婷婷地进门而来,看到欧阳云生异口同声道:“正好让云生试给我们看,我们买的这些衣服,哪件最好看?我们是打了赌的,赌胜的那个今天晚上请吃宵夜!” 欧阳云生急道:“爹,明天不是鉴别文物吗?还用得着让姨娘们给我买这么多衣服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欧阳大帅笑道:“简义的女儿,简小姐明天也去!” 欧阳云生顿足道:“爹,你能不能不这么老套?” 欧阳大帅开怀笑道:“不能!” 欧阳云生穿着浅蓝色的衬衫、笔挺的西服坎肩,端庄地坐在t城最有名的宴宾楼的雅间中,陪着自己的父亲喝着普洱茶。 一会儿,一个相貌清雅的中年瘦高男子挽着一位穿着时髦洋装的美丽小姐进入雅间。欧阳大帅连忙站起,笑着寒暄道:“简老弟,这就是令爱吧?真是比挂历上的明星还好看!” 那美丽小姐十分爽朗,笑道:“欧阳伯伯,谢谢夸奖!你也很帅嘛!” 简义上下打量一番欧阳云生,对欧阳大帅道:“人中龙凤、人中龙凤,欧阳公子名震t城,相貌原来也这般不俗!” 欧阳云生道:“简叔叔好!” 欧阳大帅道:“简老弟,你笑我是粗人,我也要自夸几句。我欧阳彪生平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这个儿子。” 欧阳云生捅捅自己的父亲,悄声说:“父亲,你不要这样,让简叔叔笑话!” 简义道:“欧阳公子不必谦虚,最近向我夸你的,可不止你父亲一人。那漕帮的杜万祥老板、美专的周校长、警局的耿局长都夸公子大才。” 欧阳云生心想: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组合呀?我认识的几个人统统跳将出来了。尴尬道:“前辈们谬赞,让简叔叔见笑了!” 那简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爸爸,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都和老夫子一样!” 欧阳大帅道:“简小姐说得对!我们坐下来,吃饭!” 欧阳云生看今日的几道菜品都甚是清雅,心想:菜是父亲点的,父亲是个粗人,喜欢吃辣,今天点了这些高级菜,肯定都是投简氏父女的喜好,这功课看来是没少做。 只听简义道:“我一向认为这鉴宝之事都是老先生最在行,一来老先生读的书多,二来实践经验丰富。没想到欧阳公子如此年轻,就深谙此道。我倒是想知道,公子是如何达到此行巅峰的?” 欧阳云生正喝着一口茶,听他如此说,茶水都呛了出来,脸红道:简叔叔得到的消息也不尽属实,我哪里达到什么巅峰了? 欧阳大帅道:“我是他老子,我最有发言权,这事他不好意思,我来说!” 第二十二章:天纵奇才 异禀由来 欧阳大帅道:“云生一周岁的时候,我们让他抓周。各种各样的东西摆了一桌子,他看到后很高兴,张着双臂就要过去拿东西。奶妈抱着他,他伸手先抓了个金镯子。我一看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这不又是一个贾宝玉吗?虽然我欧阳彪也风流过,可是我的儿子是要做大事的,喜欢钗粉首饰怎么行?谁知道,他只把玩了一下那镯子,就随手扔了!之后又拿起一个砚台,看也没看,就放在鼻子下面闻。我这下稍微欣慰了一些,难道我欧阳家要出个文人?想想也不对,我欧阳大帅的儿子,还是习武好,要不怎么继承我的基业?还是他娘懂我,看我的脸色不好,于是就劝我道:‘从文也好’”! 欧阳大帅虽然是粗人,但从小好听评书,讲起故事来喜欢前因后果铺垫,夹杂细腻幽默的心理描写,欧阳云生嫌他啰嗦,有些坐卧不宁,但简氏父女却听得津津有味。 又听欧阳大帅道:“云生他娘说,现在的文人也不是没用武之地,可以出国留学,什么‘师夷长技’。云生他娘八卦得很,满嘴新名词。但这句话着实是说到我心坎离去了!只听云生却对着那砚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他娘就说,是不是衣服穿少了,受了风寒?过去摸了摸云生的额头,说不烫呀!却见云生有点发呆,那时云生还不会说话,这个时候也不哭也不闹,表情怪异,我以为他中邪了,赶紧从他手中抢过砚台,对手下说:‘拿走,拿走!’哪知云生却急了,又哭又闹,挣扎从我手中要回了砚台。” 欧阳云生给他爹倒了一杯茶,不耐烦道:“爹,你这故事太冗长了!” 简小姐眨眨大眼睛,对欧阳大帅道:“欧阳伯伯,故事很好听,您继续!”说完瞪了欧阳云生一眼! 欧元大帅道:“云生一下午就拿着那砚台,直到睡着了,他娘才从他手中扣了出来!我觉得这砚台奇怪,便找了位先生来鉴别一下!那先生告诉我,这砚台是什么老虎盖,是个老物件,值钱得很!” 简义奇道:“老虎盖砚台?” 欧元云生尴尬笑道:“简叔叔,是东汉卧虎盖三足石砚。也不知我爹当时从哪里搞到的?” 欧阳大帅摸摸光头道:“我也忘了,反正是当时为了让你抓周,让下人们从库房中搜罗来的!” 简义赞道:“公子这大才原来确实是天生的!” 欧阳云生道:“当时的事情我也记不清了,后来查过这尊古砚,确实是东汉的东西,砚台这东西并非越古老就越值钱。但这古砚雕刻精美,盖子上的虎头栩栩如生,最关键的是被才女蔡文姬使用过,所以意义非凡,是无价之宝!” 简小姐不屑笑道:“你怎么知道是蔡文姬使用过的?你看见了?” 欧阳云生正色道:“我确实可以亲见!” 简义非常感兴趣道:“我也想知道,公子如何亲见?” 简小姐笑道:“爸爸你没认真听,欧阳伯伯刚才说了,他闻了闻砚台就开始打喷嚏、发呆,然后就知晓了这砚台的由来!” 欧阳云生认真道:“我确实是闻灰鉴宝!” 简小姐一仰脖子,倨傲道:“你可知道欧美有个节日,愚人节。不过不是今天!” 欧阳云生强忍住怒火,道:“我学西洋艺术的,怎会不知愚人节?不过我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简义呵斥女儿道:“纹纹,你不能如此没有礼貌。我相信大帅和欧阳公子所言!也很钦佩欧阳公子的才学!” 欧阳大帅道:“是啊,云生很用功的,有一段时间他努力研究文物古董常识,我还请了老师教他,就算他不闻,也能说个大概出来!” 简纹道:“不是可以靠天赋吗?干嘛还要靠努力?” 欧阳大帅道:“他八岁那年生了场病,病好之后,这异能就消失了!” 简氏父女都是大惊,异口同声道:“啊?” 欧阳大帅道:“等云生会说话之后,遇到珍贵物件,闻了之后,就会告诉我他看到了什么。一开始我也不信,后来问过行家,却发现他说得都对。可谁知道,他八岁那年得了风寒,等病好之后,那闻灰鉴宝的天赋便消失了。云生不开心,便央求我请了老师教他鉴宝,还读了好多的书。” 简义道:“敢问公子的老师是哪位?” 欧阳云生道:“简叔叔,实不相瞒,我的老师太多了。我当时还和父亲住在北平,便满大街地逛古董店,向掌柜老板们聊天请教,有学识渊博的,便家里,让他们指点我!后来父亲的军队又在几处驻扎过,无论到哪里,我都向当地的行家学习。十岁那年,我已对古董鉴别这行略通。” 欧阳大帅道:“云生记性超好,过目不忘,学会了鉴宝,他的心情又好了,我也老怀安慰。他十岁那年,我们在h省,当时我带他去拜访h省高官朱崎宗,车开到半路,司机忽然停了下来。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慌忙拔枪,司机却说:‘大帅,路中央有只白颜色的刺猬!’” 简纹悠然神往道:“白色的刺猬,好可爱呀!” 欧阳大帅道:“我的司机说,白色的刺猬是仙物。我们得下车去拜拜!我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不信这些,但是想为儿子拜拜也好,就带着云生下了车。我们三个冲刺猬拜了下去,等磕完三个头之后,我才发现云生和白刺猬都不在了!我急坏了,和司机到处找,半个时辰之后,云生回来了,小脸很脏,穿的西装外套搭在肩膀上,又脏又破,都是小洞。我搂住他,急道:‘儿啊,你去哪里了?让爹担心死了!’云生道:‘爹,我觉得这白刺猬就这样呆在路中央有危险,我把它带到麦田里放生了!’我怕他被刺猬扎到,拉着他的手左右端详,道:‘回来就好,没被扎到吧?’云生道:‘我用外套把他带过去的,我没事。我还把我的朱古力饼干留给了它!’” 简纹笑道:“真有趣!后来怎样?” 第二十三章:白色刺猬 神奇治愈 欧阳大帅继续叙述道:“我看云生安然回来,想到已经和朱高官约好了,不能迟到太多,便催着云生上车。在朱高官家,云生看到他家墙上挂着一幅都是龙的画儿,不禁呆立住了!朱高官看看云生,对我说:‘令郎相貌清奇俊雅,看样子对书画也颇有研究。’又摸着云生的头道:‘怎么,喜欢这幅画吗?’云生道:‘喜欢!’朱高官道“‘有品位!’” 简义插嘴道:“还请问公子,这都是龙的画儿的具体名目是什么?” 欧阳云生道:“是南宋陈容的《六龙图》!” 简义微笑道:“简某不才,也听过这幅画!这幅画有名的很,不过我们这些外行,不知道这画的好处在哪里?” 欧阳云生道:“首先,龙的寓意好!其次,陈容号称张僧繇第二,张僧繇是成语画龙点睛故事的主角,画龙自然惟妙惟肖。陈容号称张僧繇第二,足见他画龙功底的深厚。再次,陈容画龙常常是脱下头巾之类的衣物蘸取墨汁便信手涂抹,以制造一种独特的湿润感。然后再拿笔勾勒补充,完成全画。因为画法奇特,所以著名。第四,这幅《六龙图》的主人曾是乾隆皇帝,贵气恐怕没少沾染。” 简义竖起大拇指道:“欧阳公子虽然失去了异禀,但是才学足可以弥补一切!” 欧阳大帅听他夸奖儿子,甚是高兴,道:“关键是,我儿自从放生了那只白刺猬,他的异禀就回来了?” 简氏父女又一同惊奇道:“哦?” 欧阳云生道:“在饭桌上谈论这事本来不雅,但既然我父亲已经说到这里,我就明言吧!我将那刺猬放生,给它饼干吃,它却冲着我放出一股气体,味道很臭。我大病之后,落下鼻炎的毛病,总是闻不到气味,所以也失去了闻灰鉴宝的本领。这臭气冲进我的鼻子中,在我鼻子中霸道冲撞,我忽然感觉鼻腔通畅,身边的泥土草香都不再像从前那样含含糊糊,而是变得真切了!我在朱高官家看到六龙图,靠近之后,竟然又闻到了灰尘的气味,我打了个喷嚏,看到一个梳辫子、穿龙袍的年轻人将这幅画赏给一个梳辫子的老头儿!我意识到自己的鉴宝能力又回来了,非常高兴,大叫:‘这是年轻皇帝赏赐给一个老头儿的’!朱高官大惊失色,道:‘公子虽然还是少年,但学识真是渊博,这幅画的确是宣统皇帝赏赐给他的生父的!后来辗转到了朱某手中!’” 简纹笑得将一口茶喷了出来,喷了欧阳云生一身,道:“原来你的病是一只得了白化病的刺猬的臭屁治好的!” 欧阳云生不高兴道:“事实如此,有什么好笑的?” 简义也道:“纹纹,你不要总是捉弄欧阳公子。你们两个年轻人,别总是陪着我们这两个老头子了,一起去看个电影、喝喝咖啡什么的。” 欧阳大帅道:“对,对,我叫保镖送你们去!” 简纹道:“也好,欧阳伯伯,你让司机送我们去大光明影院。” 欧阳云生对简家千金没什么好感,本想拒绝,忽然见简纹冲着自己眨眼睛,只好把想好的话又咽进肚子里。 简纹起身,拉起欧阳云生就走,道:“爸爸,欧阳伯伯,你们慢慢谈,我们走了!” 简义对目瞪口呆的欧阳大帅道:“哎,小女让我宠坏了。” 欧阳云生与简纹坐在车上,欧阳云生问:“简小姐,我们去哪里?” 简纹道:“我们去白楼咖啡厅喝咖啡吧!” 欧阳云生叹气道:“好,你说了算!” 白楼咖啡厅在德租界内,十分有名。咖啡厅内布置得意趣盎然,很有情调,咖啡与蛋糕的香味扑鼻而来。 简纹要了咖啡和冰淇淋,欧阳云生摇头道:“刚吃完午饭,你还吃得下吗?” 简纹将他一把按在椅子上,冲他眨眨眼睛,道:“刚才陪着两位老爷子,谈了半天文物古董的事情。我们谈谈西洋油画可好?” 欧阳云生道:“好!” 两个人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耗费了半个时辰,欧阳云生很明显感觉这简小姐是在没话找话。 那简小姐瞥了陪着他们的唐森一眼,只见唐森正在百无聊赖地看报纸。于是从包中拿出纸笔,写了个纸条,偷偷递给欧阳云生。然后起身道:“我去趟洗手间。” 欧阳云生看那字条上写着:到洗手间门口等我!于是也起身对唐森道:“我也去趟洗手间!” 唐森起身要陪同,欧阳云生又将他按回椅子,道:“不用陪,出口只有一个,我没危险,要是让简小姐看到,我上洗手间都得有人陪,那多没面子!” 唐森认为他说的话有道理,便乖乖坐在椅子上。 欧阳云生刚一到卫生间,就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拉住了,简纹在他耳边悄悄道:“嘘,别出声,我们甩开你家保镖,出去逛逛!” 欧阳云生也悄声道:“可是出口在他眼皮子底下!” 简纹道:“跟我来!”二话不说,拉着欧阳云生七拐八拐,从白楼咖啡厅的后门出去,跑到了大街上。 两个人跑了一阵,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欧阳云生问:“这后门这么隐秘,唐森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简纹道:“你不是t城人,当然不知道。我从小和父亲在白楼咖啡厅里喝咖啡、吃蛋糕,早把这里的环境摸得一清二楚!” 欧阳云生道:“非要甩掉唐森,我们去哪里?” 简纹笑靥生花道:“拜托,你爸和我爸是让我们两个约会的。带着一个大男人,怎么约会?” 欧阳云生听她言辞大胆,不知她此话是真是假,不禁有些发愣。 简纹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不过难得我们出来透透气,就装作情侣好了!”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欧阳云生道:“你站在我旁边,倒是不给我丢人!” 欧阳云生调头就走,简纹顿足急道:“你去哪里?” 欧阳云生道:“我回白楼咖啡厅找唐森,我陪你闲逛一下午,回去还得听我爹‘儿啊,儿啊’地教育半天,不划算!” 简纹追上他,拽住他的胳膊道:“欧阳哥哥,你就陪我一下午吧!难得见到你这么有趣的人,求你了!” 欧阳云生看着她正色道:“好,陪你一会儿也行,但是约法三章,和我在一起,不许嘲笑我、不许捉弄我、不许一个人溜走!” 简纹抱拳道:“遵命!” 欧阳云生笑道:“我是外地人,没来t城几年,这些年又都呆在上海。地头蛇小姐,我们去哪里,你说了算!” 简纹歪着脑袋道:“我带你去t城的古城老街转转!保证唐森想不到那里!” 第二十四章:古城老街 天降污水 欧阳云生与简纹一人乘坐一辆黄包车,来到古城老街。古城老街座落在美丽的t城河河边,售卖各种古董文物、胭脂水粉、书画扇面、苏绣乐器,也卖民间手工艺品和从西洋传进来的新鲜玩意。长年人山人海、络绎不绝,在这里可以吃到t城最著名的民间小吃,也可以看到杂耍表演、京剧昆曲。 欧阳云生和简纹一起逛得十分开心,夕阳西下,将琳琅满目的古街镀上了一层金色红色相融交汇的温暖色彩。欧阳云生拿出怀表,看看时间,道:“简大小姐,我该送你回去了!” 简纹在夕阳中转身,与林晴烟、雷霜相比,却是另一番明媚容颜,欧阳云生忽然有了想要画画的冲动。 简纹不知他心中所想,拉着他手道:“我带你串小路回家!这样快很多!”拉着欧阳云生便走向小巷,行到一处偏僻之处,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浇得欧阳云生透心凉,仔细闻闻,还散发出一股臭气。任是简纹躲得快,头发和裙摆上也沾染了许多。两个人朝上面望去,只见歪歪斜斜的二层小楼上,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正在匆忙躲藏。 简纹道:“追!”脱下高跟鞋,拽起裙摆,便飞奔着上楼追去。 湿漉漉的欧阳云生看她去追,也只好跟在后面猛追。 简纹虽是女生,奔跑速度极快,靠近那男人时,扔出两只高跟鞋,将那男人砸得一个踉跄,简纹冲上前去,几下将那男子制服,按在地上,这几招干净利索、如迅雷闪电。等到欧阳气喘吁吁追上时,简纹已经剥下了那男人的外套,扔给欧阳云生道:“穿上吧!否则再生病,丧失了特异功能该怎么办?” 欧阳云生接过外套,扭过那男人的脸一看,惊道:“大力,怎么是你,我到处找你们不得!” 大力气道:“找我?你能安什么好心?” 欧阳云生道:“大力,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力直着脖子,硬气道:“没有误会!是你解雇了我和小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小丽多伤心!” 简纹看着欧阳云生怒道:“原来你们认识,还有什么小丽,欧阳公子,你可真是风流!” 欧阳云生正色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对大力道:“小丽现在在哪里?” 大力一口浓痰向欧阳云生吐去,欧阳云生一侧头躲过了,大力恶狠狠道:“别说我不知道小丽在哪里,就算知道也绝不告诉你!” 欧阳云生道:“大力,你若生我气,我也理解。我们先把事情说清楚,然后我让你泄愤!” 大力道:“这口痰是替小丽吐你的,你不仅让美专解雇了我和小丽,还把叶馆和其他人的死都推在小丽身上,让全城通缉她。你们这不是往死里逼她吗?” 欧阳云生急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真不是我干的,是有人在挑拨我们。” 大力摇头道:“你当然说不是你干的,但我不信。” 欧阳云生道:“好吧,如果我把命案都推在小丽身上,直接让巡捕房到美专抓人不就行了?干嘛还先把你和小丽开除了,等找不到你们二人时再通缉她?” 大力直勾勾盯着欧阳云生,也觉无言相对。 简纹踹了大力一脚道:“笨,不动脑子!” 大力委屈道:“刑校董说,你和巡捕房的人说好了,要安插巡捕房的人进来给你当助手,于是就解雇掉我们两个!后来我想去学校找你算账,又无意中听到刑董事和校长说,你向巡捕房揭发小丽杀死叶馆后,自己也辞职了。再之后,我就看到了小丽的全城通缉令,她的名字都变了,叫什么雷霜。” 欧阳云生咬牙切齿怒道:“果然是这只臭猫,还有邢海楼,看我回头找他们算账!”将大力扶起来,将衣服给他披上,道:“我虽然没有让校方开除你们,更没有把叶馆的死推在小丽身上,但这件事确实和我有关!今天我向你道歉!等我找到小丽,自然也会还她公道!” 大力结结巴巴道:“坑我们两个的事真不是你做的?” 欧阳云生认真道:“真不是我干的,若是我做的,让我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 话音未落,只重重一拳砸在胸口,但见简纹怒气冲冲地望着自己,道:“发什么乱七八糟的誓言,你以为你很幽默吗?” 大力诚恳道:“我相信你了,欧阳老师。你想想办法,赶快找到小丽吧,她无依无靠的,很可怜。” 欧阳云生点头道:“我会尽力找的!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大力,你是不是没有工作?我让我爸给你谋个职业吧?” 大力苦兮兮道:“我怕欧阳大帅!” 简纹用手指捅了大力额头一下,摇头道:“这么大的个子,原来是胆小鬼!这样吧,你到简氏来上班怎么样?” 大力道:“就是那个产业涉及金融、制碱、面粉、服装和百货公司的简氏?” 简纹眨眨眼道:“正是!” 大力道:“好呀!小姐如何称呼,凭什么能把我介绍进简氏。” 欧阳云生苦笑道:“简氏的大小姐亲口承诺给你,还有什么难的?” 大力高兴得龇牙咧嘴,抱拳道:“简大小姐,虽然你今天打了我好几下,但是我孙大力服你!谢谢简小姐!” 欧阳云生打着喷嚏道:‘“大力,你往我身上泼的什么水,怎么臭兮兮的?” 大力摸摸头笑道:“洗脚水。我失业之后,便在古城老街的小店中打工,还得负责给老板倒洗脚水。正好今天下午老板泡完脚,我洗脚水还没倒,就看见你和简小姐在古城老街闲逛,于是就端着这水追了你们好几条街。你们走小巷,正好给了我机会!” 欧阳云生郁闷道:“阿嚏,这是洗脚水吗?我现在想吐!” 简纹笑得直不起腰来。 欧阳云生道:“还笑,你这个帮凶!” 简纹摆手笑道:“我和大力现在送你回家!” 第二十五章:意欲捉鬼 金枪再现 欧阳云生发烧感冒,捂着厚被子在家里休息。简纹和大力来看他,简纹一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就笑弯了腰,两只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 欧阳云生道:“简大小姐,你能不能有点心,虽然我这病是他直接造成的,但和你也有间接关系,若不是你非带我串什么小巷,我能被他兜头浇一盆又臭又脏的凉水吗?” 大力满脸歉意地对欧阳云生道:“欧阳老师,我回去想通了,其实你对我和小丽都非常照顾,我实在不该轻信别人的挑唆,意气用事,将洗脚水浇到你身上,害得你生病!” 他是大嗓门,吓得欧阳云生连忙阻止他道:“嘘!你小声点,若是让我爹听到了,非把你毙了不可。” 大力松了口气,拍拍欧阳云生肩膀道:“原来你没告诉大帅呀,欧阳老师,你真够朋友!”他的力气也大,把欧阳云生拍得晃了几晃。 欧阳云生气道:“简纹,把你的人带走,真是快把我气死了!” 简纹笑道:“现在大力是我的保镖!” 欧阳云生道:“他还保镖,整个一花瓶!” 简纹笑道:“摆摆样子也好!” 欧阳云生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功夫,比你的保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我看起你起码会泰拳、跆拳道还有擒拿术。” 简纹笑道:“不止,不止,我还会防狼术!” 欧阳云生正色道:“无论如何还是非常感谢你帮忙安置大力!” 简纹笑道:“好说,若是你们找到小丽,我也可以帮忙安置她!” 这句话戳到了欧阳云生的痛点,欧阳云生变色道:“能不能不要提她?”把身子和头都裹在被子里,道:“简大小姐,我要睡觉,你和你的保镖可以离开了!” 简纹使劲拽开被子,道:“欧阳云生,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小气?大力把你们在美专整理文物和闹鬼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太有趣了。小丽姑娘那么无助可怜,我们应该尽快找到她,帮助她。” 欧阳云生又把头蒙进被子,嚷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听大力瞎说!我看最无助可怜的就是我!” 简纹笑道:“好吧,无助可怜的欧阳公子,你好好养病吧!我们不打扰你了。明天晚上,我和大力要去美专捉鬼。你来不来?” 欧阳云生扯开被子,道:“你不要胡闹好不好?表面上美专图书馆已经解封了,可我估计猫警长还会派人蹲守在那里,等着抓…”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虽然毛斯理这个人不厚道,但是巡捕房毕竟是为了维持治安,自己不能把巡捕房要抓金刀洛阳铲和雷霜的秘密泄露出去,于是赶紧收住。 简纹笑道:“巡捕房也等着抓鬼吗?他们可够闲的!” 欧阳云生道:“什么等着抓鬼?大力胡说八道,你就信以为真,你是留洋回来的吗?” 大力认真道:“欧阳老师,我没有胡说,我已经亲耳听过好几次了。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死去的叶馆就在第二特藏室扯着嗓子喊:‘不要杀我!’” 简纹道:“对呀,大力不可能次次都听错!” 欧阳云生道:“你半夜去特藏室抓鬼,若是巡捕房还有暗哨在那里蹲守,你会被巡捕房当做嫌疑人带走的!再说,每间特藏室都需要两把钥匙一个密码才能打开,出事之后,美专把我们的钥匙都收回了,密码也更换了。你们怎么进去?” 简纹神秘笑道:“我们未必进不去,你们当初不也能进叶馆的办公室吗?再说了,不进特藏室也可以呀,我就趴在门口听听,里面是不是有死去的女人在说话?看看我的保镖是装傻还是真傻?” 欧阳云生摇头道:“简大小姐,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进特藏室和叶馆办公室是两码事,如果你被巡捕房抓到,你怎么解释?” 简纹道:“我现在是美专老师,我就说我来查资料,因为怕危险,所以带着我的保镖!” 欧阳云生大跌眼镜,道:“你是美专老师?” 简纹笑道:“就允许你是,不允许我是吗?我是正儿八经被美专的周龙腾校长和邢海楼校董聘去的!” 欧阳云生问道:“你留洋修的什么课程?” 简纹笑道:“西洋艺术!” 欧阳云生又开始头疼,道:“怎么这世界上这么多学西洋艺术的啊?简小姐,你请便吧!我真要睡了!” 简纹和大力走后,欧阳云生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听见有响声,就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父亲欧阳大帅端着个精致的盒子,慈爱地看着自己。 欧阳云生起身道:“爸爸,我没什么大事了,你看着我干什么?” 欧阳大帅坐到他床头,替他窝好被脚,将盒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又伸手摸摸他的头道:“嗯,不烧了。儿啊,这防身的功夫你也学过,怎么和简小姐出去逛了个街,人家没事,你倒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欧阳云生道:“爸爸,你也说了,我只是会些防身的功夫,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被人浇冷水这事防不胜防。” 欧阳大帅道:“你当真没看清浇你冷水的人长什么样子?” 欧阳云生道:“当真没有,就算看清又如何,那人不是故意的,人家只是倒脏水。哪知道你儿子刚好经过?难道还抓住他,把他毙了?” 欧阳大帅道:“毙了倒不至于,但是也得教训教训。你生病了,爸爸心疼嘛。再说,这个龟儿子凭什么浇我宝贝儿子一身脏水!” 欧阳云生道:“好了,爸爸,怪只怪我倒霉。我的病都快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好吗?” 欧阳大帅道:“我发现你这次回来,不是很顺。又遇到命案,又出车祸,还被绑架,这次还被人泼了冷水。儿啊,我们不得不防!” 欧阳云生笑道:“怎么防?爹,你不会那么老土,给我求了什么平安符吧?” 欧阳大帅也笑了,道:“求平安符,那是你娘和你姨娘们的事,爹不信这个。爹想通了,保镖不会永远跟着你,你的安全还掌握在你自己手中。爹是习武之人,不信别的,只信枪。你从小在部队里长大,也会用枪。前些年,你在上海读大学,当文明人,爹只想过找人暗中保护你,也没想过给你配枪。现在不一样了,你是大人了,爹把这把好枪送给你,你用它保护自己。”说罢,打开盒子,拿出一把金光灿灿的枪来。 欧阳云生一看,这枪和自己在杜爷处看到的画面中,那个戴鎏金面具、穿和服的女人手中拿着的枪一模一样。那个女人拿着这把枪不知冲谁开了一枪,然后自己就胸口疼。想到这里,欧阳云生又感受到了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胸口剧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第二十六章:T城医院 医生徐香 欧阳云生被手忙脚乱的欧阳大帅送进了t城医院,一位留着两撇小胡子、浑身弥漫着浓厚的消毒水味道的中年男性医生将冰凉的听筒放在欧阳云生胸前听了个够。最后又往欧阳云生嘴里插了支体温计,说:“含着,不要说话,不要乱动!” 欧阳大帅纳闷地问:“医生,我儿究竟得了什么病?” 那医生道:“心肺都没问题,胸前肋骨也没事。就算是还有低烧,也不会吐血啊!” 欧阳夫人紧张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吐血了,上次,上次他爹说他累着了,也吐了血!” 那医生上下打量一番欧阳云生,也奇怪道:“看他身体很不错啊,又年轻,怎么会动辄吐血呢?” 欧阳云生想说自己不是动辄吐血,无奈嘴里喊着温度计,只发出囫囵囫囵的声音。 那医生将他口中的温度计取出,道:“时间到!”仔细看了看,道:“还有一点低烧,没问题!你回家休养吧!多喝水、吃水果,睡觉发汗。” 欧阳大帅急道:“你们会不会看病,问题还没查清楚就让我们回家,我早说要去看中医。就是他娘和家里那几个女人迷信什么新医学,非让我带着孩子来看西医。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 欧阳夫人也满脸焦虑道:“医生,拜托您再给他好好瞧瞧。” 那医生叹了口气,道:“你们非要看仔细,那就照个x光吧!这是刚刚从外国引进的新设备,全国都没有几处有,但是非常精准,可以查出他的胸正位部分究竟有没有问题。” 欧阳夫人与欧阳大帅相顾傻眼,根本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 欧阳云生在上海读书的时候喜欢看科学杂志,在书上见过这x光机,插口道:“爸妈,这x光的原理就是,我进入x光机,这机器通过放射x射线,为我的胸口内脏部分拍照,然后就能看到我五脏六肺有没有受到损伤!” 欧阳大帅擦擦额头的汗道:“就是拍照对吧?拍照好,我也喜欢拍照!” 欧阳夫人却带着哭腔说:“不是,是要看他的五脏六肺,那就得切开肚子。” 欧阳云生道:“爸,妈,你们别捣乱,就听医生的吧!”看了一眼医生胸前的名牌,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徐香”两个字,不禁好笑,一个大男人干嘛要叫徐香? 那徐香医生道:“照x光也得询问一下病情,你一共吐过几次血,都是在什么情况下吐的?” 欧阳云生心道:两次吐血都和那把枪有关系,只要一看到那女人拿枪的画面,我就吐血,这枪真是我的克星。但是这话不能明言,说出来别人也不信。我姑且什么也不说,正好看看西医灵不灵,都能查出什么来? 于是道:“一共吐过两次血,上一次是累的,这一次是因为生病。” 徐香医生认真做了记录,欧阳云生看了一眼他的字迹,虽潦草却漂亮,有点临摹张旭草书的意思。心想:够讲究,这西医原来通晓书法。 徐香医生道:“既然如此,那真得去照x光了!” 欧阳大帅和欧阳夫人急道:“儿啊,你要考虑清楚!” 欧阳云生道:“没什么考虑的,爸妈,这是新医学,没事的!你们还是回去吧!” 欧阳云生被带着照了x光,然后躺在病床上休息。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欧阳大帅和欧阳夫人回去了。医院不让多留人,于是只有唐森陪着他。 折腾了这半天,他浑身是汗,连低烧都退了。睡了一夜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病是完全好了。唐森买来早餐,还买了当天的报纸和几种画报。刚吃完早餐,欧阳夫人又带着几个姨太来了,叽叽喳喳地吵得欧阳云生脑袋疼。 欧阳云生道:“妈,我真没事了,要不是等x光结果,我也出院了。你们回家吧,唐森陪着我就行了!” 那些姨太异口同声道:“你呆在这里多闷呀,我们多陪你一会儿。” 欧阳夫人和那几位姨太耗到百货公司开门,才一起都走了。 欧阳云生这才得空翻翻报纸,一眼看到通缉雷霜的启事,心中觉得憋闷。忽然间又想起简纹今天晚上要带着大力去美专抓鬼,心想:大力口口声声说美专闹鬼,我一直不信,可是此事谜团太多。若继续抓住美专这条线查下去,也许真能查出些端倪来。转念一想:美专闹不闹鬼,叶馆是谁杀的,雷霜究竟在哪里这些事与我何干?干脆捂着被子睡觉。 病房宁静,但是欧阳云生的心里一点也不不宁静。他想:我已经辞职了,没脸再回美专,但简纹现在是美专老师。我就说是陪她查资料,也说得过去,不至于太丢脸,今天晚上倒是个好机会。 想到这里心里,只觉心里被十只小猴的爪子抓得难受,又开始盘算如何支开唐森。恰巧唐森道:“少爷,我该去给你拿那个爱光的结果了!” 欧阳云生掀开被子打着呵欠说:“你去吧,我累了,再睡会儿!” 唐森说:“好!” 欧阳云生继续蒙着被子装睡,听到唐森的脚步声消失在病房门外。连忙起身披衣,塞了个枕头到被子中,装成自己的模样,然后逃之夭夭了。 时间尚早,欧阳云生去了白楼咖啡厅,坐在角落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等晚上。忽然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孩声音道:“那和你说好了啊,我晚上去图书馆查资料。” 又是一个熟悉的年轻男子的声音道:“自从原来的馆长死后,学校盛传图书馆闹鬼,两位老师主动辞职,两位馆员被辞退,聘人又没人敢来。现在图书馆属于无人管理状态,我劝你最好不要去!再说图书馆虽然解封了,但是也没人敢去看书,你白天去查查资料也就罢了,何必非要等到晚上?” 欧阳云生听到这两个声音,忙拿起桌上的报纸遮住脸庞。 原来所到之人正是简纹和邢海楼。 只见两个人在靠窗户的座位上坐下,简纹道:“现在都讲进化论了,你还信什么鬼神,也太老土了吧!” 邢海楼道:“好,就算没有鬼,我觉得那个地方也危险。你想图书馆发生的命案还没侦破,还有不明来历的人曾经混到里面动过文物。巡捕房说不定还派了便衣,埋伏在附近。到时把你当做嫌犯抓起来怎么办?” 欧阳云生心想:这个臭小子,和我考虑得倒是一样。 简纹歪头道:“我又没偷文物、没杀人,真被带去巡捕房又如何?再说我还没去巡捕房玩过呢!我就非要今天晚上去查资料,我已经答应了我外国友人,会帮他这个忙,难道让我说话不算数!” 邢海楼道:“这样吧,你现在去查,我陪你去!” 简纹道:“这是我的下午茶时间,我要好好enjy我的happy hur,你不要打扰我!” 邢海楼咬咬牙道:“那我晚上陪你查!” 简纹噗嗤一声笑道:“你的脸都吓绿了,可不要再陪我了!我会好几国功夫,什么都不怕。再说我还要带保镖,你不用担心。若是被巡捕房请走,我也绝不连累你,这样可好?” 邢海楼叹道:“好吧,纹纹,你可知道,我不是怕被连累,我只是在意你。” 简纹嫣然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了,你确实对我很好!如果你能对我再好一些,比如答应我可以晚上名正言顺地去图书馆查资料,那我就更开心了。” 邢海楼看她笑靥如花,也只好微笑着点头应允。 欧阳云生恍然大悟:原来邢海楼在追求简纹。 第二十七章:卖花女孩 带刺玫瑰 简纹摊开手掌对邢海楼道:“那好,把图书馆的大门钥匙给我吧,我知道你每天晚上要锁门。” 邢海楼道:“这样吧,纹纹,一会儿我送你回家,然后把钥匙给你好吗?” 简纹想想道:“好!” 欧阳云生见他二人很是亲密,不知为什么心中飘过一种异样的感觉。 又见简纹起身道:“我去趟卫生间!”说着站起身来。 邢海楼绅士风度十足地微笑着道:“好,我等你。”他见简纹离开,消失在视野中,连忙起身,走到柜台,向服务生道:“我借电话用一下!” 邢海楼拨通电话,道:“请问是简公馆吗?简义先生在吗?简先生您好,对,我是海楼,有件事情需要和您说一声。纹纹要今晚到美专图书馆查资料。是的,这样做不是很合适。您看,这样好吗,一会儿我送纹纹回家,您不要让纹纹晚上出门。好的,简先生不必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欧阳云生心想:“这个邢海楼真是两面三刀,明明在追求简纹,一转眼就把她出卖了。”趁邢海楼挂电话,一个箭步窜到了卫生间门口,恰好简纹从卫生间出来。 简纹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刚要开口说话。他对简纹轻声道:“嘘”!然后二话不说,拉着简纹的手从简纹带着他走过的后门,七拐八拐,跑出了白楼咖啡厅。 简纹非常高兴,道:“你晚上肯陪我去捉鬼了吗?正好,我向邢海楼要了图书馆大门的钥匙,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去。如果被巡捕房的人抓了,也可以都推到邢海楼身上,就说是他让我们去查资料的!” 欧阳云生道:“小姐,邢海楼可没你这么笨,他早看出了你的用意,已经把这件事都告诉了你父亲。我刚才亲耳听见他给你父亲打电话,一会你一回家,简叔叔就会把你关起来。还抓鬼,我看是你被抓还差不多!” 简纹气道:“这个狡猾的东西,我以后都不再理他了!” 欧阳云生酸溜溜道:“他也是好心,追求你嘛!怕你有危险。” 简纹道:“对了,你和我回趟美专,我和大力说好一会儿在美专见!就算没有大门钥匙,你也能弄开对吧?” 欧阳云生与简纹坐黄包车来到t城美专,欧阳云生道:“我们从后门进去吧!我已经辞职了,从正门进去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两个人走到美专的后门,简纹笑道:“原来邢海楼说的主动辞职的两位图书馆老师,你就是其中之一。咦,你是怕鬼才辞职的吗?” 欧阳云生道:“要是怕鬼,我今天就不来了!大力在哪里等你?” 简纹道:“他也不敢大摇大摆进美专,他说也在美专后门等我!” 两个人左右张望,没有看到大力,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提着一篮子鲜红的玫瑰花在卖花。那小姑娘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但却很干净。面目长得清秀可人,仿佛在哪里见过般似曾相识。 小姑娘看到二人就迎上来,对欧阳云生道:“哥哥,你买枝花送给这位漂亮姐姐吧!在外国,玫瑰就是爱情的象征!” 欧阳云生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简纹,只见一层红晕浮上了简纹的脸庞。欧阳云生从衣袋里摸出一枚银元,递给那小女孩,道:“我买一枝!” 那小女孩接过银元,道:“哥哥,你给的钱太多了!” 欧阳云生道:“没关系,剩下的你收着好了!” 那小女孩将玫瑰花篮子递给简纹,道:“姐姐,你选一朵吧!” 简纹低下头闻那篮子里的玫瑰,那小女孩忽然间揪出一制玫瑰,用玫瑰枝上的尖刺向简纹的脸上扎去。这一动作又快又狠,没有半分犹豫。若不是简纹练过功夫,反应迅速,就要被那玫瑰的尖刺扎到眼睛。 简纹一个反手,将那小姑娘手中的玫瑰打掉,然后把她反扭着抓住。那小姑娘甚是倔强,明明动弹不得,还使出吃奶的劲挣扎。 简纹怒道:“你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为什么如此歹毒?” 欧阳云生看那小女孩自己的手上胳膊上也被玫瑰花的花刺扎破,嫩嫩的肉皮不仅渗出血来,还扎着几根玫瑰花枝上的硬刺。 欧阳云生道:“你认识这位姐姐吗?为什么宁愿弄伤自己也要去扎她?” 那小姑娘咬牙切齿道:“我当然认识她,就是她勾引我爹爹,我爹爹不要我和我娘了!” 简纹怒道:“胡说八道!我都不认识你爹爹,怎么会勾引他?” 欧阳云生道:“你爹爹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说这位姐姐勾引你爹爹?” 那小女孩儿一扬脖子,道:“我爹爹叫周腾龙,他不要我和我妈了!” 欧阳云生看那小姑娘的面容,还真是与周腾龙有几分相似,心想:周腾龙堂堂美专校长,自己天天西装革履,却抛弃妻女,让自己的女儿流浪在外卖花为生,真是个人渣。想到这里,气得清秀的面庞青筋凸起。 简纹也甚是意外,叹了口气道:“小妹妹,我真没有勾引过你爹爹。” 那小女孩道:“就是你勾引他,他天天和我妈吵架,说他爱上了别人,不要我和我妈了,然后就走了。我妈难过得病了,我为了找他,来美专门口卖花。我亲眼看见他给你送花。” 简纹很委屈,柔声道:“小妹妹,你爸爸是给我送过花,可是没有收。我真地没有勾引他,我不喜欢他!” 欧阳云生道:“小妹妹,我可以作证,勾引你爸爸的不是这位姐姐,是另有别人。你的手都流血了,哥哥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那小姑娘道:“不是她又是谁,爸爸的身上常常有香水味。” 欧阳云生心想:勾引你爸爸的是林晴烟,但是现在人不知所踪?再说了,也未必是林晴烟勾引你爸爸。您爸爸给别人买得起钻戒,却不给你们生活费,真是猪狗不如!但是这么残酷的事情又不能对这小姑娘说,于是对小姑娘说:“这样吧,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小女孩对他甚有好感,却依然对简纹心怀芥蒂,道:“哥哥,你送我回家,不要让这个女人跟来,她是狐狸精,你也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简纹本是爽朗性格,但是被这人间惨剧震慑住了,也忘了为自己辩解。 欧阳云生道:“这样吧,我带这位姐姐去见你妈妈,让这位姐姐向你妈妈当面解释。如果你妈妈原谅这位姐姐,你也不要再针对她了好不好?” 那小姑娘想了想道:“好!” 第二十八章:应是故人 朱家姐姐 小姑娘名叫周秀秀,三个人打了黄包车来到她家,简纹中途下车给她买了药水、药棉和镊子。周秀秀家住在简陋的小巷中,屋内昏暗阴冷,床上病歪歪地躺着一个中年女子,虽满脸病容、面黄肌瘦,但是容貌秀丽、眉宇间都带着书卷气息,显然不是一般的乡下妇女。 那女子见周秀秀带着一男一女二人回来,道:“秀秀,有人到啊?”声音婉媚悦耳。 欧阳云生一听这声音,不禁浑身一震,凑近那女子仔细看了看,脱口叫道:“朱家姐姐,你还认识我吗?我是欧阳云生啊!” 那女子也是一惊,盯着欧阳云生看了半晌,激动道:“你是那个会闻灰鉴宝的小男孩儿?欧阳大帅的儿子!” 欧阳云生高兴道:“正是!朱姐姐,我们十几年没见了!”一看到她的现状,又不禁难过,道:“朱姐姐,你是豪门闺秀,怎么,怎么落到如此田地?” 原来周秀秀的母亲正是与欧阳云生小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h省朱高官的女儿朱紫兰。欧阳云生过目不忘,十几年前在朱家的经历尤其刻骨铭心,当时那美丽高贵的朱家姐姐和她婉转动听的声音就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今日贫穷生病的朱紫兰若不是和当时差别极大,恐怕他早就认出来了。倒是他从一个小男孩长成大小伙子,朱紫兰是认不出来的。 朱紫兰见他难过,却平静异常,轻轻咳嗽两声道:“遇人不淑呗,也是咎由自取!”又转脸问周秀秀:“秀秀,你和欧阳哥哥是如何认识的?” 欧阳云生道:“我和朋友路过美专门口,看到秀秀在卖花,不小心被花刺扎到了手,就送她回来,没想到秀秀是你的女儿。”看了一眼简纹道:“你不是学过西洋护理吗?你帮秀秀处理一下伤口。” 周秀秀脱口而出:“我不用她帮我!” 朱紫兰急道:“秀秀,不能没礼貌!我不让你去美专门口卖花,你怎么又去了?” 简纹委屈道:“朱姐姐,秀秀觉得是我勾引的你老公,就是周腾龙。可是我没有,秀秀误会了!” 欧阳云生道:“朱姐姐,我可以做证,真的不是简纹。” 朱紫兰平淡道:“好妹子,我知道不是你。别看我躺在床上,我心里都有数!秀秀,给妈看看你伤得怎样?” 周秀秀把受伤的手腕伸给朱紫兰看,朱紫兰垂泪道:“好孩子,让你受苦了,你去给简姐姐道歉,让姐姐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妈知道,不是简姐姐勾引你爸爸,她和欧阳哥哥都是好人!” 周秀秀非常听她母亲的话,伸出手腕对简纹道:“简姐姐,对不起,我错了!你帮我包扎好不好?我很痛。” 简纹含泪笑了,从包里拿出镊子、药棉和药水替周秀秀处理伤口。 欧阳云生对朱紫兰道:“朱姐姐,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朱紫兰摇头道:“我这是老毛病了,累的,休养几天就好了!你能来陪我说说话就很好!” 欧阳云生看着她的惨状,心中伤痛,不敢再直视,环顾四周道:“我一会儿给你送钱来,重新给你租房子。” 朱紫兰微笑道:“不用了,我们这样也很好!” 欧阳云生怒道:“周龙腾这个人渣,我不会放过他的!” 朱紫兰道:“他心早就不在我们母女二人身上,又何必再和他纠缠?” 欧阳云生道:“朱姐姐,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听我父亲说,朱伯父前几年去世了。”他心中猜测:一定是朱高官去世、家道中落,周龙腾生出异心,抛弃她们母女,才导致朱姐姐如此凄凉。 朱紫兰眼神飘忽,悠然道:“我命中注定有此劫,只可惜我女儿得陪着我吃苦。我和周龙腾之间,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不值一提。当年我父亲不许我嫁他,我不听,与他私奔。为了供他读书、出人头地,我做好几份工作,累得一身伤病。等他飞黄腾达了,我人老色衰,美专尽是漂亮的女老师,他自然而然移情别恋。”说着看了简纹一眼道:“简小姐,那女老师我见过,不是你,我代秀秀给你道歉。” 简纹道:“朱姐姐,周龙腾品德如此败坏,你为什么不去法院告他?或告诉报馆,揭露他的丑事,我想美专也不会继续用这种人渣当校长的!” 朱紫兰苦笑道:“当年我二人是私奔,没行婚配之礼。到t城之后,我一直怕我父亲找到我们,就没有去注册登记。再到后来,他一直哄我忙,根本不与登记。所以我无名无分,拿他没有半分奈何。若不是秀秀去美专找过他几次,美专的人根本不知他有妻室和女儿。因为秀秀总去找他,他恼羞成怒,连生活费也不再给我们。我又病着,只好靠秀秀卖花换几个钱生活。” 欧阳云生气得一跃而起,道:“我去找周龙腾算账!”说着头也不回地冲出屋子。 朱紫兰对简纹道:“简小姐,你快去拦住他!别让他做傻事!我已经连累太多人了,不能再连累他!” 简纹将身上的钱都掏出来,塞到朱紫兰手中。道:“朱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用最文明安全的方式帮你讨回公道!你等着我们啊!” 欧阳云生怒气中冲地赶到美专,一把推开校长室的门,将正在签署文件的周龙腾一把揪起,冲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 周龙腾被打得向后倒退几步,擦了擦鼻血,阴沉着脸道:“你这是干什么?疯了吗?” 欧阳云生火冒三丈道:“这不明摆着嘛,打得就是你这个忘恩负义、朝三暮四、抛弃妻女的畜生,你这个陈世美。” 这时候简纹也赶到了,慌忙拽开欧阳云生,道:“我们犯不着亲手教训这个小人,会有人收拾他的!” 周龙腾见简纹也来了,与欧阳云生关系不一般,醋意大发,道:“简小姐、欧阳公子,我不知你们听了何人挑唆,我与那朱紫兰并无婚姻契约。再说了,是她先与t城医院的医生有染,我才追求的别人!错不在我,你们不要光听信一家之言。” 欧阳云生青筋爆裂,又冲上去,给了他一拳,怒道:“你这个无耻之徒,还恶人先告状,败坏朱姐姐的名声。” 周龙腾对简纹道:“简小姐,我说的是真的。要不你们去问问t城医院的徐香医生,他是朱紫兰的情夫。” 简纹反手给了周龙腾一记耳光,道:“这耳光和朱紫兰无关,是本小姐赏赐给你的!我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平白地被人误会与你有什么,真是气死人了!以后你离我远点!”说罢用尽全身力气,将欧阳云生拉出校长室,道:“你先消消气,就算今天把他打死,事情也改变不了。我们还是帮朱姐姐治病换房子,让她母女衣食无忧更重要!” 欧阳云生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道:“刚才你那些耳光扇得真帅气!” 简纹笑道:“本小姐嫉恶如仇,该出手时就出手!哎呀,不好,大力还在后门等我们呢!我们快去找他,今天还抓不抓鬼了?” 欧阳云生道:“恶向胆边生,我今天生气,来都来了,走,抓鬼去!” 第二十九章:玄幻空间 隋朝女孩 简纹高兴地从衣袋里又掏出一串钥匙,在欧阳云生眼前晃动道:“你看这是什么?” 欧阳云生惊喜道:“特藏室的另一套钥匙!你刚才打周龙腾的时候拿到的?” 简纹道:“没错,白白被这人渣连累,自然要从他身上拿到些好处。” 欧阳云生与简纹来到美专图书馆,大力从附近的树丛中蹦了出来,道:“你们怎么才来?” 简纹拍拍他肩膀夸奖道:“这次很聪明,藏得很隐蔽。” 大力摸摸头,很是得意。道:“我刚才看到邢校董,也就是现在的型馆长来过,进去转了一圈,然后又急匆匆地出来,叫了黄包车急匆匆地离开了!” 欧阳云生对简纹道:“肯定是你不见了,他到处在找你!也不知道他发现没发现他身上的那套特藏室钥匙已经被你拿走了?” 简纹道:“不理他,我们没有图书馆大门钥匙,该怎么办?” 欧阳云生道:“好办!你有没有那种黑棍的发卡?” 简纹从头上摘下一支递给他,欧阳云生几下弄开图书馆大门,三人进入图书馆。 时近傍晚,图书馆中一片静谧。因为一个多月来的封锁开放到再封锁再开放,图书馆中鲜有人来。一楼的阅览室中书籍蒙尘、桌椅闲置,三个人径直走到二楼的特藏区。 二楼更为昏暗,全是一间间紧闭的房间。欧阳云生道:“以楼梯为界,左面是叶馆的办公室和几间库房。右面是三间特藏室,第一特藏室藏书画,第二特藏室藏各类器物,叶馆就死在第二特藏室。第三特藏室据说藏的是古籍,我们也没有进去过。大力,你说闹鬼的就是第二特藏室对吗?” 大力已经声音发颤,道:“是的,每到晚上,第二特藏室里都会传出野兽吼叫和叶馆的声音,叶馆喊着;‘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三个人将耳朵贴在第二特藏室的门前,听了半天,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 简纹失望道:“没有声音,大力,你是不是当时太害怕了,产生了幻觉。” 大力摇头郑重道:“我第一次听到,也以为是幻觉。后来这里没人值班,我硬着头皮又来过一次,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欧阳云生凝思道:“不一定是鬼,但是肯定有古怪。最近已经死了太多的人,都是中毒而亡,但是脖颈上有那镇墓兽咬过的齿痕。叶馆临死时抱着的那尊镇墓兽明明在巡捕房,为什么还会到处咬人呢?这镇墓兽明明是一对,另一只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简纹听他如此说来,好奇心极度膨胀,道:“反正我们有钥匙,我们进去看看。” 大力脸色惨白,道:“不要!里面很恐怖的!” 欧阳云生道:“你在外面看着,如果有什么其他人来帮助拖住他们!我们俩进去!” 简纹将从邢海楼和周龙腾身上拿到的两串钥匙递给欧阳云生,欧阳云生将两道锁打开,然后按照叶馆告知自己的密码扭动密码锁,门却根本打不开。 欧阳云生转脸对简纹道:“不好,肯定是邢海楼将原来的密码更换了,密码锁打不开!” 简纹道:这可怎么办? 欧阳云生俯下身来,仔细观察那密码锁,忽然看见那密码锁上缠着一根金发,紧接着感觉鼻中有灰,打了一个喷嚏。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的瘦长背影,不是邢海楼,不是周龙腾,也不是毛斯理。那男人戴着帽子、戴着口罩,一下一下转动密码,那六个阿拉伯数字分别是‘’93201八‘’”。 欧阳云生照着这六个数字转动密码,第二特藏室的大门果然打开了! 简纹奇怪道:“密码不是被改动了吗?你是怎么知道新密码的?” 欧阳云生道:“山人自有妙计!”心中却想:那打开密码锁之人究竟是谁?看来在我们来之前,早有人来过这里了!一根金发,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我的异禀为什么会开启? 欧阳云生打开第二特藏室的壁灯,柔和的灯光照耀着这座神秘的宝库。 简纹轻轻打开一扇柜门,里面陈列着各种彩陶、器皿、各朝官窑制品,惟妙惟肖、美不胜收。把简纹看呆了。 欧阳云生道:“这里早就被人动过手脚了,这大盗喜欢混搭风,也可能是故意为之吧,把真品和赝品混杂在一起,把各个朝代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把不同种类、功用、材质的文物混杂在一起。简纹你帮我个忙,我们把所有柜子都打开,看看另一尊镇墓兽究竟还在不在这里?” 两个人依次寻去,并没有找到那镇墓兽,倒是一个精致的鎏金盒子吸引了欧阳云生的注意,这鎏金材质使他想起了那鎏金面具。他轻轻打开盒盖,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只纯金高足杯。那杯子式样古朴简单,但高贵大气,显然是隋唐时期的文物真品。 欧阳云生凑近细看,深深一嗅,只见时光斗转,在华丽的宫殿中,宽大的饭桌上摆满各类菜肴珍馐,一个小女孩坐在桌旁吃饭,欧阳云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侧颜。那小女孩捧着这只高足杯在喝水,她衣饰华贵、脖子上戴着一条纯金项链,项链上镶嵌着火蛋白石、青金石和珍珠,有着明显的西亚风格,一看便是真品中的珍品。 欧阳云生认得这项链是隋朝小公主李静训之物,可以证实这个拿着高足杯的小女孩就是李静训,但无法看清她的脸庞。欧阳云生心中期待,再清楚些,再清楚些,让我看到李静训的模样。那视觉和光线都非常听话,越来越清晰,这时那小女孩忽然间扭过头来,满脸哀怨道:“我不想吃这些东西,都不好吃,统统拿走!” 欧阳云生大惊失色,浑身震颤,原来这李静训的相貌与周秀秀一模一样! 忽然感觉有人在推他,脑海中画面旋转,像收束进万花筒般瞬间消失。只见简纹在推他,满脸关切。 欧阳云生想也不想问道:“周秀秀今年几岁了?” 简纹想了想道:“九岁了罢!” 欧阳云生不禁心中一震:那李静训就是在九岁上去世的! 第三十章:盗墓者死 密室装置 简纹不解道:“这个杯子与周秀秀的年龄有什么关系?” 欧阳云生道:“我凭借闻灰鉴宝,知道这高足杯是隋朝女孩儿李静训之物。” 简纹道:“她是什么人啊?” 欧阳云生道:“她是隋文帝杨坚长女杨丽华的外孙女,是声名赫赫的将臣之后!” 简纹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不知道他在这抓鬼的关键时刻给自己介绍这隋朝贵族女孩干什么? 欧阳云生道:“这李静训九岁就殁于宫中,杨丽华悲痛欲绝,感念她小小孩童,匆匆夭亡,没有享受够人间富贵。就将大量的珍宝首饰和精美器皿给她作为陪葬,她的墓穴也是最难盗的墓之一。这高足杯既然是她的东西,说明已经有人去过她的墓穴。” 简纹道:“你是说闹鬼的事情和这杯子还有什么李静训有关系?” 欧阳云生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刚才恐怖的一幕告诉简纹,于是道:“奇怪的是我刚才看清了李静训的面庞,你猜她长得像谁?” 简纹脸色发青,结巴道:“像谁?你刚才问我周秀秀的年龄,莫非是像周秀秀?” 欧阳云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严肃地点了点头! 简纹惊恐道:“周秀秀今年九岁,李静训是九岁时死的,你说她俩长得像,莫非周秀秀就是李静训?” 说完“哇”地大叫一声,扑入欧阳云生的怀中。 欧阳云生拍拍她肩膀道:“纹纹,别怕,是我不好,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正在他二人纳闷困惑之际,忽然听到屋中传来阵阵野兽的低吼声,简纹吓得。蜷缩在欧阳云生怀中直哆嗦,道:“我们快走,不抓鬼了!” 欧阳云生道:“且慢,我们先抛开周秀秀、李静训的事情不提。这野兽吼叫的声音并不真切,显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有我在,你不要怕!纹纹,你在这里等我,我顺着声音过去看看。” 简纹抬起头来,望着欧阳云生清秀干净的面容、刚毅坚定的神情,心想这是自己认识他以来,他第一次如此顶天立地、充满英雄气概;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还称自己为纹纹,真是无论碰到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值得了。于是点头道:“不,我陪你一起过去看看!” 欧阳云生望着她微微一笑,道:“好!” 野兽声兀自低吼,波涛一样阵阵传来。声音是从摆放在最里面一排的角落中的柜子里发出,欧阳云生揽着简纹顺着骇人的吼叫找到声源,顺手打开柜门,只见柜中并无夹层,里面陈列着一尊半米多高的陶制女官俑。女官俑雕刻精细、栩栩如生、憨态可掬,褒衣博带、矫若惊龙,显然是南北融合的产物。 更为奇怪的是,女陶俑的边上放着一只当时最小型号的留声机,一张黑胶唱片在留声机上转动,播放出的不是音乐,而是野兽的吼叫声。 简纹松了口气,怒道:“真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转念一想,又脸色发灰,可是这留声机是谁打开的? 欧阳云生眉头紧皱,环顾这柜子之中的奇葩组合设置,只见留声机的上方挂着一只没有壳盖的机械钟表,时针与分针都裸露在外,并用复杂的齿轮结构与留声机连接在一起。现在的时间是正好是傍晚的7点29分。 忽然间,黑胶唱片中传出的不再是野兽的吼叫声,而是叶馆歇斯底里的求救声:“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声音大约持续了一分钟,当7点30分的时候,钟表中弹出一个小人,小人的手正好可以拽动齿轮上的绳子,绳子一动,齿轮跟着转动,齿轮将留声机的开关拨到关的位置,留声机关闭,一切又回归平静。 欧阳云生沉思道:“从野兽吼叫开始,到留声机被关闭,一共持续了五分钟。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7点25分的时候,小人出来拉动绳子,齿轮转动,将留声机开关打开。留声机先是播放野兽的吼叫声,然后在7点29分的时候变成播放叶馆的求救声。7点30分的时候,小人出来再次拉动绳索,利用齿轮关掉留声机。” 简纹道:“这套装置学习了欧洲教堂的敲钟设置,我曾经在英国的教堂看过类似的装置。” 欧阳云生道:“是啊!这套装置肯定是一个精通机械原理的人安装的。为了制造闹鬼的假象而进行如此复杂的操作,说明叶馆的死和这闹鬼的背后肯定隐藏着惊天的秘密。这钟表的发条需要隔一段时间来扭动一次,留声机的电池也需要隔一段时间更换一次。能如此方便进入此间的应该还是美专内部之人,最有可能的是有特藏室钥匙和更改密码之人,由此可见邢海楼与周龙腾都很可疑。不过,我刚才开密码锁的时候,看到开锁之人的背影,却既不是邢海楼,也不是周龙腾!” 欧阳云生注视着那尊女官俑,心道:线索千头万绪,纷乱如麻。不知为何机关设置者要将这尊女官俑留在这里?那这女官俑就是目击者了。邢海楼与周龙腾都很狡猾,很难套出真话来。倒是不如这文物诚实,我还是运用自己闻灰鉴宝的异能看看当时场景,也许这女官俑能告诉些我什么。 于是欧阳云生凑近那尊女官俑仔细观察,深深嗅了一下。眼前所触目之所是昏暗潮湿阴森的墓穴,这尊女官俑与各色陶俑围着一副彩绘华丽的棺木站成一圈,女官俑眼睛所注视之处的墙壁上用当时的通用楷体写着四个大字:“盗墓者死!”字迹上血迹斑驳。 如此的惊骇场景让欧阳云生身体为之一场,紧接着画面收束翻转,欧阳云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哪知思绪却停留了在第二特藏室的门外。还是那个带帽子、戴口罩,似曾相识但看不清相貌的神秘人将听诊器放在门口的密码锁上,又将耳朵贴在听诊器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扭动密码锁,来回反复测试密码。 这个听诊器提醒了欧阳云生,这个背影是医生徐香的。 第三十一章:曲径通幽 移花接木 欧阳云生豁然醒转,摸着那女陶俑的头对简纹道:“我知道这装神弄鬼之人是谁了!” 哪知话音未落,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关一般,柜子后面的那层木板如门一般向两边打开了,里面却不是墙壁,而是一间密室。 欧阳云生与简纹面面相觑,都惊呆了。欧阳云生想了想,又向相反的方向抚摸旋转女陶俑的头,那木板又瞬间合拢,密室便消失不复存在了! 简纹道:“原来这女陶俑是机关所在,里面还藏着间密室!” 欧阳云生挪开那留声机,对简纹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简纹犹豫了一下,点头微笑道:“好!”说着扭亮手电。 两个人进入密室,只见密室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箱,这情景看上去似曾相识。欧阳云生凝神一想,心道:对了,这不是和杜爷郊外的库房一模一样吗? 他找到一只最大的木箱,掀开盖子一开,里面赫然装着天启皇帝朱由校做的那张翘头案。心中一凛:这些东西不是金刀洛阳铲从海上盗来的吗?不是已经被杜爷和我爹吞了吗?怎么好端端地又放在这里了?回家得好好问问我爹,兴许是我爹又被盗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神秘力量在操纵这一切?我们所有的人仿佛都被愚弄了! 越想越觉得头疼,忽听外面传来毛斯理的声音道:“欧阳云生,罗大力已被逮捕,你和简纹可以出来了!” 欧阳云生拉着简纹跳出密室,伸手旋转女陶俑头,又将密室门合上了,对简纹道:“纹纹,听我的话,此事关系重大,密室的事情先不要和巡捕房提起。”他心中对巡捕房非常不信任,何况巡捕房与邢海楼、欧阳云生走得很近,他不愿就这样冒然地把密室的事情透露给巡捕房。 简纹满脸疑问,但还是很听话地点点头。 密室刚刚封闭,毛斯理就带着一群探员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用枪比着二人道:“欧阳云生、简纹,你二人偷盗特藏室钥匙、私闯美专特藏室,干扰巡捕房探案,现在跟我回巡捕房!罗大力已经被捕!” 欧阳云生挡在简纹身前道:“你把枪放下,别吓坏她。是我拉她来的,与她无关!我和你们回巡捕房!” 简纹道:“钥匙是我偷的,你也是为了陪我才来的,此事与你无关才对!” 毛斯理冷笑道:“你们这些少爷小姐吃饱了没事干,尽给我们巡捕房添乱!走,一起带走,省得在我们面前扮演情深意重!” 欧阳云生、简纹,还有恭候在走廊之上早已经被制服的罗大力一起被带进了巡捕房! 欧阳云生与毛斯理第四次对坐,毛斯理仍然是一幅居高临下的气势道:“欧阳云生,你和简纹到美专特藏室干什么去了?” 欧阳云生往前探探头,眉毛一挑,道:“我们去查资料!” 毛斯理道:“你不是第一天来美专,不知道那里不许私下进入?你已经辞职了,是校外人士,没有进去的权利!” 欧阳云生靠回椅背,盯着毛斯理的眼睛道:“有位警探曾经在这间屋子中,求我帮巡捕房做卧底。我虽然曾经一时赌气拒绝了他,但是回去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得做好市民,配合巡捕房探案!” 毛斯理怒道:“你少在我面前耍花枪,说,你和简纹、罗大力来特藏室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欧阳云生与他针锋相对道:“美专闹鬼,你们什么都没查出来!如果不是我们三人,你们今天还是查不出,美专的闹鬼是有人故意设置机关!” 毛斯理重重拍击桌子,道:“巡捕房如何探案不用你教!闹鬼一事纯属无稽之谈,只不过是有人混淆视听、扰乱探案而已,本探长压根就不信!留着这条线索不查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今日倒好,被你和简大小姐捉鬼的闲情逸致彻底给破坏掉了!” 欧阳云生听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是这面子不能栽,于是强辩道:“也没有破坏掉,我已经查出,t城医院的徐香医生进去过!他用听诊器听测试出的密码!” 毛斯理冷冷道:“你可有证据?” 欧阳云生想想,摇头道:“没有!” 毛斯理不屑道:“又是你闻灰鉴宝时看到的片段?欧阳云生,你要疯到什么时候?” 欧阳云生忽然站起,郑重道:“你可以不相信我的异能,但是徐香医生非常可疑,你务必要查查他!” 毛斯理淡淡笑道:“我已经见过他了!从叶馆去世,巡捕房就一直派人不分黑白地埋伏在美专的正门和后门附近,刚才所有人都确认过了,徐香从未靠近或进入过美专!倒是你和你那位简大小姐,今天下午前门后门地乱转!只不过你二人都在美专当过老师,他们没有怀疑你们而已!” 欧阳云生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不科学呀?他们不会看走眼吗?” 毛斯理道:“欧阳云生,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见过徐香吗?” 欧阳云生沉浸在新的谜团之中,完全没听清他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摇摇头。 毛斯理道:“周秀秀死了!” 欧阳云生脑袋嗡嗡作响,问道:“谁死了?” 毛斯理叹口气道:“周秀秀,美专校长周龙腾的女儿!被人活活掐死的,她妈妈朱紫兰知道后,当时就晕过去了!送到t城医院时,是徐香医生收治的,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徐香与她母女相识,刚刚替朱紫兰来警局报了案。” 欧阳云生脑袋里瞬间闪过那个隋朝皇宫中,粉妆玉砌、珠光宝气的美丽女孩,正满脸哀怨地看着自己,活脱脱就是一个周秀秀!又想起周秀秀下午时还活蹦乱跳地卖花、口齿清晰地骂简纹是狐狸精、可怜巴巴地伸出手让简纹帮她包扎,心中绞痛、鼻子一酸,摇头道:“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毛斯理道:“我们顺着林晴烟失踪这条线索追查叶美娟被杀一案,查到原来为周龙腾和林晴烟拉皮条之人正是叶美娟。叶美娟的真正死因是中毒,法医在叶美娟的太阳穴中找到一根细微的玫瑰花刺,刺上抹有剧毒。正好我们埋伏在美专后门的探员又看到周秀秀用玫瑰花刺袭击简纹,于是便将此事汇报给我。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事虽然不是周秀秀所为,但必定与周秀秀和她母亲有关,于是就追查了周秀秀这条线索。本来毫无可疑,她们母女只是被抛弃的可怜人,哪知就在刚刚,周秀秀的母亲朱紫兰来报案,说她叫周秀秀出去买吃的,但是周秀秀很久没回来。于是她便到处去寻找,在小巷的垃圾堆里发现了被掐死的周秀秀!” 第三十二章:畏罪潜逃 万祸之源 欧阳云生完全崩溃了,喘着气说:“周龙腾呢?你们有没有通知周龙腾?” 毛斯理道:“周龙腾已经潜逃了!” 欧阳云生骂道:“这个畜生!”转念一想又急道:“你们不去追捕周龙腾,光在这里审讯我干什么?” 毛斯理道:“徐香报案后,我们便去找周龙腾,他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他的邻居说,刚刚看到他背着背包匆匆离开了!现在我们正在全城通缉他!正好邢海楼来报案,说有人盗窃特藏室,我们当然还得处理这桩案子!” 欧阳云生心想:邢海楼狡猾得很,明明知道来者是简纹,他自己干涉不了,便公事公办,报案处理,将一切都推给巡捕房,他自己便可以不落简家埋怨。他还说爱简纹、追求简纹,真是个寡情薄意又阴险腹黑的心机男。我怎么早没看出呢?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疲惫和气愤,对毛斯理道:“毛警长,现在你查清楚了吧?我们只是来抓鬼,浑身上下也被你们的探员搜查过了,并没有窝藏文物。现在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吧?我想去看看朱紫兰!” 话还没说完,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耿局长气急败环地走了进来,黑着脸对毛斯理道:“行了,你都问了多久了?有完没完?简小姐已经解释清楚了,欧阳公子是陪她回美专查资料的!” 毛斯理站起来,面无表情道:“报告局长,已经问询完毕,暂时没有发现太大可疑!” 耿局长盯着他,怒道:“欧阳公子能有什么可疑,大帅府缺美专那几幅字画、几个瓶瓶罐罐吗?公子只是来协助调查的,你请教完问题就够了,老是这么没完没了、没上没下的!” 毛斯理早已习惯了耿局长的埋怨,立正道:“是!” 耿局长看看站在一旁的欧阳云生,马上变换出一副慈祥的表情,对欧阳云生道:“欧阳公子,多有得罪!下属办案不利,大脑注水,三番五次打扰公子。为此耿某深表歉意,马上就年底了,鉴于公子为本案做出的配合和努力,巡捕房决定给公子颁发最佳卧底奖和好市民奖。到时风风光光地给公子颁奖,并且把大帅请来,咱们热闹热闹!” 欧阳云生听他此言哭笑不得,心想:把我爹和我都巡捕房来庆祝,这位耿局长的脑洞也太大了! 他心中因为周秀秀的死揪心疼痛,也没空和耿局长开玩笑,于是道:谢谢局长美意,我累得很,想回家休息了! 耿局长道:“甚是!贵府保镖早已在外恭候,公子请!” 走出审讯室,只见唐森与简氏父女坐在巡捕房大厅等他。 简义看见他,起身抱歉道:“欧阳公子,纹纹都告诉我了,是她非拉着你查资料,才会有今天的误会!我已经给大帅打过电话了,大帅深明大义、体谅备至!我代小女给公子陪个不是!”说罢,行了个90度的鞠躬礼。 欧阳云生连忙扶住他,道:“简叔叔千万别这样,这可折煞侄子了!这其实事也怪不得纹纹!” 他正准备帮简纹洗白,却见简纹一直在冲他眨眼睛,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于是便来了句不伦不类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简义拍拍他的肩膀,道:“时间已晚,公子和保镖回府休息吧!” 他言语虽温和,但容不得半分质疑。 欧阳云生道:“是!叔叔!” 唐森开着车,和毛斯理一样面无表情,并不搭理欧阳云生。欧阳云生也觉得自己三番五次甩掉唐森,实在是愧对于他,于是小心翼翼道:“唐森,今天的事情我会向我爹解释清楚!不会连累你的!” 唐森半分笑容也没有,冷冷道:“刚才简先生已经在电话中为唐森解释过了,大帅并没有生唐森的气!” 欧阳云生诚恳道:“以前我总是甩掉你,也很不对,向你道歉!我让我父亲给你加薪好不好?” 唐森神情仍是不苟言笑道:“谢谢少爷,不用了!大帅对唐森很仁义,薪水很丰厚。” 欧阳云生见他仍是淡淡的,想着凭父亲的性格估计早已惩罚过他了,他心中有气才不愿搭理自己。若不是实在是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唐森又一向忠心耿耿、能力超强,估计他早就被自己父亲给赶回老家了!欧阳云生一向敬重唐森是条正直的硬汉,更觉对他不起,又想起老秦的死也和自己有关,心中怅惘,一时间呆呆地望着窗外。 唐森从后视镜看到他沮丧,叹口气道:“少爷,我明白,你和简小姐谈恋爱,老有我们这些外人在场,是无趣得很!可是少爷,大帅也是担心你,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少爷在的地方总有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少爷还是注意些好。” 一句话提醒了欧阳云生,他心中五味杂陈:是啊,自从自己回来,各类诡异事情接踵而至,难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早知道自己回来干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在上海呆着。 一晚上,欧阳云生又是噩梦不断,先是梦到那戴鎏金面具的日本女人举起金枪,金枪对准的却是满脸哀怨穿着隋朝服饰的周秀秀。周秀秀扭过头来,对着自己说:“欧阳哥哥,是你把我扎伤简姐姐的事情告诉我爸爸的吗?”说完后,眼睛变成血红色,雪白的脖颈上浮现出一圈深红色的掐痕。 欧阳云生猛然惊醒,满头大汗,只见窗外已日上三竿。自己的母亲端着一只白玉碗,推门进入自己房间,满脸关切,道:“儿啊,你醒了?你气色很差啊,吃碗燕窝压压惊吧!” 欧阳云生用手指捏着自己鼻梁上方的穴位,道:“好啊,妈!我爹呢?” 欧阳夫人道:“你爹最近忙得很,一大早就出去了!他嘱咐我不让我唠叨你,说你昨晚上只是陪简家小姐查资料,没什么大事。是那些巡捕房的笨蛋抓不到凶手,光盯着你们!” 欧阳云生心中奇怪:也不知道我爹最近在忙什么,?连我这个儿子都见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究竟知不知道无冕号的文物藏在美专特藏室?” 第三十三章:棋逢对手 佚名画卷 欧阳夫人接着道:“儿啊,你爹见过的世面大、心也大,什么事情都说没事。妈倒觉得你这次回来不是很顺,昨日我去大悲院为你祈福,方丈也说了,你这是流年不利。今天你休息休息,陪我一起到大悲院吃斋念佛,消消业障如何?” 欧阳云生不耐烦道:“妈,你不是挺摩登的吗?满口新名词,连我爹都服你!怎么如此老土,你没听说过德先生与赛先生吗(民主与科学)?” 欧阳夫人道:“我不管什么先生,能保佑我儿子就是好先生!你今天必须和我一起去大悲院!” 母子二人正在拉扯之际,家里下人来报,说是t城医院的徐香医生打来电话,请欧阳公子到医院去复诊。 欧阳夫人踌躇道:“那天唐森已经把你的爱片拿回来了,说是没什么事啊,干嘛又去复诊?莫非他们又查出了什么?” 欧阳云生纠正她道:“妈,什么爱片,多难听,是x光片。” 下人道:“夫人,我也这样问过了,医生说少爷没什么事,但是例行复诊是必须去的!” 欧阳云生正想趁此机会去看看朱紫兰、摸摸徐香的底细,于是对欧阳夫人道:“妈,我先去复诊,明天再陪你去大悲院啊!” 说罢便迅速换衣服,欧阳夫人道:“这次可不许再甩掉唐森了啊!” 欧阳云生一溜烟下楼,头也不回地道:“我知道了!” 唐森陪着欧阳云生来到t城医院,再次见到了徐香医生,他依旧是干净整洁地一尘不染,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比其他任何医生身上的味道都要浓重。 欧阳云生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打喷嚏,徐香静静地等他打完喷嚏,然后对站在欧阳云生身后的唐森道:“家属先回避,我要再给他做个胸部检查!” 唐森尴尬道:“我不是他家属!是他保镖!” 徐香冷冷道:“不是家属更得回避,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欧阳云生也有隐秘的话想问徐香,对唐森道:“你在门外等我!” 唐森道:“是!” 徐香道:“你出去的时候顺手把房门关上!” 唐森依言退出房门,关好房门。 欧阳云生先发制人道:“徐医生,我到底是什么病?” 徐香盯着他的脸半晌道:“心病!” 欧阳云生笑道:“徐医生不是西医嘛?怎么说出的话与江湖郎中无异?” 徐香从自己的抽屉中拿出一只三足洗(古人洗笔用的器皿),那三足洗口沿平整,颈微凹,底有三足。内蓝外青,天青色的外壁呈现出均匀的番茄紫色窑变,窑变均匀自然,整个器皿雅致而温润。 徐香一言不发地将这三足洗推到欧阳云生面前,欧阳云生笑道:“家财万贯,不如均窑一片,更何况是这珍贵的窑变三足洗?徐医生既有此物,又何苦当医生,逍遥快活度此生不是更好?” 徐香微微一笑,道:“比徐香更为想不开的是欧阳公子,你贵为少帅,又有此鉴别宝物的特异功能,又何苦蹚这浑水?” 欧阳云生道:“刚才我还对自己尚有怀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了!阁下就是传说中的‘金刀洛阳铲’袁乐亭!” 徐香微笑道:“袁某早就听说公子盛名,一直想会会公子,今日终于得偿夙愿。不过这鉴宝的方式恐怕不是传说中的‘闻灰鉴宝’?” 欧阳云生苦笑道:“是你故意为难我罢了!徐医生有洁癖,将这三足洗擦拭得一尘不染,让我如何‘闻灰鉴宝’?亦或许是徐医生根本不相信世上有闻灰鉴宝一事,否则也不会用这肉眼凡胎就能看出的均窑窑变考校不才!” 徐香莞尔道:“公子是嫌我的题目出小了,是在下先失礼后失敬了!”说罢,又从抽屉中掏出只长方形木盒,木盒上空无一字,推到欧阳云生面前。 欧阳云生打开盒盖,只见里面装着一幅绢本白描长卷,画卷上灰尘散落。欧阳云生将画卷取出,轻轻展开观看:从大处着眼,整幅画面场景宏大、画面优美;从细处着眼,完全靠白描技法勾勒而出的近百位列队行进的神仙神态各异、线条飘逸、灵动洒脱,实乃人物绘画中的极品。 徐香见他看得仔细,笑道:“这是真品还是赝品?” 欧阳云生道:“这真是一道难题!这幅画无落款、无题跋,从表面看是一幅道教题材的神仙群像作品,画风与唐代人物画大家吴道子如出一辙,又与北宋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神似,但若论线条、手法、艺术价值,此画完胜《朝元仙仗图》。若说不是吴道子的作品,但能达到如此水平的,从古至今并无几人。若说是吴道子的作品,奇就奇在,为何全画无只字也无印章可证明此乃吴道子真迹?” 徐香笑道:“那么此画究竟是唐画还是宋画呢?” 欧阳云生反复观看画的细节,揣摩道:“只有从细节才能看出真相,依我之见,此画虽具盛唐风韵,但画风成熟,应该略晚于《朝元仙仗图》,大概还是宋画!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我也不得而知!不知先生从何处得到此画?” 徐香笑道:“这就要看看公子的本事了?” 欧阳云生低头深深一嗅,却看见:徐香在替一位满头金色长发的十三四岁的白种女孩看病,那女孩的一根金发飘落在徐香衣服的口袋里,徐香却浑然不觉。看完病后,徐香假意离开,却悄悄溜进那女孩儿父亲的书房,用听诊器测试密码,打开保险箱,取出了一个长方形木盒——正是装这幅画的木盒。徐香将木盒塞进自己的医药箱,大摇大摆地离开那女孩儿家。恰好女孩儿的父亲刚刚乘车回来,车前挂着德国国旗。 女孩儿的父亲是一个蓝眼睛、大鼻子、白皮肤的日耳曼人,却对徐香十分尊敬,马上下车,用蹩脚的中国话道:“徐医生,我让我的下人送你回医院!” 徐香气道:“不必了,总领事大人!” 那德国的领事先生谦恭道:“要得要得!” 徐香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徐香便拿着德国领事的这幅画,坐着德国领事的专车,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医院。 紧接着画面切换,欧阳云生又看到那个戴帽子、戴口罩的徐香在美专地二特藏室门口转动密码,这根金发不小心从他口袋中飘落,掉到了密码锁上… 第三十四章:两相对峙 情为何物 欧阳云生恍然大悟:我还一直纳闷,为什么那密码锁上只飘着一根金发,我便能看到徐香转动密码锁,出入第二特藏室。原来这金发的主人身份尊贵,所以我可以施展异能。看来我这异禀也是嫌贫爱富! 他正在自黑,却听徐香道:“欧阳公子,你愣完神儿没有?你再如此入定下去,你的保镖可要急了!” 欧阳云生道:“徐医生,不,袁先生,看来你不止精通盗墓,对普通盗窃也大有心得啊!” 徐香脸一红,转瞬笑道:“闻灰鉴宝,这次我信了,欧阳公子果然高明!徐某,不,袁某佩服至极!实不相瞒,这画我就是借用一下,目的就是考考公子,之后自会还回!” 欧阳云生笑道:“我倒觉得先生此事做得漂亮,不必还回,这画毕竟是我大中华的东西!” 徐香道:“对,对,我干嘛要还回?这幅画虽然不知名目、作者,但毕竟是我华夏之物,是那个德国领事马克白的父亲从圆明园抢走的!我干嘛要还回!” 欧阳云生道:“正是!”又意味深长地望着他道:“那无冕号的文物呢?先生也仅仅是借用吗?” 徐香笑道:“那船东西既不能流失海外,我又吞不下,所以就借花献佛了!经过公子鉴定之后,不是已经被杜爷和令尊瓜分了吗?” 欧阳云生道:“可是那船东西现如今好好地存放在二特藏之中的密室里,莫非不是先生所为?” 徐香笑道:“真不是我做的,是令尊和杜爷为了向前皇帝、日本人、大总统交代,便将那批真文物藏到了特藏室的密室中。另外请了全国的能工巧匠加紧仿制仿真品,准备偷天换日、蒙混过关!” 欧阳云生道:“莫非周龙腾也与此事相关?” 徐香道:“自然脱不了干系!” 欧阳云生道:“你将这一切都告诉我,不怕我告诉我父亲,杀你灭口?” 徐香笑道:“我生平有两件最得意的事,也有两件绝不会做的事?公子有没有兴趣知道?” 欧阳云生看着他道:“愿闻其详!” 徐香道:“两件最得意之事,自然是我的医术和盗墓的本领!” 欧阳云生点头道:“没错,很对!两件绝对不会做的事呢?” 徐香傲娇道:“一是绝不会害怕,一是绝不会看走眼!我相信公子深明大义,不会出卖我!” 欧阳云生回敬道:“那也未必,除非你告诉我那些命案是否与你有关?还有,雷霜现在究竟在哪里?” 徐香正色道:“我除了盗墓者的身份之外,还是一名医生,医生以救人为本,又怎能杀人?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所知晓的所有命案都与我无关!” 欧阳云生心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猫警长怀疑你而已! 只听徐香又道:“雷霜在上海,她是一位好女孩儿,只是身份特殊,对于她的任何事情,我不能再做透露!”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好!我信你!” 欧阳云生心中还有千百个问题等着问徐香,忽然间一位护士闯入,神色慌张地对徐香道:“徐医生,不好了,朱紫兰上吊自杀了!” 欧阳云生与徐香都惊呆了,徐香比欧阳云生还要焦急,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铁青着脸摇着护士的肩膀道:“她死了?我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 那护士大喘气道:“幸亏发现得及时,她没死!被救下来了!” 徐香道:“怎么回事?” 那护士道:“一上午都好好的,刚才她说去卫生间,执意不用我们陪。我们见她很平静,就让她去了,可是半天不见她回来,就赶去卫生间找她。一推门进去,就看到她在卫生间上吊了,幸亏发现得早,她没事,现在躺在病床上,有人陪着她。我来和您报告一声。” 徐香道:“走,去看看她!” 欧阳云生尾随他一起去看朱紫兰,唐森又尾随在他身后。 欧阳云生心想:那日在周龙腾办公室,周龙腾说朱姐姐与徐医生有染,虽是百分之百的污蔑和不怀好意。但徐医生显然对朱姐姐不是一般的关心。徐医生人品不错,若是朱姐姐能与他在一起也是好事一桩,可惜朱姐姐太过命苦,失去了女儿,否则与一家三口,肯定也很幸福。说起命苦,秀秀更命苦,奇怪的是秀秀与李静训长得一样,李静训九岁去世,秀秀也九岁离开人间,这大概真是命中注定! 只见朱紫兰面色苍白,斜靠在病床上,尽管眼睛浮肿、憔悴万分,被丧女之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然而由内而外的风华气度仍在,虽不及林晴烟鲜艳亮丽,但一看就是脱尘绝俗、超群逸然的好女子。 欧阳云生心想:周龙腾生在福中不知福,朱姐姐这样好的女子,与他交付过真心、共过患难,对他有再造之恩、结发之义。一家三口本该幸福美满,但是他忘恩负义、抛弃糟糠,不仅白白牺牲了女儿,还落得自己畏罪潜逃,这又是何苦?叶美娟为二人拉皮条,最后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像足了《水浒传》、《金瓶梅》中的王婆。林晴烟好好一位美专老师,非得与周龙腾纠缠在一起,也落个失踪的下场。这一切虽说是天道轮回,但好人是苦,坏人也是苦,都被命运苦苦捉弄。 朱紫兰看到他二人来看自己,忍不住又流下了泪水。 徐香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道:“就算是为了秀秀,你也不能这样!” 欧阳云生道:“朱姐姐,是我对不起你和秀秀,我昨天不该一时冲动去找周龙腾算账,应该先安顿好你们才对!” 朱紫兰道:“欧阳兄弟,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和秀秀苦命而已!” 徐香道:“紫兰,你这次不要再固执了,接受我吧!就让我照顾你吧!” 朱紫兰泣不成声,痛哭道:“若是我早点醒悟,接受你,秀秀也不会惨死,是我对不起她!” 第三十五章:钢笔测试 围巾再现 这时,欧阳大帅家的两个保镖进入病房,一个保镖在唐森耳边说了几句话,唐森对欧阳云生道:“少爷,大帅说有要事和你商量,请你马上回府一趟。” 欧阳云生见朱紫兰有徐香照顾,也放下心来,冲徐香点点头。 欧阳云生回到家中,见自己的父亲又眉毛与胡子齐飞,正与人谈得高兴,朝那人看去,却是春风满面、仪表堂堂的自己的发小邢海楼。 欧阳云生一言不发,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邢海楼,脸色铁青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爹,你急着找我回来有什么事儿?” 欧阳大帅笑道:“好事!这次你和海楼都高升了,海楼又给你送聘书来了!” 欧阳云生冷冷道:“哦,我倒想知道怎么个高升法?” 欧阳大帅喜滋滋道:“周龙腾不争气,畏罪潜逃,海楼这次成了美专校长。这小子有良心,当上校长第一个想到你,准备聘你为美专图书馆的馆长。为父的认为是好事,以后你们兄弟俩共同努力,一起搞好美专!” 欧阳云生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此看来,周龙腾出事后,最大的受益者仿佛倒是邢海楼。他应该早就发现简纹拿走了他的特藏室钥匙,他早不报案、晚不报案,偏偏等到周龙腾离开学校后才报警。他这么做,是为了拖住巡捕房,掩护周龙腾逃走?还是为了让巡捕房更加怀疑周龙腾,自己好有利可图?想到这里,觉得后背上直冒冷汗。 邢海楼恳切道:“云生,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弟都要好。这次你回来,因为周龙腾的挑唆,我二人之间产生了些误会,在这里我正式向你道歉。现在美专因为图书馆的命案和闹鬼之事,人心惶惶、一蹶不振。我非常需要像你这样的专业人才回来帮我。”说罢,拍拍欧阳云生的肩膀,严肃道:“兄弟,拜托了!” 欧阳大帅拍手道:“太好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欧阳云生看看自己的父亲,心想:父亲急着让我去美专图书馆当馆长,无非是为了保护他藏在第二特藏室中的那批文物。 又看看邢海楼,心想:这小子有的是野心,他为的无非是讨好我父亲,借着欧阳家的声势,快速上位。我敢说,第二特藏室有皇家文物的事情,他和周龙腾都知道。周龙腾出事了,他便自然而然地补上。美专图书馆中还藏着那么多的秘密,我还想保护徐香,看来这个馆长是必须得当了! 于是欧阳云生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自从我回来,我俩还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走,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邢海楼听他此话非常高兴,道:“好!我也正有此意!” 欧阳云生一副追忆似水年华的表情道:“记不记得我俩刚来t城时,在维格多利餐厅吃烤鱼和红菜汤?那里的咖啡最正宗,一边吃饭一边还能闻到起士林糕点店传来的点心香味!”内心却想:我得找个机会好好试试他,周秀秀的死和周龙腾的潜逃说不定与他有关! 邢海楼也面露温馨之色,道:“好!就去维格多利餐厅!” 华灯初上,霓虹闪耀,维格多利餐厅热闹非凡,达官显贵与政名流穿梭,靡靡之音与各类表演交织,欧阳云生看着窗外夜景,喝着咖啡、吃着牛排,邢海楼却频频离开座位与各路达人寒暄。 邢海楼刚在座位上坐下,欧阳云生道:“你是来陪我吃饭的,还是我来陪你交际的?” 邢海楼笑道:“对不住了,我不比你,欧阳大帅在这t城拥有何等的人脉,路子早就为你铺好了!我老子蜷缩在农村,t城的天下只靠我一个人打。兄弟多担待些!” 欧阳云生拿起桌上一张广告单,道:“行了,行了,你去打你的天下,我自己吃我的西餐。” 邢海楼满脸堆笑道:“还是兄弟善解人意”,转头又要走,欧阳云生道:“我借你的钢笔用用,窗外的夜景不错,我画幅素描!” 邢海楼笑道:“行!”说着拔下插在西服口袋里的钢笔,那钢笔还是欧阳云生送他的美国派克牌,笔帽是14k金的,价值相当不菲。 欧阳云生笑道:“算你有良心,还带着这笔!” 邢海楼笑道:“那当然,笔不离身,笔在我在!” 欧阳云生鄙夷着笑道:“现在不就离身了吗?快滚,别打扰我画画!” 邢海楼笑着转身离开,欧阳云生见他走了,忙把钢笔扔进窗台杀上的花盆中,等到花盆沾上了污泥和尘土,才又捡回来。将笔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嗅,看见邢海楼在用这钢笔签支票,签完后将支票递给一个人。那人将支票上的数字仔细查看,然后抬起头来微微笑了。那人的面貌欧阳云生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张丰年张老板。 欧阳云生从画面中回神,心道:“我一直以为这张丰年只是和金刀洛阳铲袁乐亭,也就是医生徐香有关,没想到他竟然和邢海楼也认识,而且有银钱来往。徐香不承认他和命案有关,那么就是邢海楼与这些命案有关。这仿佛倒是越来越说得过去了!可是邢海楼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呢?不行,这些信息远远不够,我还得再闻一次!” 欧阳云生朝邢海楼望去,只见邢海楼正在与一群阔太太、阔小姐谈笑风生,根本顾不上搭理自己,于是便又将钢笔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嗅:这次却看到,邢海楼与一位长发苗条的摩登女郎搂抱在一起,那女郎的脖子上系着一条银白色带粉蓝色蝴蝶的围巾。两个人亲热了一阵儿,林晴烟便将围巾摘下,邢海楼一把抢过,在鼻子下面闻闻香味,又在唇边亲了亲,然后将围巾塞进了他的西服口袋里。 看着这一画面,欧阳云生恍然大悟:原来这围巾不是林晴烟掉到杜爷的仓库中的,而是邢海楼掉在那里的!与林晴烟有私情的不是周龙腾,是邢海楼!这围巾现在在我手里,我从杜爷处回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这围巾可能还装在我的衣服口袋里,说不定早被佣人连衣服一起洗了,扔在哪里都不知道! 第三十六章:身陷水牢 神秘符号 欧阳云生从桌上拿起纸巾,将弄得脏兮兮的邢海楼的钢笔擦拭干净,对着窗外流光闪烁的高楼、大桥、t城河流,在广告纸的背面匆匆勾勒出一幅摩登都市的华丽夜景,并在钢笔画的下角帅气地写上自己的签名。 远远观察一下邢海楼,见他还没有回来的意思。就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翻看广告纸的正面,看上面的广告。只见上面写道:“北平国立艺专教授、著名西洋画画家钱铸九将会于12月1日——7日来t城美术馆举办画展”,不禁心中悠然神往,喝了口咖啡,想到:“这西洋画展正好是下周举办,可以约了纹纹一起去看画展!”目光飘到餐厅门口,只见一位身着深灰色西服,梳着油光水亮的小背头的、******的中年干练男子,走进西餐厅。 欧阳云生不禁笑了,心道:这不是徐香医生吗?原来他不穿医生制服的时候帅得狠哪,与朱姐姐很相配,倒是一对璧人。只可惜传说中“金刀洛阳铲”是有狐臭的,可是我怎么没感觉徐香有狐臭呢?想到这里忽然间觉得有些解释不通,转念一想:对了,我每次见到徐香都会闻到他身上有非常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比其他医生身上的味道呛鼻许多,大概就是为了掩盖狐臭吧? 他发现徐香在东张西望地找人,又想:他不陪着朱姐姐,到这里来干什么?忽然看到徐香的目光正望向邢海楼,那目光显然是在看一个极其熟悉的人。邢海楼也心照不宣地看了徐香一眼,但只与徐香对视片刻,目光便如闪电瞬间飘开,二人分明是一种熟悉默契却又假装互不相识的无声交流状态。 欧阳云生心想:徐香从未说过他与邢海楼相识,自己还以为他是条爱国的汉子,来t城就是为了处理无冕号的文物,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这么简单。随即看到徐香向自己走来,身上是浓重的香水味道,他正要起身与徐香打招呼,忽然间觉得头晕目眩。他摇摇头,眼前的徐香却越来越模糊,紧接着整个餐厅都旋转起来,欧阳云生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云生依稀听到嘀嗒嘀嗒的滴水声和哗哗的流水声,他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头顶悬挂着一个最简单的白炽灯泡,散发出幽暗昏黄的灯光。环顾四周,三面是厚厚的坚固的石壁,另一面的石壁上有一扇关闭得严严实实的小门。自己显然是被囚禁在了潮湿的牢房中,奇怪的是头顶不断传来水流的声音,牢房中一滴水都没有,却到处都散发出发霉和腐烂的味道。他恍然大悟:这里是水牢! 他努力回忆自己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依稀记起自己当时和邢海楼在西餐厅吃饭,邢海楼四处应酬,自己独自一人喝咖啡、吃牛排,还画了幅钢笔素描。然后徐香就进来了,他显然与邢海楼熟识,却装作互不认识,朝自己走来,自己本来有很多事情想问他,却天旋地转、然后就晕倒了。醒来时就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中。一定是有人在自己的饭菜咖啡中下了麻醉药,自己才会晕过去的! 欧阳云生凝神静想:整个t城拥有水牢的只有自己的父亲欧阳大帅,现在自己却被关在里面,真是讽刺至极。他大喊救命,却只听到茫茫回音,无人响应。水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自己是被隔离关押的,目的就是怕自己的父亲欧阳大帅知道。 那么究竟是谁给自己下药,又把自己关在这里的呢?邢海楼还是徐香?不对,一定还有父亲军中之人参与此事,否则单凭邢海楼和徐香,是没有权力把自己关进这里的!他们又为什么会把自己关在这里,一定是因为文物的事情,嫌我知道得太多。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将我杀死,倒是大费周章地将我关在我父亲的水牢中。他们留着我一定还有用,是用我来鉴宝,还是用我来要挟我父亲? 他叹了口气,心想:我父亲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的儿子就关在他自己的水牢中,估计现在已经把t城翻了个顶朝天!忽然间白痴灯泡闪了几闪,他猛然惊醒,现如自己今生死攸关,得马上想办法出去。 欧阳云生虽然从未来过水牢,却看过相关的记载:水牢一般建筑在地底,周围都是坚厚的石墙,分为两层,上层是个蓄水池,下层是牢房,一开机关就可以将牢房淹没。 他蹲在牢房的角落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也不知是因为潮气的侵蚀,还是药劲没过。他感觉到一阵阵的疲惫,忽然间听到吱吱老鼠的尖叫声,若是平常,必定会又害怕又嫌弃,可今天却感觉这老鼠的叫声非常得好听和给人安全感。 他朝那老鼠望去,老鼠窜过的墙角青砖上画着一个像甲骨文又不是甲骨文,像绘画又不是绘画的奇怪符号。他凑过去仔细参详,却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符号,自己从未在任何记载中看到过这种符号。是什么人在这里画了这个符号,这个符号代表着什么意思?是曾经被关在这里之人吗?他是为了打发时间,还是有什么特别用意?他想着想着,更觉头痛欲裂、心灰意冷。父亲的这水牢残忍无比、不知淹没了多少白骨,可自己却从未好好劝过父亲关闭水牢。如今应验报应到自己身上,真是报应不爽,想到这里越发毛骨悚然。 因为这因果报应的联想,使得欧阳云生又想起了那个卖假画的张丰年,他因为卖假画给父亲,就被关在这水牢中,当然罪不至此。可是他又是如何从这水牢逃脱的,就算有漕帮的人接应,那些内应又是如何找到他的?只要弄明白这些问题,我也能逃出去! 忽然间觉得有水滴滴在自己的衣服上,不禁跳起来大叫:“糟了!” 第三十七章:一块青砖 逃出生天 越来越多的水滴从房顶的小眼中渗漏下来,白炽灯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欧阳云生跳起来惊道:“为什么会漏水?水牢虽分上两层,上次蓄水,下层关人,但隔层都是坚固的石壁,不会无端漏下水来。除非是有人打开了闸门,要让上层的水倒灌到下层,而目的自然是淹死我。抓我来之人不是留着不杀我,是要杀我杀到神不知鬼不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人好歹毒的心思!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间牢房,否则房顶漏水连电的话,我会马上触电身亡!” 他摸摸自己的身上,想找个可以开锁的东西,一下子摸到衬衫口袋里自己买给小丽,也就是雷霜的那只发卡。他撬开弹簧,从里面抽出一根细细的铜丝,插到小门的锁芯里,轻轻拨弄。可是那锁十分复杂,他又心慌意乱,饶是手巧又技术高超,也愣是没能弄开。 水滴越滴越密、越滴越急,终于汇聚成细流喷射倒灌下来。这牢房四周却密不透风,如同密室。欧阳云生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鱼缸中的金鱼。他心急如焚,忽然间想起了刚才吱吱乱叫的那只老鼠。如果这是密室的话,那老鼠刚才从哪里来,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他又朝那块刻着奇怪符号的青砖望去,伸出手指去推那青砖,那青砖如旋转门一样:推左边,砖的右边弹开向外弹开,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隙;推右边,砖的左边向外弹开,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隙。奇怪符号所在的位置相当于中轴,每次弹开的小洞正好可以钻进钻出一只老鼠。 欧阳云生用买给雷霜的珐琅发卡铲开青砖上的水泥,把青砖卸了下来,翻开青砖的背面一看,却是一张浅刻地图,怎么看怎么像这水牢的构造图。 他心中大喜过望,心想只要顺着这地图,定能找到水牢出口。不知是何人留了这线索在此。当务之急是打开这密室的门锁,他心中一动:砖上既然刻了水牢的地图,是否也有这门锁的开启之法?便将眼睛凑近青砖,想看看是不是画有门锁的开启之法,忽觉灰尘入鼻,看到一群梳着猪尾巴长辫的衣衫褴褛的晚清工人正在修建监狱,监狱上赫然四个大字“梅园监狱”。这些工人个个又病又伤,饿得面黄肌瘦、骨头嶙峋。其中一人容貌年纪尚轻,稍微停息了一下,满脸怨毒地看着“梅园监狱”四字,监工的鞭子便刷刷地抽向他的脊梁。 欧阳云生从混沌中醒来,不知为什么这块青砖会让自己看到了当时修建“梅园监狱”的血腥场面,他曾看读过相关资料,知道这“梅园监狱“是鸦片战争后英国在中国福州建立的著名水牢,主要关押对英国人不满的中国人,里面白尸累累,曾经惨死了数以百计的中国人。除了都是水牢外,他实在想不出梅园监狱与他父亲的水牢有什么关联,监狱顶端漏下的积水已经完全打湿了他的衣服,他自己的双脚也淌在了水中。 欧阳云生更加焦急,又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于是深深吸气,再次嗅向手中的青砖。这次看到的仍是刚才修建梅园监狱的年轻人,他盘坐在地,两条腿都只剩下半截,显然已经残废。他用一把小小的金刀在这块青砖上雕刻地图,所处的位置正是欧阳云生此刻所在的这间水牢密室。那年轻人雕刻完地图,便把青砖反转过来放置,塞入墙角,设下了活动机关,又在青砖正面刻下了那个奇怪的符号。只听他自言自语道:“我是出不去了,但愿有缘人还能得救!我这一生盗墓不成,最终却被抓去给魔鬼修水牢,修了梅园监狱不够,又修了这t城水牢,正好死在这里!”一边说一边苦笑,表情凄凉至极。 欧阳云生越看越心慌,心想:这人已经承认青砖上画的是水牢地图了,可我就是逃不出这密室该怎么办?这时地下的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膝盖,水中的电流已经像游走的蛇一样穿梭扭动。 欧阳云生心想:“来不及了,再离不开密室的话,自己不会被淹死,也会被电死。”唯一的依靠,只有这块青砖,再闻一次,希望能得到有用的启发。 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向青砖闻去,这次看到的人却是张丰年,他拿着一根牙签,插进锁芯,左边拧九下,右边拧八下,门锁瞬间打开。张丰年顺利出了这间密室,早已有杜爷的人候在密室之外,准备将他接走。 杜爷的人道:“我们找遍了水牢,也没有找到这间密室的钥匙,没想到张老板自己竟能打开!” 张丰年道:“我为他吃了这么多的苦,而且他还有把柄在我手上,又怎么会不告诉我开密室之锁的方法?” 欧阳云生慌忙按照张丰年的办法打开门锁,只见滔滔水浪如波涛般闯入密室,直淹到欧阳云生的脖子,水中漂浮着死老鼠、臭虫蟑螂和各类脏东西。欧阳云生将青砖举过头顶,又快速记忆了一遍上面的地图和方向走势,然后将头猛扎进水中,朝着出口奋力游去。游着游着,忽然间觉得脸颊被尖锐锋利的东西割破,血如泉涌,疼痛钻心,他兀自不敢停下,咬紧牙关,继续奋力游向出口。 大约游了四十多分钟,渐渐看到光亮,也显现出水中的楼梯和敞开的闸门,他登上楼梯,游出闸门,所到之处正是t城河的闸口。欧阳云生从闸口游出,奋力攀上河岸。当时正是清晨,天刚蒙蒙亮,11月底的寒风如刀子般冰冷。欧阳云生浑身湿透,瞬间结冰,寒冷刺骨。脸颊伤口愈加疼痛。欧阳云生又冷又疼,快要撑不下去了,好在大帅府就是临河而建。他强撑着跑到自家门口,见正门紧紧关闭,并无守卫。他觉得奇怪,但寒冷和疼痛并不容他多想,他绕到后门,跑到后厨,一般这个时间,家里的后厨就该做早饭了! 然而今日的后厨却没有往日的热闹和喧嚣,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第三十八章:血溅帅府 牵魔女孩 欧阳云生走进自家后厨,只见平日里从凌晨开始就热火朝天的后厨今日寂静无声,黑漆漆的一片。他心中忐忑不安,在墙壁上左右摸索,终于找到了电灯的开关。打开灯一看,只见各类蔬菜水果、调料酱汁散落了一地,像是刚刚遭过抢劫一般。 他从桌上扯下一块厚厚的桌布,披在身上,暂时解决了寒冷的问题,拿起一把菜刀,继续往里走。脚下忽然一绊,却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大公鸡,鸡脖子被咬掉了,鸡血流了一地。欧阳云生越来越觉得恐怖,往地下看去,一条上好的大鲈鱼,翻着死鱼眼,肚皮上却是一圈熟悉的齿痕,又是那青铜镇墓兽的杰作!死鱼的旁边,靠着桌子瘫坐在地的是自家的大厨,早已死去多时,七窍流血、粗粗的脖子上是同款齿痕,厨师帽遮住了半边脸,但仍遮不住面脸惊恐之色。 欧阳云生的恐惧感不断升级,那种感觉不亚于自己昨天醒来时发现已经置身于父亲的水牢。他喊道:“爹,娘!”撒腿就往欧阳府的正楼跑去,只见厅的门大开着,一个士兵保镖护卫都没有。 大厅正中躺着两个欧阳府的下人,都是七窍流血、脖子上带着齿痕,面露惊恐之色。欧阳云生大叫“爹,娘”,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推开父亲的卧室,只见欧阳大帅穿着睡衣,瘫倒在床上,胸口中枪而死,血流了一床。床边的地毯上横卧着自己的母亲,同样死于胸口中枪。 欧阳云生大恸,喊道:“爹,娘!” 忽然听见其他房间中传来四姨太的声音:“云生!”然后就仿佛被人捂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欧阳云生扔掉身上的桌布,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路过二姨太的房间,只见房门半开,二姨太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没有绣完的精美苏绣,胸口的枪眼还在往下滴血。欧阳云生知道二姨太喜欢刺绣,死时一定还在刺绣。 路过三姨太的房间,只见三姨太端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只眉笔,正要为自己画眉。右侧的肋骨处是一个枪眼,墨绿色的旗袍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三姨太爱漂亮,死时一定还在化妆。 路过五姨太的房间,只见五姨太穿着白色的芭蕾服和芭蕾鞋,一手扶着大衣柜的衣镜,另一手耷拉下来,头也耷拉着,脑门正中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枪眼,鲜血滴洒了一地,仿佛是一只雪白的天鹅,将长长的美丽的头颅伸向了血泊。 欧阳云生掉下泪来,他知道五姨太喜欢跳芭蕾,自己小的时候,还教过自己跳芭蕾,让自己扮演王子。后来被母亲知道了,痛骂了一番,才不敢再教自己。自己踢张丰年那一脚,就是从芭蕾舞姿演化而来,后来五姨太也发现了,还到处炫耀吹嘘。可如今,她就死在她自己最喜欢的芭蕾舞姿中。 欧阳云生没有时间难过,他必须马上找到四姨太,四姨太是整件命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只有她知道凶手是谁?欧阳云生推开四姨太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如今二楼只剩下自己的房间没有查看过,莫非四姨太和凶手在自己房中,他跑到自己房间,只见房门紧闭,里面并无声息。 欧阳云生犹豫了一下,而后一把推开房门,只见四姨太还活着,却被人挟持了,那人穿着黑色条纹西装,用一把金枪比在四姨太的太阳穴上,那枪正是欧阳大帅送给欧阳云生之物。另一只手嘴紧紧捂着四姨太的嘴,以防止她发出声音。四姨太的眼神里都是惊惧害怕之色,挟持她之人比她还要惊惧害怕,正是已经畏罪潜逃的t城美专前校长周龙腾。 四姨太看见欧阳云生,眼睛里闪出一丝光芒,嘴里支支吾吾地发出声音,显然是在求救。 欧阳云生对周龙腾道:“你先放开她,别的事情我们都好商量!” 周龙腾慌张绝望、青筋暴露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人不是我杀的,我也是被陷害的,是秀秀,她回来报仇!那妖兽听她的话,咬死了好多人!” 欧阳云生道:“你先放下枪,我们可以去巡捕房说清楚,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杀的!” 周龙腾脸色苍白、摇头道:“说不清楚了!我不是故意要掐死秀秀的,我是无心的!她成魔了!好可怕!” 欧阳云生见他神志似乎都不太清楚了,劝道:“你先放开我四娘,否则罪孽会更加深重了!” 周龙腾惶惑道:“我若放了她,你马上就会报警!”眼睛向四周环顾一圈,道:“周秀秀会让那妖兽来咬我!” 欧阳云生怒道:“胡说八道,你亲手害死自己的女儿,畜生都不如!还在这里装神弄鬼!” 周龙腾歇斯底里道:“我没有,我没有!”忽然间眼神更为惊恐,四姨太直视着欧阳云生身后,也是又惊又惧,仿佛是在提醒欧阳云生,他的背后来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欧阳云生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得眼前一黑,被人打晕过去。 等欧阳云生再醒来的时候,自己身上的那套在水牢弄得又脏又破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换上了一套自己的干净整洁保暖的衣服。脸上的伤口也被细心包扎过了,仿佛还睡在了自己的床上,这一切都让欧阳云生以为,前两天的那些厄运仅仅是噩梦而已! 他想伸个懒腰,忽然间觉得右手还握着个冷冰冰的东西,提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那把父亲送给自己的金枪。他努力搜索被打晕前的记忆,这枪不是在周龙腾手里吗?他用这枪挟持了四娘。怎么会在我手里?周龙腾和我四娘呢? 他朝床下望去,只见周龙腾和四娘蜷缩在一起,均尸体冰凉、死去多时,一人脑门正中一个枪眼。 欧阳云生觉得这房中除了自己,还有其他魅影与自己同在。大叫道:“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了我全家?” 第三十九章:含冤抱屈 落荒而逃 欧阳云生的质问四周无人回应,却有人破门而入,黑洞洞的手枪直接对准他的脑门,是毛斯理探长带着他的手下不早不晚、不急不慢、不偏不倚,时间刚刚好地又及时出现了! 欧阳云生将手中的金枪扔在地上,双手抱着疼痛的头颅,虚弱道:“你们来得正好,我要报案,我全家都被杀了!” 毛斯理的手下凑近他道:“头儿,现场一共发现尸体七具,均死于枪杀!”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对,不止七具,加上厨师和佣人,至少有十人!” 毛斯理看着欧阳云生,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弯腰半蹲行进,那姿态真得非常像一只猫。 毛斯理将欧阳云生扔在地上的金枪捡起来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金枪就是凶器!”又转脸问他的手下道:“死者的身份都确定了吗?” 毛斯理的手下邓牛道:“都确定了,死者是欧阳彪、欧阳夫人,和欧阳彪的四位姨太,以及前美专校长周龙腾。” 欧阳云生插嘴道:“还有我家的厨师和佣人!我亲眼看到的,他们的脖颈上都有镇墓兽的齿痕。” 邓牛惊愕道:“欧阳公子,并没有你说的这三具尸体。” 欧阳云生喊道:“不可能!还有我家那么多的保镖、护卫、士兵,都去哪里了?如果他们在,又怎会有命案发生?” 毛斯理看着他道:“欧阳公子,你失踪了两天,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军界剧变,你父亲刚刚被夺了兵权。他麾下的军队全部都归了他的副官翁振东。” 欧阳云生睁大眼睛道:“为什么会这样?” 毛斯理道:“你父亲准备将国家文物走私到日本,结果被人告发了!这文物就是被洛阳金刀铲盗走的那批,不知为何到了你父亲手里。虽未成事,但证据确凿,已被查处。总统念他建过功勋,没把他投进大狱,只夺了他的帅权,允许他带着妻儿告老还乡。你父亲本来昨天就想离开,哪知道你失踪了,他便来巡捕房报了案。现在你是回来了,你家人却全部遭遇不测!欧阳公子,你能不能长点心?现在t城已经不是你父亲的天下,容不得你再肆意妄为!” 这一切都令欧阳云生难以接受、无法相信,他道:“我是被邢海楼和t城医院的医生徐香害成这样的,我被关进了我父亲的水牢。等我回来后,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是周龙腾杀了我父母和几位姨娘,我回来时,四姨娘还活着。” 毛斯理道:“我们也相信,你父母和欧阳家的众位夫人是被周龙腾所杀。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周龙腾与欧阳彪的四夫人窦明珠有染,周龙腾潜逃后也一直是窦明珠在接济他。这次因为欧阳家要离开t城,他二人隐藏多年的奸情被撞破。恼羞成怒的周龙腾就杀了你的家人。从现场来看,你正好目睹了周龙腾杀人,于是从他手中抢过这把枪,杀了周龙腾替父报仇!” 欧阳云生跳起来怒道:“你知不知道,你比一只真正的猫笨多了!我四娘毫无城府,怎么可能将她与周龙腾的奸情隐藏多年?又怎会暗中接济周龙腾而不被人知。我不知道周龙腾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但是他亲口承认周秀秀是他杀的!我没有杀人,我被人莫名其妙关进水牢,九死一生才逃了回来,恰好看到周龙腾挟持了我四娘,我想救我四娘,在与周龙腾对峙的时候,被人打晕了。杀周龙腾和我四娘的另有其人,留下我恐怕就是为了栽赃给我。这些线索千头万绪,你们不去查,一上来就冤枉我,我不服,我要见耿局长!” 欧阳云生一顿臭骂,要是依着毛斯理以往的性子早就翻眼翻脸翻桌子了,哪知道毛斯理今日却是出奇的平静。转头对邓牛道:“既然欧阳公子不服,你们再去依照他说的线索去搜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欧阳家的厨师和佣人,再查查有什么其他可疑之处?” 邓牛道:“头儿,有这个必要么?耿局长说······” 毛斯理挥手阻止他道:“我们办案毕竟要掌握证据,此案确实有漏洞,你们所有的人都再去仔细查查,我看着他!” 邓牛道:“头儿,这不好吧?嫌犯有攻击性,我怕他会拒捕逃跑。” 毛斯理皱眉道:“多余!你看他那身子板,能打过我吗?没了他老子,他还有啥能耐?他是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而已了!快去查吧,别多嘴了,耿局长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邓牛道:“是,头儿”,带着众探员离开了欧阳云生的房间。 毛斯理见众人离开,压低声音道:“耿局长为人最是两面三刀,你如今权势背景全无,他巴不得赶快抓你去巡捕房顶罪。目前的一切证据都对你不利,你若进了巡捕房不会有好果子吃的。那些害你父亲的人,更是盼着斩草除根,定会想办法让你死在牢中。你信不信我都好,我奉劝你一句,你想办法离开t城,等事情淡了再回来!”说着将手中金枪塞到欧阳云生手中,道:“拿着这个防身吧!找不到凶器,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了你的罪!” 欧阳云生朝毛斯理的眼睛望去,一双半睡半醒的猫眼里全是真诚。欧阳云生问道:“全世界的人都在害我,为什么平日里最讨厌的你倒要帮我?” 毛斯理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我草根出身,平时最恨你们这些为非作歹的权贵之子。不过你倒是不一样,你智商不够,不会害人。腰软肚硬,欺负不了别人。心又太软,还总被别人算计。算了,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走吧!” 欧阳云生从毛斯理手中接过金枪,道“猫警长,谢了,我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 毛斯理抬起欧阳云生的手,用金枪的枪把在自己的头上狠狠一敲,直敲得头破血流,然后低声对欧阳云生道:“谁也不要相信,赶紧离开t城!” 欧阳云生点点头,跳窗而逃! 第四十章:书房密室 救命伏笔 欧阳云生从窗户跳下逃生,正好跳到花坛中,不小心碰到花坛中的盆栽,花盆碎裂,发出声音,惊动了几个正在巡查的探员,探员向他追来。 欧阳云生朝欧阳府正门跑去,远远看到正门已有巡捕房的探员把守,一个急转弯,又朝后门逃去。发现后门也有人守着,三方探员都要向自己包抄而来,进退两难之际,见只有自己刚刚逃出的欧阳府正楼没有探员守卫,来不及多想,又闯进了自己的大厅。 虽是重复的路线,但触目所及却早已不同。那两名脖颈中带着齿痕的欧阳府佣人早已不知所踪,甚至那些带血的地毯都不知被什么人撤走了,地板上干干净净。 欧阳云生的脑袋像被人浇了冷水般清醒,猜出是有人要将欧阳府的命案嫁祸给周龙腾,将周龙腾和四姨太的死嫁祸给自己,将自己的罪名完完全全砸实,让自己不能有丝毫翻身的余地。 欧阳云生刚刚上了楼梯,路过父亲的书房时,就听到巡捕房的探员已经追了上来,邓牛大声喊:“头儿,你没事儿吧?”他见邢海楼没有应答,就喊:“欧阳云生,你涉嫌故意杀人、袭警、拘捕等多项罪名,是极度危险分子,若再不投降,我们随时可以将你击毙!” 欧阳云生无处可去,躲进父亲书房,他知道父亲的书架后面藏有一间密室,于是便转动书架正中的一尊白玉观音,密室打开,欧阳云生进入密室,按动密室墙壁上的关闭按钮,密室紧闭。 这间密室是欧阳父子间的秘密,连欧阳云生的母亲也不知道。欧阳彪自知自己的财富与仇敌众多,而这“二多”乃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于是便在书房设置了这间密室,用来收藏宝物和逃生时使用。密室建好之后,欧阳彪就将所有建造密室之人投入水牢,开了一次闸,将他们尽数淹死。这些掌故欧阳云生并不知晓,如果知道的话,定要感叹自己这次的遭遇是因果报应。 而如今,欧阳云生环顾密室之物,却充满了对父亲的怀念和感激。欧阳彪只有欧阳云生这一棵独苗,对他疼爱至极。又怕自己有一天遭遇不测,宝贝儿子不能发现这书房中的密室,于是便在欧阳云生去上海上大学之前,将密室之事告诉了他。欧阳云生当时少不更事,性格又属于吃凉不管酸式的大撒把类型,以为父亲就是抠门,怕自己的宝贝丢了,才搞出个什么密室。所以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不是他嘴严替父亲保守了这个秘密,而是因为他吊儿郎当,早将此事忘了个干净,才没有向任何人说过此事。如今在危急时刻,还是父亲这早早买埋下的伏笔救了自己,欧阳云生忍不住悲从中来,却又不敢哭出声来。 他一边垂泪,一边翻看密室中的物品。看到自己一岁时抓周时抓到的东汉卧虎盖三足石砚,拿在手中把玩,越看越伤感,心想:我后来到处找这东西,就是找不到,还以为被家里人弄丢了,原来在这里!这玩意儿在父亲的收藏中定不出众,父亲藏起它肯定是为了纪念我那次在他看来匪夷所思、悬念叠生的抓周仪式。 又看到两副书法,并排端端正正放着。打开一幅,发现是刘墉的真迹。打开另一幅,却是自己儿时对刘墉这幅真迹的临摹,落款是欧阳云生四个字。不禁含泪笑道:“我爹什么都不懂,把我的臭字放在这里干嘛?简直是浪费空间。”他心中焉能不懂,在欧阳彪的心里,儿子的书法是比刘墉的要好上千倍万倍的! 看到这里欧阳云生鼻子酸酸,再走几步,看到一物,更是彻底掉下泪来,原来这是欧阳云生从上海美专刚回t城时,拿父亲、老秦、唐森三人寻开心,送给他们的都是裸体女像的《埃贡席勒画集》。当时父亲非常不想要这画集,但看在儿子的面子上,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了密室中。 欧阳云生知道巡捕房的人找不到自己,也一定会留下人来看守欧阳府,所以打算干脆就躲在密室中静静等着,看准时机再想办法逃走。t城之大,也只有这里是自己的容身之所。只是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了,腹中饥饿难捱。刚才一直处于性命攸关的时刻,心脏也顾不上体会胃肠的感受。这会儿稍微安定下来,那饥肠辘辘的声音便愈发清晰了起来。 他捂着肚子,在密室中来回寻觅,在一处角落中,看到一只透明的箱子,里面有花花绿绿的外国包装纸包的一包东西,还有一只军用水壶。欧阳云生又惊又喜,那花花绿绿的包装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自己儿时最爱吃的朱古力饼干的牌子。原来欧阳彪为了在患难时,将这密室作为躲避之所,便每隔一个星期更换一次食物和清水。他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方便食物最好吃,便放了儿子最爱吃的朱古力饼干在里面。 欧阳云生将饼干吃完,喝了些水。 在一个光亮如镜的金属盒子的盒盖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只见自己面容憔悴消瘦、胡子拉碴,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横亘在自己的右边脸颊之上,让自己本来帅气英俊的面容看上去有一丝恐怖狰狞。他摸摸那已经结痂的伤口,知道这道疤痕恐怕今生都会留在脸上,又想起自己在水牢中的悲惨遭遇和父母家人的惨死,一时间又觉得痛不欲生、难以接受。 金属盒子的旁边是一副卷轴画卷,欧阳云生认得是张丰年张老板要卖给自己父亲的那幅假画《仇英归汾图》。欧阳云生将画卷展开,看着画中山水。心想:父亲为什么要把这幅假画也放在这里?旋即明白,这画虽假,但是自己儿子鉴宝的才能却让做父亲的欣喜,所以父亲便将幅赝品也藏在了这里!果然,《仇英归汾图》的旁边便是那幅同样是赝品的《寒鸦图》。 欧阳云生展开《寒鸦图》,灰尘入鼻,脑海中出现了张丰年和邢海楼二人。 只见张丰年道:“你确定要这样做?” 邢海楼道:“我家与欧阳家的世仇也该做个了断了!” 第四十一章:相看不厌 镇墓辟邪 欧阳云生痛心疾首,心道:原来邢海楼处心积虑的不仅仅是上位,还要报仇。我父亲当年吞了他父亲所有家产,刑氏父子一直记恨在心,这么多年来与我家交好、对我家死心塌地都是表面文章,真正的用意还是找机会以牙还牙。害死我爹的不是别人,是我!是我当年给刑氏父子出主意,留了他们性命。是我这么多年来把邢海楼当好朋友,让父亲也渐渐疏忽了对他的防范。是我非要耍小聪明,想试探他,和他去吃饭,结果着了他的道儿,害得父没能亲早些带着家人离开t城。是我当时鉴宝时自傲托大,不肯闻灰鉴宝,否则这邢海楼的狼子野心又怎会藏匿到今天?是我不分好歹,没有早些把所有事情向毛警长和盘托出,纵容父亲窝藏皇室文物,以至于今日灾祸降身。 他越想越无法原谅自己,彻骨的悔恨和寒意包围着他,让他无法呼吸。他抱着头蜷缩在墙角,忍不住长啸几声,恨不得揪光自己的头发。 哪知欧阳云生的长啸刚停,像是回音一样,密室中响起与他同款的悲凉长啸,只是声音低沉,还仿佛带有金属声。 欧阳云生吓了一跳,站起来茫然四顾,在对面的角落里发现了那只与这一系列案情紧密相关,传说会咬人且杀人无数的汉代青铜镇墓兽。这镇墓兽长约70厘米,宽约40厘米,在镇墓兽中算是中小型号。 欧阳云生下意识地摸出怀中那把父亲给自己的金枪,将枪口对准镇墓兽。那镇墓兽虽然相貌狰狞、獠牙缠绕,但此时却安安静静地蹲在墙角,像一只可爱呆萌的狮子。 欧阳云生问道:“你是什么怪物?好多人说见过你咬人杀人,你为什么要出来害人?” 镇墓兽哪里能回答,依旧呆呆地蹲在墙角,看惯后也不再显得那么丑陋恐怖? 欧阳云生将枪放下,对镇墓兽道:“我一定是疯了,怎么可能是你杀人?所有的命案虽然古怪离奇,但显然都是冲着我和我父亲而来,邢海楼才是罪魁祸首。他不仅嫁祸周龙腾、嫁祸我,还嫁祸给你!” 欧阳云生将枪收好,走近镇墓兽,将它搬起来掂掂分量,道:“原来你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那怪叶馆能抱得动你兄弟!对了,你兄弟还在巡捕房的证物房中,它涉嫌杀叶馆,你涉嫌杀其他人,我涉嫌杀周龙腾,我们三个都见不得光!”他一边说,一边从上到下仔细观察这镇墓兽,心道:奇怪,父亲怎么会收藏这东西?这东西多不吉利呀!而且父亲从没告诉我另一只镇墓兽在他手里。 欧阳云生是鉴宝的行家,当时盗墓成风,市面上流传的一大半宝物倒是来自于墓穴。所以镇墓兽的相关知识,欧阳云生也知道不少。镇墓兽最早见于战国楚墓,五代以后逐渐消亡。设置镇墓兽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死者的鬼魂亡灵不受恶鬼侵害,早期多为木质、骨质,之后多为陶质和唐三彩,金属材质的极为少见。镇墓兽的形象一般都怪诞魔幻,风格混搭百变,极尽幻想之能事。这对镇墓兽类属辟邪(“辟邪”来源于梵语,意为大狮子),应是镇守君王墓之用。造型为站立式,昂首挺胸、怒目圆睁、鼻如蒜瓣、一张大嘴,不见舌头,露出十余颗尖利的牙齿。肩生双翼,双翼之上有卷穗状花纹,纹饰华美。因为是罕见的金属材质制成,在镇墓兽中可算极品。 他一边想,一边伸手摸摸镇墓兽平滑的头顶,忽然间像摸到极为滚烫的东西一般缩回手来,摇头道:“不对,不对,雷霜的发簪曾经让我看到了慈禧墓中的另一尊镇墓兽,那镇墓兽的头顶是有凹陷的。这只没有,这是叶馆死时抱着的那一只,它应该在证物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真是妖怪!” 想到这里,吓得大叫一声,把镇墓兽扔在地上,险些砸了自己的脚,脑海中乱成一团。开始怀疑那些人说得是真的,当真这镇墓兽可以复活咬人? 镇墓兽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咣啷”一声的巨大声响,然后就无辜地躺在地上。别说复活杀人,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 欧阳云生心道:这世上哪里有鬼?都是人在装神弄鬼,或是心中有鬼。他看到镇墓兽的底部是空的,明白了为什么它会如此之轻。想了想,将自己的手伸进去,仔细摸索这镇墓兽内部的构造。发现里面尽是凹槽缝隙,他之前看过科学杂志,知道这样的结构可以传声,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刚才自己长啸,这镇墓兽也会发出回声一样的声音。欧阳云生转念一想:我有闻灰鉴宝的本领,看看这镇墓兽都经历了什么不就行了?又何苦在这里瞎猜! 他凑近镇墓兽,低下头去,深深一嗅:时光穿梭,在静谧幽暗的树林中,一年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在跌跌撞撞的地奔跑。忽然间马蹄声四起,火把连成一片,一队彪悍人马追上这对年轻男女,带头的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壮汉,他勒马冷笑道:“吕七,你好大的胆子,连给王爷殉葬之人你都敢拐跑?” 那女子见自己和吕七已被团团围住,不可能再逃脱,慌忙冲着留小胡子的男人跪下道:“霍大人,求求你,我跟你回去,你饶了吕七吧!是我引诱他,让他带我逃跑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无关!” 吕七一把将那女子拽起,对那小胡子霍大人横眉冷道:“阿环,你求他又有何用?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大不了我二人死在一起!” 霍大人冷笑道:“想死在一起?恐怕没那么容易!动手!” 那吕七甚为刚硬,与霍大人的手下厮杀起来,但苦于没有兵器,被一人刺中右腿,单膝跪地。又一人举起手中大锤,猛地向吕七头顶砸去,鲜血横流,吕七“哼”了一声,委顿倒地身亡。 这一砸,也将欧阳云生从神游中砸回现实:“这吕七头上中锤之处,不正是那失踪的镇墓兽头顶的凹陷之处吗?” 第四十二章:青铜制作 奇怪窑变 这一对古代青年男女的悲惨经历直看得欧阳云生心惊肉跳、震撼不已。可是他想要的信息全然没有看到,他喘几口粗气,休息了一下,又是深深一嗅,脑海中画面急速穿梭。他的思绪瞬间回到那片古代的密林之中,少女阿环看到自己的情郎吕七被霍大人手下的兵士用大锤砸破了头颅、死于非命,眼神哀伤绝望,让人看了心碎断肠。她不哭不闹,出奇得平静,对霍大人道:“你们杀了这么多人,就不怕遭到天谴?” 霍大人冷冷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生了个适合给王爷殉葬的命格,今天无论你是死是活,我都要带你回去!” 阿环道:“我成全你!”回头看了一眼惨死的吕七,忽然间诡异一笑,嘴角流血,倒地而死。 霍大人手下一人用火把照着,掐开她的脸颊一看,对霍大人道:“咬舌自尽了!” 霍大人道:“无论生死,都得回去殉葬,连同那吕七的尸首,一同带回去!” 广川王府,广川王新丧,广川王世子披麻戴孝,正在为自己的父亲守灵。 为广川王制作镇墓兽的工匠乐邪求见广川王世子,禀报道:“启禀世子,这次的镇墓兽泥胎又未成形。” 世子不悦道:“你已经是全国最好的青铜器烧制工匠了,为何总是做不成这镇墓兽?” 乐邪道:“小人也想不出其中原因,镇墓兽体型庞大,多用木质、陶质。青铜材质的,实在罕有。小人也没有可参考的经验,从开始制作起,总是状态百出。不是泥胚烧坏,就是铜水溶化得不均匀,后期浇铸时样貌走形。或是较为脆弱,雕刻时容易损毁。看来是像莫邪铸剑一般,需要祭炉(人体血水混入金属炼炉)!” 广川王世子微微一笑:“我当是何事?这有何难?来人,让霍启来见我!” 霍启进来求见,道:“世子,那被安排去殉葬的婢女阿环和带她私逃的吕七都被带回来了,只是,二人不愿殉葬,都已伏法。” 广川王世子皱皱眉,道:“先不管他二人,乐邪大师需要祭炉,你去带两个囚犯来!” 乐邪插嘴道:“霍大人说的这刚刚伏法的二人,是一男一女?” 霍启道:“正是!” 乐邪问道:“他们年龄几何?生前是做什么的?” 霍启道:“生前都是王府的仆役,阿环也就是16岁,吕七也就是1八岁。” 乐邪问道:“生前都尚未婚配过吧?” 霍启道:“正是!” 乐邪对广川王世子道:“王爷不用再费心思寻找祭炉,这二人正好!” 广川王世子点头道:“霍启,你把他二人的尸首交给乐邪大师吧!” 霍启道:“遵命!” 乐邪将阿环、吕七的尸首投入炼炉,也真是奇怪,这次溶出的铜水色泽光亮,浇铸到泥胚之上,无论是雕刻辟邪五官,还是雕刻飞翼上的花纹,都极为顺利。 当两只青铜材料的镇墓兽做好之后,乐邪左右反复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满心都是成就感。很快,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公兽的头顶不知为何凹下去一块。母兽倒是完好,但是大张的口中,不像公兽那样,有半伸出的舌尖,只有獠牙。 乐邪觉得奇怪,将手伸进母兽口中,果然,母兽的舌头只剩下半截,是齐刷刷地断掉,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乐邪正在母兽口中摸索,忽然间母兽的眼睛闪出绿光,“啊呜”一口,咬掉了乐邪的拳头。公兽也眼闪绿光,二兽丢下半死不活的乐邪,消失不见了。 画面突转,广川王世子、霍启、还有那用大锤锤死吕七的王府兵士都中毒而死,七窍流血,脖子上带有一圈齿痕。 饶是这几日多次经历生死之劫,欧阳云生还是被自己看到的场景吓了一大跳。他看着傻乎乎蹲在自己对面的镇墓兽,道:“阿环,你不要咬忘我,我知道你是好姑娘,我也不是坏人。” 那镇墓兽阿环一动不动地歪着脑袋看着欧阳云生,眼神还显得挺温柔。一张血盆大口,果然是只看得见獠牙,看不见舌头,但是无论如何,欧阳云生都不敢向乐邪那样,把自己的拳头伸到阿环的嘴里去的! 欧阳云生松了口气,心想:阿环不会伤害无辜的!原来我一直想错了,这镇墓兽并不是兄弟俩,倒是一对哀男怨女。他们的魂魄被锁在了这对兽中,所以报仇杀人。可是如今已经是一千多年近两千年之后,这千百年间他们到底都经历过什么?怎会又突然出来大肆害人?阿环与吕七一同消失,吕七去过慈禧墓,阿环是否也在慈禧墓呆过?他们又是被什么人带出来的?吕七现在究竟在哪里? 近来疑似死在这对凶兽口中之人都与凶兽无仇,大概还是有人假托凶兽之名行凶,为的就是逃脱嫌疑、混淆视听。毛警长就说过,叶馆的致命伤是刺进太阳穴的抹了毒药的玫瑰花刺,脖颈处的镇墓兽牙印只是摆设。估计其他人也都如此。照目前情景来看,一系列凶案的最大受益人是邢海楼、翁振东,还有那个不知究竟是不是“金刀洛阳铲”的徐香。这些人借凶兽伤人为名,或得名得利、或报仇雪恨,都是利益的既得者。但是他们又是如何驱使这镇墓兽的?最可怕的是t城高层连带南京的那些要员,仿佛都被收买了。我现在有冤无处申,最棘手的是,估计巡捕房的巡警还守在门外,我该如何从这里逃脱,离开t城呢? 他朝阿环望去,阿环眼神无辜,他仔细观察阿环,发现阿环的尾巴上面有浅浅的一层金属刻过的符号,他仔细辨认那符号,眼睛一亮,这不是自己在水牢青砖中看到的那个像字不是字、像画不是画的奇怪符号。他伸手去触摸那奇怪符号,忽然间阿环眼神泛绿,一片强光向欧阳云生袭来,欧阳云生伸出手去遮挡光线,他与阿环都离开了欧阳府的密室。 第四十三章:以为是来 其实是去 一阵耀眼的强光之后,欧阳云生觉着脚下悬空,仿佛升腾起来。他双手双脚乱抓乱摆,却什么都摸不到、碰不着。几分钟后,他双脚重新着地,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适应了几分钟现实环境,虽然仍是看不清,但觉得这环境似曾相识。他脚下慢行,双手摸索,所触之处,皆是冰凉的墙壁和木头做的柜子,樟木味刺鼻,他心中有数,已经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摸索一阵,终于摸到了电灯的开关。他将电灯打开,果不其然,这是美专的特藏室。 这屋子被尘土封尘已久,柜门紧闭,显然是多年未被打开整理过。扑面而来的灰尘,让欧阳云一连串得打喷嚏,鼻涕眼泪齐飞,他想:毫无疑问,这间是美专专门存放古籍,自己从未进过、无缘见面第三特藏室。 欧阳云生在自己身上翻找可以捂住耳鼻之物,摸出一条丝滑的围巾,掏出一看,只见这围巾灰底带粉蓝色蝴蝶花纹,精致靓丽,高档典雅,正是林晴烟之物,被邢海楼遗失在杜爷的古董仓库,又被自己捡到的那条。 欧阳云生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正是出车祸当日所穿的那一套,自己从水牢逃回家后,又被人打晕,为了掩盖自己被抓去过水牢的真相,又被人换上了这身衣服,自己在水牢穿过的那身衣服早已消失不见、无影无踪。事情至此,欧阳云生已经没有心情再考虑,这是否也是阴谋?他用林晴烟的丝巾围住口鼻,暂且止住了自己无休无止的喷嚏。 这一切是不是阴谋虽然已经不再重要,但为什么自己可以一下子穿越到了这里?欧阳云生这才想起阿环,轻声唤道:“阿环,阿环”。四下寂静,哪里有半分响应?欧阳云生不死心,到处寻找阿环。 他打开一扇柜门,只见满满一柜子都是碑帖拓片(“碑帖”常放在一起合称,其实“碑”主要指碑文,“帖”则是指书札或诗稿等。所谓的碑帖收藏,实际上是指拓本(或拓片)收藏)。正中一排、正中一本,赫然便是唐代裴休撰文,柳公权撰写的《玄秘塔碑》。欧阳云生痴迷文物之心又起,他轻轻将碑帖抽出,小心翻看。 这是一本原碑拓本,系民国印制,并不值钱。但书中夹杂着薄薄的整纸拓片,折叠成长方形状,共有七页,盖有火漆。拓印传神,版本较好。欧阳云生轻轻抖动纸张,展开拓片,灰尘入鼻。脑海中出现一个瘦长背影,正是徐香。只见徐香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就站在自己现在站的位置上,正在不停地翻找什么。 当徐香找到一本褚遂良的《雁塔圣经序》拓本时,就一页一页翻找,翻着翻着眼神中露出欣慰之光,观看了很久,然后将这一页撕下来,塞到衣袋里,转身离开。 整个过程,欧阳云生看了个清清楚楚,因为那一页空白处被人用铅笔淡淡地画了个符号,这符号不是别的,正是欧阳云生在水牢青砖之上看到的那个像文字又不是文字,像绘画又不事绘画的奇怪的符号。这符号在阿环的尾巴上面也轻轻雕刻这一个,难道这符号就是可以驱使阿环,而且令我穿越的关键或密钥? 画面还没有停止,只见徐香打开靠墙角的一扇柜门,挪动一本书,木柜的挡板打开,露出一间密室,徐香走进密室,密室门缓缓关闭。 欧阳云生从神游中回魂,也照着徐香离开的路线,找到密室。这间密室正是存放无冕之号文物的那一间,但是现如今空空如也,文物又不知被何人转移到了何处? 欧阳云生心想:如果那些文物还在,我就能去揭发邢海楼,替父亲平反。可是邢海楼狡猾得很、行事滴水不漏,每一步都做在我前面。毛警长说得对,现在我跳出来一点好处都没有,唯一的办法是忍辱偷生、瞅准机会,找到证据再平反。 欧阳云生走到密室的另一端,按动墙壁上的开关,一扇门打开了。欧阳云生走出密室,正好到达了第二特藏室存放隋朝女俑像的柜子,欧阳云生从柜子钻出,离开第二特藏室,经第二特藏室的门关好,并且输入密码,锁上密码锁。 当这一系列动作都顺理成章地完成之后,欧阳云生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自己通过那根金发所看到的徐香打开密码锁的画面,并不是事情的真相。徐香不是要进入密室,而是要离开密室,所谓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欧阳云生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似乎可以连缀起来了,邢海楼故意让张老板卖假画给自己父亲,目的就是进入水牢,找倒那可以驱魔的神秘符号。然后再利用杜爷,把张老板救出。而这美专的特藏室,就是他二人的接洽之地。不用问,邢海楼正是幕后的枢纽。可是张老板为什么不在水牢之中就把那青砖毁掉呢?还让青砖留在原地,碰巧被我看到,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他冥思苦想也想不透,心想还是先出去,再做道理吧!当路过馆长室的时候,发现馆长室的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声,正是刑海楼与简纹。欧阳云生见走廊无人,藏在门后,想听听二人说什么。 简纹穿着灰色的大衣,人也清瘦了一些。邢海楼一身黑色西装,愈发英俊潇洒,两个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邢海楼道:“我们一会儿去吃饭、看电影好吗?” 简文道:“不好,我要去看画展!” 邢海楼纳闷道:“真不知道这画展有什么好看的?你天天都去看,已经看了快整整一星期了!” 简纹不耐烦道:“说了你也不懂,你就不要问东问西了!” 邢海楼道:“好,我不管,也不问。你等我我一会儿,我处理完图书馆的事情,陪你一起去看好么?” 简纹冷冷道:“大校长,真没有这个必要!你又不喜欢看画展,去了也是难受。你在这里忙你的,我去看我的画展。我父亲问起来,我就说你一直在陪我,好吗?”欧阳云生心想:哦,原来邢海楼成了美专的校长,他还真是最大的受益者。 邢海楼叹口气道:“纹纹,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不是要你在简先生那里替我说好话,我是在乎你!” 简纹口气软下来,道:“我知道,我们慢慢相互了解,给我点时间好吗?” 第四十四章:蓦然回首 徒增悲怆 邢海楼听她这样说,非常高兴,道:“好的,纹纹,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他停了停,又补充道:“纹纹,虽然我们不知道欧阳云生现在在哪儿,但是他杀人袭警逃匿,是很危险的通缉犯,如果他来找你,你一定不要被他的话迷惑,要赶紧报警,否则我怕他连你也会伤害!。” 简纹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冷笑道:“邢校长,听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还救过你和你父亲的性命,如今他有难,你倒是第一个背弃他、不相信他之人。邢校长你可真是冷血啊!” 面对简文的挖苦,邢海楼不急不躁、一本正经道:“文文,我也是为了你好!就算欧阳云生没有杀人,但袭警和逃匿是真,以他现在的处境,你们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我是怕你陷得太深、徒增烦恼!” 简纹眼圈泛红,冷冷道:“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再问你一遍,那天你和欧阳运生一起去维格多利餐厅吃饭,之后他就失踪了。你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失踪的吗?” 邢海楼满脸诚恳道:“我那天光忙着应酬了,真没看清他是如何不见的。他还向我借了钢笔画画,但是也没见到他的画!就看见我的钢笔扔在桌上,她就是这样不靠谱!” 简纹不高兴道:“他都失踪了,你还说他干什么?” 欧阳云生却想:我明明画了一幅t城夜景的钢笔画,邢海楼却说我什么都没画,一定是他把画撕了、扔掉了,却还在这里一本正经地欺骗纹纹。 邢海楼强忍着怒气,抓住简纹的胳膊道:好了,纹纹,我们不提欧阳云生了!这样吧,我让司机送你去看画展! 简纹挣脱了邢海楼的手臂道:“不用了,我自己坐黄包车去,我有功夫,能保护自己!”说着大踏步离开图书馆。因为心情激动,并没有发现藏在门背后的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见邢海楼没有追出来,就紧跟着简纹。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校园中,欧阳云生怕校园里有人认识他,便竖起衣领,遮住自己的脸庞。简文出了美专大门,叫了一辆黄包车离去,欧阳云生也叫了一辆黄包车,紧跟其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t城美术馆,欧阳云生恍然想起:自己在维格多利餐厅的广告纸上看过,北平国立艺专的钱铸九教授将于这周在这里开画展。原来纹纹是来看钱教授的画展的,我曾经想约纹纹来看这场画展,看来是做不到了!想到这里鼻子一酸。 只见简纹站在美轮美奂的t城美术馆门前,仰望t城美术馆几个大字和有关钱教授画展的大幅广告,轻轻叹息一声,从浅紫色的皮包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广告纸,轻轻将广告纸展开。 只见广告纸的正面是北平艺专钱钱教授来t城举办画展的广告,背面则是欧阳云生用钢笔画的t城夜景。欧阳云生心中一怔,心想:原来这张广告纸在简纹手里,不知她是如何拿到的! 简纹仔细凝视着欧阳云生亲笔画的钢笔画,用手指轻轻触摸“欧阳云生”四个字的帅气签名。一滴眼泪掉在广告纸上,签名被打湿,墨迹渲染开来。简文非常焦急,急忙掏出手帕,想把那眼泪擦拭干净。另一滴眼泪却又滴在了广告纸上。 欧阳云生再也忍不住了,轻轻唤道:“纹纹”! 简纹大惊,急忙转过头来,看到了竖着衣领的欧阳云生。两个人四目相对,欧阳云生眼角泛红,简纹却已满脸是泪。 瑟瑟风中,欧阳人生轻轻按下衣领,冲着简纹微微一笑。 简纹看到他脸上长长的疤痕,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欧阳云生强颜笑道:“画展好看吗?” 简纹含泪道:“好看!可是我还是最喜欢这张!”说着将欧阳云生画的钢笔画,展示给欧阳云生看。 欧阳云生含泪笑了,道:“本来是想约你一起去看画展的,可是没有机会了,到处都是通缉我的人,我不敢进美术馆。” 简纹摇头道:“没关系,有机会,钱教授以后一定还会办画展的!” 欧阳云生问道:“干嘛天天来看画展,是为了等我吗?” 简文垂泪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能在这里碰到你,没想到我的直觉是对的!” 欧阳云生像是一个想获得老师的认可的孩子那样,可怜巴巴的看着简文道:“纹纹,你相信我吗?我没有杀人。”虽然他已经在刚才邢海楼和简纹的谈话中明白了简纹的立场,但是他还是想亲口听到简纹相信自己的回答。 简纹用力点点头道:“我相信你!” 欧阳云生惨然道:“纹纹,忘了我吧,我们回不到从前了。” 简纹摇头道,“你走吧,离开t城,等真相大白了,再回来!我会等你的!” 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了,环顾左右,见有人在看他二人,面露怀疑之色。为了打消那人的怀疑,简纹凑近欧阳云生,垫起脚尖,搂住欧阳晕生的脖子,用潮湿温润的嘴唇,亲吻欧阳云生的嘴唇。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我陪你去火车站,我们分开走,我先到火车站帮你买票。我找可靠的人来接你,让他送你去火车站。”说完以后,伸出双手帮欧阳云生重新竖起衣领,欧阳云生点点头。 欧阳云生目送简纹搭黄包车离去,看着她穿着灰色大衣的苗条身影渐渐消失在寒风中,眼前被一层薄膜蒙住,不知是泪还霜,世界都变得朦胧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平复自己的心情,欧阳云生找了处报摊,买了份报纸,随便翻看。报纸上不仅有通缉自己的广告,还有一条庆祝t城水牢被捣毁、恶霸军阀欧阳彪被惩治的新闻。 欧阳云生心想:无论幕后的操作者是不是邢海楼,他布下的真是一石三鸟的好局。既报了仇,又得到了“无冕号”文物和美专校长的位子,罪名都推给我父亲、我和周龙腾。忽间想起简纹,对于简文,他也是志在必得的,若除去我,他便再无阻挠。他正在左思右想之间,一辆银白色的汽车停在自己身旁,一人探出头来,低哑着嗓音道:“上车!” 声音极其熟悉,欧阳医生微微一笑,打开车门上车,原来来接他的正是唐森。 第四十五章:来龙去脉 青砖之谜 唐森表情严肃,也不回头,从后视镜凝望着欧阳云生,半响才道:“少爷,你这几日去哪里了?一定吃了不少苦。人瘦了好些,脸上怎么多了这么长的一道疤?” 欧阳云生摸摸脸颊,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我现在是不是面目可憎?” 唐森摇头道:“不是,看起来成熟了,更有男人味儿了。” 欧阳云生苦笑道:“唐森,你的彩虹屁还是吹的这么好,对了,你怎么替纹纹开车了?这样也好,还能见到你,我真高兴!” 唐森也叹息一声道:“我替简小姐开车,还不是拜少爷你所赐。评书里说的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少爷,我先是以为你又把我给坑了,后来我发现,其实是你把我给救了。” 欧阳云生奇道:“此话怎讲”? 唐森道:“那天我因有事,没能送少爷和邢海楼去维格多利餐厅。晚上,大帅命我去接少爷回来,结果我赶到时,邢海楼在和一群阔太太说笑,少爷您已经不见了。我去问邢海楼少爷你在哪里,他说他光顾着应酬,没注意,刚刚你还在3号桌吃饭,一转眼就不见了。我把维格多利餐厅翻了个个儿,只捡到少爷画的那副画。 欧阳云生点头道:“原来那幅钢笔画是给简纹的!” 唐森点点头,接着道:“是的,我在维格多利餐厅找不到少爷,心想你喜欢自己一个人偷跑出去玩,没准又故技重施,自己丢下邢海楼,跑出去玩了。就离开维格多利,去找简小姐。” 欧阳云生道:“奥,你以为我去找纹纹了!” 唐森道:“我把事情告诉简小姐,简小姐说你没有找过他,我就把少爷你画的钢笔画给了她。我又去医院看了朱女士,她说你也没有来看过她!” 欧阳云生道:“你可在医院看见徐香?” 唐森道:“看到了!我临走时,他正来看朱女士!” 欧阳云生道:“你要提醒纹纹注意此人,我怀疑我的失踪不仅与邢海楼有关,还与他有关,他与邢海楼显然是认识的!” 唐森道:“少爷,你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害吗?” 欧阳云生道:“我被人弄晕了,醒来时就关在我父亲的水牢中。后来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可是太晚了,父亲和母亲已经被人杀害了,我也被嫁祸杀人!” 唐森面露不忍之色,道:“少爷,你受苦了!我也听说过大帅的水牢,军中管那里叫人间地狱,少爷,你能从水牢逃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欧阳云生苦笑道:“后福不后福不知道,先度过此劫再说吧!你找不到我,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唐森道:“我到处找不到少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又去质问邢海楼。他说他也到处在找少爷,已经向巡捕房报了案,并经将此事告知了大帅。我觉得他很可疑,有猫腻,就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摁在墙上警告他,不要耍花样。” 欧阳云生点头赞道:“做的对,还是你思路清楚!” 唐森道:“他说他没有耍花样,而且已经向大帅交代清楚了。如果我不相信的话,可以回去问大帅。我看也没有什么证据,于是便回了大帅府。哪只大帅一见到我,便冷冰冰地对我说,这件不用我管了,还责怪我总是照顾不好少爷,将我辞退了。任我怎么求他,都丝毫不为所动。我跟随大帅多年,实在没地方可去。正无所事事、在路边小酒馆喝酒解闷儿之际,碰到也在到处找你的简小姐。简小姐听说大帅不用我了,便说她用我,于是我便做了简小姐的司机。哪知第二天就发生了大帅被治罪和军队政变的事情,包括漕邦在内的所有与大帅交好的t城势力都躲得远远的,大帅手下的所有人也都倒戈了。我去大帅府看大帅,被他黑着脸骂了出来。我开着简小姐的车忽然间想通了,大帅这样做的目的就是留下我,让我继续找少爷。我们谁也想不到,少爷你被人弄晕了,关在水牢里!” 欧阳云生叹息道:“从我回来,这陆续发生的一系列案中案、谜中谜,就是为了置我家于死地。邢海楼等人处心积虑,为的就是今天,又怎会轻易罢休?唐森,虽然你替简纹开车,他们一时间不敢把你怎样,但你还是要特别小心!” 唐森点头道:“是,少爷!后来,警方说你杀了周龙腾后袭警潜逃。我和简小姐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了t城!简小姐对你真是有情有义,她感觉你会来看这个画展,就天天来看,希望能碰到你,果然被她猜对了! 欧阳云生道:“我没有杀人,这个大陷阱早就布置好了,等着我们一步一步地跳入其中。” 唐僧道:“邢海楼这家伙有心计得很,大帅那么精明,都着了他的道儿!少爷,你现在危险得很,简小姐说得对,你先离开t城躲一躲,有我在这儿收集他的罪证。等一切都明朗了,你再回来,好为大帅和太太们报仇!” 欧阳云生看着一脸忠诚的唐森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还有,关于水牢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唐僧道挠头道:“水牢神秘得很,只有军方高层才能接触得到!我只知道这水牢是法国人建的,后来又在水牢之上建了这栋房子。大帅买了这栋房子,水牢就归了大帅。有人劝大帅关闭水牢,因为水牢之中多冤魂,而且房子建在水牢之上,如果有犯人逃出,必会危急帅府的安全。但是大帅考虑到水牢有利于他看管关押政敌,坚持想居住于水牢之上。于是便请了全国最有名的风水师魏鋆先生,来帮忙镇魂。那魏鋆赠给大帅一块青砖,放置于水牢之中。果然水牢多年来平安无事,最近却被捣毁了,肯定是翁振东捣得鬼!” 欧阳云生心想:“我被关进水牢,肯东与父亲军中要员有关,看来就是翁振东干的!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索性连我也一起杀了?倒要费这么多周折?” 他心中隐隐觉得,虽然张丰年他们早就知道这青砖放置在水牢的什么位置,但是他们就是自己不动手,就是要借自己的手挖掉那块青砖,这其中的真正原因,他也想不清楚,恐怕要问了那魏鋆才得而知! 第四十六章:一曲《送别》 山高水长 唐森道:“少爷,火车站就要到了!” 欧阳云生留恋得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道:“唐森,我走后,你自己多多保重。罪证不要去找了,太危险了,邢海楼不是单打独斗,他身后有一个庞大的集团。你斗不过他们的!” 唐僧半天不答话,过了一会儿对欧阳云生道:“少爷,你一个人在外,自己多多保重! 欧阳云生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你帮我看着纹纹,也不要让她冲动!” 唐森微笑道:“简小姐是首富之女,他们都抢着巴结她,少爷不用担心。而且简小姐功夫好得很,恐怕连我也不是她的对手!” 欧阳云生也笑道:“是啊!这次她可没有胡闹,做得很好!” 说话间,火车站到了,唐森道:“少爷,你在车里等我,我去和简小姐接头,看看他是怎么安排的?” 说着,唐森下了车,欧阳云生等了一会儿。唐森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行礼箱。 唐森将行李箱交给欧阳云生道:“少爷,简小姐想的周到得很,她让你自己化化一下妆!” 欧阳云生打开箱子,直见里面装了一个小小的化妆箱、一件暖和厚实的黑色大衣,一些吃的和一沓子钱。 欧阳云生鼻子发酸,问唐森道:“她人呢?” 唐森道:“简小姐在车站里等您,车站里有巡警,您还是赶紧化妆吧!”一边说一边将车票递给欧阳云生,欧阳云生接过车票一看,只见上面写着t城到上海,心想:纹纹真是知道我的心意,目前我可去的地方,也只有上海了! 他将车票装在贴身的衬衫口袋里,然后打开化妆箱,给自己画了满脸麻子,又贴上了两撇小胡子,装扮成了一个油腻的中年男子。 民国时期,校园里盛行话剧表演,欧阳云生在上海美专读书时也演过话剧,略微懂得一点化妆。他自己这样简单一捣饬,连唐森都点头称赞道:“少爷真是手巧,这样一化妆,保准巡捕房那群笨猫认不出来!” 原来唐森常常听欧阳云生管毛斯理叫猫警长,耳濡目染,也习惯成自然地将巡捕房的巡警们叫笨猫。 欧阳云生轻轻一笑,心想:唐森真不是一般的可爱,他不知道这次全靠那笨猫,否则自己连家门都逃不出来!只可惜自己要离开他们了! 欧阳云生将大衣穿在身上,衣服有些肥大,大概是简先生的。他把钱装好,提起行李箱,对唐森道:“唐森,大恩不言谢,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我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唐森重重地点点头道:“少爷,我一定等你回来!” 欧阳云生推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进火车站。只见简纹和大力都站在候车厅中,欧阳云生冲他二人微微点头。他二人都是满脸的恋恋不舍,简纹朝检票口方向努努下巴,意思让欧阳云生赶紧去检票。欧阳云生不敢再去看她,加快步伐走向检票口,只听简纹在他身后对大力道:“你不是总想听我吹口琴吗?今天趁我们要接的人还没有到,我给你吹一首曲子怎么样?” 大力愣了一下,道:“好,求之不得!” 简雯拿起口琴,放在唇下,一首凄清的《送别》在候车厅中响起,欧阳云生从检票员手中接过刚刚检完的车票,掉下泪来。那车票他曾经放在贴身的衬衫口袋里,所以是温热的。 顾盼,女生,19岁,t城美专刚毕业,坐火车回上海。女孩子嘴馋,她从一上车起就开始吃零食,瓜子、松子糖、香肠、蛋糕卷儿等食品摆了一桌子,她一边吃一边好奇地观察着,坐在她旁边靠窗户座位上的那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外套,一看就是贵价货。头发是几天没洗的样子,漆黑而油腻,一缕刘海耷拉在额头正中。眉毛和眼睛都很好看,但是眼神阴郁,除了窗外,没有再看向任何地方。满脸麻点,右边脸颊上趴着一条长长的疤痕,大有众星捧月的态势,看起来却有点狰狞恐怖。两撇小胡子,完全遮住了上嘴唇的轮廓。 顾盼盯着他看了一段时间,皱着眉想了想,又去看他的手。那男人的手却非常好看,光滑修长,但是不知为什么,布满了微小的血痕和伤疤。 顾盼又歪着头想了想,用手指捅捅那小胡子男人道:“大叔,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那男子根本没听懂、没听清,以及没听着她在说什么,甚至都没意识到顾盼是在和他说话,理都没有理她。 顾盼用胳膊肘碰碰那男子,那男子转过头来看看她,脸露迷茫之色。 顾盼冲他笑笑,露出两只俏皮的小虎牙,道:“大叔,火车已经开了一个小时了,你不吃些东西吗?” 那男子显然无法把自己与大叔二字挂钩,也不知道为什么火车开了一个小时就要吃东西,所以并没有搭理顾盼,继续把头转向窗外。 顾盼见他不理自己,想了想,从挎包中翻出一本《西方美术史》,左翻右翻,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来。前后左右的人都看她,唯独那个小胡子男人,一动也不动。 顾盼折腾了一阵儿,毫无收获,见对面的一个圆脸男子在看《t城早报》,便对圆脸男子说:“大叔,一会儿你看完了报纸,能不能借我看看?” 那圆脸男子一愣,将整份报纸递给她道:“看吧!” 顾盼装模作样,看了一会儿报纸,又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小胡子男子道,:“大叔,你要不要看看报纸?” 那小胡子男子转过脸来对她怒目而视,低声道:“我不识字。” 顾盼一笑,吐吐舌头,将报纸还给了圆脸男子。 她心中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终于安静下来,继续一刻不停地吃她的零食。 这个时候火车上的巡警来查车票,手里还拿着一沓子通缉犯的照片。顾盼明显感到,身边的小胡子男子微微颤动了一下身躯。 查到顾盼这排座位时,小胡子男子将车票递过来的时候,手有些发颤,这个动作引起了火车巡警的怀疑,巡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正要开口问话的时候,顾盼忽然间用上海话插嘴道:“老叔,一会儿下了火车,记得把我给小侄子买的画报带回带家。” 那小胡子男子一愣,随即点点头头。巡警见他二人相识,而且是上海人,也没有再多问,继续查票去了。 顾盼明显感觉那小胡子男子松了口气,他朝她点点头,算是致谢了。 第四十七章:他乡故知 上海画廊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了上海,顾盼拖着行李,急着去追那个小胡子男人。她的行李多,拖拖拉拉,那个男人却只有一个小皮箱,步子又大,瞬间便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顾盼追了一路都没有追到他,当她拖泥带水地走出火车站,正在无比沮丧、埋怨自己动作太慢的时候。忽然间忍不住高兴地笑出声来,原来那男人就拎着小皮箱,站在不远处的路口旁,显然是在徘徊犹豫,不知该到哪里去? 顾盼跑过去、跳起来,用手使劲拍他肩膀,那男子警惕地扭过头来,一看到是她,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你干什么?” 顾盼笑道:“欧阳老师,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那男子神色有点慌张,结结巴巴道:“你认得我?” 顾盼笑道:“从你刚上火车,我就认出你来了!” 那男子困惑道:“你是谁?” 顾盼道:“欧阳老师,你给我们上过课啊!” 那男子摸摸头,怅惘道:“你是美专的学生么?我这个老师只上过那一节课。” 顾盼道:“是啊,太可惜了,你那节课把我们都惊艳了!我们私下讨论,都认为你比林老师讲得好多了!盼着天天能听你的课,哪知你只是惊鸿一瞥,再也不来给我们上课了,林老师也不来了!学校安排了一位有口音的老学究给我们上课,每次都只是念《西洋美术史》。” 欧阳云生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不禁怅然所失。 顾盼却欠起脚尖,一把扯掉他的小胡子,说:“这里是上海,你不要再装了!上海的巡警不会管t城的事的!” 欧阳云生问道:“你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顾盼道:“当然,你是学校的大名人,涉嫌杀人、驱魔、盗墓、倒卖文物,报纸也都登了!据说林老师、陈助教、简老师都做过你的女朋友,林老师、陈助教的失踪都和你有关,学校闹鬼也是你幕后策划!” 欧阳云生苦笑道:“我的本事还真不小!你不怕我么?干嘛还帮我,还跟着我!” 顾盼笑道:“我们就当鸳蝴派的,如此传奇,信他干嘛!” 欧阳云生淡淡笑笑,顾盼却又伸手去扯他脸上的伤疤。 欧阳云生轻轻推开她道:“这是真的,你不要撕了,很疼!” 顾盼很失望,说:“这么英俊的脸,怎么会落了这么一大道伤疤?” 欧阳云生眼中闪过一丝悲伤,道:“那你回家吧!我也要走了。” 顾盼问道:“你到哪里去?” 欧阳云生道:“你不要管!” 顾盼望着他,狡猾地眨眨眼,问道:“你是不是无处可去?” 欧阳云生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转身就走。 顾盼扯住他胳膊道:“你若是实在没地方去,就跟我走吧!” 欧阳云生看看她,只见她穿着淡蓝色的大衣,瓜子脸、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仿佛垂到眼睛里。叹口气道:“你父母会把我当成坏人,赶出来的!” 顾盼道:“我妈早没了,家里只有我和我爸!” 欧阳云生道:“你爸爸看到你带个陌生男人回家,会气晕过去的!现在虽然不比晚清,是开明社会,但也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 顾盼想了想道:“你需不需要工作?我有一份工作非常适合你!” 欧阳云生显然动心了,问道:“什么工作?” 顾盼笑道:“我父亲的古董小店,赚钱得很,最近他准备扩张,开一间西洋画廊,正在寻觅可以看管画廊之人!欧阳老师,你可感兴趣?” 欧阳云生问道:“当真?” 顾盼道:“骗你干嘛?你去和我看看,不就得了?” 欧阳云生道:“那我再考虑一下!” 顾盼拽起他就走,道:“还考虑什么,真啰嗦,你还是跟我走吧!” 就这样,欧阳云生被顾盼捡回了家。 顾希章是一家小古董店的老板,他与女儿顾盼相依为命。顾盼人很聪明,性格活泼,喜欢艺术,但天分不是很高,没考上上海美专,顾希章便送她去t城美专学习。 顾希章头脑灵活,见古董店赚了钱,便想扩张生意,再开一间时下流行的西洋画廊,店面都租好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看管画廊之人。不过他他也不着急,因为女儿马上就要毕业了,女儿学得便是西洋艺术,是现成的人选。 民国上海的冬天,满世界都是红棕色的杨梧桐,街道异常干净,犹太人开的药房挨着意大利人开的咖啡厅,旁边便是顾希章的画廊。还没有完全装修好,但窗明几净、墙壁雪白,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崭新舒心。 顾希章从玻璃窗中看到一个蓝色的娇小身影正朝画廊走来,忙揉揉眼睛,等完全看清楚了,便跑去开门,是顾盼回来了!顾盼身后是一个瘦高个子的男子,满脸麻子,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疤痕,帮顾盼拎着皮箱,也走进画廊。 顾希章有些微微发怔,问顾盼道:“这位是三轮车师傅吗?我去包些赏钱。” 顾盼噗嗤笑出声来,道:“爸,你什么眼神?” 顾希章又去打量那男人,只见那他穿着名贵的黑色羊绒大衣,显然不是蹬三轮车的伙计可以穿得起的。年龄看不太出来,像二十多岁,又像是三十多岁。脸上有麻点,最碍眼的是那道长长的疤痕。除此之外一切都好,眼睛和眉毛都生得很顺眼,气质高雅不俗、满身书卷气息。 顾希章瞅着顾盼,奇怪道:“他是谁?” 顾盼急忙解释道:“他是t城美专的欧阳老师!” 顾希章连忙伸出手与欧阳云生握手道:“欧阳老师是来上海考察的吗?” 顾盼连忙道:“欧阳老师来上海找工作!” 顾希章满面狐疑,道:“欧阳老师为什么不在t城发展了?” 顾盼辩解道:“t城美专给的薪水太低了!” 顾希章急道:“盼盼,人家一句话都没说过,你光在这里替他说!你们不是私奔来的吧?” 第四十八章:西洋古典 随意切换 顾盼急道:“哪里有人私奔回自己家的?爸爸,你不要胡说八道,吓着人家!” 欧阳云生诚恳道:“叔叔,我是上海美专毕业的。我在t城出了些事,前途也没了,想来上海发展。我和顾盼是在火车上才遇到的,她说叔叔想开画廊,需要人手,我就来试试!叔叔要是觉得我不靠谱,我走就是了!” 欧阳云生气质摆在那里,如今这番话说得温文尔雅、合情合理、不卑不亢,顾希章倒有些动摇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在t城出了什么事?脸上的疤怎么来的?” 欧阳云生停顿了一下道:“出了车祸,才搞成这样的。父母都没了,我也不想在t城这伤心地呆下去了!” 顾希章是个善良的人,听他这样说,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何况他一向对顾盼很是宠溺,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心底对欧阳云生也比较认同。转脸问顾盼道:“你们说得都是真的?” 顾盼点点头,欧阳云生没说话,他始终是撒了谎,不敢面对顾希章的质问。 正在犹豫之间,一声电话铃响打破了沉默。顾希章去听电话,接完电话后,对欧阳云生道:“正好有个机会考考你,若是过关,我这画廊就归你打理如何?” 欧阳云生道:“好!” 顾希章道:“你们二人,去洗把脸,然后和我一同去买画!” 欧阳云生洗干净头发和脸,又恢复了清爽的模样。 顾希章看着他,心想:好好的一个男孩子,原来这么年轻,还生得挺俊,就是脸上有道疤。不知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油腻,故意躲什么人吗? 于是将顾盼拉到一旁,悄声问道:“他为什么给自己画了满脸麻子?” 顾盼笑道:“我们在火车上玩西洋扑克,他输了,就得画成那样!” 顾希章摇头道:“人家毕竟是你老师,你这样捉弄他,他也不生气?” 顾盼道:“不生气呀!他有求于我,当然得听我的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会生气呢?” 顾希章道:“这男孩子脾气也太好了!” 顾盼道:“是啊,爸爸,所以你一定要帮帮欧阳老师!他本来就是上海美专毕业的,因为这么悲惨的经历才离开t城的!你要给他个机会!” 顾希章点头道:“人挪活、树挪死,机会我给他,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顾希章拉着顾盼,走到欧阳云生面前,环顾着光秃秃的四壁道:“欧阳老师,我们这种低成本、小规模,又想能赚钱的画廊,该进些什么画、从哪里进画?我是不懂,你来说说看吧!” 欧阳云生道:“我们可以进一些时下流行的西洋画派的临摹作品,如印象主义、野兽派、立体派的画作。若购置我国的西洋画原创作品,当然是首选土山湾画馆。水彩画可以买徐咏清的和郑曼陀的,郑曼陀的擦笔水彩画稿出色得很。不过我觉得西洋画廊也不一定单单要卖画,可以吸取传统古董店的做法,同时出售一些工艺品,作为绘画作品的补充和调剂,土山湾画馆出品的彩绘玻璃制品就有品位得很!周湘老师在给我们讲课时说过,实用美术(平面设计)也很重要,我们还可以出售广告画和一些设计作品,丁悚的作品就很好。如果叔叔还嫌不够丰富的话,我们可以多看些画展,借鉴一些,“天马会”、“晨光美术会”和“白鹅画会”的画展是常常举行的!” 顾希章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终于放下心来,不再认为他是什么骗子。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心想:这小丫头片子,精得很、有生意头脑,随我!看见人家帅,就把人家拐到我这里,果然倒是派上用场了! 于是冲欧阳云生道:“我本钱不多,你说得这些东西,如果进货得话,贵得很吧!” 欧阳云生道:“西洋画廊的经营多采用代卖式,我们可以去找他们洽谈,然后签订协议。假如卖出,按比例分成。卖不出,就帮人家托管。如果可行的话就不需要成本,只要双方相互信任就可以了!叔叔还有古董店可以做担保,我想画家们会愿意和我们合作的!” 顾希章听说不用成本,心花怒放道:“这主意甚好,那洽谈和进画的事情就全全交托给欧阳老师了!不过不要进你们美专画的那些什么裸体人像!”说完又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欧阳云生笑道:“知道了,叔叔!”他想到包括自己的父亲在内的天下父亲都毫无疑问地对人体素描忌讳莫深,也真是一种集体无意识了!他一想起自己的父亲,就不禁眼圈泛红着微微笑了! 顾盼道:“父亲,谈谈薪水的问题吧!” 顾希章道:“欧阳老师,不知t城美专每月给你多少薪水?我听小盼说,你是嫌t城美专的薪水少,才萌生了离开之心的。可是我也不太清楚,开西洋画廊,应该付给你多少薪水?我毕竟是小本生意,给不起你太高的薪水。我有一个想法,是不是可以与古董店的伙计比肩?若是按照我们古董店的行情,新来的伙计在试用期内,薪水是要减半的!” 顾盼急道:“爸爸,你当欧阳老师是什么人?一口一个‘古董店’的伙计!” 顾希章讪笑道:“欧阳老师,不好意思,我说顺嘴了!这样吧,你一个月想要多少钱的薪水,你直说!若给得起,我就给!若给不起,那就……”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欧阳云生的脸色,他心中早已认定欧阳云生是经营这画廊的不二人选,但他是个生意人,薪水的问题是一定要说在前面、先礼后兵的! 欧阳云生心想:我这个t城美专的老师,是一份钱薪水都没有拿到的,反而卷入了一个天大的阴谋之中。对顾希章道:“顾叔叔,我不是嫌t城美专钱少才离开的,我确实是因为不想再呆在那伤心地了!薪水的问题就如同您所说,按照古董店伙计的标准给就好了!” 顾希章非常高兴,道:“我包你吃住!” 话音未落,“曹操”又到,古董店的伙计找来了,急慌慌地说:“老板,您快去看看,古董店出事了!” 第四十九章:古董小店 偶遇千局 顾希章带着顾盼、欧阳云生急匆匆地赶回古董店,只见一个又黑又壮的胖子,浑身描龙刺凤,像一只大闸蟹般站在店中张牙舞爪、大吼大叫。王掌柜却不在,只有另一个小伙计在应酬,早被吓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顾希章见来者不善,便笑脸相迎道:“这位爷看着面善,是不是光临过小店?” 那黑胖子瞪着马上要夺眶而出的两只铜铃大眼道:“当然光顾过!没光顾过得话,又怎会买到假货?” 顾希章赔笑道:“小店不卖假话,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那黑胖子指着柜台上摆放的一只昊窑茶壶,一字一顿道:“没有误会,我又找人看了,这的确是假货,我要退货。” 顾希章咳嗽一声,转头对伙计道:“去给先生看茶,再端些茶点来!” 对黑胖子道:“这位爷请莫着急,坐下喝些茶,待把事情弄清楚了,我们再做决定也不迟!若真是我小店卖出了假货,一定给先生生退款!” 那黑胖子翘着二郎腿坐下,从怀中摸出硕大的一对呈牛筋红色、已经玉化的文玩核桃来,在手中来回把玩,大摇大摆道:“好,我倒想听听你如何解释?如果证实是假货,不仅你要全额退款,还要赔偿我这一趟白白溜腿的损失!” 顾希章不敢怠慢,笑道:“好说,好说,就照先生所说得办!” 然后招招手,把叫他们回来的伙计拉道一旁悄声问道:“王掌柜呢?” 那伙计姓阮,单名一个丁字,叫阮丁。回答道:“今天一大早,就没看见王掌柜,他这几天不舒服,想必是在房里休息!” 顾希章皱皱眉,道:“你赶紧去他房间把他叫来!” 阮丁答应着走了,却很久都不见回来,黑胖子忽地蹦了起来,生气道:“你们这是耍大爷玩儿呢?” 顾希章好说歹说,将他劝得又坐了回去。 这时候,那刚才留守的名唤查来的伙计,已经买了瓜子、花生和糕点回来,又沏了一壶龙井,那黑胖子才肯耷拉着满脸横肉,坐下喝茶。 阮丁一个人匆匆赶回,对顾希章道:“老板,王掌柜根本不在屋内,衣柜里空空,连铺盖卷都卷走了,我恐怕他是逃了。” 那黑胖子冷笑道,“也不知这是你们一起设的局,还是你这个笨老板也被骗了?事到如今,毫无疑问,就是那个王掌柜卖了假货给我,怕事情败露,畏罪潜逃。顾老板,我看今天算你倒霉,还是赶紧赔钱吧!” 顾希章知道来者不善,定定神、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查来道:“去把账本给我拿来,我查查这只昊窑茶壶卖了多少钱?” 顾盼拽拽他的衣袖,悄声道:“爸,你把所有的事情都靠给了王掌故吗?” 顾希章咬牙道:“我最近忙着开西洋画廊的事,自然全靠给他了,没想到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居然在关键时候把我给坑了。” 伙计拿了账本来,顾希章翻看账本,脸色越来越难看,只见账本的最后一页被撕了,根本看不出这只号昊窑茶壶究竟卖了多少钱? 顾希章赔着笑对那黑胖子道:“不知这位爷究竟花了多少钱,从小店购入这只昊窑茶壶?” 那黑胖子狡猾一笑道:“我说出价钱,你又不信,你还是从账本上自己查吧!” 顾希章尴尬道:“我们的账本上并无记录。” 那黑胖子笑得愈发乖张,突然笑容戛然而止,严肃道:“我买你这昊窑茶壶,整整花了350大洋。” 这个数字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显然是那黑胖子借着查无此账,狮子大开口,玩命勒索。 顾希章结结巴巴的道:“先生,这玩笑可开大了。” 他对阮丁道:“你再跑一趟,到庞老板的古董店去,把他家的掌柜请来,让他来给看看真伪。” 那黑胖子忽然站起身来,瞪着眼嚷嚷道:“老子可没空等你们耍花枪,到底赔是不赔?” 顾希章道:“赔,一定赔!但也得请行家来鉴定一下真伪不是?” 黑胖子冷笑道:“你这古董店的老板一点都不懂吗?” 顾希章汗颜道:“皮毛是懂的,真章却差着。这好几百大洋的东西,自然还是请行家来帮忙鉴定一下为好!”其实是他见王掌柜不告而别,又遇上了蛮横难缠的碰瓷之人,方寸大乱,想请个懂行之人商量一下对策。 黑胖子皮笑肉不笑道:“外行开古董店,怪不得会卖假货给别人!大爷我没功夫等,你赔还是不赔!” 顾盼噘着嘴道:“你不要不讲道理吗?” 黑胖子转过脸来,冲着顾盼凶道:“你这小丫头片子瞎搅和什么?你们卖假货给我,讲道理了吗?” 顾盼吓坏了,欧阳云生将她挡在身后,道:“顾叔叔,我懂一些,我来给看看吧!” 顾希章听他解围,眼中放光,问道“欧阳老师,古董你也懂?” 欧阳云生点点头。 那黑胖子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欧阳云生,道:“你最好是真懂,不要耽误老子的时间!” 欧阳云生点点头,轻轻拿起那昊窑茶壶,左看右看。 那黑胖子则是对他左看右看,调笑道:“这小哥儿倒是生得好看,就是脸上有道疤!小丫头片子,他是你什么人,小女婿吗?” 顾盼白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 那黑胖子狠狠瞪了一眼顾盼,道:“我还没见过这岁数的人有懂古董的,顾老板,你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顾希章对欧阳云生也没把握,只是一边拿眼紧紧地盯着欧阳云生,拿一边着手绢左擦右擦,头上的汗依旧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 欧阳云生却不慌不忙,看完壶身,又把壶底翻过来,仔细看了看。 然后对众人道:“昊窑茶壶是明代的东西,虽不是官窑但颇为值钱,浮梁人昊十九,能吟诗,工书画,对于陶冶也有着深切的嗜好,自号壶隐老人。他的作品以精瓷的茶壶最为著名。所制壶类,色淡青,如官、哥二窑,但没有纹片,茶壶底部有壶隐老人四字。这只茶壶,仿制工艺粗糙,颜色不纯,壶底也并未刻字,显然不是真品。” 第五十章:七宝老街 文玩核桃 那黑胖子眼睛笑得眯成两条缝,道:“刚才是我小看了这小哥,看来他是真懂!”然后摊出熊掌一般的肉手,对顾希章道:“老板赔钱!” 欧阳云生微笑道:“是该赔钱!” 顾希章和顾盼都奇怪地望着欧阳云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胳膊肘往外拐? 顾盼嘟嘟囔囔道:“就算是假货,你也没证据证明是我们店卖给你的,也没证据证明你是花350块大洋买的!” 那黑胖子重重一拍桌子道:“你这小妞好没来由,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这假货不是从你们店买的?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不是花350大洋买了把破壶!今日你们若不赔,这事儿咱就闹到巡捕房去,到时封了你们的店,看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顾希章还指望着开画廊,当然不想将事情闹大,他看着欧阳云生道:“欧阳老师,你当真确定这东西是假货?”一边问,一边冲他眨眼睛,想让他改改口风。 哪知欧阳云生却并不看他,只是双脚眼迎视着黑胖子道:“这位爷,说得没错!细节决定真相,这件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假货!” 顾希章心想:就算真的是假货,这小伙子半分不会迂回,就这么直不愣登地说出来,把我架在这里,连个台阶也没得下。早知如此,就该坚持一下,把庞老板的掌柜请来,商量个对策反倒好。这小子偏要强出头,结果弄到这副田地。刚才我瞅他聪明得很,遇到个硬茬,马上就变墙头草。看来我不能用他,等这件事结束了,还是打发他走比较好! 却听欧阳云生对黑胖子道:“那么这位大哥是肯定我会鉴宝了对吧?” 那黑胖子斜着眼看看他道:“肯定,你小子不错!” 欧阳云生对黑胖子道:“多谢这位爷赏识,这位爷的文玩核桃不错,能否借在下一看!” 那黑胖子纳闷地望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将核桃递给了他。 欧阳云生拿着核桃仔细看了看,只见这对野生核桃品种属狮子头,骨肉匀称,三棱,。早已包浆玉化、色泽剔透晶莹,呈现出漂亮的牛筋红。欧阳云生看到核桃的缝隙里还是有灰。对黑胖子道:“大爷这核桃是老东西、文玩中的上上品,就是近几日刷得不够,缝隙里还是有灰!” 黑胖子脸微微一红,刚要将核桃要回,却见欧阳云生对查来道:“可否借我把小刷子?” 查来一愣,忙找了把猪鬃刷子来。欧阳云生用刷子轻刷核桃,一边刷一边将鼻子凑过去,深深一嗅。 欧阳云生脑海中却另有乾坤:只见仍是自己现在所立足的这间顾老板的古董店,光景却截然不同。一个身穿褐色绸衫的棕色面皮的中年男子正在铺中清点账目,柜上摆着一只昊窑茶壶,却明显与黑胖子拿来的这只不同。阮丁与查来偶尔路过,唤那男子为王掌柜。王掌柜派阮丁去送货,派查来去买中午吃的小菜,店里只剩下他自己。这时,黑胖子大摇大摆地转着这对核桃进入店中,上来便要这昊窑茶壶。王掌柜向他开价150大洋,那黑胖子斜着双眼,让王掌柜解释为何这茶壶值150大洋?” 王掌柜让他看瓶身的色泽道:“这壶身的淡青色干净清亮!” 又给他翻看壶底,只见壶底赫然写着:“壶隐老人”四个字。 王掌柜道:“就冲着四个字,也可以看出这是正儿八经的昊窑茶壶。150个大洋,不算贵了。” 那男子爽利地付了钱,调头走了。走了三条街,找到一家“兴隆当铺”,将这茶壶以100大洋的价格典当给了当铺。然后叫了三轮车,来到一条长长窄窄的纵横古街,古街的牌楼上题着“七宝老街”四个大字。找到一家专卖赝品的摊位,以两块大洋的价格向摊主胡子老六买下了这只粗制滥造的假的昊窑茶壶。胡子老六的摊位旁,是一家算命看风水的摊位,飘扬的红色锦旗上写着:“魏鋆亲传”几个大字! 那黑胖子并不停歇,叫了三轮车,又回到顾希章的“朋来古董店”。时近黄昏,阮丁和查来都被顾希章叫到画廊帮忙,店铺中恰巧又只剩下王掌柜一人。王掌柜正准备打样,黑胖子闯了进来,将假茶壶放在柜台上,揪住王掌柜的脖领将他按在墙上,说那茶壶是假货,要他赔钱。 王掌柜一眼看出茶壶早已被调包,就道:“这位爷,东西恐怕被换过了吧?” 黑胖子一拳过去,打得王掌柜双眼乌青,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东西被换了?赔钱!” 王掌柜心中叫苦,心想自己干了这么多年,这次大意了,当时生意做成的时候,店中并无人。这黑胖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店里只有自己一人时来,恐怕是早就盯上了古董店,在熟悉了古董店的运作规律后才动得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真是蓄谋已久,恐怕自己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了。他又凶神恶煞、不是善茬,自己已经挨了打,不能再和他硬碰硬,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把人支走再说! 王掌柜对黑胖子道:“赔钱可以,但是钱都在老板手中,请您明日再来!” 黑胖子将王掌柜推开,拉开装钱的抽屉,果然没钱,于是恶狠狠地甩下话来:“那好,我明天再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看你们能耍什么花样?” 黑胖子走后,王掌柜摸摸被黑胖子打得热辣辣的脸颊,越想越觉得闯了祸,无法向顾希章交待。他早就寻思一旦顾希章开了画廊,这古董店早晚关门大吉,若是他趁着自己这个过失炒掉自己,那么自己一分钱也拿不到手,倒不如早谋出路。恶向胆边生,王掌柜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打开当铺上的暗格,将当日赚的所有钱都拿走,撕了账本上记载的售出昊窑茶壶的一页,趁着半夜卷铺盖走了。 这黑胖子第二日来闹,见王掌柜跑了,正中下怀,索性狮子大开口,向顾老板讨要350大洋。 第五十一章:核桃断案 冒牌神探 那黑胖子见欧阳云生拿着他的核桃,神色迷离。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一把将核桃抢过来。 欧阳云生被他这一抢,彻底回过魂来,笑着道:“这对野生核桃真是好东西,是康熙爷宫中之物吧?” 黑胖子一愣,摸着光头道:“此话怎讲?小哥能看出来历?” 欧阳云生道:“当时康熙皇帝的御医詹文礼到山中采药,救了个病重的小孩儿。小孩儿的父母为感谢詹太医,便让詹太医在自己家中挑选一件东西。詹太医见他家家徒四壁,推托不要。那孩子的父母执意要赠,詹太医便随便选了两枚晒在窗台上的青皮核桃。詹太医将核桃拿回家后剥开一看,只见这核桃大小一致、骨肉均匀,三棱饱满,便拿在手中把玩,发现这核桃的纹理正好刺激掌心穴位,于是便常常拿在手中把玩,几年后核桃便渐渐玉化。后来康熙皇帝生病,詹太医就把这核桃送给了康熙帝。康熙帝见盘核桃有趣,就找了100副核桃,让太监们帮他盘。其中在御膳房当差的叫福寿的一位,身体好极了,手又宽大,爱出汗,盘出来的就是爷手里这对。康熙帝见他盘得好,就把这对核桃收归己用。但福寿这人不太爱干净,有一次提着准备洗菜的水去御膳房,路过茅厕,就将水桶放在茅厕外,自己去方便,被康熙帝看了个正着,非常生气,重重责罚了他,他盘的这对核桃也不要了,赏了另一个叫福彩的太监,那太监后来把这对核桃给了他宫外的侄子,这对核桃才得以在民间流传!” 黑胖子听了非常高兴,左右欣赏自己的核桃,高兴道:“值了,值了!” 又拍拍欧阳云生的肩膀道:“你小子真行,是行家!这野核桃也能被你看出来历来。顾老板,你该赔钱了吧?” 顾老板的脸早就难看成了猪肝色,顾盼也不明白欧阳云生的意思,满脸委屈地望着他。 欧阳云向小黑胖子道:“不知这位爷该怎么称呼?” 黑胖子继续摇着核桃道:“鄙姓常,经常的常”。 欧阳云生眉毛一挑,话锋一转,正色道:“常爷,你今天拿来的这茶壶不是从顾老板的店里买的!是从胡子老六那儿买的吧?” 黑胖子没听明白,眉花眼笑道:“是,没错,你怎么知道?” 说完才反应过来,脸色一黑道:“你说什么?你小子套路我?” 欧阳云生道:“顾老板店里的昊窑茶壶是真货,你昨天花了150大洋从王掌柜手里买走的,然后押给了兴隆当铺。又从七宝老街的胡子老六手里买了这把假壶,我们现在去一问便知。就算巡捕房多不会办案,有胡子老六和兴隆当铺的朝奉两个证人,恐怕也能断个清楚吧!你还坚持让顾老板赔你350大洋吗?” 那姓常的黑胖子满脸惊愕,结结巴巴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 欧阳云生笑道:“我是卧底查老千的警探,你不是第一次干着勾当了吧?这核桃也是你从别处骗来的!” 那黑胖子虽然不太相信他是什么卧底神探,但他句句说的在理,一切犹如亲家眼所见,不禁心中害怕。更何况顾老板方共有四个男人在场,自己得不了什么便宜,于是便转身想走。 顾老板却一把拦住他道:“你这个老千,跟我去巡捕房!” 黑胖子恼羞成怒,举起铁锤般的拳头朝顾老板的鼻梁打去。欧阳云生一把将顾老板推开,那黑胖子的铁拳正打在他的鼻梁上,瞬间鲜血横流。顾老板的两个伙计急了,抄起店中的扫帚和板凳,将黑胖子团团围住。 顾老板不想把事情闹大,也怕打起来砸到自己的古董,阻止道:“放他走!”黑胖子一把将两个伙计推开,恨恨地对欧阳云生道:‘’你小子原来是黑我,山水有相逢,你记住今天。”说罢,扬长而去! 顾老板对顾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拿急救箱!” 欧阳云生摸摸自己的鼻梁,将鼻血擦干净,对顾老板道:“顾叔叔,没事的!” 顾老板举起大拇指到道:“欧阳老师,您真是好样的,我姓顾的服了。这样吧,古董店也交给你打点,薪水双倍。 欧阳云生正色道:“那倒不必,我在上海举目无亲,蒙顾小姐和顾老板不弃收留,感激之至。以后定当尽力,打点好古董店和画廊。” 顾老板十分高兴,道:“阮丁查来,你们服不服?” 阮丁查来异口同声道:“服,服!” 阮丁道:“欧阳掌柜真是神人一枚!” 查来道:“老板,你从哪里请来的新掌柜?你未卜先知吧?” 顾老板一人踢了他们一脚,啐道:“你们两个马屁精!欧阳老师不是我请来的,是小姐请来的!” 阮丁摇头道:“不对,不对,老板,他不是欧阳老师,也不是欧阳掌柜,人家刚刚说了,他是卧底警探!” 欧阳云生笑道:“我刚才是唬那姓常的!我不是卧底警探,我刚从t城来!” 查来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让那黑胖子误以为你跟踪了他许久?” 欧阳云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正好顾盼拿了急救箱来,插嘴道:“他是大才子,精通文物鉴别,有什么推理不出来的?他在t城就有名得很!” 阮丁和查来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还没容得他们细想,就被给欧阳云生包扎完的顾盼打断了,她兴高采烈地对顾老板道:“爸爸,折腾了好久,我们还没吃饭呢?是不是请我们去福森街喝咖啡、吃西餐?” 顾老板道:“爸爸刚被那个王掌柜坑了一大笔,你就又敲诈我!” 顾盼看着欧阳云生道:“有欧阳老师在,他一定会帮你赚回来的!” 顾老板笑道:“好,好,我们现在就去!” 欧阳云生却不稀罕吃西餐,他心中一直想的是七宝老街中,挨着胡子老六的假货摊子的“魏鋆传人”的算命风水摊,那神秘青砖与第一风水大师魏鋆有关。虽然那“魏鋆传人”的算命风水摊不一定真与魏鋆有关,但这毕竟是他可以找到的唯一相关的线索了! 第五十二章:心湖投石 上海生活 欧阳云生向顾老板要了王掌柜的房间想好好睡一觉,那屋子虽然脏乱,又有异味,可是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衣服也没脱,随便讨了床被子倒头就睡。一晚上噩梦不断,一会儿是哀怨的周秀秀和眼睛闪着绿光的镇墓兽阿环,一会儿是倒在血泊中的自己的父母,一会儿是为自己吹奏《送别》的简纹,一会儿又是满脸狞笑的邢海楼和徐香,最后是那蒙面的日本女人,拿着自己的金枪向自己开枪。他在睡梦中便胸口剧痛,猛然坐起,摸摸自己身上的那把枪,枪还在。他想:不能将这东西带在身上,还是藏起来比较好! 可惜屋内简陋,也没什么家具,只好先将手枪放在自己的小皮箱中,又将皮箱放进了唯一的衣柜。刚收拾妥当,就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见顾盼穿着、阴丹士林蓝的旗袍、外套藕荷色镶金边的家常小棉袄,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俏生生立站在门外。 欧阳云生心想:自己身负血海深仇、是不祥之人,身边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几乎都出了事。顾氏父女对自己有恩,自己还是只与他们保持雇佣关系、不要走得太近为妙,尽量不要连累他们。现在自己是没有办法,必须寄住顾家。一旦赚到些钱,或是t城那里事情淡了,就早点回去。 于是冷冰冰地对顾盼道:“这么一大早,你有什么事吗?” 顾盼对她满心崇拜,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兴高采烈道:“我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老爸,给你预支了一个月工钱,让我今天陪你去买衣服。你起来正好,我们先去吃早点,然后就去逛福开森路。昨天我让我老爸请咱们去吃西餐,你也不答应,只吃了些酱菜泡饭,今天总该饿了吧?”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不用买衣服,你去忙你的吧,我一会要去古董店看看。” 顾盼却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道:“我知道你这大衣是贵假货,不过穿起来显得老气横秋的,怎么看都不像你自己的衣服。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搞来的?你长得那么帅,还是好好打扮一下吧!要是我班上的同学知道我允许你穿这么难看的衣服,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欧阳云生冷冷地回怼她道:“我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关你班上的同学什么事?我们已经在上海了,你也毕业了,他们能看到?” 顾盼撅嘴道:“怎么不关他们的事?她们若是知道,我把t城美专最帅的老师捡回了家,该多羡慕啊!” 欧阳云生摸着自己脸颊上长长的伤疤苦笑道:“我容貌已毁,面目可憎,再也不是什么帅哥了?你们不用再犯花痴了。” 顾盼眼含星辉、热切地望着他道:“不是啊!你现在比以前更帅了,欧阳老师,你知道吗?当时我们上完你的课,都盼望着这学期的课都是你给我们上。结果你只出现了那一次,后来林老师和陈助教都不来上课了,我们就猜想,一定是她们两个为了你争风吃醋,所以都被学校开除了。” 欧阳云生哭笑不得道:“你们可真有想象力,若是把这些聪明才智都用在对艺术的研究上,估计你也就能考上上海美专了。” 顾盼却丝毫不理会他的挖苦,道:“后来简老师又来了,我们得知你们两个走得密切,就商量道:‘这次完了,你们两家门当户对,我们的男神又要拱手送给首富家的大小姐了。’不过好像周校长和邢校董都追过简老师,我们就私下讨论说简老师太招蜂引蝶,配不上你!” 欧阳云生脸色变道:“不许你如此口无遮拦,你们这群八卦妹,什么都不知道,光在背后乱嚼舌根。” 顾盼见他发火,有些害怕,拉着他的胳膊央求道:“好了,欧阳老师,我们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吃早饭吧!” 欧阳云生还在气头上,甩开她的手道:“我什么也不想吃,你自己去吃吧!” 顾盼活这么大,从没有人对她如此凶狠。刚才她还兴高采烈得以恩人自居,转眼间就被自己所救之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为的居然是另一个女人,她又吃醋又下不来台,眼里含泪,一跺脚道:“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你了。”转身跑出了房间,欧阳云生见她掩面而走,也不拦她,心想:让她断了对我的幻想,也是好的,事到如今,我哪里还有心情谈情说爱。一边想一边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纷纷的,都是t城那些事。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顾盼扔在桌上的灰色的小布袋,拿在手里掂了掂,只听叮当作响,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20块大洋。他虽然没有银钱的概念,也知道顾老板这薪水给得不少了,不禁暗暗感念顾氏父女,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正在后悔之际,只听又有人推门进来了,欧阳云生以为是顾老板或阮丁、查来,连忙坐起来,哪知进来的仍是顾盼。 顾盼眼睛红红道:“我不说你的心上人了,我们去吃早饭吧,你再不讲道理,我也不能把我爸的刚雇佣的新伙计饿死!” 欧阳云生叹口气道:“好!” 欧阳云生与顾盼走在上海的老式弄堂中,看着那精致乖巧的老虎天窗,那窗台上养在花盆里的各色月季花,那绣红色砖墙上的爬山虎和绿青苔,还有那偶尔飞过灰青色天空的鸽子,心想这是常态化的上海,和自己那几年所呆的色彩斑斓的上海是不同的。再走几步,只见弄堂口、街角边、小店前就已经排起了队,当欧阳云生和顾盼一起吃着粢饭团和绉纱虾仁小馄饨时,想起t城的煎饼果子和嘎巴菜的时候,心中又是一阵冰凉的刺痛。 正在他双眼茫然地注视着窗外人群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他眼前一划而过,他赶忙窜起来,追了出去,却只见弄堂深深,那人已消失不见。那人正是化名陈小丽的雷霜。 第五十三章:异能逆转 预知未来 顾盼追出来问道:“欧阳老师,你看到谁了?你以前的同学吗?” 欧阳医生摇摇头道:“我看花眼了,我们走吧!” 欧阳云生在百货公司随意挑了几件衣服,就回到顾希章的古董店整理古董。顾希章是小本买卖,所存多是些明清对联、一些高仿的字画、和民窑的瓷器。最贵的仿佛倒是那只被黑胖子买走的昊窑茶壶。 那王掌柜显然打理得不用心,很多古董尘土飞扬。欧阳云生拿着抹布去擦拭墙角一只染满灰尘的清代斗彩大缸,这大缸上描绘的是民间过年时的景象,儿童三五成群、有的放鞭炮、有的折梅花、有的舞狮、有的举灯。欧阳云生知道清代的斗彩制品基本上还是以花鸟为主,以人物为主题的比较少见。足见这只斗彩大缸还是多少有些价值的。所谓斗彩,先以淡描青花勾出纹饰轮廓线,再填以各色细润的彩料,施彩薄而浅淡,真彩准确,很少溢出青花轮廓。红色油润,绿色似水般莹亮明彻,布局简洁幽雅。这只斗彩大缸,釉面晶亮。图画以西洋硬笔画技法为基础,精到细腻的笔法,糅合彩瓷工艺特有的渲染效果,辅以粉彩的写意,呈现出疏密有致、刚柔相济之状。其间珐琅所独有的色彩凝练,更是起到了画龙点睛之效。 正在欧阳云生感叹这也是一件好东西的时候,忽然间鼻子一痒,看到一幅画面:自己与雷霜面对面在一间阴暗的阁楼中对峙而站,雷霜穿着时尚、干练爽利,早已不是昔日朴实助教的模样。 雷霜道:“你终于找到这里了!” 欧阳云生道:“你究竟是什么人?t城的命案是不是与你有关?你与金刀洛阳铲,就是徐香,究竟是什么关系?” 雷霜摇头道:“徐香我确实认识,但他不是金刀洛阳铲!” 画面旋转,回到现实,欧阳云生清醒后震惊异常,他左看右看那斗彩大缸,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让自己看到这幅奇怪的画面。自己闻灰鉴宝的特异功能,通常能看到的是与文物有关的发生在过去的画面,但今日自己所看到的显然是自己未经历过之事,也就是说是未来之事。自己的特异功能为什么忽然间从感知过去变成了预知未来?还有,雷霜为什么说徐香不是金刀洛阳铲? 欧阳云生努力回想自己与徐香的交往和谈话,果然,徐香虽然没有否认自己是金刀洛阳铲,但是也没有承认他自己是袁乐亭,倒是自己先入为主认为徐香就是金刀洛阳铲,所以处处想当然,就把他当成了袁乐亭。 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他摸摸自己的鼻子想:八岁那年,因为自己患了风寒、得了鼻炎,特异功能曾经消失过一段时间,后来是因为白刺猬之屁才又回归。如今能看到未来之事,大概是因为昨日被姓常的黑胖子打歪了鼻梁,所以才有了这奇怪的转换。 他决定再找一件古董,测验一下,看来看去,选中了一只放在抽屉里层,满是灰尘的清代青花瓷胭脂盒,盒底写着“乾隆年造”四个字,打开只见盒盖内侧画着小小的一幅春宫图。 欧阳云生将胭脂盒放在鼻尖,深深一嗅,时空斗转,却仍是在这爿古董店中。自己将顾盼按在墙壁上,激烈地吻着她,似乎还能听到顾盼咚咚的心跳声。欧阳云生使劲掐了一下自己,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爱的是简纹,不会这样的!” 他蹲坐在墙角,用双手抱着乱成一团的头想:我如今是丧家之犬,又怎能再打简大小姐的主意,她对我已仁至义尽了。我应该做的事情是专心弄清真相、报仇雪恨!顾盼有恩于我,我又何苦连累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儿! 正在落寞之际,却见顾盼带着阮丁和查来从西洋画廊回来了。顾盼看他蹲坐在地上,神色凄楚,也蹲下来关心地问道:“欧阳老师,你怎么了?” 欧阳云生下意识地弹出三寸,摇头道:“没什么,你们回来了,正好看着店,我去一趟七宝老街。”说罢大踏步地走出顾希章的古董店。 欧阳云生叫了黄包车直接赶到七宝老街,一路找去,终于找到了位于胡子老六的假货摊旁边的算命风水摊。只见写着“魏鋆传人”的红色锦旗,迎风飘扬,摊主是一个带着墨镜、面黄肌瘦、满脸病容的中年男子,却梳着油光锃亮的小背头。给人的感觉是他既不瞎,也不病,都是为了配合算命看风水的氛围,故意整出来的标配。 欧阳云生咳嗽一声,眼望四周,见路过之人中没有雷霜,问道:“你当真是魏鋆传人?” 墨镜男也咳嗽一声,点头道:“如假包换!” 欧阳云生问道:“魏鋆的传人都这么惨吗?” 墨镜男拉长声音道:“何为惨,何为不惨?只要内心安逸,便是舒适。” 欧阳云生点头道:“那你师父魏鋆现在何处?” 墨镜男道:“原来这位先生不是来算命的,倒是来找人的?” 欧阳云生道:“你不是知晓过去未来吗?又何必问我?” 墨镜男道:“知晓过去未来,也是要测算的!先生连个字都不写,我如何测算?” 欧阳云生道:“测字是吧?好!”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白纸上写了个“欧”字,道:“你算算看吧!若是测得出我想知道什么,就如实告知!若有虚言,我砸了你这摊子!” 墨镜男道:“先生莫要暴躁,我们算算看,算算看!” 摸索着将白纸拿在手里,摸摸上面的字道:“原来是个‘欧’字,欧是姓氏,欧阳也是姓氏,先生不是姓欧,便是复姓欧阳。 欧阳云生道:“废话少说!” 墨镜男道:“先生莫急,这‘欧’字的左边为‘区’,区的本意为隐藏,又与‘屈’字谐音,先生定是受了冤屈,才隐藏在这闹市。俗语说‘大隐隐于市!’这位先生,在下说得可有理?”。 欧阳云生道:“有理,接着分析!” 第五十四章:真相半白 医生侠盗 墨镜男道:“欧的右半边为欠,说明先生平生有欠,既亏欠于人,又被人亏欠。‘欠’字换为‘瓦’,是一个‘瓯’字,是器皿的一种,先生干的应是与古董文物有关的行当。‘瓦’是女子别称,说明先生现在依附于一女子,在做古董生意。” 欧阳云生冷笑道:“我的事,你倒知道得真不少!好,我再问你一字。”说罢,便将青砖上的那个像文字,又不是文字;像绘画,又不是绘画的符号;用毛笔在纸上用出,递给墨镜男。 墨镜男仔细摸索了半天,最后叹口气道:“这符号我解不了,有人能解,先生跟我来吧!” 欧阳云生点点头,拿起自己画的符号,塞进衣兜里。跟着墨镜男,走进摊后的店面,只见屋内只有一盏孤灯,一排狭窄的楼梯,通向二楼。墨镜男站在楼梯上,冲二楼道:“小姐,人来了!”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让欧阳先生上来吧!” 墨镜男闪开身子,让欧阳云生上楼去,欧阳云生看到二楼是窄小的阁楼,一位背影苗条、身穿石青色套装的女郎背对着自己,正是雷霜。 眼前的一切,与自己预感中的画面完全重叠了。 欧阳云生道:“小丽,好久不见了!” 雷霜扭过头来道:“你终于找到这里了!” 欧阳云生道:“你究竟是什么人?t城的命案是不是与你有关?你与金刀洛阳铲,就是徐香,究竟是什么关系?” 雷霜摇头道:“徐香我确实认识,但他不是金刀洛阳铲!” 欧阳云生产颤声道:“你接近我是蓄谋已久?” 雷霜想了想,点头道:“也可以这样说,我和徐香都是上海‘医生侠盗团’的成员,我去美专当助教是为了接应‘金刀洛阳铲’袁乐亭。我们原定的计划是将‘无冕号’的文物,暂存在t城美专特藏室中的密室里。但是后来,情况有变!所以……” 欧阳云生轻蔑道:“情况有变?是因为叶馆的突然死亡,打乱了你们的计划。还是因为我的出现,你们发现可以利用我除掉我的父亲,所以故意让杜万祥绑架了我?引我父亲出现?” 雷霜摇头道:“都不是,是‘金刀洛阳铲’袁乐亭”蹊跷失踪。他将‘无冕号’的文物盗走交给杜万祥后,紧接着便跳海失踪了。因为他的失踪,我被通知紧急撤离t城。于是,就借着被美专辞退连夜离开了t城。时间紧迫,没有和你说一声,我后来得知你找了我很久。我很感激,也很抱歉!” 欧阳云生冷笑道:“就算时间充分,你又怎会向我告别?” 雷霜不语,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普通的花花公子,不知道你原来那么善良!而且,也不知道,有那样多的遭遇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欧阳云生愤恨道:“我是什么人,本来也不用向你交待!更不需要你的同情!但有件事我一定要弄明白,邢海楼是不是也是你们的人,他显然和徐香认识!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可以肯定是他和徐香把我送进了水牢,我父母若不是周龙腾所杀,也定是他二人所害!” 雷霜沉吟道:“他不是‘医生侠盗团’的人,在去t城之前,我从未见过他!但是他仿佛认识我们的团长,应该是团长指定徐香与他接洽的!似乎连徐香都要听他的吩咐。” 欧阳云生冷冷道:“什么‘医生侠盗团’?我不知道你们这是什么组织,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沦为邢海楼报私仇和向上爬的工具?你们所做的一切,从头大尾,都只有利于邢海楼一个人!还有那么多条的人命,都成为邢海楼扫平障碍的牺牲品。” 雷霜垂下长长的睫毛,沉默半晌道:“我无法否定你说的这些是事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团长要对邢海楼言听计从。我在美专当助教,也知道邢海楼并不单纯!” 欧阳云生道:“我要见你们团长!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要问他!” 雷霜摇头道:“不可能!” 欧阳云生问道:“为什么?” 雷霜道:“因为我也从未见过他!他神秘莫测、救世济民,做过许许多多的大事、好事。但是我从不知道他是谁,在哪里?只有徐香才是他的使者!” 欧阳云生不信道:“没有见过他,你就可以为他卖命?为什么?” 雷霜道:“我的养父母都是医生,他们都是‘医生侠盗团’的成员。我所接触到的‘医生侠盗团’的成员也均是医术精良、医者父母心的良善之人!他们都崇拜团长,我自然是相信团长的。我相信他让我们做的一切,都有道理!” 欧阳云生反问道:“包括徐香,包括邢海楼,他们都是良善之人?” 雷霜道:“我不知道邢海楼与侠盗团的关系究竟如何?但徐香,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坏人!” 欧阳云生道:“但愿如此!朱姐姐还和他在一起,希望他不要伤害朱姐姐!” 雷霜奇道:“朱姐姐?” 欧阳云生道:“一言难尽,她是我的故人,也是周龙腾的妻子,被周龙腾害得很惨!倒是徐香对她很好,看得出他俩有情。我一直都担心徐香与邢海楼狼狈为奸,朱姐姐又痴心暗付。你若认定徐香不是歹人,我也放心些!” 雷霜道:“徐香清高得很!有多少女孩子追他,他都不为所动,难得有他喜欢的人!” 欧阳云生不想再讨论徐香,从衣兜中掏出画着神秘符号的那张纸,展开给雷霜看道:“t城这么多条人命除了与邢海楼有关之外,还都与那两只镇墓兽有关,而镇墓兽显然与这神秘符号有关!而且我在我父亲的水牢中也发现了这符号,有人通过美专的特藏室,将这个符号传递告诉给徐香。所以,你们肯定知道这神秘符号是什么,对不对?否则也不会引我来此!” 雷霜点头道:“这符号确实事关重大!” 第五十五章:青铜卡尺 王莽铜镜 欧阳云生道:“此话怎讲?” 雷霜想了想,轻咬嘴唇点头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你是鉴别文物古董的行家,可听说过王莽铜镜?” 欧阳云生摇头道:“没有,莫非王莽铜镜与这符号相关?” 雷霜道:“王莽此人,究竟奇在何处?想必你一定知晓!” 欧阳云生道:“王莽作为为西汉外戚,篡汉改制、建立新朝。他思想超前、行为古怪,做上皇帝后所实施的一系列政策都与那个时代格格不入,更像是后人穿越回去所为。古代的史学家认为他是篡权的巨奸,胡适先生却认为他是一个大政治家,他的魄力和手腕远在王安石之上。” 雷霜道:“正是!王莽就是这样一个有争议的存在,与他相关的一些东西同样存在争议,例如‘青铜卡尺’。” 欧阳云生问道:“你指的是传说中王莽发明的‘青铜卡尺’吗?” 雷霜道:“正是!对于青铜卡尺你又了解多少?” 欧阳云生摇头道:“知道的不多,根据古书记载,王莽发明的青铜卡尺相当于游标卡尺的原理和构造,与现在的游标卡尺几乎是一样的。不仅用途广泛,且精确度极高,新朝科技水平落后,能够出现此物简直不可思议。我看过的科学杂志上记载过,科学界普遍认为最早的游标卡尺是法国数学家在16世纪的时候发明的。假如青铜卡尺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就证实了王莽早在公元1世纪就发明了游标卡尺。那个时代可以出现如此‘神器’除了用穿越来解释外,恐怕再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 雷霜道:“青铜卡尺的确是存在的!袁乐亭在盗墓时,就找到了一把青铜卡尺!这卡尺与你刚才所描述的特征一模一样。” 欧阳云生奇道:“就算青铜卡尺真得存在,又与王莽铜镜和那神秘符号有何关系?” 雷霜道:“要说铜镜,必提卡尺。你可知道袁乐亭是在盗何人之墓时,找到了这青铜卡尺?”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知道!” 雷霜道:“是隋朝李静训墓!” 欧阳云生道:“我早该想到原来盗李静训墓的是他!” 雷霜道:“他是盗过李静训墓,但是盗过此墓的并不只他一人!据袁乐亭形容,那墓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坑,墓室正中放置着一个造型逼真的石棺。石棺正对的土壁上写着‘盗墓者死’四个字,到处血迹斑斑。断掉的手脚、耳朵、残尸扔了一地,上面的牙印赫然可见。饶是袁乐亭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也吓得恨不能马上逃离!” 欧阳云生心道:李静训的墓我是见过的!确实与袁乐亭所说相符。 雷霜继续道:“一把青铜卡尺就扔在地上,袁乐亭将卡尺捡起,只见卡尺上除了有牙印之外,还有八个字,或许是一句诗:卡尺铜镜,两不分离。袁乐亭认为此事必有古怪,便到处寻找铜镜。当他靠近石棺之时,终于找到了丢弃在石棺之下的铜镜。当他将铜镜拿起的时候,在铜镜中看到了一幅画面:一个八九岁的穿古装的美丽小女孩,却站在一条现代的走廊中,手里牵着一只青铜镇墓兽,正哀怨地向他望来,背后的一扇门上写着‘t城美专第二特藏室’几个字。袁乐亭觉得奇怪,正想继续看下去,却被一阵晃眼的白光照射得无法直视,再能视物之时,你猜他人在何处?” 欧阳云生心想:袁乐亭的这番遭遇,听起来与我那次的穿越经历相仿。他所到之处,应该是美专第二特藏室。但现在的欧阳云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欧阳云生,不愿意向雷霜透露太多的信息。于是他摇头道:“猜不出!” 雷霜果然道:“就是‘t城美专第二特藏室’中!” 欧阳云生点点头,继续问道:“后来呢?” 雷霜道:“那时的袁乐亭只管盗墓,哪里知道还有这样一所学校,收藏着如此多的珍宝精品。袁乐亭将特藏室中的文物大概浏览了一遍,发现其中藏有来自李静训墓之物,猜测大概是两种文物之间因为什么特殊的磁场感应,得以连接成虫洞轨道,所以自己才得以从李静训墓穿越到美专的特藏室中。袁乐亭盗亦有道,在不知特藏室z文物的来历的情况中,没动特藏室中之物。当时的特藏室的管理还不想现在这般严谨,袁乐亭轻而易举地离开特藏室,赶回上海。 袁乐亭回到上海之后,反复品味这次穿越经历。他虽然弄明白了t城美专所藏宝物皆是南洋富商华侨胡安夫先生的珍藏捐赠,来路光明。但无论也如猜不透自己在镜中所见的小女孩儿是何人?为何会领着一只镇墓兽,站在t城美专图书馆的走廊中?袁乐亭也曾设想,那牵着镇墓兽的小女孩儿就是死而复生或转世投胎的李静训,但是他除了让盗墓者之外,还是一名医生,他的专业操守又不允许他如此假设。 袁乐亭的手指非常敏感,虽然他没有翻过铜镜的背面来看,但总觉得自己在拿镜子的时候,摸到一个神秘的符号,他总是感觉自己的穿越与这个符号有关。后来他就凭着感觉将这个符号画在了纸上,那时我的养父彭祖望还在世,与袁乐亭是好朋友。袁乐亭就把这个符号拿给我的养父看,哪知我的养父却说:‘他见过这个符号,而且熟悉得很!’我的养父是一名精神科医生,他的一个病人每天不哭不闹、不说不笑,却整日整日在纸上画这个符号。” 袁乐亭去见了这个病人,那病人呆呆傻傻的,什么也问不出来。于是我父亲和袁乐亭开始调查这个病人的身世来历,发现此人名叫刘正,他的祖父曾经给英国人修建过梅园监狱,后来又被抓去修建了t城水牢。他们将此事报告给团长,团长当即决定,是时候该派人到t城去了!” 第五十六章:悲伤结局 提前告知 欧阳云生道:“所以说你们来t城,混入美专特藏室,不仅仅是为了无冕号的文物,还为了寻找那牵着镇墓兽的小女孩儿和探查神秘符号的秘密。” 雷霜道:“正是!” 欧阳云生苦笑道:“你们联系画商张丰年,也是想让他去水牢中探听秘密?张丰年究竟是什么人?令你们如此信任于他。” 雷霜道:“侠盗团盗来的文物,都是靠张丰年出手的!团长非常信任他!” 欧阳云生冷笑道:“他早就被邢海楼收买了!” 雷霜摊开双手无奈道:“这件事情的发展确实超越了团长的预料,无冕号的文物落入邢海楼之手,张丰年还没来得及说出符号的秘密,就已经横死。一系列的命案和失踪案陆续发生,但凶手不明、毫无头绪。团长是布棋高手,本来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但袁乐亭的失踪和另外两个人的出现,彻底扭转了事情的发展方向,处于失控状态。这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是目前看来最大的受益者邢海楼! 欧阳云生苦笑道:“另一个便是此案的最大受害者,也就是我!” 雷霜点头道:“对于整件事情给你带来的伤害,我很遗憾,也很抱歉。” 欧阳云生道:“你和徐香都说系列命案与你们无关,可是你们明明又在寻找驱使镇墓兽的法门。你们一到,镇墓兽就行凶咬人,这件事情该如何解解释?从始至终,我不仅是邢海楼的棋子,还是你们什么医生侠盗团的棋子。我被你们和邢海楼利用得家破人亡、体无完肤,躲到上海仍不得安宁。上海如此之大,你若躲我,并非难事,可是你几次三番地在我附近出现、引诱我来此,绝不仅仅是要把神秘符号的相关事情说给我听,而是另有目的!” 雷霜点头道:“你猜得没错,是这样的。你有闻灰鉴宝的本领,可以看到过去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今日带了袁乐亭的青铜卡尺来,看看你能不能利用这卡尺找到袁乐亭失踪案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一边说,一边从包中掏出了一把青铜卡尺。只见这卡尺长约十几厘米,由固定尺和活动尺等部件构成。设计精巧,既可测器物的直径,又可测其深度厚度。可惜因年代久远,其固定尺和活动尺上的计量刻度和纪年铭文,已锈蚀难以辨认,清晰的倒是那排镇墓兽的牙印和“铜镜卡尺,两不分离”八个篆字。 欧阳云生接过卡尺,那斑驳的潮味和霉味扑鼻而来。欧阳云生将卡尺放到鼻子下,深深一嗅,却看到自己一身军阀戎装瘫坐在地,眼神犀利阴郁、充满悲伤,上身因为极度的悲愤不停颤抖,右边脸颊的伤疤随之抖动,更显得加狰狞恐怖,与现在的自己判若两人。自己的怀中抱着一个长发的女子,看不清面容,盖着自己的披风,披风上都是鲜血,那女子伸出双手,一手拿着这把青铜卡尺,一把拿着一面锈迹斑驳的青铜古镜,在阳光下左右翻看。用微弱的声音道:“原来谁也没有猜对,‘铜镜卡尺,两不分离’说得竟然是我们两个!能够死在你怀中,我很开心!”声音虽然奄奄一息,但很清楚说话之人便是雷霜。 画面中的欧阳云生轻吻雷霜的额头,道:“‘铜镜卡尺,两不分离’,我早知道这句话说得是我们两个。只是这结局太悲惨,我不想提前告诉你!又或许是,我认为自己可以预知未来,就可以改变命运。我太自信了,我对不起你!” 只听雷霜道:“对于今日的结局,我却很开心,你一直怀疑那金枪是冲你开的,多年来闷闷不乐,我也一直替你担心。现在我终于知道了,这一枪是可以躲过的,我觉得很值!” 欧阳云生悲痛欲绝,替雷霜按住伤口的手不停颤抖,鲜血不断渗出,他醒目含泪,对雷霜道:“我倒宁愿这枪是躲不过的!我不想苟活,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雷霜面色苍白,却依旧微弱笑道:“还是做回你自己吧!我不愿到死都看你不开心!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的欧阳老师,英俊潇洒、快乐开心,笑的时候就像阳光一样射入我的心田。如果还能回到从前该有多好,我是回不去了。我希望你能回去!等你的人还很多!”话音未落,拿着卡尺和铜镜的双手一气垂下,死在欧阳云生怀中。 画面中的欧阳云生仰天长啸,铜镜中倒映出他如孤狼般落寞寂寥、犀利而又绝望的表情。 欧阳云生大惊失色,身子一颤,回到现实。只见雷霜满脸关切得望着自己,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欧阳云生心想:自从那日我被姓常的黑胖子打歪了鼻子,异禀便从能看到过去之事,改为了可以看到未来之事。如果这就是我和雷霜的结局的话,那也太悲惨了!多少人曾羡慕我天赋异禀、金玉满堂、年少轻狂,哪知一切皆为虚空。我又何苦再去争什么、查什么? 想到这里,他万念俱灭、面如死灰,将青铜卡尺还给雷霜道:“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的异能没了,也不再想做你们的工具!我很恨你利用我,请你以后离我远些,我们不要再相见。” 说罢扬长而去,雷霜也并未阻拦他,他在上海的街道上到处乱逛。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被人拉住,抬头一看,正是那姓常的黑胖子。 姓常的黑胖子笑道:“我观察你半天了,你在这里失魂落魄地闲逛什么?是不是被那缺德的铁公鸡老板给炒了。你还挺能装的嘛,冒充什么巡捕房的卧底,我打听过了,最近枪击案多得很,巡捕房才顾不上抓老千。我看你伶牙俐齿,不如跟着我干算了,我们还照那种套路倒腾古董,能同时赚两三家的钱。你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去忽悠人,有什么事情我靠拳头罩着,保准赚大钱!” 第五十七章:颓然新生 神仙画卷 欧阳云生心不在焉道:“我是不会帮你骗人的!” 常胖子被他不屑一顾的样子激怒了,道:“你小子假清高什么?你落单了,还敢如此猖狂。我看你还是没吃够我的拳头!” 他的这句话提醒了欧阳云生,欧阳云生心想:自从我的异禀转变为预知未来后,我更加不开心了。能看到过去,已经够倒霉了,天天见些死去之人和神神鬼鬼,又恐怖又丧气。能看到未来,更让我无所适从。如果能像常人一样,什么都看不到,只活当下,该有多幸福!上次我被这常胖子打歪了鼻子,异能就转换了。今天是不是再被他打一拳,我的异能就会转换回去,或者说是可以消失,消失了最好! 于是他向常胖子挑衅道:“是的,我就是没吃够你的拳头。你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屁滚尿流、狼狈逃窜的样子有多可笑!有本事你再打我一拳呀!”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鼻子,向常胖子咄咄逼人地靠近。 常胖子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反而倒退几步,瞪大铜铃般的眼睛,惊恐道:“你要干什么?” 欧阳云生指着自己的鼻子,面无表情道:“我让你打我!”拉起常胖子铁杵一样的手臂,道:“打我呀!” 常胖子看着他,如同看到了厉鬼一样,忽然面露恐惧之色,挣脱了他的拉扯,转身就跑。 欧阳云生望着他铁塔一般的背影,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几滴冷雨飘洒下来,打湿了欧阳云生的额头,欧阳云生看到前面有个报亭,便快走几步,到报亭里躲雨。无意中看到第一版的一条新闻标题《t城首富简义千金与美专校长喜结连理》,下面还附了一张简纹与邢海楼的婚纱照。邢海楼自然是春风得意,简纹的表情却看不出是喜悦还是不悦。但两个人站在一起,显然是一对璧人。 欧阳云生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向报亭老板买了报纸,仔细读完了那段新闻。一般情况下,上海的报纸是不会报导t城的事情的,但是简义是t城首富、著名资本家,上海的报纸也就乐意捧场。 欧阳云生的心如同沉入冰湖,茫然若失,走进雨中,雨越下越大,他就一直在雨中走,走回顾希章的古董店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顾盼远远地看到他,连忙撑了油纸伞来接他。顾希章见他眼神发直,忙道:“莫不是淋病了,欧阳老师也不熟悉上海的天气,出门也不晓得带伞!查来,你去给他熬些姜汤来。” 因为淋了雨,又加上心情不好,欧阳云生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来,顾氏父女对他悉心照顾。等他病好后,便决定帮助顾老板打点好画廊和古董店。一日,欧阳云生和顾盼布置完画廊,又在顾老板的古董店里整理账目,忽然见一位中年的金发白种妇女手中拿着一个报纸包裹的长长的纸卷,里面就像是裹着一幅画。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皮肤雪白、金发飘飘的小女孩进入店铺,看起来像是母女两个! 欧阳云生见那小女孩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于是多看了几眼。顾盼有些吃醋,瞪了他一眼,道:“怎么,金发碧眼很好看吗?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 金发两个字提醒了欧阳云生,欧阳云生豁然想起:这个小女孩儿是德国驻t城大使麦克白的女儿,徐香考验自己的那幅佚名画卷就是从他家偷的。如果说来的人是母女的话,那么那年女子就是麦克白的妻子了! 两个人在店中看了一圈,有些忐忑地站到柜台前,看着欧阳云生,想说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欧阳云生问道:“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二位的吗?” 那中年女子将报纸包裹的长长纸卷放到柜台上,用蹩脚的z文道:“我想卖掉这个!” 欧阳云生将纸卷打开,展开一看,正是徐香给自己看过的用白描手法画满神仙的佚名画卷,徐香曾经说过不会还给麦克白,不知为什么又还了回去。 顾盼看到画卷没有落款、没有署名,连个章印都没有,于是对那女人道:“没有来历的东西,我们不收,你可以找家当铺试试!” 那女子面露尴尬之色,道:“当铺不识货,不收这画,让我来找家古董店试试!” 欧阳云生对顾盼悄声道:“这画是好东西,我们收了吧!” 顾盼听他这样说,就点点头,对那女人道:“你愿意多少钱把这画卖给我们?” 那女人伸出五根手指,道:“五百大洋!” 顾盼睁大眼睛道:“五百大洋?你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卖五百大洋?我们真正的昊窑茶壶才卖一百五十大洋!怪不得当铺不收你这幅画!” 那女人说:“我老公出了事,家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幅画,我要给女儿治病,还有买船票回德国!所以必须卖这么多!” 顾盼道:“我也很同情你,但是我们古董店不是开善堂的,我们要做生意的!不能你要多少钱,就给你多少钱!” 那女人对顾盼道:“小妹妹,相信我,这画是好东西!” 顾盼道:“是好东西也不能漫天要价! 那女人说:“四百五十大洋!绝不能再便宜了!” 顾盼心直口快,道:“那你就再问问别家吧!” 欧阳云生一直不开口说话,是因为他不想再使用自己的异能鉴别这幅画的价值,不想再想起往事,不想再参与徐香那些人的恩恩怨怨。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幅画和自己有缘,又不忍心看着那母女俩把画拿走。于是阻止道:“我来判断一下这画的价值!” 他弯下腰去,凝神静气,深深呼吸一下,然后嗅了嗅画上的灰尘。时光斗转,一个穿着梳着小分头,穿着灰色西装,带着墨绿领结的方脸年轻人进入顾希章的店铺。 欧阳云生脱口而出三个字道:“徐悲鸿!” 第五十八章:守株待兔 慧眼识珠 只见徐悲鸿将重重一大口袋钱放在柜台上,道:“钱我凑齐了,这是四百五十大洋,我要那幅佚名画卷。” 欧阳云生还沉浸在未来世界中,这时顾盼捅捅他道:“你在发什么愣呢?人家还等着你定夺呢!” 欧阳云生从神游中醒来,悄声对顾盼道:“这画很快就会被人买走的,我们只是中间倒手而已。我看咱们还是做了这件好事吧,既可帮助卖画的母女,又圆了买画人的心愿!” 顾盼眨眨长长的睫毛,疑惑道:“你当真确定这画我们不会砸到手里?” 欧阳云生点头道:“当真,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 于是欧阳云生便做主,从德国母女手里买了这幅画。 德国母女千恩万谢,正要离开之际,欧阳云生忍不住问:“二位可是从t城来?可认识徐香医生? 德国母女愣住了,那母亲道:“您怎么知道我们从t城来,太神奇了!” 欧阳云生咳嗽两声,遮遮掩掩道:“我也只是猜的,刚才您说要买票回德国,说明您二位是德国人。在中国,有德国使馆的城市不是很多,除了上海,主要的就是青岛和t城。所以我就随意猜测您从t城来!” 那德国女儿伸出大拇指称赞道:“大哥哥,你真聪明!” 欧阳云生第一次被外国小女孩儿夸奖,有些措手不及,脸微微红了! 顾盼听人夸奖欧阳云生,非常高兴,左顾右盼,得意非凡。 德国母亲道:“我们确实认识徐香医生,他是我女儿的主治医生,也是我们的好朋友!他在t城很有名,您也去过t城吗?认识他?” 顾盼正要插嘴,欧阳云生拦住她,黯然道:“我去过t城,听说过徐香医生的大名。” 那德国母亲微笑道:“徐香医生人很好,我先生出事,所有的财产都被没收了!所有人都躲着我们,只有徐香医生还回了这幅画,他说这幅画是我先生生前借给他看的,现在我先生不在了,他也该物归原主了!这幅画是好东西,但只有中国人懂,这画也只属于中国,他劝我最好把画在中国卖掉。但不要在t城卖,因为怕被人知道这是我老公的东西,于是我们就来了上海,因为这里的书画市场是最大的!” 听他此言,顾盼快人快语道:“是啊,这个什么徐香医生算是说对了,这本来就是中国人的东西,被你们抢走了,中国人还得出钱,从你们手里买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给你们出钱看病,送你们回国!我要是那个什么徐香医生,就不把这画还给你们!” 那德国母亲听她这样说,雪白的脸颊登时红了,喃喃道:“这位小姐说得很对,我深表抱歉!但是我确实需要这些钱!” 欧阳云生也想:顾盼说得很对,依这德国母亲和雷霜之言,徐香为人善良得很,难道他没有参与邢海楼的阴谋,不是他将我送入水牢? 正在犹豫,只听顾盼问道:“我说得不对吗?这画你还买不买?” 欧阳云生笑道:“你说得对极了!我都恨不得给你鼓掌!但是该帮人时还得帮人,该做生意时还得做生意,这画我们还照买!好吗,大小姐?” 顾盼听他夸奖自己,非常开心,笑道:“好吧!就听你的!” 于是他们以四百五十大洋的价位,从德国母女手里买回了这幅画。 果然不出几日,欧阳云生正独自在古董店中看守,那曾在他的预知世界中出现过的徐悲鸿来到了店中。 徐悲鸿大概浏览了一圈,没发现满意的东西,转身要走,欧阳云生开口道:“我这里有一幅佚名画卷,是精品中的精品,先生可要看看?” 徐悲鸿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我愿意看看!” 欧阳云生将那幅画满神仙的画卷拿出,在柜台上铺展开,徐悲鸿只看了一眼,那眼神就如铁钉被牢牢钉在了画上,整个上午都没有移开。两个人,一幅画,相看不厌,对峙到中午,不知是哪位饥肠辘辘、腹中打鼓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沉默。 徐悲鸿问道:“这画多少钱肯卖?” 欧阳云生道:“四百五十大洋。” 徐悲鸿又问:“这画贵店从哪里得来?” 欧阳云生道:“从一位德国妇女手里得来!” 徐悲鸿点头道:“我现在去筹钱,还请这位兄弟,一定要把这画留给我!我姓徐!” 欧阳云生点头:“没问题,我一定照做,这画能被大师徐悲鸿收藏,实在是它的幸运!” 徐悲鸿一愣,道:“你认得我!” 欧阳云生道:“徐悲鸿大名,谁人不晓?” 徐悲鸿脸微微一红,道:“你一定是在报纸上看过我的照片吧?那些报纸就爱夸大其词!” 欧阳云生摇头笑道:“是先生过谦了!” 第二天,徐悲鸿又来了,将钱放到柜台上。 欧阳云生将画卷递给徐悲鸿,道:“先生慧眼识宝,我从那德国女子手里买回这幅画,就是花了四百五十大洋,一分未和先生多要!” 徐悲鸿点头道:“花这些钱,值得!完全值得!” 欧阳云生道:“恕在下眼拙,看不出这画的来历,还望先生赐教。” 徐悲鸿将画放在柜台上摊开,用放大镜左右观看,啧啧赞叹道:“八十七神仙,如此浩大阵容,布置精巧、井然有序。每一位人物,都栩栩如生、表情各异;每一个细节,都周密到位、严丝合缝。衣角生风、环佩叮当、拂尘飘飘,毫无漏洞!如诗如歌,讲述得是那天界浩浩荡荡的故事!真乃神作,无价之宝!这位兄弟,你这个价位将此画卖给我,便宜了,我赚到了!” 欧阳云生微笑道:“宝马赠英雄,此画归先生,实在是其最好的归宿。欧阳云生能做这件好事,实在开心得很,我也赚到了!” 徐悲鸿听他此言,也甚为开心。拍拍他肩膀道:“这位兄弟,你眼光独到、做人厚道、颇具慧眼,想必也是同道中人!” 欧阳云生道:“我学识粗浅、略懂皮毛,先生谬赞了!” 第五十九章:千古之谜 杀人凶手 徐悲鸿道:“我看这位兄弟对绘画艺术颇有慧根,显然是专业出身,不知师从何处?” 欧阳云生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直言相告:“实不相瞒,我毕业于先生所不喜欢的野鸡大学上海美专。” 徐悲鸿点头道:“我是不喜上海美专,但依然不影响我于你相交。” 欧阳云生道:“先生的确是磊落之人,我佩服得很!我有一事想请教先生。” 徐悲鸿道:“兄弟但说无妨!” 欧阳云生道:“先生如此盛赞此画,我亦觉此画不俗!如此著作的绘者,定不是无名之辈,依先生之见,此画出于何人之手?” 徐悲鸿又将画作浏览一般,双眼放光道:“如此强悍的白描人物绘画作品,除了画圣吴道子,还有何人能画得出?” 欧阳云生却摇摇头道:“晚辈不才,却不这样认为,先生可见过宋人武宗元的《朝元仙仗图》?这两幅画的题材相近,画风相似,甚至可以说,这幅佚名画卷的规模和成熟度早已超越了《朝元仙仗图》。吴道子是唐人,虽是千古大家,也未必绘得出比自己所生活的时代晚三百多年才出现的画作还成熟得多的作品。除非他是穿越回唐代的!” 徐悲鸿看他一眼,面露不悦,道:“这位兄弟,你是《天演论》读多了!艺术上的事情,不一定用科学上的说法可以解释得清。我坚持自己的观点,却也不否认你自己的观点。我回去后,要请了齐白石和张大千两位先生,为此画正名。” 欧阳云生虽然不能完全被徐悲鸿说服,却也不否认他说得很有道理。好奇心起,想用自己的特异功能再看看未来之事,说不准后人对此画的作者会有明确的鉴别和定夺,于是再次深呼吸,闻灰鉴宝。 他感觉这次闻灰之后,鼻中有些异样,没有出现通常那种发痒、想打喷嚏的感觉,倒是觉得通畅了不少。紧接着一阵玫瑰香气扑鼻,忽然间画面中时空斗转,辗转却来到了朱紫兰和周秀秀居住的陋室,朱紫兰看着熟睡中的女儿,美丽的双眼一闭一睁,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从衣袋中翻出一副医用胶皮手套,将胶皮手套戴在手上。然后从一只小小的首饰盒中,拿出一只小镊子,又从周秀秀卖花用的花篮中,拿出一枝最美的玫瑰花,熟练地用镊子从玫瑰花枝上拔下最长的一只花刺。然后从门后拿出一小瓶液体,将夹着花刺的镊子伸入瓶中,反复浸泡。 朱紫兰给欧阳云生的印象一直是优雅善良高贵,就算后来她穷困潦倒之时,虽病容满面,但仍是美丽娴静,从未像现在这幅画面中这样,眼神中充满了阴冷和坚硬。当这一切事情做完之后,朱紫兰将蘸过液体的玫瑰花刺放入一个小盒,放在衣襟里。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周秀秀,开门离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欧阳云生记得毛斯理曾经告诉过他,t城美专图书馆前馆长叶美娟的致命死亡原因就是插入太阳穴的一根有毒的玫瑰花刺,他们因为这根花刺曾经怀疑过用玫瑰花刺刺伤简纹的周秀秀。叶美娟曾经为林晴烟和周龙腾牵线搭桥,朱紫兰痛恨叶美娟理所应当,杀人动机也是有的。难道叶美娟真是朱紫兰所杀,可是朱姐姐是那么善良温柔的一个女子,还有病在身,她真得能杀死叶美娟吗?就算可以杀死叶美娟,叶美娟死后才交到周龙腾手中的辞职信、还有至今下落不明的林晴烟的失踪案,都又出自何人之手?叶美娟的尸体是在第二特藏室发现的,死时脖子上有镇墓兽咬过的牙印,还搂着镇墓兽阿环。以朱紫兰一人之力,显然是无法移动尸体,也无法进入第二特藏室的。她肯定还有同伙,参与者除了徐香之外,还会有别人吗?与叶美娟类似的凶案,还有张丰年、秦忠、t城福利院的院长李丹等等,朱紫兰显然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那其他多起命案又是何人所为?邢海楼的动机是最大的,一定是他故意模仿叶馆之死,制造多起命案,为的是既达到自己目的,又混淆视听。 他正迫不及待地想观看,朱紫兰拿着带毒的玫瑰花刺究竟去往何方。却同时被两只手推醒,只见一边是徐悲鸿、一边是顾盼,两个人都睁大眼睛,奇怪地看着他。 徐悲鸿道:“小兄弟,交易已经完成,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欧阳云生本来是想用自己的异能看出这幅画的来历的,哪知道画的出处没有看成,却意外看到了朱紫兰所做的杀人准备。他被顾盼和徐悲鸿同时唤醒后,只觉头痛欲裂,显然无法再次使用异能,于是只得作罢。便对徐悲鸿道:“好的,徐先生,画您拿去吧!这次能与您合作,我非常荣幸。” 徐悲鸿也笑道:“虽然你我二人观点不一,但是都被这幅精品所吸引。至于这幅画的作者究竟是谁,我们就交给时间这位大神吧,我相信随着时代的发展,后人一定会给出我们最为可信的答案!” 欧阳云生听他此言,茅塞顿开,道:“先生所言极是!细节决定真相,我们看不穿的东西,不一定别人也看不穿,就让时间来慢慢为我们解答吧!只是这幅画作还没有名字,先生发现此画,给予此画新生,还望先生为此画命名。” 徐悲鸿想了想道:“画上画了八十七位神仙,就叫《八十七神仙卷》吧!” 欧阳云生赞叹道:“好名字!” 徐悲鸿伸出一只手来,道:“你我是一幅画建立起的友情,我们握握手吧!” 欧阳云生听他此言,非常高兴。伸出手去,与自己心中的男神握了握手。 徐悲鸿拿起《八十七神仙卷》转身告辞离去。 却见顾盼站在一大束黄色玫瑰旁边,俏生生地望着自己。 欧阳云生恍然大悟,道:“我说为什么会有玫瑰花香,原来是你!” 第六十章:春风化雨 情不自禁 顾盼穿着月白色的衫子,笑吟吟道:“我今天看到这新鲜漂亮的黄色玫瑰,喜欢得很,于是就买了这一大束!” 欧阳云生看着眼前的画面:人与鲜花、两相灿烂;鼻中闻着玫瑰醉人的香气,忍不住心中一荡,连忙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猿意马。问道:“顾老板呢?” 顾盼道:“我爸去周庄老朋友家喝喜酒去了!明天回来!” 不问这问题还好,一问这问题更加糟糕,得到的答案让欧阳云生愈发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欧阳云生想了想,结结巴巴道:“快打烊了吧?今晚是查来看店对吧?那我回去休息了!” 顾盼道:“什么查来看店,我爹前脚走,他后脚就向我请假了,说他姑妈病了,要去探望!” 欧阳云生问道:“你请给他假了?” 顾盼道:“是啊,他姑妈是总爱生病,他常常拿这个理由请假的!我没理由不请给给他啊!” 欧阳云生道:“那阮丁呢?叫他来看店吧!” 顾盼噘嘴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阮丁是你亲自派到南京去送画了。你忘了吗?后天才回来!” 欧阳云生一拍脑门,道:“是呀!我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那今天晚上我看店好了,你回去吧!” 顾盼道:“我来给你送饭的,你吃完我就走!” 欧阳云生道:“我正好饿了!” 顾盼也不会做饭,给欧阳云生买的小笼包,还煮了些稀饭。欧阳云生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只巴望着快点送走顾盼。顾盼却在一边的柜台前翻来翻去,把玩古董。 欧阳云生一边吃一边想:我的异能不是变为预知未来了吗?怎么今日又看到了“朱姐姐将玫瑰花刺浸泡在毒药中”这种过去之事呢?难道这不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是未来之事?也就是说叶馆不是朱姐姐杀的,朱姐姐在未来要玫瑰花刺去杀另一个人?《八十七神仙卷》曾经在徐香手中呆过一段日子,我通过《八十七神仙卷》看到的却是朱姐姐,难道朱姐姐要去杀的人是徐香? 正在越想越乱,一头雾水的时候,忽然间听得顾盼“呀”地尖叫了一声,声音中包含着惊讶、羞惭和难以接受,紧接着便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在地的声音。 欧阳云生忙放下饭碗,跑过去查看,只见顾盼正蹲在地上,用手去捡一只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青花瓷胭脂盒。 欧阳云生叫道:“不要捡了,小心手!” 然而还是晚了,顾盼的手被碎掉的瓷片划伤一道口子,流出血来。欧阳云生把她的手指放入嘴里吮吸干净,然后拿出手帕替她包扎好。一边替她处理伤口一边唠叨道:“你也不是在这里淘什么气,连饭也不肯让我好好吃完!” 顾盼委屈道:“我哪知道我老爸都进了些什么古董?我看那胭脂盒好玩,本想据为己有。打开一看,才知道……” 欧阳云生道:“才知道什么?” 顾盼欲言又止,停了停道:“才知道里面画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欧阳云生转头看了一眼那碎裂的胭脂盒,才猛然想起,有一日自己用顾老板店里的古董测试异能,发现一枚乾隆年间制造的胭脂盒内侧画有一幅小小的春宫图,并且还通过这枚胭脂盒看见自己与顾盼激吻,从此确定了自己的异能已经从感知过去转换为了预示未来。 想到这里欧阳云生的脸也红了,顾盼看他脸红,知道他肯定知道这胭脂盒中画有春宫图。于是便重重捶他一拳道:“原来你早知道这胭脂盒里画着什么?你也不是好人!” 欧阳云生吃痛,辩解道:“喂,你还讲不讲理?顾老板让我打理古董店,我自然得清点文物,只要清点文物就肯定会知道胭脂盒里画着什么!难道努力工作也不是好人了?再说那春宫图也不是我画的,胭脂盒也不是我进的货,更不是我主动翻出来给你看的!我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顾盼道:“就是你不好!谁让你任凭我在这里翻找,也不提醒我!” 欧阳云生苦笑道:“是你让我赶快吃饭的。我吃饭吃得专心,自然也没有理会你在做什么?再说了,你父亲就是怕你看到这胭脂盒,把它放在了最里面的柜子里的倒数第三层的抽屉中。我又怕你看到,将这胭脂盒放到了最里面的柜子里的倒数第四层的抽屉中。如此隐秘的地方,你都能找得到,也不怨不得我们!” 顾盼听他说得如同绕口令,似乎还有一点道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道:“我还以为放在最隐秘的地方的古董肯定最有趣,专门去那里找的!哪知找到了这东西!” 欧阳云生起身,拿起扫帚将碎片扫走,道:“这东西很精致的,你这一摔,二十五大洋又没了。我还得想想怎么和顾老板交代!” 顾盼道:“我去和我爸说好了!” 欧阳云生打住她道:“你不要说了,越说越说不清,倒是我自己认了比较好!还有啊,你也是t城美院毕业的,学过西洋艺术,看到这么小小一幅春宫图,干嘛慌成这样?” 顾盼见他把扫帚放回墙角,宽阔的背脊正对着自己,心神荡漾,一下子跳起来,从背后抱住欧阳云生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柔声道:“你若不在旁边,我就不慌。你在旁边,我就慌得很!” 这句告白让欧阳云生非常感动,他感觉到顾盼柔软的面颊和胸膛靠在自己背上,甚至能够感觉到她如同鹿撞的急促慌张的心跳声,那少女的幽幽体香更是将自己层层包裹,一时间昏头涨脑,手脚如触电般不能动弹,脑海中闪过那日预感中自己与顾盼激吻的画面,顿时口干舌燥、五脏生烟。心脏怦怦乱跳,想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转过身去,将顾盼搂在怀中,用双手捧起那小小的娇媚的脸庞仔细看看,身子一点一点俯下去…… 第六十一章:人如雕塑 鉴人鉴宝 “愿意走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 这句古希腊哲言,正是欧阳云生现如今的真实写照。 此时此刻,在顾希章的古董小店内,灯火幽微,欧阳云生望着怀中正值豆蔻年华、青春娇美的顾盼,心荡神摇,一点一点俯下身去。他找到了她柔软的嘴唇,用力地吻了上去。吻到忘情,欧阳云生觉得这样不是很舒服,就用自己的胸膛将顾盼顶到墙壁上,激烈地吻她,他听到了顾盼咚咚的心跳声,那么青春有力,就像预知画面中所听到的画外音一样。 忽然间,顾盼的脸变成了简纹的脸,欧阳云生想起那个为了见到自己,天天去看画展的简纹;那个努力营救自己,在火车站为自己吹奏《送别》的简纹;还有那个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嫁给邢海楼,看不出表情的报纸上的模糊的简纹;心如刀割。 他闭上眼睛,继续俯下身去,简纹的脸又变成了雷霜的脸。如同启用了特异功能般,欧阳云生看到了在美专特藏室与自己一起整理文物的雷霜;看到了与自己同时被囚禁在杜万祥仓库,用脸颊帮自己蹭掉眼罩的雷霜;看到了电车站那个眼露委屈、背着大包离开的雷霜,还有预感画面中,一手拿着卡尺、一手拿着铜镜,死在自己怀中的雷霜;心乱如麻。 这一切杂念让他无法专心,他看看怀中明媚较小的顾盼。她不同于她们,她那么普通,却又是那么真实。是她和她的父亲救了自己,给自己饭吃、给自己地方住,给自己工作。自己又如何能做出逾矩之事伤害他们呢? 他猛地甩开顾盼,汗流浃背道:“我不能这么对你,否则对不起你和你的父亲!”说完这话,不忍心去看顾盼诧异尴尬的表情,背过身去,喘息几下,四处寻找可遁逃之处,忽然间看到古董店的大门,于是跌跌撞撞地跑向大门,打开门落荒而逃了。 门外飘洒着冷雨,与热气腾腾的古董店形成鲜明对比。欧阳云生在冷雨中奔跑,身上的热气挥散之后,只觉越来越冷,渐渐有了浸泡于水牢之中、垂死挣扎的感觉。那浩浩荡荡的水浪吞噬着他,要没过他的头顶。他越来越冷,从发丝冷到脚心,冷得直打颤。他越来越呛,胸中肺中仿佛充满了积水,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脸上那条长长的,代表恐惧、代表耻辱、代表刻骨痛楚的疤痕在雨水的浸染中跳跃抽搐、快要绽开般隐隐作痛。求生欲战胜了道德心,他不要透骨的寒、蚀骨的冷、不要黑暗无望、不要没顶之灾,他要得救、要温暖、要关心和爱,要救命稻草,他剧烈地咳嗽,回头看看古董店,离自己并不是很远,他要回去。 他转身向古董店跑去,猛地推开古董店的门,只见顾盼正呆呆坐在灯下,注视着那束黄玫瑰,不知在想什么。看见欧阳云生湿漉漉地回来,忍不住站起身,道:你…… 欧阳云生没有允许她把话说完,他将湿透的上衣一把扯掉,完全不顾顾盼愕然的表情,一把将她拽起,把她按到墙上,用火热的嘴唇堵上了她将要问出的话语…… 欧阳云生所见过的最美的雕塑作品是《米洛斯的阿芙洛狄忒》,那端庄的脸庞、修长的脖颈、丰腴的肌肤,身体的各部分比例都蕴含着精彩绝伦的黄金比。微微扭转的身躯,如流水般自然融洽,如丝绸般细滑晶莹,富于音乐的韵律,充满魅力。既崇高端庄,又不失女性的柔美,充满了无限的诗意。似乎有海风正面吹过,薄薄的衣衫隐隐显露出出丰满而富有弹性的身躯,给人一种展翅欲飞的享受感……有一种像血液一样的海水,顺着他们的脚踝流淌……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欧阳云生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到满脸娇羞的顾盼,她正拿着纸笔,画着什么。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玫瑰的香味更加浓郁了。欧阳云生不再感到寒冷,也不再感到憋闷,只是觉得有些疲乏和口渴,他长长伸了个懒腰,冲画得正高兴的顾盼道:“你在画什么?” 顾盼笑道:“画你!” 欧阳云生道:“画好了吗?我看看,从未见你画过画!” 顾盼将手中的画递给欧阳云生,欧阳云生见画中画的是自己的侧颜。如刀刻般俊朗清秀的半边脸庞、入鬓的眉毛、挺直的鼻梁、柔和的嘴唇、流畅的脖颈线条,唯独与这一切不相和谐的是那道腾云驾雾、霸道异常的疤痕,像是在时刻提醒欧阳云生,他的那些呕心的经历和遭遇。 顾盼见他不语,问道:“我画得怎样?” 欧阳云生笑笑道:“还算及格!” 顾盼道:“评价这么低吗?我很用心画的!” 欧阳云生沉思道:“不是画得不好,是人可憎!” 顾盼道:“脸庞、眼睛、眉毛、鼻子,嘴唇都很好啊,哪里可憎了?又有才华,又聪明,人还很勤快、善良。你不要活得那么累好不好? 欧阳云生道:“对于上海来说,我来历不明!还有,我父母双亡,不然请他们来向你爹提亲,该多好!” 顾盼听他这样说,非常开心,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道:“你说得是真的?你要向我爹提亲?” 欧阳云生道:“当然是真的!不然呢?” 顾盼搂着他的脖子,又跳又笑。 欧阳云生也笑了,道:“还不知道你爹同不同意呢?傻丫头,你高兴什么?” 两个人正说笑件,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了,正是请假回来的查来。 查来看到两个人举止亲昵,有些尴尬,咳嗽两声,支支吾吾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其实查来和阮丁早就看出大小姐对欧阳云生一往情深,也知道顾老板对他两个人的事心知肚明,都私下认为欧阳云生早晚是要做顾家女婿的,所以对于撞见今日之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第六十二章:齐聚上海 无处遁逃 欧阳云生去顾希章的画廊,总觉得有人跟踪自己。自己走快,背后的人就走快;自己走慢,背后的人就走慢;自己猛然回头查看,背后却又空无一人。他想了想,急速走到拐角处,躲起来藏好,果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三十来岁的粗壮男子急匆匆地追了过来,他伸脚一绊,那男子险些闪了一跤,正要发飙,看清是他,又陪笑道:“少帅,我可算找到你了!” 欧阳云生仔细看看他的脸庞,觉得眼熟,想起他是父亲军中的关越平。心中一沉,道:“你找我干什么?还要置我于死地?” 关越平道:“那怎么可能?我们反大帅都是形势所迫,逼不得已的,心中都替大帅和少帅你叫屈。赵旅长让我们忍辱负重,一旦寻得时机,就把少帅请回来,主持大局,反了那个翁振东。” 欧阳云生仔细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只觉他表情真挚,不像是撒谎,心中纠结了片刻,黯然道:“我不想再参与军中之事,你回去吧,就当从未见过我,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不想再被人打扰。” 关越平道:“少帅,我们知道你受苦了!可是人生在世,总有沟沟坎坎,过去不就行了!以你的身份,想不被人打扰估计也不可能。自从你逃了之后,t城多少股势力都在找你。幸亏我先一步找到你,若是被翁振东的人抢了先,说不准你还会有性命之忧。” 欧阳云生冷冷道:“我回t城,就没有性命之忧了吗?我还是杀人的在逃嫌犯,估计一回t城直接等着我的就是牢狱之灾。” 关越平道:“之前巡捕房拼命和您为难,是因为那个耿局长收了翁振东的钱。您放心,现在赵旅长已经都打点好了。而且巡捕房的探长毛斯理也力争您不是杀人凶手,对你的通缉令已经撤了。你放心回去就行!” 欧阳云生长叹一声,眼眶红了,道:“我心寒了,不想再参与军中之事,既然一切都回归从前,就让我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生活吧!” 关越平听他此言,愣了愣,道:“少帅舍不得离开这里,是因为你的小情人和老岳丈吧!这些都没关系,一起带回去,保管他们今后吃香喝辣!” 欧阳云生脸微微一红,心想:也不知道他们在我身边窥探了多久,连我和顾盼的事情都知道。为了顾氏父女我也不能回去,军中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父亲的机智果断、阅历人脉都远胜于我,尚且说被夺权就被夺权,说被屠戮就被屠戮,更何况是毫无军功和资历的我。他们请我回去,不过是挟太子以令诸侯,仅仅是为了内讧夺权需要而已。一旦达到目的,第一个要除掉之人依旧是我。 想到这里,下决心道:“关大哥,谢谢你费心费力寻我,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能主持军中事务?我胸无大志,就适合在这里过打理画廊和古董店的平凡生活。还望关大哥将我的意思告诉赵旅长。” 关越平不屑道:“少帅,大帅当年何等威风,你怎能如此灭大帅威风呢?大帅惨死,你做儿子的,怎么也得给大帅报仇吧?不入军中,就蜷缩在这里,如何报仇?难道你连父仇也不报了?” 欧阳云生无言以对,心中百感交集。 关越平见他不答话,觉得不该对他步步紧逼,就道:“少帅,我们在军中都翘首以盼,盼你早日回去主持大局。我还要在上海住几日,在离你们古董店不远的来亨栈落脚,你若回心转意,就来寻我!你务必多多保重!”说罢作揖离去! 欧阳云生心事重重地来到画廊,心中一直想着关越平的话,又想想顾氏父女,左右为难,百般纠结。 正决断不下之际,只见两个油头粉面、流里流气的男子推门进来,怎么看也不像买画之人。那两个人贼眉鼠眼地左看右看,终于指着其中最便宜的一幅小素描道:“我们要这个画儿!”满嘴t城口音。 欧阳云生心道:这又是冲我来的,不知是敌是友? 当下不动声色道:“五个大洋!” 其中一男子摸出五枚大洋,放在柜台上,并不看欧阳云生,却对另一人道:“你说那姓毛的侦探累不累,愣是派人从t城追我们追到了上海!我们漕帮做的是正当生意,又没犯事。我们只是奉老大的命令,来通知欧阳公子,t城撤了对他的通缉令。他可以回去了!又碍着那猫警长什么事了!” 另一人也不看欧阳云生,对自己的同伴道:“巡捕房的人来t城自然也是通知欧阳公子他无罪吧,这么大的冤屈,他们不给人家洗刷就行了?这上海的吃食又甜又淡,分量又少,我若是欧阳公子,就立刻回t城去了!” 两个人一边唱双簧,一边摇着帽子,勾肩搭背地走了。 欧阳云生心道:漕帮的行事作风果然不同,又来向我卖好,又不与我正面相见。想必是我父亲出事之时,杜爷选择了靠边站,现在不好意思直接面对我,就采取了这么一个迂回的策略吧!但是有一条关越平说得不错,t城的各个势力出于各种目的,都在寻我。以后想过平凡的日子恐怕是不能了,何去何从,我得赶快想个对策。 正在犹豫间,又有人推门进来,来人身材矮小精悍,一身便衣,却是t城巡捕房的邓牛。邓牛对欧阳云生道:“欧阳老师,你在这儿就最好了!我是跟着漕帮那两个小子来的。我们头儿为了保你,已经被革职审查多日了。如今t城对你的通缉令已经撤销了,你可以回去了!” 欧阳云生颤声道:“我连累了毛警长吗?” 邓牛道:“他那日是故意放你逃走,谁都看得出来。我们和头儿出生入死的几个,自然不去告密。但是有人告密呀!还有,你从t城火车站逃跑那日,也有人想巡捕房告密,都是头儿替你压了下来!如今你沉冤得雪,头儿还不明不白地闷在家中,你若重回t城,一定要为头儿说句公道话!” 欧阳云生心中乱成一团,回不回t城,是个问题。 第六十三章:金枪遗失 此恨绵绵 邓牛走后,欧阳云生正在烦躁。忽然又有人推门进店,欧阳云生头也不抬,怒道:“又是哪位?回不回去是我的事,不要再烦我了!” 却听一个委屈的声音道:“今天是小年了,我爸爸回来了,让我叫你回去吃饭!你生什么气?”正是顾盼的声音。 欧阳云生抬起头来,笑道:“不好意思,我不知是你!还以为是刚才滋扰我的那些人! 顾盼奇道:“刚才有很多人打扰你吗?今天的古董店也很奇怪,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但是都很气,买了不少古董走。我爸爸很高兴,加了不少菜。让我叫你回去吃饭!” 欧阳云生心中忐忑,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都冲自己来的,又不敢说给顾盼听,支支吾吾道:“我这里生意也不错,我们回去吧!” 接近年关的街道异常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卖花、卖小吃的小贩川流不息。顾盼买了栀子花,又买了臭豆干儿。欧阳云生笑她一边香,一边臭。两个人正在说说笑笑之际,欧阳云生感觉背后又有人跟踪自己。他停下脚步对顾盼道:“我想起画廊还有笔帐没弄明白,你先回去吧!我处理完就回去!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顾盼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今天怎么神秘兮兮的?帐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欧阳云生道:“听话,你先去回去。帐的事情弄不明白,我今天晚上连觉都会睡不着的!” 顾盼道:“可是我爸爸和查来、阮丁他们都等着呢!” 欧阳云生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道:“你先回去吧!你们先开饭,我很快就回去!” 顾盼拗不过他,点头道:“那你快点回来!”转身走了。 欧阳云生见她离开,后退几步,大声道:“找我的朋友,出来吧!” 一个苗条的身影从旁边的灌木丛中闪出,却是雷霜。 欧阳云生冷笑道:“你也来劝我回t城?” 雷霜道:“我们刚刚得知的消息,日本人也在找你!你在上海毫无根基,非常危险!如果回到t城,你有军方背景,对你也是个保护!所以,你说得没错,我也劝你尽快返回t城。” 欧阳云生皱眉道:“日本人为什么找我?” 雷霜道:“我们也不太清楚。日本人早就觊觎中国的文物,你会闻灰鉴宝,他们当然需要你!还有,你在杜爷处曾经鉴别过一面鎏金面具。那东西不知隐藏着什么秘密,日本人一直在找。所以才引起了袁乐亭的兴趣,要与杜爷交换。袁乐亭离奇失踪,面具自然还在杜爷处!不知后来日本人是否又采取了行动,也不知道他们如今到处找你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欧阳云生怒道:“如果不是你们,我又怎会卷入这无休无止的是是非非中。认识你,真是我最倒霉的事情之一。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的!雷小姐,麻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雷霜黯然道:“我知道你恨我骗过你,也对医生侠盗团没有好感。今天来通知你,不是医生侠盗团的使命,是我个人意愿,希望你多多保重!” 欧阳云生想起她未来将死在自己怀中的画面,心想:我现在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改变未来命运,也不愿看着你惨死,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拖慢这进程。命运让我与你产生感情,我就应该故意冷淡你,以减慢你死亡的速度。于是他的语言更加生硬,道:“雷小姐,我是死是活,不用你操心,你回去吧!你也看到了,我未婚妻和老岳丈还在等着我吃饭!我要走了,雷小姐请便!” 雷霜点点头,道:“好,我走了,你小心日本人!” 欧阳云生见她哀伤地离开,心情也很复杂,想到:现在连日本人也在找我,看来我不得不走了。我今天晚上就去找关越平,还要劝说顾氏父女和我一起离开! 欧阳云生快走几步,向古董店走去!远远望见古董店中灯火通明,黄昏初上,古董店的灯光让欧阳云生感到非常温暖。 欧阳云生推门进入古董店,鱼肉鸡肉的香味扑鼻而来,还混杂着玫瑰花、栀子花的香气。欧阳云生大喊:“顾老板、顾盼,我回来了!”却无人应答。 欧阳云生又喊:“查来,阮丁!”仍然静谧如初,毫无动静。 欧阳云生朝里屋望去,却看见一摊血迹从里屋渗出。他大惊,用颤抖的手掀开里屋的布帘,只见顾盼胸口中枪,怀中抱着一个棉垫,圆睁着双眼,已经死去了。欧阳云生大恸,浑身发抖着蹲下去,摸摸顾盼的鼻息,早已没了生气。摸摸她的额头,还是热的,显然是刚刚离世不久。凶手显然是为了遮蔽枪声,才用棉垫顶在顾盼的胸口射击的。 欧阳云生头晕眼花、手脚冰冷,朝里面继续望去,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顾老板大张着嘴,吞枪而死。查来和阮丁都是太阳穴中枪,死不瞑目,鲜血流了满地。 这是欧阳云生继自己的家人之死后,再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枪杀场面。欧阳云生给四具尸体跪下,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和雷霜说话,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一定是我连累你们都死于枪下。” 欧阳云生想起自己的金枪,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只见自己的房中凌乱,显然有被翻过的痕迹。欧阳云生用颤抖的手打开皮箱,翻开衣服,果然那把金枪不见了。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床上,心突突乱跳,心想:我为什么不扔掉那枪,我为什么还要把它带到上海来?又是死于枪下,我最亲的人又都死于枪下。我为什么不死? 欧阳云生朝着黑暗和虚空大喊:“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不冲我开枪?” 正在他处于巨大的痛苦和自责之中时,忽然间听到自己的门外有响动,他浑身的汗毛都像刺猬一样树立了起来,他问道:“是谁?” 第六十四章:一点一滴 秘密揭开 来者不答,欧阳生感觉危险向野兽一般在向自己靠近,他当机立断,关灭了灯火。黑暗中,他所居住的门被推开了。危险的气息笼罩着室内的一切,欧阳云生下意识地用皮箱遮住自己的头和身子,悄悄躲进衣橱。只听砰砰枪响,来者果然是冲着他的性命来的。 从脚步声判断,来的是两个人。他们摸索着打开灯,冲着衣橱,砰砰就是两枪。一枪从欧阳云生的脸颊擦边而过,一枪则打在了欧阳云生扔在一边的皮箱上。欧阳云生汗流浃背,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手中没有一点武器,来者却汹汹,简直是死路一条。 正在刺杀自己之人慢慢靠近衣橱,就要打开衣橱之际,两声惨叫,接着就是尸体倒地的声音。衣橱被打开了,一个如花的女人的脸孔盯着欧阳云生道:“欧阳老师,好久不见!” 浑身已被汗湿透的欧阳云生看着来者,迷茫道:“你是林晴烟?为什么要救我?” 林晴烟一袭黑衣,面庞冷峻而严肃,手中一长一短两把忍者刀。刀上均带血,地上躺着两个男人,都穿着便衣,胸口溢血,眼睛凸出,已经死去。欧阳云生看看他们手中的枪,认得是父亲军中的标配,颤声道:“他们是翁振东的人吧?他们怕我回去,所以来杀我!” 林晴烟不动声色,道:“如今想杀你的,又何止他们?还是跟我走吧,我护送你回t城!” 欧阳云生打量她一番,心想:她一个女人,瞬间能杀死两个带枪的军人,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厉害!她救我,不知有何企图?于是苦笑着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既和周龙腾有染,又和邢海楼有关,你也是要我性之人吧!你护送我回t城,又安什么好心了?” 林晴烟道:“各方势力,齐聚上海,有的要杀你,有的要保你,都是各怀鬼胎、各为其主而已。我当初接近周龙腾和邢海楼,都是为了完成使命而已。你大可放心,现如今,安全送你返回t城就是我的使命。我足可以保你周全!” 欧阳云生想起雷霜的话,看看她手中一长一短带血的忍者双刀,道:“你是日本人?” 林晴烟眨眨长长的睫毛,道:“你如今性命攸关,我是哪国人重要吗?” 欧阳云生道:“不重要,可是有些事情我一直搞不明白。今天一定要弄个清楚!否则我不会跟你走的!” 林晴烟道:“你是想问杀死叶美娟的凶手是谁?” 欧阳云生道:“正是,叶美娟之死一定和你有关。” 林晴烟道:“你错了,叶美娟不是我杀的!” 欧阳云生咄咄逼人:“那是谁杀的,你之前就潜伏于t城美专,当时的目的显然不是我!你究竟在那里做什么?” 林晴烟道:“我潜伏在那里,是为了找到驾驭驱使青铜镇墓兽的秘密。就是叶美娟临死时怀中抱着的那一尊。” 欧阳云生道:“原来你们早知道,那镇墓兽可以驱使?” 林晴烟道:“这话要从孙殿英盗了慈禧墓开始说起!” 欧阳云生想起自己通过雷霜的发簪曾经在慈禧墓中看到吕七化身的镇墓兽,道“此话怎讲?” 林晴烟道:“我确实是日本人,原名叫做松木晴子。我效力的组织的主要任务便是来华获取珍贵文物,以供奉给天皇陛下。孙殿英盗墓之后,为了逃避法律的惩处,就将他从慈禧墓中获得的大量文物,赠送贿赂各地官员,尤其是南京的要员,没少从他手中获取文物。那些官员获得文物后,才知道事态越来越紧张,也不敢将这些文物砸在手中。于是上海便形成了一个秘密的变卖渠道,卖的多半都是来自慈禧墓的奇珍异宝。我们本来就是冲着文物来的,自然嗅到这批珍宝。于是也就扮成华人,半买半偷,从这个变卖渠道中获取了一批文物!” 欧阳云生怒道:“这个渠道是什么人负责的?一群卖国贼!” 林晴烟冷笑道:“这你可误会他们了,这个组织你也知道,也有熟人在其中!就是雷霜所在的医生侠盗团!” 欧阳云生难以置信,道:“我虽然也不认可这个什么医生侠盗团的做法,但看起来,他们也不像出卖国家宝藏之人。” 林晴烟道:“他们只是卖了这批文物,来救助穷人和病人。所有和他们做生意的官员都被他们狠狠宰了一刀,而且他们也再三确定这文物是卖给中国人。之所以我们能得手,是因为我们的会长就是中国人,所以他们也无从查起!” 欧阳云生愤恨道:“原来你们的会长才是真正的大汉奸,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林晴烟道:“这个我当然不能说!” 欧阳云生道:“若我留得性命,一定查出他是谁,将他绳之于法!” 林晴烟微笑道:“会长能力通天,你不能拿他怎样的!而且命我救你的就是他,到时你会对他感激不尽的,又怎会对他不利!” 欧阳云生心想:我当务之急,是问出事情的经过。不能打草惊蛇。于是道:“后来怎样?” 林晴烟眼望四周,道:“这里危险得很,故事还长得很,我们还是换个地方细谈吧!” 欧阳云生想了想,道:“也罢,我暂且再信你一次!” 林晴烟道:“我有诚意的很,不,是我们会长有诚意得很!欧阳老师身负大才,以后与我们合作的机会还多得很!我们自然要将来龙去脉详细告知,否则如何合作?” 欧阳云生心想:“我再不堪,也不会和日本人合作,但是这其间的秘密是必须要搞清的!我先假意答应与他们合作,弄清真相后,想办法破坏他们的阴谋,然后自裁。反正我孑然一身、生无可恋,就拿着残躯再为国家做点事情吧! 欧阳云生对林晴烟道:“好吧,你说去哪里?我愿与你同去!” 林晴烟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眼罩,递给欧阳云生道:“去的地方甚为隐秘,还请欧阳老师合作!” 欧阳云生哼了一声,将面罩带起,道:“可以走了吧!” 林晴烟用自己的手拉起欧阳云生的手,将他带到屋外,一辆车在他二人面前停下,从车中下来一个人,林晴烟对那人道:“将这里收拾妥当!” 第六十五章:与虎谋皮 神秘地窖 欧阳云生眉毛一挑,问道:“古董店里的人是你们杀的?” 林晴烟摇头道:“我们要与你合作,自然不会向你身边的人动手!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顾氏父女和那两个伙计是你父亲军中的人杀的!只是不知是要带走你之人所为,还是要杀死你之人所为?如今你父亲军中四分五裂,无论是想拥护你的派系还是想除掉你的派系都恨不得你在上海了无牵挂,所以都有可能杀了他们!” 欧阳云生黯然道:“‘我不杀伯夷,伯夷因我而死’他们收留我、照顾我,我却还得他们丧失性命,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和恩人,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若将来还有时机,我一定查出主谋,替他们报仇雪恨!今日还劳烦你们将他们妥善安葬!我…….”一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林晴烟安慰他道:“欧阳老师不必难过,中国有句俗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欧阳老师与我们合作,将来不仅有机会报仇,还有机会飞黄腾达,重建欧阳大帅的功勋辉煌!” 说完对手下道:“妥善安葬顾氏父女和那两个伙计,欧阳先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将来我们会带他去祭拜亡者!” 那手下毕恭毕敬地答应着离开了。 林晴烟道:“欧阳老师,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欧阳云生点点头,摸索着上了车。心中想:现在我活着,唯一的任务就是复仇。我父母姨娘之仇,我爱人丈人之仇,还有这些人加诸于我身上的痛。我会一一清算。现在我还弄不清,杀人凶手究竟是谁,以后我要都搞清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至于这些日本人,他们利用我,我也要利用他们。他们如此狡猾,人数又众多,从今往后,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他们周旋到底。既要保住国家的文物,又要利用他们的势力打击那些想杀我夺权灭口之人。 汽车开动,林晴烟就坐在欧阳云生身边,那与欧阳云生贴身藏着的丝巾同款的香水味包围着他,让他昏昏欲睡。他感到无比的困倦,刚才丧失亲者的痛楚、命悬一线的紧张都让他体力大耗,在汽车的颠簸之,他忍不住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云生感到林晴烟在推自己。 林晴烟道:“欧阳老师,到地方了!” 欧阳云生醒转,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林晴烟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道:“你现在还不能摘面罩,我领你进去!” 欧阳云生点点头,林晴烟用冰冷修长的手握住他的手,带着他离开汽车。欧阳云生想起顾盼那充满温度的拉着自己的小手,天人永隔,痛不欲生。林晴烟感到他身体颤栗,以为他害怕,安慰道:“欧阳老师不必紧张,这地方一点都不恐惧,反而都是欧阳老师熟悉的东西!” 欧阳云生努力克制自己,三转两转,似乎还进入一道电梯。电梯停下,林晴烟带着欧阳云生走出电梯,道:“你现在可以摘下面罩了!” 欧阳云生摘下面罩,环顾自己置身之所,却是一间酒窖,摆满了琳琅的红酒。酒架之下,是一只又一只的木箱。酒窖正中摆放着一张餐桌,几把椅子,桌子上是醒酒器和几只高脚水晶杯。 林晴烟从架上随意拿了一瓶红酒,看着欧阳云生道:“1八93年的中国葡萄酒,烟台出产的,怎样?” 欧阳云生耸耸肩,道:“随意,亡命天涯之人,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林晴烟用娴熟的技法打开红酒,将红酒倒入醒酒器。指着一张椅子道:“欧阳老师请坐,故事还长得很,你也需要解压、放松戒备。我们一边喝酒,一边慢慢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酒窖中的酒可与众不同,充满了文化的气息。” 她越如此说来,欧阳云生越觉得毛骨悚然,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在一张餐椅上坐下! 林晴烟笑道:“欧阳老师,你侧身入座,入座的姿势缓慢犹疑,入座后脊背挺直,像一只在倾听危险声音的猫。此刻的你充满了警惕,心中都是包袱。这个状态不对,不是开诚布公的态度。” 欧阳云生将林晴烟的那条丢在杜万祥仓库的真丝围巾拿出,放在桌上,推给林晴烟道:“林老师,那你认为怎样才是开诚布公的态度?” 林晴烟看了一眼丝巾,微笑道:“原来欧阳老师捡到了这个!” 欧阳云生道:“林老师,不,松木晴子小姐,我们还是言归正传比较好!我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在t城美专也只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的交情,不用过分套近乎!” 林晴烟将醒酒器中的红酒分别倒入两个酒杯,依旧高贵优雅而拒人千里之外地笑着,道:“我倒觉得我们是同道中人!看来欧阳老师是对我在t城美专时与周龙腾和邢海楼走近之事耿耿于怀!” 欧阳云生冷笑道:“我没有兴趣干涉你们之间的三角恋,只不过我有今天,很大原因是拜这二人所赐。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林晴烟拿起酒杯,轻轻呷了一口酒,道:“我今日把所知道的全数告诉欧阳老师,也请欧阳老师把所知道的毫无保留的告诉我!” 欧阳云生心想:他们想知道的无疑是驱使镇墓兽的秘密,如今我除了知道这镇墓兽是汉朝人吕七和阿环幻化而成,和那神秘符号与其相关外,根本对这对镇墓兽一无所知。何况这镇墓兽似乎与王莽的卡尺铜镜、隋朝的李静训以及慈禧墓都有关联,但具体的情况我根本不了解,这对镇墓兽也根本不受控制,我所知道的未必比他们多。事到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套出他们的信息,然后在伺机应对吧! 想到这里,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只觉那酒味醇香、入口甘甜,味道很是不错。沉吟道“松木小姐,你说t城美专的前馆长叶美娟不是你杀,那她究竟是何人所杀,你又为何在她死后故弄玄虚,送晚到的辞职信给周龙腾?你与周龙腾在这件事上是不是共谋,你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松木晴子又轻抿一口红酒道:“我确实知道杀死叶美娟的真凶是谁?” 第六十六章:南洋华侨 夜晚鬼魅 松木晴子道:“盗墓后的孙殿英为了保命,将大量珍贵宝物变卖送出。我们会社由会长出面,以普通商人的身份用非常合适的价格收到了一批文物。欧阳先生想不想看看?”。 欧阳云生一惊,环顾酒窖四周道:“难道这批东西就在这酒窖中?” 松木晴子笑道:“正是!”说罢起身,走到酒架下,随意掀开一只木箱。 欧阳云生走过去,朝箱中一看,只见箱中尽是金银翡翠珠玉,亮闪闪得晃眼,又心痛又愤怒,不禁握紧拳头道:“这帮败家子!” 松木晴子一边将箱子盖好,一边礼貌地笑道:“据估算,孙殿英从慈禧墓中盗走了价值两亿多两白银的珍宝,我们收藏的仅仅是冰山一角而已。” 欧阳云生道:“各地的海关是不会让你们将这些东西运走的!袁乐亭不是就曾经截获了前皇帝的‘无冕号’吗?” 松木晴子将手一摊,诡异而狡诈地笑道:“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我们潜伏在t城,就是要伺机对付他,可是还没过招,他就消失不见了。不战而胜,这让我们的布局变得毫无意义,我们也失去了在t城停留的意义。” 欧阳云生道:“你们与袁乐亭虽然没能过招,却也给t城美专捣了个大乱。” 松木晴子摇头道:“欧阳老师太爱动气,还是听我把故事讲完,再做判断更好!” 欧阳云生道:“正是!”旋即坐回座椅。 松木晴子也坐好,将欧阳云生保存的她的真丝围巾拿在手中左右把玩道:“我们会长在购买珍宝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奇怪之人,那人同是来购置文物,却不买金银玉器,而是买了一尊镇墓兽。我们会长觉得奇怪,这镇墓兽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做工精巧,但是这东西从阴宅出来,并不吉利,哪里有人会收藏这种东西?” 欧阳云生颤声道:“这镇墓兽是美专那尊?” 松木晴子道:“你猜对了!购买之人是t城美专的创始人胡安夫先生!欧阳先生可知道这位胡先生的经历?” 欧阳云生叹道:“我确实听说过胡先生的经历,非常令人敬佩!他本是南洋船王的儿子,在法国留学学习了西洋艺术后,就萌生了在中国创办美术学校的念头。刘海粟先生在上海创立上海美专,他便选择了t城,创立了t城美专。他倾其一生所有,购买大量的中外艺术作品,作为t城美专师生的教学参考之物。为了确保教学质量,他购置的都为真品,而非赝品。他有感于很多中国的文物古董都是艺术精品,而如今各方势力云集、鱼龙混杂、盗墓成风。北洋政府对古董文物的管理又极为混乱,导致了大量的文物流失损毁,于是就花了一大笔钱购买保存市面上流通的文物。买回后全部收藏于t城美专图书馆,自己不留分毫。所以t城美专不仅是一所美术学校,还是一所浓缩精华的博物馆,馆中收藏极为有品位有价值。胡先生在世时,将这些文物保管得又严密、又低调。胡先生去世后,情况便不同了。依我之见,这胡先生什么都好,唯独眼光不行,选了周龙腾这样的接班人,不仅没搞好美专,还让美专的文物被多方觊觎,引出了这么多的命案,而且还被袁乐亭他们和你们分别盯上。看来t城美专的文物今后难得安宁!” 松木晴子道:“不知是演技太精湛,还是外表太迷惑。周龙腾在此前确实隐藏得很好,不仅仅是胡先生的眼光不行,你那位故人朱姐姐的眼光也不行。” 欧阳云生缓缓点头,问道:“你们会长看到胡先生购买镇墓兽,之后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松木晴子道:“连续几个晚上,我们会社看守珠宝之人,都声称见鬼。据他们描述,见到的是一个领着青铜狮子的小女孩。在灯下,只有青铜狮子的影子,没有小女孩儿的影子。那小女孩儿长发披肩,面色惨白,愤怒的时候眼睛血红。她每次都从我们购买的珠宝中挑选几串拿走。会长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些看守之人的言辞,认为他们是串通一气,目的就是监守自盗,私吞会社购买的文物珠宝。然而会长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并不点破,安排了这些人休息,自己亲自为文物守夜。于是他便真得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欧阳云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想:莫非真得是李静训看不过眼,起死回生? 松木晴子眼中也逐渐显现出惊恐之色,道:“会长精心准备,亲自为文物守夜。果然看到那牵着青铜狮子的小女孩出现。会长虽然不知道那小女孩是人是鬼,却可以确定那青铜狮子就是那日那个西装笔挺、头发花白、皮肤黝黑;虽生得粗短壮实,但气质稳重儒雅的南洋华人买走的镇墓兽。会长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南洋人有神秘力量,可以驱使鬼神妖魔偷盗珠宝。” 欧阳云生心想:那时周秀秀还在世,那小女孩儿肯定不是周秀秀!莫非真的是被打扰和唤醒的李静训?这镇墓兽不知是吕七还是阿环。胡校长自然不会驱魔,不知这李静训之举是何人驱使?看起来,这些线索倒和那魏鋆还有神秘符号有关得很。但是我不能在松木晴子面前透露半分,日本人狼子野心,这些法门若被他们知道,实在是更为危险! 松木晴子继续道:“会长经历此难之后,第一要务便是打探那买走镇墓兽之人的底细。经过查探,得知这人是t城美专的校长安夫先生,镇墓兽也收藏于t城美术馆的特藏室内。于是便命我假扮应聘老师,前往t城美专一查究竟!我效力于为天皇进献文物的组织,自然懂些艺术常识。为了把事情做圆,会长又专门聘请了专业老师对我进行了集训。也是巧了,那日面试我的人正是当时还是人事处长的周龙腾。” 第六十七章:校长之死 美女布棋 欧阳云生冷笑道:“周龙腾面试,你自然是可以通过的!” 松木晴子表情僵硬道:“中国有句古语‘没有金刚钻,哪敢揽那瓷器活儿’,我有信心,当时就算不是周龙腾面试,我也是可以通过的!” 欧阳云生点头道:“我承认你说得对,你成为t城美专的教师后,自然第一步就是要查那镇墓兽的下落!” 松木晴子道:“自然是,所以需要我结交讨好美专的叶馆长。我隔三差五地请叶美娟吃饭,送首饰衣料给她。故意装作与她很投缘的样子,常常和她心里话。她对我越来越信任,我们逐渐成为极好的朋友!” 欧阳云生想起朱紫兰的话,冷笑道:“你结交她自然没安什么好心,那叶美娟与你投机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 松木晴子看了她一眼道:“看来你知道的,远远要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多!” 欧阳云生冷笑道:“这种事情猜也猜得到,松木小姐请继续!” 松木晴子道:“我与叶美娟熟稔之后,她便常常与我说起周龙腾,夸他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温柔如水且前途无量!” 欧阳云生冷冷道:“她有没有向你说起,这周龙腾是有妇之夫?” 松木晴子垂下双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道:“针对此事我故意问过叶美娟,她却说周龙腾与那朱紫兰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我去查过,她此话倒是不假!” 欧阳云生有些愤怒了,捏紧拳头道:“周龙腾这个人渣!朱姐姐是名门之后,对他恩重如山,在他一贫如洗、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下嫁跟随于他!他发达之后,不想着给朱姐姐名分。却早就居心叵测地计划好要抛弃朱姐姐,抓住他们没有注册这一条,在外面胡搞,拿着不是当理说!” 松木晴子道:“欧阳老师也是既主观又矛盾的一个人,听你的话语,对那周龙腾是非常得看不起!却又极为敬佩周龙腾那没有名份的发妻朱紫兰!看来这朱紫兰是欧阳老师的故人!” 欧阳云生冷笑道:“就因为是故人,我才替她不值!朱姐姐冰雪聪明,唯独在情爱一事上被猪油蒙了心,以至于落个如此悲惨的下场!松木小姐不是一般的平凡女子,大概不会和那些庸脂俗粉一样,就此认为这周龙腾真是什么男神了吧?” 这次轮到松木晴子冷笑,她鄙夷道:“我带着使命来到美专,是布棋之人!又怎会与自己的棋子产生感情?” 欧阳云生插嘴道:“这样最好,那邢海楼也是你的棋子?” 松木晴子脸色一变,道:“邢海楼是后话,我们以后再说!” 欧阳云生点头答应。 松木晴子顿了顿道:“我插一句你不爱听的话,朱紫兰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般善良单纯无辜!” 欧阳云生脸上阴晴不定,他在猜想松木晴子此话的意思是暗示他,朱紫兰才是杀死叶美娟的真正凶手。在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朱紫兰的同情,他认为就算叶美娟真是朱紫兰杀的,叶美娟也是罪有应得。 松木晴子见他沉思,继续道:“我当时虽然早已看透,叶美娟是在通吃两方的好处,在我和周龙腾之间拉皮条!但是我的任务就是查清镇墓兽的秘密,光凭叶美娟身上的一把钥匙是进不了美专图书馆的特藏室的,周龙腾身上还有一把,顺水推舟拉拢他,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欧阳云生道:“美专特藏室的钥匙有三把,叶美娟一把,周龙腾一把,另外一把钥匙和密码在何人手中?” 松木晴子道:“在当时的美专校长胡安夫手中。” 欧阳云生急道:“难道你们对胡校长下手了?” 松木晴子道:“我们会长最敬佩胡先生这种有眼光有胆识之人,恨不得结交才好!又怎会让我对胡先生下手!对胡先生下手的是周龙腾和叶美娟。” 欧阳云生脸色铁青,问道:“他们对胡先生做了什么?” 松木晴子道:“也没做什么,只是策划了一次小小的伤风感冒而已!这就足以要了胡先生的命!” 欧阳云生又惊又奇,道:“我刚才听你讲过你们会长曾经见过胡校长,说他身材粗壮,想来他身体还是很不错的!怎么会死于一次小小的伤风感冒?” 松木晴子道:“周龙腾极有野心,早就觊觎美专校长的位子。为了这个目的,他常年窥伺在胡先生身侧,端茶倒水、左右逢源,供胡先生驱使!时间一久,胡先生也把他看作第一亲信,寄予他厚望。那时全美专都知道,周龙腾便是胡先生的第一接班人!” 欧阳云生失望道:“听闻胡校长爱才如命、用人为贤!难道看不出这周龙腾是个马屁精吗?” 松木晴子笑道:“欧阳先生还是太年轻,涉世未深。俗语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再英明睿智之人,恐怕也经不起糖衣炮弹的长年围攻!” 欧阳云生心想:自己的父亲生前那么器重那个翁振东,不也是因为他擅拍马屁吗?看来无论是胡先生这种大儒,还是我父亲这种枭雄,都难逃阿谀奉承这四字迷宫。 松木晴子道:“胡先生没有子嗣,只要他一死,美专便是周龙腾的囊中之物。周龙腾忍了太久,也等了太久,我的出现,加速了他篡位的速度。他知道胡先生喜欢吃嗜糖如命,喜欢吃酥软的甜食,又见胡先生忽然暴瘦,便怀疑胡先生患了糖尿病。不知欧阳老师可知道这种病?” 欧阳云生点头道:“我看过科学杂志,知道这种病。西洋人得的多些,是因为吃糖过量,血液中的糖分太多,从而引起免疫力低下、眼疾、肾病等多种并发症。病者必须戒糖,若不戒糖,生命维持不了多久!周龙腾判断得不错,若胖人暴瘦,便是这种病重了的表现!可是就算胡校长患上了此病,又与感染风寒有什么关系?” 松木晴子道:“关系大得很!” 第六十八章:蛇蝎美人 借刀杀人 松木晴子道:”叶美娟和周龙腾选了一个雷雨天,带着胡先生去吃饭。又故意弄坏汽车顶棚,汽车漏雨,胡先生被淋湿了,回去后果然得了风寒。周龙腾送胡先生去医院,医生为胡先生输了一袋葡萄糖,直接导致了胡先生的死亡。” 欧阳云生重重一拳敲击在桌子上,怒道:“他们的心肠何其歹毒!胡先生突然过世,难道没有人怀疑?“ 松木晴子道:”当然有人怀疑,多位校董提出质疑、控告医院,甚至向巡捕房报案。巡捕房的法医还给胡先生验了尸,确定胡先生是输入过量葡萄糖,诱发了酮症酸中毒等多种急性并发症,而导致的死亡。但是因为巡捕房并没有找到胡先生先前患有糖尿病的医院诊断,所以这桩谋杀案成为了任何人都不用承担责任的医疗事故。胡先生生前立有遗嘱,只要他去世,美专的校长就由周龙腾来出任。就这样,周龙腾顺理成章地成为t城美专的校长。” 欧阳云生道:”害人必害己,叶美娟与周龙腾后来都死于非命,也证明了天道不爽!只可惜了他们身边的人!” 松木晴子笑道:“欧阳老师嫉恶如仇、为人正派,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认为可惜了的人未必可惜!” 欧阳云生听她话里有话,知道她又在影射朱紫兰,气不打一处来道:“松木小姐,你一直喜欢引用中国俗语,我今日也引用一句俗语回敬你——‘你不杀伯夷,伯夷因你而死’,你口口声声说你们会长尊敬胡先生,你却眼睁睁地看着胡先生因为你的计谋布局而被奸人所害惨死。你这招借刀杀人又何其歹毒,你比周龙腾和叶美娟更加卑鄙狠毒!” 听他痛骂,松木晴子却依旧笑容灿烂、晴空万里,嫣然道:”欧阳老师说得极是!只不过我本来就是异族人,效忠的又是天皇陛下,各行其道,各为其主.无论会长再尊重胡先生,我也没有义务去救大中华的一位校长。欧阳老师埋怨我见死不救,倒是有些强词夺理了!“ 欧阳云生咄咄紧逼道:”那你更没有义务救我这样一个小人物!” 松木晴子笑道:”救欧阳老师不是义务,而是责任!” 欧阳云生冷静下来,心想:日本人找我救我,肯在这里花费如此大的口舌和我分析这一连串的凶案,肯定不止让我鉴宝这么简单,不知有多么巨大的阴谋在等着我.如此危机时刻,我还和魔鬼争辩什么?还是赶紧弄清事情经过,积蓄力量、存活下来,早日回到t城,伺机摆脱他们为上策!于是道:”等到周龙腾成为校长,拿到钥匙,你们便进入了美专特藏室?” 松木晴子摇头道:“根据美专的管理方案,就算周龙腾是校长,也不能同时掌握两把钥匙和密码。于是胡校长手中的钥匙和密码就落到了新来的校董邢海楼的手中!” 欧阳云生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接近邢海楼?并且成为了他的秘密情人?” 松木晴子侧头看看他,道:”欧阳先生果然是奇才,这些隐秘的消息不知你都是如何得来的?不过你猜得也不完全对,我靠近邢海楼,不仅仅为了钥匙和密码,还为了一个人!欧阳先生有没有兴趣猜猜,此人是谁?“ 欧阳云生冷笑道:”我不知此人是谁,不过被你们所看中的人,要么就是穷凶极恶之人,要么就是要到大霉之人!“ 松木晴子抚掌笑道:“欧阳先生总结得精辟极了!我们要找的不是别人,就是欧阳云老师你本尊!” 欧阳云生心突突跳,暗想:”我果然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假装皱眉道:“你们找我何意?” 松木晴子道:“我们自然看中得是你闻灰鉴宝的异能!胡先生死后,欧阳大帅利用自己的人脉和权力把邢海楼塞进了美专!我们当然要查查邢海楼是何来头?查来查去,查出邢海楼只是欧阳公子的发小,欧阳大帅塞他进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今后在美专的发展铺路。” 欧阳云生身子一颤,心道:父亲表面上打得如意算盘,实际上却是走了一步一狼入室的死亡之棋。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邢海楼如此狡诈阴险,不仅毁了我他的基业,要了他的性命,还把直接把他的儿子送入了鬼门关,若不是我命大,早就被淹死在水牢中,成为一枚水鬼了! 松木晴子道:“周龙腾得知这一切后,对邢海楼非常有戒心,美专校长之位他费劲心机才得来。他告诉我欧阳大帅的这些铺垫,显然是有让自己儿子今后做美专校长的意思。周龙腾没有你这样的家世,又没有你闻灰鉴宝的异能。自忖不久得将这美专校长之位拱手想让,他不甘心,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叶美娟却为他做了一番分析,欧阳大帅的真正醉翁之意恐怕还不是美专校长,倒更像是胡先生留下的那批文物。于是我们所有的兴趣,都被调到了你的身上!” 欧阳云生叹口气道:”我从上海回到t城的时间尚短,都没有好好与父亲说过话!他究竟是什么用意,我确实不知。只知道他这次大大得失策了,上了邢海楼的当!” 松木晴子道:“邢海楼刚来美专,周龙腾认为他是欧阳大帅的人,处处刁难疏远他!但是邢海楼很有本事,情商又高,逐渐消除了周龙腾的戒备,与周龙腾成了挚友。” 欧阳云生道:“是啊,我一回来就发现他二人是一丘之貉!” 松木晴子道:“我在旁边观察了一段时间,不明白邢海楼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便借机接近他!” 欧阳云生道:”当年我父亲夺了他父亲的家产,他早就怀恨在心,是在找机会报仇。事实证明,他也做到了。现如今我家破人亡,他才是整件事情中最大的赢家!” 松木晴子笑道:“欧阳老师这话并不尽然,显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以我对邢海楼的了解,报仇、灭掉欧阳家只是他的一部分目的!他还有更为惊天的阴谋,而且他也绝不是孤军奋战,在他的身后,有更为神秘强大的力量在支持他! 欧阳云生大惊,手中的红酒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第六十九章:呼之欲出 惊天阴谋 松木晴子低头看看摔碎的红酒杯,微微笑道:“欧阳老师不用太过心惊,虽然你是这惊天阴谋的核心,不过只要你肯与我们合作,不但没有危险,好处还是大大的!” 欧阳云生心道:信你们才是见鬼!我必须装得怂些,让他们放松对我的警惕,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如何离开这里? 于是也微微笑道:“我胆子小,现如今这阴谋已经够骇人的了,松木小姐说背后还有阴谋,主角还是在下,我又焉能不害怕?” 松木晴子道:“再狡猾之人都有疏漏之时,再完美的陷阱都有疏漏之处,最重要的是弄对方向!” 欧阳云生眨眨眼睛,道:“松木小姐的意思是我弄错了方向?” 松木晴子道:“接着听我分析下去,欧阳老师就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就在我拥有了可以进入美专特藏室的一切条件,也感觉到那邢海楼并不简单时。忽然收到了会长的指令,让我暂停行动。原来我不在上海的这段时间,上海的医生侠盗团与我们献宝会社有过几次较量!想必欧阳老师对上海的医生侠盗团也有了解!那里面有好几位我们的老朋友!根据我们探知的消息,欧阳老师到而来上海之后,最少与医生侠盗团接触过两次!” 欧阳云生道:“你是指雷霜?也就是陈小丽?” 松木晴子道:“当时我们的会长通知我,上海的医生侠盗团也派人潜伏到了美专。会长让我注意两件事情,一是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二是要查找出医生侠盗团的秘密潜伏之人,弄清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罗大力、陈小丽与欧阳老师您前后脚来到美专,陈小丽有曾在t城福利院住过的经历掩饰身份,曾经一度瞒过了我们。与陈小丽相比,我们倒是觉得会闻灰鉴宝的欧阳老师您更加像医生侠盗团的成员!” 欧阳云生仰天大笑,道:“你们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我又不是医生,怎会是医生侠盗团的成员?” 松木晴子道:“看来雷霜没有给欧阳老师好好普及一下医生侠盗团的常识,医生侠盗团是由他们的神秘团长牵头发起的一个组织。一开始的成员都是医生,除了救死扶伤之外,还进行侠盗义举,或偷取或骗取黑心官商之钱,救助看不起病的穷人,以另类的方式行医行善。直到他们救了一位特殊的病人,才逐渐改变了行侠的方式。这个病人就是‘金刀洛阳铲’袁乐亭,欧阳老师对此人也一定不陌生!” 欧阳云生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松木晴子道:“此人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他的事迹我也没少听说,但是人我没有见过!我认为他最大的义举就是偷了大清朝前皇帝要开往日本的‘无冕号’!对了,松木小姐,这‘无冕号’也是你们献宝会社的杰作?” 松木晴子的脸色有些难看道:“献宝会社的活动区域是上海,‘无冕号’是溥仪的船,与我们并无瓜葛!” 欧阳云生淘气了一下,惹了那一直笑容优雅、高高在上的松木晴子,赶紧见好就收,问道:“袁乐亭为何住院?” 松木晴子没好气道:“他住院自然是因为盗墓!他也不知盗了谁的墓,受了伤!他不敢住院,看黑市医生的时候,认识了医生侠盗团的人,当他知道医生侠盗团的真正使命是帮助有需要的人的时候,就将自己这次的盗墓所得全数捐出。医生侠盗团感念他的义举,邀请他正式加入医生侠盗团。有了金刀洛阳铲的先例,就算说欧阳老师是侠盗团的人,我们也并不觉的奇怪!” 欧阳云生叹气道:“我自问没有袁乐亭的本事,也没有袁乐亭的觉悟,更加入不了什么医生侠盗团!只可惜袁乐亭失踪了,生死未卜!” 松木晴子冷笑道:“雷霜告诉你袁乐亭失踪了吗?欧阳老师,我说你方向错了,还真是方向错了!医生侠盗团到处宣扬,袁乐亭失踪了。我觉得倒是他们欲盖弥彰!” 欧阳云生道:“他们骗我又有什么用?我也没见过袁乐亭!按下他不说,你们怀疑我是医生侠盗团派来的,之后又怎样?” 松木晴子道:“这时候另一个关键人物出现了,我们决定用他来试试你,结果这一试倒把窟窿捅大了!” 欧阳云生反问道:“你说的这个关键之人是画商张丰年?” 松木晴子道:“正是!从袁乐亭加入医生侠盗团之后,医生侠盗团开始做贩卖文物的生意。出货的渠道便是张丰年,我们会长也正是通过拉拢收买张丰年才得以进入地下交易市场,购买到慈禧墓的珍宝!张丰年从上海来到t城,找到我,说他受会长之托,愿意帮助我调查欧阳老师你!如果你真如传说中那般可以闻灰鉴宝,就想方设法拉拢你为献宝会社服务,找到鉴别出天皇最想要的那件宝物!” 欧阳云生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个问题啊!一,以我当时的身份,金钱美人权力都诱惑不了我,你们又怎能驱使得了我?二,张丰年也值得你们信任吗?他是医生侠盗团的出货渠道,与医生侠盗团关系密切!与你们的关系也说不清楚,据我所知,他收了邢海楼的钱,与邢海楼有过交易!你们将赌注放在一个通吃四方的人身上,靠谱吗?三,天皇究竟最想要得到什么?懂文物的人多了,为什么必须需要我寻找鉴别?” 松木晴子道:“一,金钱美人权力是都诱惑不了欧阳老师,但是安全和家人还是威胁得了你的!二,欧阳老师能得知张丰年与邢海楼有过交易这等如此秘密的事情,就说明你闻灰鉴宝、能知道宝贝前因后果的传闻是真的!天皇最想得到的这件宝贝,从材质来看,并不是顶级珍品,同类之物有一批在世。唯独其中的一件有特殊的法力!三,天皇想要的这件东西,恐怕欧阳老师也见过,只是真假不辨而已!” 欧阳云生瞪大眼睛问道:“你说的究竟是何物?” 第七十章: 面具?面具! 金枪!金枪? 松木晴子道:“这件东西,想必欧阳老师也见过,就是一枚普通的辽代鎏金面具!” 欧阳云生看着松木晴子,忽然觉得胸口一痛。即便他没有使用异能,脑子中也是画面纵横,太多的往事不由自主涌上心头。 在他所经历的这一系列遭遇中,鎏金面具之谜的惊骇程度并不亚于李静训与镇墓兽之谜。那日自己本来是要送化名陈小丽的雷霜去t城福利院的,结果老秦开的车被一辆黑色别克车撞翻,醒来时自己已经与雷霜被绑在了漕帮老大杜万祥的仓库中,老秦去向不明,杜万祥又矢口否认绑架自己,反而说是他救了自己。自己为杜万祥鉴别了‘无冕号’的文物之后,杜万祥又让自己鉴别了这毫不起眼的鎏金面具。自己看不出面具的出处,却看到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女人拿着金枪不知向何人开枪,然后自己的胸口就开始莫名疼痛。后来才发现,这金枪是自己的父亲欧阳大帅留给自己之物。然而这金枪不但没有起到丝毫保护自己的作用,还连累自己至深,父母家人死于枪下不说,自己每次看到金枪都会胸口疼痛。现在金枪遗失,很可能那通过闻灰鉴宝看到的画面就要成真了,想到这里,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松木晴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沉思,微笑道:“看来我们找对了人,欧阳老师对这面具的所知显然超过了我们的预判!” 欧阳云生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前的松木晴子,虽然她为了夜行和打斗之用,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但自己依稀还可以看出,那玲珑的身材与自己画面中戴面具、穿和服的女人非常相似,不禁心脏突突乱跳。他心中惊道:莫非我的金枪已经被这些日本人拿走了,等到他们获得面具,就会戴着面具开枪,那枪下之人莫非是我?否则我怎会一看到金枪就心口疼? 松木晴子见他脸色苍白,心中更为惊喜,道:“欧阳老师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可否为我们说说这面具的来历?” 欧阳云生道:“面具的来历,不是应该你来讲吗?你们为了给天皇找面具,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难道对面具一无所知?这说不过去吧?”指着桌上自己刚刚推给松木晴子的丝巾道:“这样东西,是我在杜爷的仓库找到的,杜爷手中就有一枚你说的类似面具。这东西袁乐亭也想得到,雷霜那日故意让我去t城福利院,恐怕也与这面具有关!还有你是不是早就去过杜爷的仓库去调查那面具?还是有人替你去过那仓库?” 松木晴子笑道:“欧阳老师思路缜密,将这一团乱麻一般的线索整理得头头是道,我佩服得很!也深深感觉自己找对了方向!欧阳老师说得没错,开诚布公才是合作的关键!我们今日能把你带到这秘密酒窖,就一切事情都没打算瞒你!也希望欧阳老师不要让我们失望!这样吧,我们还是接着上面的故事来说,自然而然就会提到这面具!” 欧阳云生道:“别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说,但有一间事情必须要现在提!我父亲留给我的金枪丢了,是不是在你们手中?那是他留给我的唯一遗物,若是被你们拿了去,请还给我!”说罢冲着松木晴子伸出手去! 松木晴子摇头道:“这件东西并不在我们手中。” 欧阳云生用质疑眼光看着她道:“松木小姐,是你自己说的开诚布公才是合作的关键!你们要这东西也没有用,若是在你们手中,请务必归还于我!” 松木晴子正色道:“我们感兴趣的是古董文物,而绝非武器!武器,我们想要到少就有多少!对于我来说,枪是如此残暴的东西,我宁愿用那充满武士道精神和艺术感的忍者刀,也不爱用枪。如果欧阳老师的金枪被我们拿到,我必定奉还!又怎会窝藏不说?” 欧阳云生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说枪残暴,刀又何尝不一样?从来残暴的都不是武器,而是使用武器之人!亦或许你们害怕我携带武器会与你们产生对峙,所以不承认拿走了金枪?” 松木晴子瞪大眼睛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承诺会先剔除子弹,然后再将金枪还你!但事实是,金枪真得不在我们手中。我为了摆脱侠盗团的人,赶到你居住之所稍微晚了些。如果不晚的话,为了合作的诚意,我甚至会为你救下顾氏父女。你所说的金枪很有可能是那些要杀你的人拿走的,也或许是侠盗团所为?” 欧阳云生仔细观察松木晴子的表情,觉得她不像在说假话。心想:只要金枪暂时不在日本人手中,那开枪的一幕就不会立刻出现! 松木晴子见他低头不语,道:“我松木晴子向天皇起誓,如果我拿了欧阳老师的金枪不归还给他的话,就让我今生死异乡,再无全尸返回日本!” 欧阳云生点头道:“松木小姐严重了!也许枪真的是落在了我父亲军中之人或是侠盗团手中?他们怕我反抗,提前拿走了枪!事实上,这枪不仅仅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还是杀死我父母家人的凶器,顾氏父女也有可能死于这枪下!这枪是不祥之物,如果松木小姐此后得到此枪,还望及时毁掉!” 松木晴子点头道:“好的,就依欧阳老师之言!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是否言归正传?” 欧阳云生端坐回餐椅,冲松木晴子点点头道:“可以继续了!” 松木晴子道:“正如欧阳老师先前所说,张丰年凭借一身三责,同时效力于医生侠盗团、献宝会社和邢海楼的身份拿了假画,游走于大帅府,想要试探欧阳老师你!” 欧阳云生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张丰年已经同时效力于医生侠盗团和献宝会社两大组织了,这两个组织给他的酬劳都不会少,它本身又是古董商人,肯定不缺钱。又怎会再受邢海楼驱使?” 松木晴子眼神远眺,道:“那是因为邢海楼背后的势力和支持者远远要比医生侠盗团和献宝会社强大得多!” 第七十一章:人恶似鬼 圈套层层 松木晴子继续道:“张丰年果然在你面前一败涂地,被送进了欧阳大帅的水牢。对于他的这一遭遇,他背后的三方势力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应。献宝会社认为他的使命已尽,不用再营救!医生侠盗团与他还有瓜葛,曾由袁乐亭出面,开出交换条件,让杜万祥协助他们救出张丰年!至于邢海楼的反应最为奇怪,他似乎是在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欧阳云生心道:由此看来,杜万祥倒最有可能是邢海楼的人,亦或说是被松木晴子所说的邢海楼背后的更为强大的势力买通了。可是又不对呀,我曾经在画面中看到邢海楼悄悄潜入杜万祥的仓库,他去哪里做什么,是去调查‘无冕号’?还是去找鎏金面具?从松木晴子以上言论可以看出,献宝会社对张丰年故意进入水牢获取神秘符号的秘密并不知情,我当然也不会泄露给她。只是最先接收这‘无冕号’的本来就是杜万祥,我父亲只是从中插了一腿而已。事发后,杜万祥躲得远远的,将责任全数推到我父亲身上。我全家有难,他见死不救。我的冤屈洗白后,他才装模作样地叫手下来告知我,卖好给我。这根老油条,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鎏金面具就在他手中,但是听松木晴子所言,她们也不知道这面具的真假。不过我倒可以借着不明真假的面具,利用日本人之手,好好教训一下这只老狐狸! 松木晴子道:“当我知道欧阳老师是名不虚传的鉴宝界大才后,便暗中游说周龙腾,让他借着请你来美专工作之际,整理特藏室的藏品,瞅准时机,可以将一些贵重的物品转移变卖!” 欧阳云生摇头道:“周龙腾是想将一些珍宝据为己有,可你和邢海楼的真正目的不是如此!你怕镇墓兽出来咬人,想让我去做那马前卒!如果由我着手动了那特藏室,镇墓兽出来咬人,首当其冲受害的自然是扰了它安宁的我!如果镇墓兽不出来咬人,你们就可以利用我闻灰鉴宝的异能查知这镇墓兽真可以复活伤人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松木晴子笑靥如花道:“邢海楼曾说过,你是钟馗体质,不仅仅有闻灰鉴宝的超能力,鬼神还进不得你身!” 欧阳云生冷冷道:“事到如今,鬼神妖精确实是没有害过我,害我的都是比鬼神还凶恶的人!我只恨自己肉眼凡胎,错把恶魔当好友,才有了今日的报应!” 松木晴子道:“你与邢海楼所站立场不同,他倒是认为他这样做是应该之举!结果你刚刚开启特藏室,便出了叶美娟被镇墓兽咬死的案子!” 欧阳云生道:“毛斯理曾经告诉过我,叶美娟死于中毒,而并不是镇墓兽的噬咬。那她脖子上的那圈伤痕虽然与镇墓兽的牙齿印痕吻合,但绝不是致命伤!” 松木晴子道:“即便如此,欧阳老师不觉得这一切很奇怪吗?杀人即可,干嘛要费尽苦心,仿造那一圈齿痕?” 欧阳云生点头道:“确实怪异!也难为猫警长破了这么长时间的案,依旧不知真凶是谁?” 松木晴子道:“谁有动机,谁就是真凶!” 欧阳云生看看松木晴子,意味深长道:“你与周龙腾都有动机,你在叶美娟死后还给周龙腾送叶美娟的辞职信,然后又神秘失踪!最值得怀疑的一直都是化名为林晴烟的你!” 松木晴子笑道:“欧阳老师一味护着故人,最有杀人动机的恐怕是朱紫兰吧?” 欧阳云生道:“就算她有杀人动机,也没有杀人的能力!她卧病在床,如何杀得了身强力壮的叶美娟? 松木晴子道:“欧阳老师有没有想过,也许她不是真得卧病不起?也许她还有很多帮手?” 欧阳云生怒道:“你害得她家破人亡,连女儿都失去了,还在这里污蔑陷害她?杀人的为什么不是周龙腾?为什么不是你?你二人意欲杀人灭口,不是更有动机?你二人不是更有在叶美娟尸体上仿造镇墓兽齿痕的能力?还有,周龙腾给你买的钻戒为什么会扔在叶美娟的办公室?” 松木晴子平静道:“欧阳老师这话讲反了,我与叶美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事情若办完或败露,我一走了之即可,根本没有必要杀她。或许周龙腾在得到文物后,会杀叶美娟灭口。但是,当时周龙腾还没有进入过特藏室,什么都没得到,着急杀了叶美娟又是为了什么?更何况,叶美娟死在美专的第二特藏室中,就算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也需要投尸进去。那个时候,叶美娟已经将所有特藏室钥匙都给了你和雷霜、罗大力,就算有钥匙备份,我们也不知道密码,还需要惊动邢海楼,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欧阳老师您刚才也分析了,我是害怕被镇墓兽袭击,才鼓动邢海楼让你去整理特藏室的,又怎会掰开镇墓兽的嘴去仿造它的牙印?我倒是认为,叶美娟是被人在其他地方杀死,之后又故意扔进了藏有镇墓兽的第二特藏室,后来真得被镇墓兽咬了一口!” 欧阳云生没有说话,心中却不得不承认松木晴子说得有理。 松木晴子道:“”周龙腾给我买钻戒的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会长要撤离t城的命令。之后的一切事情,都是有人栽赃陷害给我的!我之所以说朱紫兰更可疑,是因为我在离开的那天晚上去过叶美娟的办公室,发现了一些令我费解的事情。” 欧阳云生道:‘’你去叶美娟的办公室?为了特藏室的备份账本?” 松木晴子伸出大拇指赞道:“欧阳老师思路清楚,我很佩服!这次无功而返,若是一朵云彩都不带走,也太白费我这些时日的精力。我知道周龙腾、叶美娟早就觊觎特藏室的文物,想要偷龙转凤拿出一部分文物据为己有。为了让工匠去制作假文物来替代真文物,叶美娟提前复制了一份账本,就藏在她的办公室中。” 第七十二章:神秘布局 账本备份 欧阳云生道:“你偷偷潜入叶美娟的办公室是为了偷取账本备份?怪不得我们再去拿账本备份时,已经找不到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你当晚潜入叶美娟办公室,她办公室的格局是否已经变化了?” 松木晴子道:“格局已经变化了,被整成了盗墓界的爆款——‘金刀洛阳铲’袁乐亭风!” 欧阳云生道:“在我们都没有进入特藏室之前,就有人已经进入了特藏室。他将一部分真品偷换出来,却并不拿走,只是摆放在了叶美娟的办公室,还进行了特殊布局。有此本领的只有袁乐亭!” 松木晴子摇头道:“当时的袁乐亭应该在盯着‘无冕号’,又不拿走文物,做这些事情是干什么?” 欧阳云生盘算了一下时间,心想:‘无冕号’当时已经到了t城海域,袁乐亭已将锅甩给了杜万祥,顺手又做了这么一票,之后便失踪了!雷霜曾经让我调查袁乐亭的失踪案,我没有答应。看来事情发展到这步,不查也不行了!还得找时机,联系雷霜。这些事情看来日本人不知道,我更加没必要告诉他们! 欧阳云生看看松木晴子道:“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当然更不知道!还有,你太大意了,虽然拿到了账本,但是却将周龙腾刚给你买的大钻戒丢在了叶美娟办公室。” 松木晴子摇头道:“我连备份账本都没有拿到!“ 欧阳云生道:“那么是谁拿走了备份账本?袁乐亭吗?他连文物都不要,却要备份账本,难不成这备份账本上才有什么惊天的秘密?” 松木晴子笑道:“是啊!中国人的事情就是这样,谜团重重,每件都不简单呢!这个游戏,我们觉得很有趣!” 欧阳云生黑脸道:“中国人本来好好的,就是你们这些盗贼来抢我们的东西。中国人为了保护这些东西,自然要想办法、设迷局。你们觉得有趣,我们却很讨厌和你们周旋!” 松木晴子道:“但是这一切确实很奇妙,比如我的钻戒就是被一股神奇的吸力吸走的!本来,钻戒戴在我手上,很紧。可是,我忽然间觉得一股很强大的像是磁场的吸力,把它吸走了。本来,那是一个很安静、很昏暗的地方。我应该看得见钻石的光芒,听得见钻石落地的声音才对的!然而都没有,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钻戒。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钥匙开锁的声音。我赶紧躲在了办公室正中的那张长桌下面!” 欧阳云生道:“来人是叶美娟?” 松木晴子点头道:“正是!她刚刚打开灯,就有一个比她还矮小瘦弱的的蒙面黑衣人从背后用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叶美娟张嘴要叫,那人却用两根手指掐着的一个细到看不清的东西,使劲在她的太阳穴上刺了一下。叶美娟哼都没哼,身体就软了下去!那人将她拖走,手法干净利索至极。从体重上分析,那人肯定是要轻于叶美娟的,肉体办成尸体又后会愈加沉重,但是那人拖动叶美娟的尸体竟轻而易举!” 欧阳云生也听呆了,张大嘴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松木晴子道:“我怕了,当时怕得很!我自认为斗不过那人,我躲在桌下,汗如雨落,过了许久,认为那人肯定离开了,才敢出来,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叶美娟的办公室,连钻戒都忘了找!所幸的是,我没有再遇到那人。当晚,我就迫不及待地离开t城!等到后来,时间充裕,我的恐惧也慢慢消除之时,我开始反思这件事情,从身高分析,她肯定是个女人。” 欧阳云生眉头紧皱,道:“莫非是雷霜?” 松木晴子道:“当我回到上海,知道陈小丽就是医生侠盗团的雷霜后,曾经也怀疑过她!但是那人显然是要高于雷霜的,雷霜的身形太过娇小!而且似乎雷霜也没有那神秘人如此之高的本领!” 欧阳云生想想朱紫兰将玫瑰花刺浸泡于毒药的画面,不得不信,却还是不能相信,温婉善良、满面病容的朱紫兰竟然是潜伏的高手!如果她真是高手,又何必装可怜,又何必让自己的女儿流落街头?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周龙腾回心转意? 松木晴子道:“我在调查周龙腾的时候,见过一次朱紫兰,我倒是觉得那身形与朱紫兰更为相似!” 欧阳云生摇头道:“你只是误导我而已,这一切根本不成立!” 松木晴子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欧阳老师不愿相信,我也可以理解!但是我曾经亲眼看到侠盗团的徐香听命于她!而且邢海楼与她似乎也有交往!” 欧阳云生难以置信,摇头道:“不会的,不可能的!” 松木晴子道:“我曾经假设过,徐香听命于朱紫兰,也许朱紫兰也是医生侠盗团的人!可是,据我所知,朱紫兰和周龙腾一起离开出生地s省后,就一直居住在t城,从未离开过。而侠盗团的人一直活跃在上海,很少来t城,最近频繁在t城出现也是因为‘无冕号’会路经t城,需要接应。所以,朱紫兰是侠盗团团员的可能性不大!” 欧阳云生冷冷道:“徐香听朱紫兰的话,是由怜生爱,和什么医生侠盗团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恐怕松木小姐不知情为何物,所以一切事情都要往阴谋权力和利益上去靠!” 松木晴子笑道:“欧阳老师懂得什么是真爱,这好极了!可是不知欧阳老师如何解释朱紫兰与邢海楼的相识?” 欧阳云生道:“朱姐姐的父亲曾经是s省的高官,邢海楼的父亲是s省的富豪,他二人本来就是老乡,相互认识也并不奇怪!如果你说发现他二人相识,并不是什么确凿的证据可以用来证明他二人之间就有阴谋!” 松木晴子道:“单纯的相识自然不能说明什么,然而我亲见他二人在一起密谋,密谋之事与你欧阳老师息息相关!” ” 第七十三章:吸尘纳土 博古通今 欧阳云生眉头紧锁道:“杀死叶美娟的人,你只是怀疑是朱紫兰,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如今你又说亲见朱紫兰与邢海楼密谋于我,我倒想知道如何亲见?如何密谋? 松木晴子道:“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周龙腾向叶美娟抱怨,说他家的黄脸婆其实并不安分,与t城医院的医生徐香过从甚密,他要想办法整整徐香,叶美娟自然是絮絮叨叨劝了他许久。” 欧阳云生不屑道:“他也向我说过类似的话,他先追求于你,又追……”,说到这里,想起简纹,胸口一疼,说不下去。停了停道:“他抛妻弃女在先,在外面花天酒地、风流快活,却不许自己的妻子找医生看病,这是何等的渣男?” 松木晴子淡淡一笑,道:“我当时的想法与欧阳老师一模一样,认定周龙腾奇渣无比。可是我又对周龙腾的发妻充满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人,又贫又病,被老公抛弃,转眼就又能获得医生的青睐。这一谜团督促着我,一定要去见见这么神奇的女人! 欧阳云生冷笑道:“松木小姐的思路真是清奇,关心的重点非常独特。我以为你只关心献宝会社、关心鎏金面具、关心医生侠盗团,原来还关心周龙腾所抛弃的糟糠的感情生活,真是胸怀宇宙、海纳百川!” 欧阳云生好一顿嘲讽,松木晴子也不生气,笑盈盈道:“作为一名女忍者,除了剑术、刀术等搏斗技能需要完美掌握外,迷惑男人的媚术也尤为重要!随时随地的学习非常关键,欧阳老师为人正派,对待朱紫兰也是一心一意的维护,这倒让我觉得我当日的判断并无错误!” 欧阳云生正色道:“男女之事除了魅惑,还有真情。除了相爱相杀,还有相爱相怜。松木小姐虽然容貌艳丽、手段高明、颠倒众生,我倒觉得你真是不懂男女之事。” 松木晴子尬笑道:“或许我是不懂!我为天皇陛下而生,为献宝会社而活,事业在我生命中的比重远远超过情爱。” 欧阳云生点头道:“这样甚好!周龙腾去报复徐香了?” 松木晴子道:“这个我不知道,我找到朱紫兰和周秀秀的住所,想查查朱紫兰的底细,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先我一步找到了朱紫兰!” 欧阳云生道:“是邢海楼?” 松木晴子道:“正是!朱紫兰见他进屋,一点儿都不惊奇,显然是极熟之人相见。只听邢海楼道:‘他已经发回电报,说近日返回t城。那老王八天天派人去码头接他,一连几日都没接到!’。 又听朱紫兰道:‘他不急着回来,给我们几日缓冲,做准备也好!你肯定魏先生说的人就是他?’ 邢海楼道:‘我们虽然掌握了驱使那干尸的秘诀,但是还不能很好地控制那两尊镇墓兽。魏先生说了,能真正驱使这二兽的只有一位‘吸尘纳土、博古通今’之人。吸尘纳土,不是他又是谁?’ 朱紫兰沉吟道:‘博古通今,好像说得也是他!我亲眼见过一次他展示神技,说博古通今一点也不为过!不过,驱使镇墓兽并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日本人也在找面具,也许只有靠他,才能从众多的面具中找到真正的那一枚!’ 邢海楼道:‘侠盗团和日本人都在寻找可以驱使镇墓兽、鉴别面具之人,我们显然比他们占了太大的先机。徐香是侠盗团之人,你切记不能泄露分毫!’ 朱紫兰道:‘事关重大,我自然万分小心!以后你我不要再接触,我们身边的眼睛太多了,一旦被人发现,这计策就要露馅了!’ 邢海楼点头道:‘我先走了!’说罢开门离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松木晴子看着听呆了的欧阳云生道:“这两个人狡猾得很,幸亏我会被欧阳老师看做无用的忍者术中的隐身术,才没被他们发现!欧阳老师,你确定他们说的人不是你?” 欧阳云生将自己所知道的前因后果相连,又想起自己在西餐厅晕倒的前一刻看到的邢海楼与徐香互对眼神的画面,不由得不信,全身都如同泡在冷水中,又寒又痛。 松木晴子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道:“欧阳老师,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现实,不过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对,邢海楼将我关入水牢,又灭我满门,招招都是斩草除根的力度。不像是要利用我的意思!” 松木晴子道:“我今日告诉欧阳老师的话,句句属实。但中间又出现了什么新的阴谋,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总觉得将欧阳老师关入水牢之人,也不是真得想要你性命,否则你也不会从水牢逃出!” 欧阳云生心跳加速,他想:松木晴子说得有理,若是将我关入水牢之人真想要我性命,又怎会故意将我安置在那间无水的牢房,故意让我看到神秘符号和逃生地图?我逃出水牢之后,若是故意要我性命,就不会安排正直的猫警长来抓捕于我!我在上海安安静静地住了这么久,t城的事情都利索了,各方势力才来寻我。不是他们先前找不到我,而是有人按了下来,等事情都明朗了,才肯把我接回去,继续完成他们的下一步目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在砧板上等待宰割,却不知准备拿我下咽的势力已经斗了多少回合?难道我真是他们口中的‘吸尘纳土、博古通今’之人?如果不想做鱼肉,我又该怎么办? 松木晴子道:“事情讲到现在,云雾渐开,我们是时候该谈谈面具了!欧阳老师博古通今,这古人的面具都是做何用途?” 欧阳云生仍然心不在焉,恍惚道:“古人的面具,用处很多。有一类面具制作得狰狞恐怖,是一些将领为了威慑战场所有,比如兰陵王、狄青戴的面具。兰陵王因为面容娇美、酷似女性,纵横沙场时威仪不够,就习惯戴着恶鬼一般的面具出征。狄青的情况差不多!” 松木晴子道:“那不像恶鬼、面无表情的这类鎏金面具,又是作何用途呢?” 第七十四章:铜丝鎏金 面具诅咒 欧阳云生道:“辽代的鎏金铜面具多是依据死者的面容锤揲而成,五官与死者真容相像,面具周边穿连有细密的铜丝,便于和头部网络连缀,是覆盖于死者面容上的葬具。据《虏廷事实》记载,契丹人死后有‘以金银为面具,铜丝络其手足”的特殊葬俗。一种说法是这种办法可以防止尸体的腐烂:另一种说法认为契丹族中使用面具和网络覆尸的部分人,可能就是萨满巫师,或萨满的信奉者。面具制作材料有金、银、铜、铜鎏金等,与面具配套的往往有网状尸服和小型玉饰件。’我以前读过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在上面曾经看到过,在古代的埃及和罗马都有类似的风俗习惯。中国早在商代就选用玉制材料作覆面遮盖身体了,但普遍使用鎏金面具的只有辽代的契丹贵族宗室。” 松木晴子赞叹道:“欧阳老师真是宝藏男孩儿,原来你不仅仅喜欢看科学杂志,还喜欢看《国家地理》,还喜欢看什么廷什么事实?” 欧阳云生苦笑道:“《虏廷事实》是一本奇书,是宋代一个叫做文惟简的人撰写的笔记,记载了许多辽人之事。原书已佚,只有少数文字留存于世间,多讲风俗丧葬,很有意思。如今乱世,最倒霉的就是宝藏,乾陵被盗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宝藏都被挖掘盗毁。照着松木小姐的言论,我这个宝藏男孩儿也迟早会被群雄逐鹿,危险重重!” 松木晴子笑道:“这个时候,欧阳老师还能幽默一把,也算是淡定之人了!你放心,如果你与献宝会社合作,我们定当保你安全!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惊喜!” 欧阳云生心想:我就算是身首异处,也不能与日本人合作。事情马上要说到最关键之处了,不知日本人接下来要让我做什么。我得抓紧时间思考逃出去的办法了!一边想,一边环顾酒窖四周,琢磨逃亡办法。 松木晴子看到他左顾右盼,仿佛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插嘴道:“据欧阳老师所言,原来这鎏金面具是辽代人用来保存尸体的?” 欧阳云生道:“我对鎏金面具的常识全部都来自于《虏廷事实》,多余的掌故并不知晓!照松木小姐所言,天皇、医生侠盗团还有朱紫兰和邢海楼都属意于其中的一枚鎏金面具,但难辨真假。我不知道你们想要的这枚面具究竟有何用途,这传言又是从何处传来?” 松木晴子道:“关于面具的传言玄乎其玄,有一种说法是,得到面具者可以起死回生、战无不胜、点石成金、主宰天下!” 欧阳云生仰天长笑,满脸讥讽道:“日本国力之所以强于我中华,是因为从明治维新后,全民上下信奉科学、锐意图强。我没想到松木小姐和你的主子们生于维新之国,竟然相信如此无稽之谈。如果那辽人的面具有如此强大的功效,辽人又如何会灭亡?” 松木晴子正色道:“待我给欧阳老师说清楚这传闻的由来!欧阳老师便会相信了!” 欧阳云生点头道:“愿闻其详!”话音刚落,肚子却因为饥饿,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他摸摸肚子,对松木晴子道:“昨天我还没有吃晚饭,就被你们带到这里!喝了些红酒,更加饿了!” 松木晴子笑道:“也对,怪我招待不周!”起身从酒架后面端出三只食盒,打开食盒一看,只见是一盒精致的日本鱼生、一盒寿司和一盒点心面菓,她将三只食盒推给欧阳云生道:“我们早已准备了食物,只是我和欧阳老师相谈甚欢,忘了拿出!” 欧阳云生环顾酒窖四周,犹豫道:“这地方又放来自慈禧墓的珍宝文物,又放红酒,还放寿鱼生、寿司和点心,是不是有点不伦不类?而且,我又不知道,你是否在这食物里投毒?” 松木晴子笑道:“投毒当然不会,我救你在先,干嘛再给你下毒?如果欧阳老师嫌这食物与文物放在一起过,那只能说你太讲究了,如今你是逃亡之人,我劝你不要在意太多!更何况,我们把所有最美好的东西放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对?” 欧阳云生朝她端出的食物望去,只见那一盒鱼生保存新鲜、摆放精美,包括三文鱼、旗鱼、鲈鱼、鲔鱼、海胆虾、牡蛎、赤贝、北极贝;寿司也是海苔油绿、米粒晶莹,看着极有食欲;面菓点心更是做得造型可爱、色泽鲜艳。于是道:“聊胜于无!”拿起筷子,品尝了几个! 松木晴子看他用食,微微一笑,道:“欧阳老师一边进食,一边听我讲讲这辽人面具的传奇!欧阳老师可知,这辽人被何族所灭?” 欧阳云生吃了一口寿司道:“金人!” 松木晴子道:“不错,金灭辽,但没有将辽全部灭掉!在辽朝即将灭亡之际,契丹贵族耶律大石率领一部分人向北进入漠北地区,后向西发展,征服了中亚的广大地区。后来,耶律大石称帝,建立西辽,成为当时中亚地区的强国。” 欧阳云生道:“松木小姐对辽代的功课可做得不是一般得足呀!” 松木晴子道:“真正研究透彻的是我们会长!西辽存在了一百多年,还是被灭掉了!” 欧阳云生道:“是啊,灭掉西辽的是蒙古人!当时的半个地球似乎都被蒙古人征服了,你们日本人不也和元朝的蒙古人打过几次仗,最后也都败了么?” 松木晴子道:“是啊,可是你知道吗?究竟是何原因,令那些打了胜仗的蒙古人都没能返回大陆?” 欧阳云生道:“是神风,也就是台风。蒙古大军两次都在返程的路途中,受到台风袭击,所有兵士全部消失!” 松木晴子笑道:“欧阳老师可曾想过,为何如何凑巧,蒙古人两次获胜,两次都被神风歼灭,全军覆没?” 欧阳云生道:“日本海峡,本来就常有台风出没,船队遇险,实属平常!” 松木晴子道:“船队遇险是平常,无一人生还,就稀奇得很了!会长曾经在购买元代文物时,意外得到一幅奇怪的画作,才明白究竟是谁替日本人报了仇!” 第七十五章:西辽面具 呼唤神风 欧阳云生奇道:“噢?是什么画?” 松木晴子道:“《忽必烈出猎图》?欧阳老师可有了解?” 欧阳云生点头道:“略知一二,所知甚少!我只知道这画出自元朝画家刘贯道之手!画的内容我在书上见过,只描绘了忽必烈打猎时的情景,你们会长从这画里又能看出什么端倪?” 松木晴子道:“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在极为特殊的情况下,画中的右上角可以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位身着辽代服装、戴着鎏金面具之人。这隐藏于画中之人每次都只出现极为短暂的时间,很快便消失不见!” 欧阳云生奇道:“是在何种特殊情况下,画中人可以出现?” 松木晴子道:“只有台风登临的日子,画中人才会出现。” 欧阳云生笑道:“这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就算是真的,也是巧合!” 松木晴子道:“不是巧合!会长发现这一奥秘后,便做了无数次的试验,果然每次都屡试不爽!一次是中国福建台风登陆,画中人出现了!一次是中国浙江受到台风袭击,画中人也出现了!还有一次日本大阪台风登陆,画中人依旧出现了!再之后,台湾发生台风、印尼发生台风,画中人都无一例外地出现,随后消失!” 欧阳云生惊讶道:“难道真有这等奇事?但这与蒙古人征日之后未能返回大陆,又有何关系?” 松木晴子道:“忽必烈在登位不久之后又征服了朝鲜,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有日本这样一个国家。是朝鲜向忽必烈告状,才让他起了东渡日本海的心思。” 欧阳云生道:“是啊,日本常常入侵朝鲜,朝鲜才会向忽必烈告状。忽必烈是位战略家,他的心思是这样的,当时南宋还没有灭亡,南宋和日本的贸易往来主要靠朝鲜,忽必烈想与其让日本的海盗屡屡侵扰朝鲜,为什么不利用那些海盗去对付南宋呢?于是他就派使臣给日本送国书,说要和日本建交。日本在接到国书后,当时的掌权者不愿意称臣。忽必烈便虚张声势地在朝鲜屯兵,想要恐吓日本人。” 松木晴子目光凌厉道:“那是当然,日本人不爱称臣、不会投降、始终没有上当!” 欧阳云生道:“松木小姐这话说得太绝对了!” 松木晴子冷笑道:“那也未必!忽必烈命令本来驻守朝鲜高丽的洪茶丘率领一万五千人,以及九百艘大小战船跨海出征日本。元军选择进攻的日本的北九州,在博多湾大胜日本。可是不久,出现了一次神风,元朝的战船大部分都遭到了失事或者损坏,据说大部分元军都淹死或者失踪,于是元军只能撤军返回。第二年,忽必烈见战争无法征服,就想派人去招降。可惜派去的礼部侍郎一到日本就被处死。因此,忽必烈十分恼怒,决定再次讨伐日本,这次忽必烈出动了大约15万人,兵分两路。陆军登陆后遭到了日本方面的截击,伤亡较大。之后海上的元军又一次遇到台风,因为战船是仓促建造所以此次损失更是惨重,于是第二次征讨再次失败了。” 欧阳云生道:“这只能说明蒙古人败于台风,又能说明什么?” 松木晴子道:“会长找到相关史料,得知西辽的最后一位萨满曾东渡日本。并在两次战争中,利用面具发出长啸,呼唤神风,重创元军。忽必烈不再伐日,这位萨满就又到了元朝,伺机报仇,并带走了面具,之后日本就失去了他和面具的消息。直到《忽必烈出猎图》出现,会长看到了时隐时现的神秘的画中萨满,才明白这萨满的魂魄已寄身于《忽必烈出猎图》中。” 欧阳云生道:“那也未必,也许是忽必烈狩猎之时,这西辽萨满就在周边窥探,被刘贯道无意中看见。刘贯道尊重史实,将其画入画中,又怕忽必烈降罪,就用了传统的‘阴天现云’的手法将其画出!” 松木晴子不服气道:“欧阳老师非要强辩,我也没有办法!” 欧阳云生道:“也罢,假设真如你们会长所构想的那样,此画暗示了神秘面具的真实存在,你所说的以上一切都成立。那么你们献宝会社的真正意图是:找到面具,利用面具呼唤神风。只要拥有了这神奇之物,别说天皇可轻而易举侵占东亚,恐怕整个世界都是他囊中之物。” 松木晴子道:“其一,天皇不是要侵占什么,他是为了*****圈得以建立。其二,事实证明,面具肯定是有的,人的魂魄可以寄于画中,面具却不能,可以呼唤神风的面具尚在中国!” 欧阳云生冷笑道:“其一,就算面具真实存在,但未必可以呼风唤雨。虽然鎏金面具内附金属丝网络,还有小孔,的确可以传音,但并不能说明可以召唤神风。其二,你们的春秋大梦做得太美了!中国如此广袤,出土的未出土的鎏金面具不计其数,你们想要找出西辽萨满的那一枚,恐怕如同大海捞针。” 松木晴子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找欧阳老师合作!罗马帝国,尚不能一日建成;天皇伟业,并更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大和民族,效忠于天皇陛下,分工不同:有人远征沙场、有人出钱出力,献宝会社的义务就是为天皇奉献珍宝,玛瑙玉石自然是好的,但是若有可以辅助天皇完成伟业的神器,无论多难找、多危险,我们都要拼命为天皇寻得!” 欧阳云生沉默半晌,问道:“合作是后话,我有一个疑问,既然这面具的秘密是你们日本人发现的,为什么侠盗团和邢海楼都在寻找这面具?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松木晴子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会长四处查找面具下落,献宝会社又与医生侠盗团这样的组织打过几回交道。医生侠盗团有袁乐亭、徐香这样的人才,自然不难得知面具的秘密。” 第七十六章:临危生智 灵机一动 欧阳云生道:“也就是说医生侠盗团想要得到面具,就是为了防止面具落到你们手里?那邢海楼和朱紫兰又是如何知道面具的事?” 松木晴子道:“不是徐香所说,便是张丰年所说。” 欧阳云生心中分析:徐香、张丰年都与邢海楼、朱紫兰走得很近。徐香与朱紫兰有情,侠盗团肯定知道。但即便这样,雷霜等人对徐香的评价依然不低,说明徐香的人品的确有可取之处,不至于卑劣到转眼就把侠盗团的秘密告诉邢海楼和朱紫兰。但若是他二人设计套话,徐香情到浓处也未必做到滴水不漏!张丰年倒是人品不好,还死在了杜万祥的仓库,恐怕与面具有关,面具之事由张丰年之口告诉邢海楼,恐怕概率更大!从松木晴子的话语看来,日本人还不知道杜万祥手中一枚面具。若是知道了,杜万祥恐怕也活不到今天。杜万祥说面具是友人所赠,却不说友人是谁?看来查面具,杜万祥是关键。只是这一信息,我无论如何不能暴露给日本人。虽然杜万祥手中的面具未必就是日本人所说的西辽面具,但毕竟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他看了看松木晴子道:“我二人聊了几个钟头了,事情的经过基本上我也弄清了!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献宝会社的第一要务是寻找西辽面具,但在其间,发现了同样神秘的镇墓兽之谜,于是松木小姐就潜伏到t城美专调查镇墓兽之谜,无疑间发现了还有几拨人参与其中,而且还隐藏着更为巨大的阴谋,为避免打草惊蛇,于是放弃追查镇墓兽,等待时机。侠盗团来美专,是为了接应袁乐亭和‘无冕号’,但袁乐亭神秘失踪,侠盗团的人除了不知何因留下的徐香外,其余人全部撤离了!至于邢海楼和朱紫兰,除了他二人的私心外,他们真正想要寻觅的是所谓‘吸尘纳土、博古通今’之人,他们认定此人是我!但是不知何故,在这关键时刻,我却被人灭门,还险些丧命!这其间的原因,连松木小姐也并不知情!” 松木晴子道:“正是!我们也很有兴趣想知道真相,如果欧阳老师肯与我们合作,我们会帮你调查真相、清除后患!” 欧阳云生道:“松木小姐之言合情合理,但我是中国人,又怎能帮你们做如此卖国求荣之事? 松木晴子道:“我劝欧阳老师不要一时意气用事,拒绝了这么好的买卖。如果欧阳老师肯与我们合作,好处自然是大大的!第一,我们不仅可以便帮助你夺回你父亲失落的军权,捧你为大帅!还可以将t城所有的零散武装势力都合并,一起归于你的麾下!到时你就是t城最强大的军阀,再无人可以与你抗衡!第二,我们会尽快帮你查出杀死你父母家人、情人恩人的凶手,帮你报仇雪恨!第三,欧阳老师不是精通鉴宝吗?我们可以帮助你,得到t城美专的所有藏品!” 欧阳云生咬咬嘴唇道:“好处的确很大!你们准备如何合作?” 松木晴子道:“宁可错,不可漏;我们到处寻找挖掘鎏金面具,已经查探过内蒙古昭乌达盟喀喇沁旗的辽耶律琮墓和辽庆陵,就是辽圣宗、兴宗、道宗三帝的陵寝,找到了不少同类面具。虽然真正的神风面具未必在其中,但是欧阳老师可以凭借闻灰鉴宝的异能,对这些面具进行鉴别,说不定可以找出神风面具的相关线索,帮献宝会社寻到面具!” 欧阳云生露出一个毫无心机的微笑道:“计划不错,但我没准备答应!还有,此事没得商量!无论给我的好处有多少,我都不会与日本人同流合污!” 松木晴子也灿然笑道:“欧阳老师太刚毅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们佩服得很!不过我忘了告诉你,你根本没得选择。你若合作,我们拿你当朋友;你若不合作,我们可以将你催眠。事关重大,我们急需面具,没时间陪你绕弯子、走歪路、逛花园,所以会长已经下了命令,就算你痛快答应与我们合作,我们也不完全相信你会说实话。为了确保你传递给我们的信息是千真万确的,我们一定要对你实施催眠!” 欧阳云生跳开几步,从酒驾上拿起一瓶红酒,砸掉酒瓶的上半部,手中握着玻璃嶙峋的下半部酒瓶,比在自己脖子上,道:“你不要过来,我杀不了你,但是可以杀了我自己!” 松木晴子向他招招手,柔声道:“欧阳老师,你何苦如此激动?你父母家人、情人恩人的仇都不报了?” 欧阳云生继续退后,额头渗出汗来,道:“与国家的事情相比,那些都是小义,国家的事情是大义,你不要过来,我不会动摇的!”一边说一边将玻璃瓶挨近自己的脖子,瓶口锋利,稍微一碰,欧阳云生的脖子便被划伤,献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松木晴子的话语越来越温柔:“欧阳老师,我劝你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只要配合我们,你想要的一切都近在咫尺!”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欧阳云生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眼前模糊成一片。他晃晃脑袋,心想:坏了,她的催眠之术如此厉害。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成为她的傀儡,完全被她控制了!绝对不能再看她的眼睛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忽然间弯下腰去,将半截酒瓶扔在地上,把头埋在怀中,大喊:“不好,我还是中了你们的奸计,你们在食物里放了毒药!” 松木晴子道:“欧阳老师,你不要再装了,食物根本就没毒!” 欧阳云生气若游丝道:“就算你们不想杀我,想杀我的人多得是……”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欧阳云生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角落里。 松木晴子道:“献宝会社的安保一向是铁板一块,没人能插得进来!欧阳老师,你不要总使用这种耍无赖的打法,否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忍者长刀,试探性地向欧阳云生刺去。 第七十七章:今夕何夕 船上奇遇 欧阳云生气忽然伸腿,猛踢松木晴子手腕,松木晴子的长刀掉在地上,短刀却瞬间拔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松木晴子将短刀比在欧阳云生脖子上,双眸温柔如水得逼近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怕被她催眠,紧闭双眼。松木晴子道:“反抗是没用的,欧阳老师。你知不知道声音一样可以催眠,我唱一首歌给你好不好?” 欧阳云生伸手去捂耳朵,被松木晴子袭击胳膊肘阻止。然后欧阳云生就听到一阵优美异常、但极有穿透力的日本民歌《四季歌》,他感觉脑子昏昏沉沉,就快要睡着了。 就在他浑噩之际,忽然感觉一只强有力的手从地板下面伸出来,使劲拽住他的脚腕,把他拽了下去。只听松木晴子尖叫一声,然后就是地板合拢的声音。 欧阳云生赶紧睁眼,却见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大喊:“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后脖颈被重重拍击了一掌,然后便人事不省了!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云生再醒来时,感觉自己躺在一张摇摇晃晃的床上,他睁开双眼,阳光刺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干干净净、但是颠簸晃动的房间内,他意识到自己是在船上,看这房间的摆设,非常熟悉,是上海到t城的轮。从太阳的位置可以判断出,现在是早晨八九点。 他晃动着起身,还没站稳,就有人推开了房间的门,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粗豪汉子,正是关越平! 关越平见他醒了,面露惊喜之色,道:“少帅,你总算醒了!”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关大哥,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关越平一愣,道:“不是我救了你,是有人把昏迷不醒的你送到了我住的旅馆,还留了纸条,让我带你回t城!” 欧阳云生道:“拿纸条来让我看看!” 关越平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欧阳云生,欧阳云生接过一看,字条上写道:“速送欧阳少帅回t城,走海路。”虽是钢笔字,却字迹遒劲、力透纸背、大开大合,似乎学的是黄庭坚的行楷。 欧阳云生毫无头绪,将字条装进自己的贴身口袋里,对满脸问号的关越平道:“字条先放在我这里!今天是几号?我昏迷了多久?” 关越平道:“今天是2月3日了,自从少帅被送到我这里,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看来这船也是刚开不久,我想去洗把脸,吃点东西!” 关越平忙道:“我陪少帅去!” 欧阳云生知道他怕自己再跑掉,点头道:“好!” 欧阳云生与关越平先去盥洗室洗了脸,然后又向船上的餐厅走去。一路上,欧阳云生感觉很多人向自己和关越平偷偷望来,但很快又都将眼神移开,恢复平静。他看了一眼关越平,只见关越平神色如常、见惯不怪,知道这些人都是关越平安插的便衣,目的就是保护自己平安回到t城。 欧阳云生心想:凭关越平的本事,绝对从松木晴子手中救不出我!救我的也不是杜万祥的人,难道还是侠盗团?救我之人,将我送到关越平手中,就是要保证我的安全,看来不是想要我的命!但是他也绝对没安什么好心,这个世界上围着我转的人,无非就两种,一种想杀了我,一种想利用我!我已经被操控了太久,不能再做他们的傀儡,这次回到t城,我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餐厅到了,欧阳云生在餐椅上坐下,点了白粥、油条、小菜,他在上海住了一段时间,习惯了顾氏父女的清淡吃法。想起了顾盼,又觉得心痛,他之前一直九死一生,没有时间伤心,一但轻松下来,悲伤便想潮水一般吞噬着他,他只觉得胸口憋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正在难受之时,忽然间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沉思,然后便是一阵浓烈异常的百合花香水的味道冲击着他的鼻翼。欧阳云生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底红花鲜艳旗袍、粉红色高跟鞋,披着银狐披肩,挎着黑色小包的女人聘聘婷婷地走进餐厅。她身材高大丰满、肤色白皙,盘着高高的发髻;一双宝光璀璨的大眼睛;睫毛显然是做过的,浓黑翻卷;鼻梁直挺,唇如烈焰。耳朵上是明晃晃的钻石耳环,脖子上挂着一串浑圆饱满的珍珠项链,皓腕上戴着金镯玉镯,满身珠光宝气。她目不斜视、一屁股在餐椅上坐下,拿起菜单,道:“点餐!”声音宏亮,神情倨傲! 欧阳云生和关越平本来各有心事,被这突然而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侵略性的女人一打扰,都不由自主分了神。 那女人伸出涂着血红蔻丹的手指,手指上是一枚硕大的红珊瑚戒指,与蔻丹之红交相辉映。只听她对服务生说:“我要这个,还有这个,还有……,都一起上吧!”竟有十样之多,一个如此出位的美女,竟然还有着如此出位的胃口,着实令欧阳云生纳闷。 他猜想这女子一定还有同伴,所以才点了如此多的食物。过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与她同桌,食物却陆续上齐了。凯撒沙拉、焦糖炖蛋、三明治、双皮奶、巧克力蛋糕、炒米粉、小笼包、肠粉、水果拼盘、咖啡,整整十样,中西结合、搭配合理、营养面面俱到、花式琳琅满目。那女子一会叉子、一会筷子,一会儿干脆用手,吃得不亦乐乎。 欧阳云生看傻了眼,摇摇头,几口吃完自己的早餐,转身离去! 关越平追了出来,笑道:“遇到了一个如此能吃的娘们,也真是有趣!” 欧阳云生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想去甲板上看看!” 关越平道:“也好,我陪少帅去!” 二人来到甲板,只见甲板上净是看海景之人,远处角落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转瞬而逝,但欧阳云生已然看清,那人便是雷霜! 第七十八章:与众不同 又是美专 欧阳云生望着雷霜消失的方向,心想:虽然你也可能是另有目的,才与我同乘一船的,但我宁愿相信,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在这里出现。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又是一阵浓郁袭人的香水味飘来,他重重打了个喷嚏,只见早上出现在餐厅的那个彪悍美人又出现在了甲板上。这次她身穿宝蓝色旗袍,外穿褐色貂皮大氅,脚踏黑色高跟鞋,高高盘起的发簪上是一支亮闪闪的纯金玫瑰簪。欧阳云生不理解她只是吃了顿早饭,干嘛要换衣服? 只见那女子将挎在肩膀上的相机取了下来,调整了一下,在甲板上左拍右拍,一会儿拍大海,一会儿拍海鸥,一会儿又派甲板,拍了一阵,嘟哝着嘴自言自语道:“什么都拍了,就是拍不到自己!”忽然间她又笑了,眼睛在甲板上逡巡一圈,然后径直向欧阳云生走来。她背后的角落里藏着两名漕帮之人,本来都小心翼翼地盯着欧阳云生,看到这女子大步向欧阳云生走来,一时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么,都张大了嘴巴,只知道驻足观看,忘记了掩饰身份。 欧阳云生只觉得身边的关越平紧张起来,似乎还把手伸向怀中掏枪。欧阳云生一来想误导一下那漕帮的两人,一来想看看这女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笑吟吟地等着那女人走近。 那女人走到欧阳云生面前,将相机递给欧阳云生道:“先生,麻烦你帮我拍张照片!” 欧阳云生笑道:“会拍照的人并不多,这一甲板的人,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我会拍照?” 那女人眼神魅惑,笑道:“你真想知道原因?” 欧阳云生点点头。 那女人道:“因为你最帅!” 关越平插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干嘛没来由的,来撩我家少……少爷?” 那女人不看关越平,却对欧阳云生道:“你家的下人可真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拍张照片,他却说我想撩你!对于我这么美丽的小姐,你们是不是太无礼了?” 关越平刚要翻脸,却被欧阳云生制止,欧阳云生对那女子道:“小姐误会了,他不是我家下人,他是我的兄弟。小姐说得对,我确实会拍照,确实该为您这么美丽的小姐拍一张照片!”一边说一边接过相机。 那女子傲慢一笑,站在桅杆前搔首弄姿,摆好了姿态。她显然是常常拍照之人,姿势做得妩媚而自然! 欧阳云生拿起相机,左右调胶,为那女子连拍了几张,然后将相机还给那女子。道:“希望小姐满意!” 那女子笑道:“那你人这么有气质,照相技术定然不错,我相信你!” 欧阳云生道:“多谢小姐!” 那女子秋波一横道:“你这人倒有趣,你为我拍照,倒要谢我!” 欧阳云生微笑不语。 那女子又道:“你是t城人?” 欧阳云生道:“正是!” 那女子道:“我叫韩静好,是t城美专新聘的教师,如果先生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可以到美专来找我!” 欧阳云生心道:又是美专!莫非这女子是邢海楼的人?来者不善,她如此高调地出场,真不知还有什么阴谋,我得多加小心!脸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好!” 欧阳云生与关越平回到房间,关越平劝道:“少帅还是要多加小心,这个女子行事诡异,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 欧阳云生道:“谢谢关大哥提醒!刚才那女子的身后藏着两名漕帮之人,一直盯着我们,我与那女子搭讪,正好乱乱他们的视听!” 关越平恍然大悟,道:“军中一直都传少帅聪明,今日看来,果然传闻说得没错!少帅不仅聪明,人还谦虚有礼,赵旅长说得对极了,只要少帅回去掌权,一定比那个翁振东强百倍!” 欧阳云生知他夸自己谦虚有礼,是因为自己在那韩静好面前维护他,心想:他为人倒也诚恳,有些事情可以先向他问清楚。于是道:“关大哥,现在军中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 关越平愤愤道:“翁振东心胸狭窄,比起大帅来不知差了多远。赵旅长原属桂系,不是大帅嫡系,被他早就排挤到角落里。他不止挤兑赵旅长,只要不是他的亲信,他都猜忌打压,军中怨声一片。只是大家势力相当,谁也不服谁,难以齐心合作。赵旅长常说:‘只要有大家都服之人出来号召,定能推翻翁振东!’少帅当然是最好的人选,只是那时少帅是通缉犯,谁也不敢触犯民国的法律,把少帅找回来,后来巡捕房给少帅正了名,说少帅没罪,我便第一个出来请缨,要接少帅回去!” 欧阳云生心想:这赵旅长果然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军中现在是一盘散沙,我若回去,翁振东第一个想要我性命,未来的道路仍旧是九死一生!我若再不铁血冷心,恐怕只有尸首异处一个下场! 关越平见他沉默不语,道:“少帅也不用担心,赵旅长知道我找到少帅,派了很多兄弟来支援我,分散在这船中各处,一定确保少帅平安返回t城!” 欧阳云生点头道:“关大哥有心了!自我上船以来,关大哥对我寸步不离,自然是要贴身保护我,欧阳云生感激万分!” 关越平道:“少帅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欧阳云生道:“我……顾氏父女都死于枪下,关大哥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关越平惊讶道:“他们都死了么?难道是翁振东的人杀的?漕帮的人不大可能吧?” 欧阳云生心想:看来松木晴子的人处理得干净利落,外界还不知道顾氏父女的死讯。现在船上有漕帮的人,有侠盗团的人,却不知道有没有日本人?松木晴子看着我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脱,难道不来寻我么? 关越平和他想的是类似的问题,只听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是翁振东的人杀的?按道理,他肯定会派了人来寻少帅,可是我到现在也没见过他的人?” 第七十九章:奇怪女子 高调吃货 之后两日都没有什么异样,除了又在船上撞见远远跟梢的t城巡捕房小邓外,欧阳云生所发现的最奇怪的人就是韩静好了。她一会儿中式旗袍,一会儿西洋裙褂;一会儿钻石闪耀,一会儿名表夺目;一会儿大快朵颐地享受西餐,一会儿又津津有味地品尝中餐;一会儿在甲板上拍照流连,一会儿又在棋牌室招呼桌球、麻将。还真仿佛没有她不热爱的,也没有她不会的!还有好几次热情地给欧阳云生送来水果和巧克力,欧阳云生一开始推脱不收,后来也就却之不恭了! 关越平非常看不惯她的行事,道:“这就地地道道一个吃货,要是哪个男人娶了她,早晚被她吃得倾家荡产!” 欧阳云生笑道:“我想她不用男人养,她说她要去美专当老师,可是美专老师那点薪水根本不够她如此挥霍。我想她家底儿很丰厚,去美专当老师也就是找个事情打发时间!” 关越平道:“她能当屁个老师,教学生什么,教学生吃吗?她若真是有钱人,又为何一个随从都不带。我看她就是哪个大官或大富豪的情妇,卷了人家的钱,到美专去避风头。” 欧阳云生摇头道:“若是捐款潜逃的情妇,行事不会如此高调!” 关越平道:“我看她是命好,跟咱一条船,咱船上都是保护少帅的便衣,所以治安出奇得好。如果她坐别的船,就凭她如此露富,早被人杀了劫财劫色了!” 欧阳云生叹道:“是啊!咱船上不止埋伏着咱的人,还有漕帮的人、巡捕房的人,说不定还有翁振东的人,t城的势力倒有一半集中在了船上。” 关越平挠挠头道:“是啊,少帅太重要了,整个t城都在围着少帅转!那吃货娘们,天天跟蜜蜂蝴蝶一样围着少帅转,我怕她心怀不轨,少帅还是躲她远些为妙!虽然她相貌不差,少帅的心上人又刚刚……但是就凭少帅这样的人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绝非难事,您可一定不能被这吃货狐狸精迷惑!” 欧阳云生淡淡一笑,道:“关大哥规劝得对,我一定离她远些!” 话音未落,便有人敲门,关越平立马进入戒备状态,一手伸入怀中,以确保随时拔枪;一手将门打开,门外却是一身杏黄洋装,戴着夸张的大草帽的韩静好。 韩静好对目瞪口呆的关越平道:“让开一下,我找你家少爷!”说罢,用丰满的身体将关越平挤到一边,拉起欧阳云生的手,道:“你跟我出来!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欧阳云生被她的呛鼻的香水味所袭击,喷嚏一个接着一个,打得直不起腰来,眼睛都红了。 关越平再也看不下去,一把将韩静好拉着欧阳云生的手扯开,道:“你知不知道,你克我们家少爷!他一见到你,就生病不舒服,平时在别处遇到你也就罢了,只能算我们倒霉,今天你蹬鼻子上脸,还找到我们房间来谋害他!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静好也生气道:“你这个老粗,什么都不懂!这叫香水过敏,你知不知道?他只是不习惯我的香水味而已,跟克不克有什么关系?我是什么人?我再告诉你一次,你听好了,我叫韩静好,新聘的美专老师!” 她冲关越平嚷嚷完之后,然后立马换了副温柔神情,对欧阳云生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闻香水过敏,我去洗个澡再来找你啊!”说罢翩然而去,只带走了一阵香风。 欧阳云生这才平静下来,一边喘息,一边道:“她说得也没错,我确实是过敏!” 关越平则恨恨道:“还韩静好?既不安静也不美好!她爹真不会起名字!” 欧阳云生噗嗤一声笑了,道:“关大哥也真是幽默!” 关越平道:“也不知道那些兄弟们是怎么做事的?怎么允许这疯疯扯扯的娘们儿靠近少帅的房间?” 欧阳云生道:“估计兄弟们已经摸清了她的底细,看她没什么问题才放松警惕的!” 关越平道:“今天下午,就到t城了,这个时候恐怕是最危险的时候,我们得打起十二分的注意来!我去和保护我们的兄弟说一声,不许这个女人再接近少爷您!”说罢,出了房间。 欧阳云生见他离开,便想静下心来仔细想想自己回到t城后,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军队内讧。赵旅长为人可比关越平狡猾得多,如果斗得过翁振东,自己就是他手中的牵线木偶;如果斗不过,自己第一个会被拿出来献祭,所以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堪忧。除了赵旅长和翁振东,其他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日本人、侠盗团、邢海楼、漕帮、巡捕房、还有军中各派的势力,都对自己不利。唯一能帮自己的,只有毛斯理和简纹、唐森,但是他们的势力都太弱,不一定有用,说不准还会被自己连累,所以不能惊动他们!未来的凶险之路,只有自己一个人去走。想到这里,心中纠结,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正在惆怅之际,忽然间眼前一闪,看清地上躺着一件光灿灿之物。走过去一看,是一枚白金镶着碎钻的耳环掉在地上,因为比较袖珍,又掉在角落里,所以自己刚刚才发现,应该是刚才来闹了一通的韩静好掉在这里的。 欧阳云生将耳环捡起来,心想:自从在上海被那个姓常的黑胖子打了鼻子之后,我的异能便变成只能看到未来之事。但是也不全然如此,我给杜万祥鉴别鎏金面具时,所拥有的异能是只能看到过去之事,但我看到的却是未来之事。我帮徐悲鸿先生鉴别《八十七神仙卷》的时候,当时所拥有的异能是只能看到未来之事,但是我看到的却是朱姐姐用毒液浸泡玫瑰花刺的场景,分明又是过去之事。看来,异能这东西也会因鉴别的物品不同,随机转换。反正我也不知道,这韩静好是什么身份,现在她掉了耳环,我就再用一次异能,查查她的底细! 第八十章:上海欢场 歌女情妇 欧阳云生见那耳环的碎钻沾染了些灰尘,便将耳环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嗅,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画面:茫茫夜色里,霓虹闪烁的上海夜总会百乐门如同一个亮晶晶、圆滚滚的大球,吸引着络绎不绝的路人。百乐门中灯火辉煌、纸醉金迷、人声鼎沸、川流不息,一个身穿白色西装、抽着古巴雪茄的瘦高男子坐在百乐门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看着舞台上的歌舞,正是简纹的父亲简义。欧阳云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穿着露背红裙、戴着金色假发、浓妆艳抹、花枝招展、声音宏亮,又扭又摆在台上唱歌的正是韩静好!简义虽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但眉头紧皱,吞云吐雾地抽着雪茄。 韩静好唱完歌,在掌声中下台,坐到简义旁边道:“简先生,我看你今天有些不高兴呀!” 简义道:“露西,你天天在这里抛头露面,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不如和我回t城吧!” 韩静好摇头皱眉、风情万种地摆手笑道:“n!我在上海呆惯了,不想去t城那种土地方!” 简义不悦道:“t城还算土地方吗?露西小姐的眼光也太高了!t城是我的地盘,你若去了t城,会比现在风光多了!” 韩静好噘嘴道:“你说得虽然不错,但是我在上海红透了半边天,在t城又没人认识我!去了之后,没人和我说话,我会被闷死的!简先生,你若是真爱我,就给我在上海买套别墅,想我的时候就来看我,不就行了!” 简义冷笑道:“露西,你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好了!我给你买幢别墅,方便你养小白脸吗?” 韩静好笑得喘不过气来,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好,我和你回t城!不过,你得让我体体面面地和你在一起;还有你得给我找份工作,因为我怕闷!不想做你养在家里的金丝雀!” 简义道:“你放心,我在t城有头有脸,你不想体面,我也得让你体面!工作的事情好说,我的公司多得是,你随便挑一间就行!” 韩静好摇头道:“n,n,n !我不懂做生意,不去你的公司。再说了,去了你的公司,就是你的下属,我干嘛要听命于你?说不定还会被爱拍你马屁的职员监视,一点自由都没有” 简义又皱眉道:“那你想做什么工作?除了唱歌,你还会干什么?” 韩静好道:“我热爱艺术啊!我有绘画基础!我父亲是给广告公司画广告宣传画的,若不是他死得早,我也不会干这行!” 简义眉头展开,道:“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我女婿是t城美专的校长,这样吧,我介绍你去t城美专当老师可好?” 韩静好笑得花枝乱颤,道:“真亏你想得出来!你的这个主意太棒了!到时候我和你女儿在同一所学校工作,她就不会嫌我出身低了。嫌弃我,就等于嫌弃她自己!” 简义叹道:“行了,你愿意就好,这样吧,我先回t城,等到都办妥了,我就给你下聘书!然后派人来接你!” 韩静好摇头道:“不好,你若派人来接我,我的底细不就泄露了?我自己坐船去t城,当了美专的老师后,再与你名正言顺地谈恋爱,这样岂不更好?” 简义道:“我是怕你自己去会有危险!” 韩静好笑道:“我闯荡江湖这么久,什么世面没见过,怎么会有危险?你若不答应我,我就不去了!” 简义道:“好,好,好,都依你。到时我派人去码头悄悄接你,这总可以了吧?” 韩静好面目含春,将胳膊搂在简义的脖子上,道:“还是你疼我!” 简义将她的胳膊拿开,道:“还是得主意点!你若谢我,就陪我去吃宵夜如何?” 韩静好笑道:“当然可以,我正好饿了!简先生,我很能吃的,怎么办?” 简义悄声笑道:“你就算把整个上海都吞了,我也养得起你!不过晚上你就知道了,我比你更能吃,因为我能吞下你!” 韩静好道:“谢谢简先生,给了我韩露露另一种人生,我好喜欢,好期待,觉得好刺激!” 简义道忽然道:“不行!” 韩静好吓了一跳,问道:“什么不行?” 简义笑道:“名字不行!我给你改个名字,从明日起你就叫韩静好吧!” 韩静好赞道:“这个名字好,我喜欢!” 简义看着她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欧阳云生从画面中回神,心想:奇怪了,我的异能什么时候又从预知未来变为了可以看到过去?这几日,鼻子最不舒服的时候就是闻到韩静好香水味的时候,莫非我的异能又被她的香水味熏得转变了方向?她的香水味简直和白刺猬屁是一个等级的!原来她是简先生的情人,看不出,简先生如此高贵儒雅的一个人,口味还真是重。选女人的品味,比我爹差远了!关大哥说得不对,没人敢对韩静好起歹心,不是因为保护我的人,肯定简义还在船上安插了保护她的人!关大哥说得也不是全部不对,我是得离她远些,和她搅和在一起,肯定会被简先生知道,到时简纹该如何想? 简纹,他想起简纹又伤心。简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我还有顾盼,她虽然已经不在人间了,但是她肯定不喜欢看到我和韩静好走得太近。韩静好?简先生真有想象力,怎么给这个韩露露起了这么一个完全和她不搭界的名字?用关大哥的话说是,既不安静又不美好,难道简先生是在讽刺她么? 想到这里,欧阳云生捏捏手中韩静好掉下的那枚耳环,心道:我绝不能再靠近她了,若是被简先生的人看到,我把耳环还她,会产生误会的!这枚耳环我留着,也许今后还有用!一边想,一边将耳环装进贴身的口袋里。 欧阳云生正在沉思之际,忽然间感觉船体发生了巨大的晃动,自己站都站不稳了! 第八十一章:偶遇海难 神秘船员 正在船颠簸摇摆不定之际,关越平推门进来,脸色慌张。 欧阳云生道:“关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关越平道:“我问过船员了,现在已经到了‘无冕号’失踪的海域了,自从‘无冕号’失踪后,船只一到这里就如同经过旋涡一般,颠簸摇摆。船员们都说,这里的海底最近不知被什么怪物砸了个漏斗出来,命好的船只就跨过去了;命不好的,就掉进去了。‘无冕号’就掉进去了!船员们都在那里拜妈祖呢!” 欧阳云生心想:不对呀!‘无冕号’明明被袁乐亭盗了,连同船上的文物一并送给了杜万祥,我爹与杜万祥合作之后,这些文物就被藏到了t城美专。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袁乐亭倒是失踪了,难道和这漏斗有关?那船现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还在杜万祥手里?我爹被北洋政府治罪,杜万祥却一点儿没收到冲击,这其中定有古怪,等回到t城,我要找到杜万祥好好问问。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故意套关越平的话,道:“不对呀,北洋政府不是都说‘无冕号’是我爹盗的,为此还收了我爹的军权,怎么又有漏斗吸船之说?如果‘无冕号’真得掉进了漏斗里,那我爹岂不是很危险?” 关越平道:“大帅本来就是被奸人所害!少帅,等你回去后一定要给大帅报仇!都怪那张该死的纸条,非让我走海路,我都怀疑那纸条是翁振东的人留给咱的!现在后悔也晚了,保命要紧,你先跟我出去,到甲板上穿救生衣。”说着拉着欧阳云生,夺门而出,奔向甲板! 甲板上三五成群都是逃命之人,有着急穿救生衣的、有因为颠簸呕吐不止的,还有跪下来分别向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八仙、龙王、妈祖、黄大仙、关公、耶稣、圣母玛利亚祈祷的。 韩静好跪在一个大行李箱旁呕吐,粉色的旗袍套着救生衣,显得那么不伦不类。欧阳云生有逃出水牢的经验,这点颠簸当然吓不到他,他观察了一下周围海域,知道这里已是近海,离t城码头并不是很远,实在是没什么危险;但却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连台风都刮不进来的海湾,会忽然产生如此大的波动? 忽然间,他听见背后传来韩静好的声音:“船员哥哥,你救救我们!”转身望去,只见韩静好拖住一位船员的手臂,央求道:“我不会游泳,一会儿若船沉了,你一定要救我!还有我这箱东西!” 被她拖住之人是一个消瘦白皙的中年男子,穿着船员的衣服,唇上留着两抹美须,气质有点像徐香,但比徐香还生得英俊。 他轻轻一使力,挣脱了韩静好的纠缠,轻声道:“小姐莫怕,不会有事的!若出了事,我一定救你,可好?” 欧阳云生觉得奇怪,船员常年风吹日晒,大多皮肤黝黑,可这位船员却肤色白到透明,倒像常年不见阳光之人! 他正思索,却听韩静好道:“你一定救我,还有这箱子!” 那船员还没插话,却听关越平不耐烦道:“三八,你瞎嚷嚷什么?不是只有你的命是命,还让人家保护你的箱子,做你的千秋大梦吧!你听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吗?海难来了,第一个扔的就是箱子!” 若不是情况危急,欧阳云生都要笑出声来了,关大哥分明看这韩静好不顺眼,还拿什么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来吓唬她。关大哥不知道,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和海难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听韩静好站起身来,喊道:“大老粗,你说谁是杜十娘?”这次既不吐,也不晕,声如洪钟、稳如泰山、毫无畏惧! 关越平也顾不上保护欧阳云生了,挺起胸脯站稳道:“你说谁是大老粗?我看你才是个泼妇!” 两个人吵成一团,无意中减轻了所有船上旅的畏惧。那船员见势头混乱,倒退两步,转身离开,腿脚利索,步履轻盈。欧阳云生见他离开,关越平又一心一意吵架,根本顾不上管自己,便顺势跟着那船员。 那船员非常机警,显然知道欧阳云生在跟踪他,左绕右绕,绕到船尾无人处,趁欧阳云生一个不备,纵身跃起,直接翻过桅杆,跳入大海,那入海的姿势竟如捕鱼的水鸟入水般轻盈流畅,不留痕迹。 欧阳云生望向波涛滚滚的大海,空见茫茫一片。 说来也怪,那人入水后不多久,海浪渐平,船也不颠簸了,船上的大喇叭传来广播:说危险警报已解除,请乘们返回房间! 欧阳云生快步回到甲板上,只见关越平正在到处在找自己,韩静好已不知去向! 关越平看到自己,长舒了一口气,笑逐颜开道:“少帅,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翁振东的人带走了!” 欧阳云生道:“船一晃,我被人群冲散了,跟着人流到了船尾,警报解除了才得以回来!” 关越平道:“回来就好,就快靠岸了,我们回去收拾东西!” 欧阳云生点头答应。 船只靠岸,欧阳云生在关越平的护送下,排队下船,这才看清原来保护自己的人有二十多位,除了四名在前面开道外,其余都规规矩矩站在了自己和关越平身后。他努力在人群中寻找侠盗团、漕帮和巡捕房的人,居然一个都没看到!站在他身旁的关越平也眼珠子乱转,显然是在找翁振东的人,好像也没什么收获!依然显然鲜艳的仍是韩静好,只见她身穿水绿色旗袍,银鼠貂皮小袄,提着略显沉重的箱子下了船,刚刚下船,就被一个高大魁梧、身穿黑色西装的汉子接过行李箱,请上了豪车。那汉子欧阳云生熟悉得很,正是给简纹当司机的唐森! 韩静好看欧阳云生向自己这边望来,连忙挥手,一边挥手还一边忘不了瞪几眼关越平。唐森默默地看着欧阳云生,忽然立正,给他行了个军礼! 第八十二章:大帅标配 三样宝物 欧阳云生冲他默默点点头,心想:看来唐森在简家很受信任,否则简义也不会派他来接韩静好!来的人是他正好,若是别人看到韩静好冲我眉来眼去,定会告诉简义,我虽不怕,却也不想惹这麻烦。转念又一想:唐森为什么不给简纹开车了,莫非是她嫁给邢海楼之后,邢海楼顾忌唐森是我的人,所以不再用他? 这时,却听关越平道:“少帅,上车吧!”赵旅长没来,却也派了车来接欧阳云生,欧阳云生看看t城码头的碧海蓝天,想起自己从上海美专初回t城时的情景,同样一片大海、同样一个码头,物是人非。唐森还在,老秦却早已去世多时!自己同样有人来接,却再不是自己的父亲。在家等着自己的,也不是自己最爱吃的菜,而是不知滋味的鸿门宴和生死未卜的前途! 欧阳云生轻叹一声,上了车,关越平与两名保镖与他同乘一车,欧阳云生问:“关大哥,我们去哪里?” 关越平道:“回大帅旧居,这宅子一直被赵旅长握在手里,没敢动过分毫。如今为迎接少帅回来,已经收拾干净。赵旅长说了,如果少帅不嫌里面……被巡捕房的人祸害过,就可以仍住在老宅。若是少帅嫌弃,我们马上替少帅寻找新居。” 欧阳云生知道他想说如果自己不嫌弃旧宅是凶宅,就可以继续回去住,又怕此话刺耳,就推说这宅子被巡捕房祸害过。于是点头道:“不妨事,我父母家人虽然都在宅中故去,但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怕,也愿意陪陪他们!” 这话说出口,欧阳云生只觉得车内气氛一紧,他想:自己身怀异稟,通神通鬼,又经历颇多,见惯不怪,其他人难免听起来瘆得慌,还是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便道:“赵旅长在何处,我应该去谢谢他!” 关越平道:“赵旅长就在大帅老宅等少爷!” 欧阳云生点头道:“好!” 关越平道:“少帅,我们在船上,你管我叫关大哥,我感激得很!但是已回t城,军阶严密,关某再不敢和少帅称兄道弟。若被赵旅长知道,也定会重惩关某,还请少帅以后管我叫关营长!” 欧阳云生道:“关营长说得甚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关越平道:“少帅,赵旅长在大帅府周围安插了重兵,一定保你周全!” 欧阳云生点头道:“有劳赵旅长了,一会儿我见到他,会当面谢他!” 汽车开进大帅府,院子井然,没什么变化。赵旅长就站在院外等候,他是一个大高个、络腮胡子,方头大耳,很有气势,一看见欧阳云生下车,就热情地迎上来,拉着欧阳云生的手道:“少帅,我们可把你盼回来了!少帅,我们进屋谈!” 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欧阳云生迎进大厅。 欧阳云生环顾四周,果然陈设家具,没什么变化,只是看起来冷清了不少。 赵旅长道:“一切都按照原样布置,没敢枉动!” 欧阳云生点头道:“这样甚好,赵叔叔救命之恩,欧阳云生感激不尽。” 赵旅长是个天生的戏精,热泪盈眶道:“少帅气了,自从大帅被人构陷遇害,少帅下落不明,我们弟兄天天食不下咽,但碍于局势,不得不表面上服从于那翁振东,背地里却与他虚与委蛇。私下里一刻不停地打探少帅下落,今日终于迎回少帅,实在是我们兄弟的一大喜事啊! 欧阳云生在心里赞道:成语用得不错,看来这赵旅长的秘书还有点才学!我也得配合一下他! 于是也热泪盈眶道:“赵叔叔,若我父亲在九泉之下知道你如此忠诚,又救了我的性命,必定欣慰。还有关营长,这次为了救我,没少出力!” 赵旅长道:“是!关营长立此大功,我恳请少帅同意,擢升他为团长!” 欧阳云生心中评价:赵旅长收买下属干脆利落,是干大事情的人,我也得快些代入角色了!于是点头道:“一切都听赵叔叔的!” 赵旅长摇头道:“少帅错了,从今往后,你是我们的领袖,你说晋升谁就晋升谁!还有,军中等级森严,少帅不能再叫我赵叔叔啦,叫我赵旅长就可以了!” 欧阳云生点头道:“赵旅长说得是,从今日起,关越平营长晋升为团长,赵兴旅长晋升为师长!” 关越平连忙道谢,赵兴哈哈大笑,道:“我有三件东西送给少帅,今日正好用得上!少帅请看!” 话音未落便有三个兵士端上三个蒙着红绸的金色托盘,看起来倒像是给皇上的进贡之物。 赵兴得意非凡道:“请少帅一一观看!” 欧阳云生掀开第一个托盘的红绸,发现里面是一顶军帽、一件披风和一身戎装。 赵兴道:“戎装、披风、军帽完全按照少爷衣柜中的衣服裁剪缝制,少爷穿上试试!” 欧阳云生点点头,穿戴之后,面向众人。 赵兴赞道:“英气勃勃、满身威严!” 少帅戎装果然非常合身,欧阳云生在镜中看看自己,军装衬人、器宇轩昂、风姿挺拔,就连那道疤痕都显得恰到好处。只是这张面庞陌生得很,连自己仿佛都不太认识!那个背着画架,穿棕色西服、戴墨绿领结和鸭舌帽的少年越来越模糊。 欧阳云生不忍再看,掀开第二个托盘的红绸,里面却是一尊玉刻的大印,欧阳云生拿起印台翻看,只见赫然“欧阳云生”四个楷体大字!他点头道:“赵旅长想得如此周到,连大印都刻好了!” 赵兴笑道:“知道少帅是文化人,特意找最好的制印师父刻的,玉也是上好材质!” 欧阳云生点头道:“正是,是上等的白玉。” 赵兴笑道:“我今日赠给少帅的,都是大帅标配,明日,帅印正式启用。我们就不能唤你少帅了,要堂堂正正地唤你大帅了!少帅,你再看看这第三样宝贝!” 欧阳云生点点头,掀开第三个托盘…… 第八十三章:风起云涌 硝烟弥漫 欧阳云生掀开第三个托盘上覆盖的红绸一看,只见里面装着一只乌黑的手枪。 赵兴道:“少帅,军人不能无枪,这把枪是我们军中最好的,盼望少帅能拿着这把枪带领兄弟们铲除邪佞、开疆扩土、乘风破浪,重振大帅声威!” 欧阳云生伸出颤抖的双手,将那把枪拿起,心中翻江倒海,心道:拿起这把枪,就回不了头了!以后过得便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再不能心软犹豫、风花雪月! 在所有兵士热切的眼神期待下,欧阳云生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到一个阴沉的声音说:“你这个赵小气,这么烂的枪你也拿得出手?” 欧阳云生只觉寒意袭来,胸口忽然间像被用大锤锤了一下般,疼痛异常,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关越平关心道:“少帅,你怎么了?” 赵兴却朝来人怒目而视,高声道:“翁振东,你使什么妖法?把少帅弄病了!” 进来之人中等身材、一身戎装、五十多岁年纪,豹眼鹰鼻,双目炯炯、气势凌人,正是欧阳大帅生前的副官翁振东。 翁振东看看嘴角仍留有一抹血迹的欧阳云生道:“赵兴,少帅一直被你的人把持,如今身体抱恙,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恶人先告状,诬陷我坑害少帅。你到底要不要脸?” 赵兴道:“少帅一直好好的!你一来,他就这样,听闻你和民间妖人勾结,这定是你使的妖法!” 翁振东脸色一沉,道:“赵兴,你莫要猖狂到连军纪都忘干净了,你一个区区旅长,在少帅和我面前叫嚣,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赵兴怒道:“少帅有命,我已经是师长了!你和别人勾结在先,背叛了大帅,今日少帅回来,依照军纪,就该要了你的脑袋!” 翁振东道:“少帅明鉴,我当日确实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若我不接管军队,川军就会被褫夺番号。他们这些滇系桂系的杂牌军自然乐得回老家,可大帅一生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为了保住川军,我忍辱负重,今日终于等到少帅回来!” 赵兴怒道:“你既然这么盼着少帅回来,怎么不派人去接少帅回来?” 翁振东道:“我怎么没去接少帅?你心知肚明,为了抢功,我派去接少帅的人都被你暗杀了” 赵兴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关越平道:“翁副官,你胡说,我从未见过你的人!” 翁振东冷笑道:“赵兴的好多勾当,恐怕你也不完全知道!” 欧阳云生将嘴角血迹擦净,道:“翁副官,你称我为‘少帅’”,表明承认我在军中的地位,对吗? 翁振东道:“那是自然,大帅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明,少帅是他的继承人,我当初接手兵权确实为了保存川军,一片丹心、日月可鉴!我看着少帅长大,自然心向大帅,比这些半路窜出来的杂牌军要忠诚得多!” 赵兴冷笑道:“放屁!” 翁振东道:“大帅出事之时,少帅不知去向,我是临危受命,这件事的始末,少帅还可以细查,千万不要听信小人的唆摆!” 欧阳云还生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会详查!” 赵兴急道:“少帅,你不要听信他的妖言!” 欧阳云生道:“赵师长莫急,我一定查清真相。至于赵师长和关团长的救命之恩,欧阳云生铭记在心!” 翁振东冷笑道:“是救命还是催命,还不得而知呢?” 赵兴和关越平一起喊道:“你说什么?”但语气却大不相同! 翁振东拍击手掌,进来两个兵士,也学赵兴的样子,端着金色托盘,上面盖着红绸。 翁振东道:“请少帅看看这两件东西!” 欧阳云生见一件是父亲生前的真正帅印,另一件却是父亲留给自己,却被自己丢失在上海的金枪。 欧阳云生一见此枪,满脸悲愤,他心想:我还纳闷自己为什会心疼吐血,原来又是这把枪。这枪是不祥之物,我的父母家人、恩人爱人都死于枪下,所以我才会每件此枪,都如此痛楚! 他将目光射向翁振东,一字一句道:“不知翁副官从哪里得到这把枪?这枪下的人命,究竟是何人所杀,也请翁副官一并说清楚!”他一边说目光一边环视众人,最为紧张不自然的倒是赵兴! 翁振东道:“这金枪是我派往上海的人从赵旅长,不,赵师长的刃手中夺来的!我的下属认得这枪是欧阳大帅心爱之物,就赶紧通知我,我知道大帅把这枪给了少帅,今日便物归原主、完璧归赵。” 赵兴急道:“你胡说八道,我的人怎么没向我提过这把枪,和什么枪下的人命?” 关越平道:“少帅,我们确实没见过这把枪,也没见过翁副官的人!” 翁振东道:“关团长没说错,你确实没见过。但是有人见过,因为赵旅长派出的根本不止你这一批人!” 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赵兴,赵兴双眉抖动,额头青筋跳跃!喘着粗气道:“翁振东,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见我接回少帅,就要从我手里截胡!” 翁振东慢条斯理道:“截胡得有截胡的资本才行,赵师长,你一手好牌,却打了个稀烂!本来你请回少帅,全军都得感谢你才对,但是你不该派人杀了古董店那四人。开古董店的父女有恩于少帅,我从小看着少帅长大,知道少帅是重情重义之人,你杀了少帅的恩人,还指望少帅做你的傀儡吗?” 欧阳云生脸色铁青,对赵兴道:“赵师长,翁副官说得是真的吗?” 赵兴强辩道:“当然不是!我若是杀人,为什么不让关团长一并解决,干嘛还要再派一批人去?” 翁振东道:“因为你也不是很信任关团长!少帅不忍丢下古董店的父女,滞留上海不回。你心急如焚,就命你派去监视关团长的那一拨人杀了古董店的父女,夺走了金枪,我说得没错吧?” 赵兴吼道:“你胡说!少帅,你不要信他!一切都是他嫁祸给我的!” 第八十四章:一枪复仇 少帅黑化 欧阳云生面如寒霜,对赵兴道:“我再问你一次,古董店的人是谁杀的?闯入我卧室,夺走我金枪的人,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又是谁派去的?“ 赵兴指着翁振东道:“是他,都是他干的,他要瓦解少帅对我的信任,所以栽赃于我!” 翁振东道:“我有人证!带他上来!” 翁振东的属下带上一人,翁振东看看那人道:“白四,你说,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样的?” 赵兴拔出枪来,冲着白四就要开枪! 翁振东早有防备,比他还快,一枪射去,击中赵兴手腕。赵兴吃痛,枪落在地上。赵兴的属下都纷纷拔枪,然而为时已晚,翁振东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用枪一一制服,关越平也被人用枪指住了头颅。 翁振东道:“赵兴,你不要负隅顽抗了,你我知道你带来的人多,我带来的人更多,你埋伏在大帅府周围的士兵早就被我都控制了!你还是让白四把话说完吧!” 那白四早就吓得抖成了一团,用颤抖的声音道:“赵旅长让我们也去上海,监视关营长。我们发现少帅……”说到这里,用一双老鼠眼瞥了一下欧阳云生,似乎欲言又止,不敢再说下去!他还不知欧阳云生擢升了赵兴、关越平之事,依旧称呼他们为赵旅长、关营长。 关越平道:“发现少帅如何,说下去!” 白四道:“是!发现少帅不愿回t城,拒绝了关营长。原因是少帅喜欢古董店老板的女儿,迷恋她的美色,不愿离开!” 欧阳云生浑身颤抖,道:“于是你们就杀了他们?” 白四道:“关营长的性格我们都晓得,妇人之仁,自然不会下杀手。少帅不走,关营长也不走,我们就也不能离开上海。这样会耽误我们不少捞油水的机会,于是我们就向赵旅长报告了此事,建议他一了百了,干脆杀了古董店的父女,嫁祸,嫁祸给翁副官!到时少帅肯定立马返回t城,找翁副官报仇!” 欧阳云生震怒道:“你开的枪?” 白四满脸恐惧,结巴道:“少帅,我也是奉命行事!你饶了我吧,我今后誓死效忠于你!” 欧阳云生道:“为什么又要盗走我的枪?” 白四道:“我们杀了人之后,又找到少帅的卧房,以为少帅会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哪知翻来翻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金枪。我们想着拿了这把枪,和赵旅长做个交待也好,就拿走了枪!” 欧阳云生双眉一挑,冷笑道:“你们胆子可真不小!那两个要杀我的人,也是你派去的?” 白四慌忙不迭地矢口否认:“这个白四可不敢,白四死也不认!” 欧阳云生道:“你不是要嫁祸翁副官吗?怎么又全都招了?” 白四苦兮兮道:“这个自然是因为我良心发现了!” 赵兴骂道:“白四,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和翁振东串通一气坑我,老子真是蠢,没有早杀了你这小人!”又对欧阳云生道:“少帅,你不要相信这个小人的一派胡言,都是翁振东捣得鬼。我派人接你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欧阳云生看了他一眼道:“那是自然,事情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关越平道:“少帅,白四的话漏洞百出,这其中必有古怪,一定是翁振东威胁于他!” 翁振东道:“漏洞不漏洞,他主使杀害古董店老板父女的事情是赖不掉的!” 欧阳云生道:“白四,要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白四看看翁振东,又看看赵兴,正要说话,翁振东一枪打穿他脑门,白四哼都没哼一声,倒地身亡! 关越平喊道:“翁振东,你杀人灭口,陷害赵师长!” 翁振东道:“人证我还有,管团长你若是还不信,我就再换几位!” 欧阳云生道:“要杀我的人也许不是赵兴,但看来顾氏父女的死,他脱不了关系!” 关越平望向赵兴,希望赵兴能解释,却听“砰”的一声枪响,赵兴脑门中弹,睁眼而亡,随后尸体倒地。 关越平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开枪的却是欧阳云生。 时近傍晚,大厅中的灯都已经打开,照射着欧阳云生苍白的面庞,崭新的军帽下面,是一张帅气而冰冷的面庞。那长长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有些彪悍和恐怖。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握着那把光灿灿的金枪,他用嘴吹吹枪口,凌厉的目光带着挑衅的意味,环扫着众人。关越平觉得仿佛不认识他了,这还是那个他救回来的、一路上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文弱少年吗? 欧阳云生用极为冷静的语气道:“赵兴煽动内讧、纵恶行凶、构陷翁副官,理当伏法。赵兴有罪,属下无责,关团长,我今日给你连升三级,升为军长,以后军中桂系就由你带领。翁副官,你可有异议?” 翁振东一愣,随即笑道:“少帅惩治叛逆、提拔新人、井井有条、雷厉风行,属下极为赞同,没有异议!最难得的是,连我都不知道,少帅的枪法如此精准!” 欧阳云生淡淡一笑道:“翁副官忘了,我从小在父亲军中长大,枪法还是你教得我!” 关越平道:“少帅,我关越平自问能力比赵兴差得太远,管理不了桂系,今日请辞,望少帅恩准!” 欧阳云生道:“关师长,你请辞可以,不过今后桂系就要归滇军管理了!” 被翁振东的人控制住的一名桂系军人道:“关师长,就算为了我们,你千万不要请辞!” 另一人道:“桂系融入滇军,哪还会有好日子过?少帅如此看重于你,我们愿意跟着你建功立业!” 又一人道:“赵旅长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少帅结果他的性命,也是按照军纪办事!” 关越平看看众人,叹口气道:“关越平谢过少帅,愿为少帅效命!” 欧阳云生正色道:“从明日起,以前的种种、再不追究。我军整肃军纪、赏罚分明,川军、桂系、滇派一视同仁、所有弟兄有福同享,有功者赏,有过者罚,刻意挑拨内讧者重罚!” 关越平带头鼓掌,大厅中所有兵士掌声热烈、气氛昂扬! 第八十五章:左眼见鬼 右眼识人 欧阳云生走进父亲书房中的密室,只见其间陈设与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并无丝毫变动。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阿环,便是在这里,自己当时被巡捕房的人困于此间,见到镇墓兽阿环后离奇穿越到了美专的特藏室,此后便开始了逃亡生涯,再未见过阿环。 他心中存着侥幸,希望还能在这里见到阿环,弄清事情的真相。若那牵着阿环的小女孩儿真是李静训的话,她是被人驱使的鬼魅,还是起死回生?镇墓兽吕七又在哪里,咬人的到底是阿环还是吕七?松木晴子口中的朱紫兰与邢海楼筹谋的大阴谋又是什么?温柔贤淑的朱姐姐当真才是十恶不赦的幕后主使吗?团团迷雾围绕着他,恐惧也如毒蛇猛兽就窥伺在他的身侧,仿佛一有机会就会冒出来,狠狠咬他一口。 正在他与这瘆人的寂静对峙之际,忽然间一个清脆柔美的女童的声音响起道:“大哥哥,你是在找我么?” 欧阳云生环顾四周,并不见人,他缓慢行走,左寻右找,忽然间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打了个趔趄。就在这一低头的瞬间,他看见墙壁上多出了镇墓兽的影子,他连忙抬头,只见一个穿着隋朝服饰,发辫和身上都挂满缤纷夺目的翡翠珠宝的美丽女童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脸色惨白,寒气逼人。她的身旁边着一尊呆萌的镇墓兽,它的脑袋没有凹陷,是阿环,不是吕七。 欧阳云生又向墙壁望去,墙壁上依旧只倒映着阿环的影子,没有那女孩儿的背影。饶是见多识广,又做足了心里准备,欧阳云生还是大叫了一声:“啊!” 那女童摇头失望道:“我们见了很多面了,我以为你不害怕了!” 欧阳云生喘着粗气道:“你是人还是鬼?你是李静训?” 那女童道:“这个问题,你自己找答案吧!你不是一直在找我的影子吗?你找到了吗?” 欧阳云生道:“你没有影子,和松木晴子说得一样!你来找我干什么?” 那女童阴森道:“不是你在找我吗?你心里有很多问题对不对?我也有很多问题!为什么我那么小就得死?为什么你们这些人要打扰我?吕七在哪里?阿环到处都找不到他,他们两个说好不分开的!” 欧阳云生早已退到了墙角,他蜷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道:“我是在找你,但是你提的问题,我一个也解释不了!我还想问你,我父母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场,是不是看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我觉得凶手不是周龙腾,是另有其人!” 那女童所答非所问道:“周龙腾也不是好人!无论我多努力,每次我转世投胎都只能活到九岁,这次又是九岁!” 欧阳云生问道:“你的意思是周秀秀是你的转世对吗?” 那女童愤怒了,将戴着的头钗、耳环、项链、手镯、玉佩统统摘下来,扔了一地,怒道:“就因为这些东西,我的肉身总是被打扰。那些看起来爱我其实却无比冷血的人,请了法师在我的坟墓里下了诅咒,他们以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安宁。事实完全不是这样,那些来盗墓的人中了诅咒,都死了,可是他们也诅咒了我,我的灵魂虽然转世,但是每次都活不过九岁!更悲惨的是,我的肉身也被人利用了,那个所为的豪华坟墓里,如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越说越愤怒,眼睛中红光隐现,欧阳云生越来越害怕,想转开话题,结结巴巴道:“你又怎么会认识阿环?” 那女童道:“她在找爱人,他俩说好永不分离,可是吕七失踪了,她怎么都找不到他!” 欧阳云生道:“她找不到吕七,也不该咬人!” 那女童更加愤怒道:“阿环从来没有咬过人,是比鬼还恶的人打着他的旗号行凶!” 欧阳云生只觉得怨气越来越重,那女童眼睛血红,满脸怨毒,他越来越害怕,去怀中掏枪,却掏了个空! 那女童道:“你想开枪吗?我们本以为你是个好人,看来不是的,你说杀人就杀人,和那些人是一样的!” 欧阳云生只觉背脊冒冷汗,将头埋进怀中,颤抖道:“我是逼不得已的,我走投无路了!” 他说完此话,半天听不到那女童说话,他抬起头来,那女童和阿环都不在了,却见顾盼笑吟吟地站在自己面前,大大的眼睛望着自己,关切地问道:“你很怕吗?你累不累?最近过得好不好?” 欧阳云生快要哭出来了,伸手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顾盼的身体不冷也不热,仿佛抱着虚空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 欧阳云生流下泪来,道:“我好想你!我谁也不敢相信,吃不好睡不好,自从我父母死后,只有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才有安全感!” 顾盼摇头道:“你不爱我,我只是你的救命稻草!” 欧阳云生道:“不是这样的!我多想回到从前,你、顾老板、阮丁和查来都在!我不想连累你,你的死我好心痛!” 他刚说完这些话,却听到自己怀中之人发出的是松木晴子的声音:“欧阳老师,这里也很危险,你还是与我们合作比较安全!” 欧阳云生大惊,将怀中之人推开一看,不知何时,顾盼变成了松木晴子。松木晴子围着自己捡到的那块真丝围巾,邪魅笑道:“你驾驭不了这里的,你根本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欧阳云生吼道:“我自己的命运自己主宰,绝不会与你们合作!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 忽然间密室的门被打开了,欧阳云生感觉刺眼的阳光照耀着自己,他大吼一声坐起,只见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他满头是汗、喘息不定,眼睛向卧室门口望去,只见卧室门被推开了,进来两个梳着齐耳短发、穿着学生装的十八九岁的少女! 两个女孩儿见他醒来,齐声道:“大帅,你终于醒了?” 第八十六章:句句诘问 乌龙案件 欧阳云生惊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我家里?” 两个女孩儿相视一笑,齐声道:“杨管家让我们来伺候大帅!” 欧阳云生愕然道:“谁是杨管家?” 一个长脸的女孩儿道:“就是大帅府的管家!” 欧阳云生心想:肯定是翁副官派来的人!表面上伺候我,其实是监视我还差不多! 又问道:“除了你们和杨管家,家里还有什么人?” 长脸女孩儿道:“还有司机、厨子、护卫、佣人!” 欧阳云生心想:派了这么多人来监视我,要一一换掉恐怕还不容易。 他打量了一下两个女孩儿,皱眉道:“谁叫你们穿成这样的?你们真是学生?” 另一个瓜子脸女孩儿道:“大帅,我们能讲实话吗?” 欧阳云生眉头皱成一团,道:“我当然要听实话!” 瓜子脸女孩儿道:“我们若念得起书,又怎会来这里伺候大帅!我们都是被买回来的,杨管家让我们穿成这样,说大帅喜欢!” 欧阳云生心想:看来我与顾盼的事弄得全军皆知,一定是翁副官认为我喜欢女学生,才让杨管家买了这两个女孩儿来,还打扮成女学生。我这风流的帽子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摘不掉了! 他对两个女孩儿道:“你们两个回家去吧!” 两个女孩儿面露恐惧之色,道:“大帅,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欧阳云生道:“没有,你们把杨管家给我叫进来,然后就离开!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长脸女孩儿道:“你真得肯放我们走?” 圆脸女孩儿道:“卖身的钱恐怕已经被我们父母花了,我们还不上!” 欧阳云生着急道:“让你们走就走,怎么这么啰嗦?谁会和你们要卖身的钱?” 两个女孩儿一起跪下道:“大帅,你真是好人!” 欧阳云生摆手道:“行了,好烦,快走吧!我还有事儿!” 瓜子脸女孩儿道:“我们能不能不走?父母能把我们卖第一回,就能卖第二回!大帅你收留我们吧!我们会尽心尽力伺候你的!” 长脸女孩儿道:“对!我们不走!你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欧阳云生叹气道:“也罢,你们把这女学生的衣服脱了,到后厨帮忙吧!杨管家若问起,你们就说是我的意思!” 两个女孩儿欢天喜地道:“是!”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便听到敲门声,欧阳云生道:“进!” 一个穿着干净、留着小分头、中等身材、四五十岁的男子推门进来,道:“大帅,我叫杨飞,是大帅府的新管家,以后有什么事,大帅吩咐我就行!” 欧阳云生道:“好!那两个女孩儿,我让她们去后厨帮忙了!你一会儿安排一辆车,我要去趟巡捕房!” 杨飞道:“是!大帅是不是先吃了早饭?” 欧阳云生道:“好!” 欧阳云生一身戎装,大踏步走进巡捕房,朗声道:“我要见耿局长!” 忙有探员去通报,不出半刻,耿局长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失礼失礼,大帅刚回到t城,应该我先去府上拜会才是,怎能亲劳大帅来巡捕房?” 欧阳云生道:“我有事情要向耿局长咨询,当然得亲自来一趟!” 耿局长一伸手道:大帅请! 耿局长办公室内,欧阳云生道:“我父母家人的命案,不知查得如何了?” 耿局长咳嗽一声,道:“已有定论,就是周龙腾所杀!” 欧阳云生眉头一皱,道:“除了我父母姨娘是被枪杀外,家里还有后厨和佣人,我亲眼见过他们的尸体,尸体上还有野兽咬过的痕迹,他们又是何人所杀?” 耿局长道:“也都是周龙腾所杀!” 欧阳云生道:“我被打晕醒来后,他们的尸体就都消失了,他们的尸体是何人转移的,可曾找到?” 耿局长想了想道:“还没找到,想来是被周龙腾转移了吧?” 欧阳云生拍桌子怒道:“巡捕房办案时靠想的吗?杀周龙腾的凶手又是谁?” 耿局长赔笑道:“这个还没查到!” 欧阳云生眉毛一挑,道:“毛斯里警长呢?我要见他!” 耿局长笑道:“他已经辞职不干了!” 欧阳云生盯着他道:“你逼他辞职的?” 耿局长摇头道:“不是不是!他冤枉大帅您,错下通缉令,知道大帅您是被冤枉后,他便……引咎辞职了!” 欧阳云生听他颠倒黑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毛斯里身上,心想:你这个两面三刀的老狐狸,看我怎么惩治你! 当下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周龙腾是何人所杀,还望耿局长进一步跟进。毕竟有人有人用他的死冤枉过我,我想知道真正的杀人凶手!” 耿局长道:“那是那是,我们一定抓紧时间破案,尽快给大帅一个交代!” 欧阳云生起身道:“我先走了!”耿局长点头哈腰地把他送到巡捕房外!看着欧阳云生上了车,才敢离去! 欧阳云生的司机正要开车,忽然见一人拦在了车前,正是巡捕房的探员邓牛。欧阳云生命司机不要发动汽车,邓牛一开车门,坐了上来。 欧阳云生道:“我正要找你们,你们却都不在巡捕房,毛斯理现在在哪里?” 邓牛看着他道:“你是真心愿意帮我们头儿?” 欧阳云生点头道:“当然,他对我有恩,而且又有能力,我会让他重回巡捕房的!” 邓牛道:“那好,我告诉你,我们头儿在哪里?他被革职后,每天都去郊外的子牙河钓鱼!” 欧阳云生叹道:“原来他是被革职的!耿局长告诉我,他是自己主动辞的职。” 邓牛道:“这些案子没结,头儿根本不想走。耿局长就怕他查出真相,使劲排挤刁难他。头儿都忍了,这姓耿的还不罢休,干脆随便找了个借口,革了他的职。头儿无所事事,只好天天去钓鱼!” 欧阳云生道:“我现在就去找他!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第八十七章:子牙河畔 警长钓鱼 邓牛道:“不了,我的活儿多得很!你肯回来就好了,估计我们的苦日子快熬到头儿了!” 欧阳云生道:“放心吧,你去上海寻我,我感激得很!我一定尽快让毛斯理重回巡捕房!” 欧阳云生乘车赶到子牙河,北方的初春、春寒料峭,河面的冰还尚未融化干净,一片河水、一片冰雪,冰雪漂浮于水上,远近的杨柳都光秃秃的。四周寂静,只有一个穿着臃肿棉衣、戴着厚厚棉帽的人在河边垂钓,很有些“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气势。 虽然相隔甚远,欧阳云生也知道这就是毛斯理,他冲着那垂钓之人大喊:“毛斯理,猫警长!” 那人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捂着厚厚的围巾,只留下眉毛和眼睛在外。眉毛上因为寒冷,还挂着霜。一双锐利的猫眼如假包换,正是脾气很臭、最爱和欧阳云生拌嘴,却又在生死攸关之际放了他的毛斯理! 欧阳云生非常高兴,向他大步跑来! 毛斯理却并不高兴,摘下围巾道:“你声音小点儿!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欧阳云生笑着捶了他一拳,道:“子牙河上学子牙,猫警长你别在这里煞有介事地装模作样了!这么冷的天,你能钓上几条鱼来?” 毛斯理回击了他一拳,瞪他一眼道:“那怎么办?我没了工作,钱包又给了那个不知所谓的小子,不钓鱼怎么为生?” 欧阳云生笑道:“知道你有恩于我,走,我请你去吃鱼好不好?地方你选!” 毛斯理道:“那是自然!难道还让我请你吗?” 欧阳云生笑道:“你果然还是那个猫警长,臭脾气、爱吃鱼,这两个性格特征一点也没有变!” 毛斯理选的小饭馆就在子牙河畔,里面虽然狭小简陋,但是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让人闻起来就很有食欲。 毛斯理摘下帽子、脱下棉衣,对老板说:“来一大锅熬鱼,再贴二十个饽饽,要虾酱和大葱。再加一壶好茶。还有,把我在这里赊的账告诉这位先生,让他一并还了!” 那老板看着欧阳云生一身军阀戎装,便有些紧张。瞠目结舌地不敢说话。 欧阳云生看出他的窘迫,对司机道:“先给老板把饭钱结了,把毛先生的赊账一并清了!” 司机答应着给老板结账。 毛斯理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道:“你来找我,穿着这身虎皮干嘛,吓唬我吗?” 欧阳云生笑道:“你天不怕地不怕,能吓到吗?我本来是去巡捕房找你,穿这身衣服是吓唬耿局长的,谁让他欺负你!” 毛斯理叹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他,在你的事情上,我确实没听他的话!又有人给他压力,他这么对我也在情理中!” 欧阳云生愧疚道:“是我连累了你!现在我回来了,你还回巡捕房如何?” 毛斯理道:“也好,那一系列的案子都还没结果,我不甘心,无论如何也得调查清楚!你小心一点,别被你们军中的人火并掉,否则我又得回来钓鱼!” 欧阳云生知道他嘴硬心软、口臭人好,于是笑道:“军中的事情复杂得很,我也说不准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呆多久,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看你还是应该再学一门谋生技能,光在这子牙河上钓鱼,恐怕吃不饱饭吧?” 毛斯理笑道:“学什么?学闻灰鉴宝吗?原来我可真不信你那一套,但当一切都匪夷所思、调查不清的时候,我倒认为你说得很多事情是对的。我在巡捕房工作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纷繁复杂、诡异奇葩的案件。扑朔迷离、案中有案,如此迷人的案件,别说丢了工作,就算是搭上性命,我也要继续查下去!你回来了正好,你是这案子的关键人物,我们一起查案!”说着端起茶杯,道:“我以茶代酒,欢迎你回来!” 欧阳云生也端起茶杯道:“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痴人!我从未听人用‘迷人’二字来形容一个案子的!你说得对,这个案子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关系到我至亲至爱之人的性命,就算真得是神鬼犯案,我也得查个透彻,将元凶绳之以法!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盟友,我也以茶代酒,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二人一饮而尽,欧阳云生压低声音道:“我父母的案子可有眉目?你说有人给耿局长压力,又是何人阻挠你们办案?” 毛斯理苦笑道:“没有眉目,硕大的一个大帅府,没留下一个活口,所有的表面证供都指向周龙腾和你。我将你放走之后,耿局长责怪我办事不利,不再让我调查。第二天,巡捕房便出了一份凶案报告,说杀害令尊令堂的凶手是周龙腾。他杀人的动机是因为与四姨太有染,因爱生恨,所以导致了灭门惨案的发生。大帅被削了军权后,要带所有家人南迁,周龙腾不忍与四姨太分离,便跑去大帅府要带走四姨太,但没有成功,于是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杀了大帅和他的一妻四妾。他杀人之后,被正巧赶回来的你发现,你一怒之下要了周龙腾的性命。凶器就是那把金枪,因为我们在欧阳府找到了空的枪盒,于是耿局长便对你下了通缉令。” 欧阳云生皱眉怒道:“如此草率的断案结果,他们都拿得出手?简直是草菅人命!别的先不说,我四姨娘是最为单纯善良的一个人,平日里大大咧咧、毫无城府。假如她与周龙腾有染,又怎会瞒得滴水不漏?再说了,周龙腾腾追求的,都是林晴烟、简纹之类的年轻美女,四姨娘虽然相貌不差,年纪毕竟大了,周龙腾是不屑于去追求她的!” 毛斯理道:“道理虽是这个道理,却有人来了警局,做了证供,证实周龙腾确实与你四姨娘有染!你猜此人是谁?” 欧阳云生道:“邢海楼?” 毛斯理摇头道:“不对,说来恐怕你也不相信,来作证之人是周龙腾的发妻朱紫兰!” 第八十八章:噩梦现实 亦真亦幻 欧阳云生浑身一颤,回忆起松木晴子所说的关于朱紫兰的一切,心想这朱紫兰绝不如表面上看得那般善良简单。她来巡捕房指鹿为马,肯定是参与了邢海楼的阴谋。一个那样娇娇怯怯、惹人怜惜的女子,原来背后却隐藏了那么多的心机和秘密,真是想想都觉得恐怖可怕,自己要调查真相,她便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突破口! 毛斯理见他低头不语,道:“还有更蹊跷的事情,恐怕你想也想不到。有一天晚上,我去证物房翻查账本。发现证物房有人,我以为有人坏证物,便冲了进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说到这里,他脸显惊恐之色,再也不是那个桀骜淡定的猫警长。 欧阳云生奇道:“你看到什么?” 毛斯理脸色灰败颤抖道:“见到鬼!死去的周秀秀穿着古代的裙褂,血红着双眼、阴森森地正在证物房又翻又找,她的身旁就是叶美娟死去时抱着的镇墓兽。周秀秀看到我冲进来,狰狞地望着我,眼露凶光,我吓得魂不附体,僵在那里,手脚都不会动了。哪知白光一闪,她和镇墓兽却一下子消失了。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敢动弹,颤抖着去找账本,哪知账本却失踪了!” 欧阳云生心想:毛斯理说的鬼,应该是李静训,而不是周秀秀。她在证物房找什么东西呢?叶美娟手中的复印账本也失踪了,原始账本也失踪了。账本又成了关键,案子越来越离奇了。一向不信邪的猫警长直接撞鬼,这次也够他难受的! 只听毛斯理接着道:“我原来不语怪力乱神,一直认为你说的话是荒谬奇谈,也没少怼你。直到我亲眼看见周秀秀再现,才觉得之前可能是真得冤枉了你。不过我总有一种预感,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这仍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策划阴谋!” 欧阳云生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我一直以为你胆大包天,不惧鬼神,今天看来你也是怕的!就算如此,你也还要继续查此案?” 毛斯理道:“你是犟脾气,我也是!我既然选择了这份工作,又碰上这件案子,就不能退缩,定要查出真相!” 欧阳云生笑道:“就算丢了工作、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毛斯理笑道:“工作已经丢过一次了,大不了去钓鱼,反正有人替我还赊账。至于性命,我毛斯理一生光明磊落,没做过半点亏心事,我想鬼神也不能拿我奈何!” 欧阳云生叹道:“此事与你并无关系,你都肯彻查到底!我身陷此案,若不坚持,真是完全被你比了下去!今日我郑重向你承诺,不查出真相决不罢休!”说着伸出手掌,与毛斯理重重击了一掌,两个人达成默契、相视而笑! 当天夜间,欧阳云生假装睡着,确定无人监视他时,偷偷起身,来到他父亲的书房,进入密室。他左手握着赵兴给他的那把黑色手枪,右手端着一只盒子,盒子里装着那把金枪。这把金枪罪孽深重、血迹斑斑,死在金枪之下的不仅有欧阳云生的父母家人,还有赵兴。无论赵兴该不该死,那都是欧阳云生手中的第一条人命。而且照着欧阳云生预感中的画面来看,未来还会有人死在这枪下。他想来想去,父亲的密室是最为安全隐蔽的地方,还是将金枪藏着这里比较妥帖。 上次逃亡,欧阳云生藏匿于此,看到了许多父亲的藏品,这对于当时危机重重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次温馨的休憩。只是昨日的噩梦让他心惊胆战,虽然知道那一切都不是真的,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机关、打开灯。密室内一切如常,与他离开时并无分别,他轻轻松了口气。 他将金枪放在架子上,忽见角落里扔着五彩斑斓的几样珠宝。他想起昨夜噩梦中李静训将身上的珠宝散落一地的情景,倒吸一口冷气。那梦究竟是真是假?他退后几步、四下观察,喊道:“是谁?谁在这密室中?” 并无回音、静默异常,欧阳云生心想:李静训带着阿环多次出现,究竟是被人驱使还是已化为鬼魅,这一切都太过诡谲,无论自己再怕,也还是要弄清真相,唯一的办法便是启用自己的异能。 他鼓起勇气,走向那地上的珠宝,捡起一只镶着珍珠的金手镯,镯子的直径不大,显然是小孩子之物,他虽然不能完全肯定这就是李静训之物,却也觉得不离十之八九。他将手镯放到鼻子下面,深深吸了一口气,脑中画面回旋:他又来到一座长方形的精致古墓,古墓正中是一个石棺,对于他来说这墓无比熟悉,是他已经在脑海中神游过的李静训墓。 一个瘦长彪悍之人一手举火把,一手拿了一束白色菊花,径直走向石棺。他皮肤白到透明,脸上捂着黑色的绢帕,欧阳云生虽然看不清他的完整容颜,但那双如火炬般的眼睛,他终身难忘,此人便是自己在船上偶遇海难时,见到的那名发现自己跟踪于他便匆忙投海的船员!自己当时就怀疑他不是船员,看来自己猜得一点也没错。他身穿黑色衬衫,双臂看起来肌肉虬劲、极有力度,手腕处的一段袖口微微挽起,依稀露出金色的纹身图案。 他走近石棺,俯身向石棺中望去,棺椁的盖子是水晶制成,里面躺着穿着金缕玉衣,浑身珠光宝气的美丽女童,她五官秀美、皮肤白皙,紧闭着双眸,像是睡着般安详静谧,让人不忍打扰,正是死去的李静训。那船员看到这一幕,将白色菊花放在水晶棺盖上,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嘴里轻轻叨念着什么,显得那么斯文有礼。一个盗墓的贼人,在墓中向死者鲜花,还似乎在行西方的教会之礼,真是匪夷所思,而且看他的行事风格,像极了传说中的金刀洛阳铲“袁乐亭”。但欧阳云生曾经错将徐香认作袁乐亭,所以并不敢确定。 第八十九章:青铜利器 侠盗本尊 那船员向墓中的李静训祷告完毕,便开始勘探墓穴,他看到石棺正对的土壁上赫然写着“盗墓者死”四个鲜红的大字,字的周围尽是干涸的暗红血迹。断掉的手脚、耳朵、残缺不全的尸骸碎肉扔了一地。他眉头紧皱、眼神闪烁,耳朵动了几动,显然是在听音辨声。 欧阳云生只觉这画面眼熟,想起来雷霜曾经告诉过自己袁乐亭去过李静训墓,更加怀疑这船员就是李静训。隔着遥远的时空,他仿佛也体会到了那船员的紧张,听到了他咚咚的心跳。 忽然间,像蝗虫一样的嘶嘶声震荡着欧阳云生的耳膜。那船员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急忙躲避,只见许多凌厉的青铜圆棍儿向那船员疾射而来,那船员躲避开了大多数的青铜圆棍儿,直射肩胛的一根却无法躲过,他只好伸出手臂去挡,露出手腕上的纹身全貌,是一把金刀,欧阳云生这次再无迟疑,这船员定是“金刀洛阳铲”无疑。 只听袁乐亭惨叫一声,手腕处鲜血横流。原来齐飞而来的青铜圆棍儿速度极快,饶是袁乐亭手疾眼快、身手敏捷,也不能完全躲开,正好是手腕纹身处被青铜圆棍儿射伤。青铜圆棍儿的底部雕刻了一圈野兽的齿痕,袁乐亭用手腕阻挡青铜圆棍儿,金刀纹身处血肉模糊,纹身被毁,却留下了一圈野兽的齿痕,仿佛便是阿环噬咬的那一圈。 欧阳云生一惊,画面转换,他从李静训墓中神游回来,手中拿着的依旧是李静训戴过的那个小手镯。欧阳云生擦擦额头的汗,坐在地上回想刚刚看过的墓中画面。他知道刚才看到的青铜圆棍儿是战国时就有的兵器“青铜殳”。青铜殳最早起源于战国早期的晋国,是一种两端都雕刻着致人于死地的锋利造型、可以击打杀敌的兵器。有时上端是一个十分突兀且锋利的三棱刃,底部雕有一个长满尖刺的莲花座,有时底部则是一个带刺的铜球。像这种雕刻野兽牙印的青铜殳欧阳云生也是第一次见到。看来李静训墓中的杀人机关便是此物,那些断手断脚从何而来也就不难解释了。 他又拿起那小手镯看了看,心中奇道:昨夜发生的一切似梦非梦,这东西又是何人留在这里的?真是托梦给自己的已化为鬼魅的李静训,还是也曾去过李静训墓得以全身而退的袁乐亭。 欧阳云生将地上散落的另外几件李静训佩戴过的饰物捡起来,放在架子上,感到疲累无比。本来他可以再通过闻灰鉴宝的方式去验证几件的,但实在是累了,于是离开密室,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觉睡得踏实,直到早上有人敲门才悠悠醒转,佣人唤他起来吃早饭,说是晚上有个重要的舞会,翁副官让他一定要参加,考虑到他没有合身的衣服,一会儿让司机带着欧阳云生去买衣服。 欧阳云生知道这所谓的舞会就是让他在全市高层面前亮相的聚会,比起自己可通神识鬼的经历来说,晚上的舞会才更是魑魅魍魉齐聚、群魔乱舞狂欢的场合。可惜自己只会鉴宝,不会识人,否则便可找到杀害自己父母家人的真凶和确凿证据。 百货公司里,欧阳云生正在挑西装,忽然听到一个宏亮的女高音道:“喂,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他转过身去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蕾丝衬裙、外套大红镶金边的西装套裙,头上却歪戴着卡其色贝雷帽的的高大丰满的女子,正眼睛亮闪闪、满良喜悦地望着自己,正是他在船上遇见的韩静好。 欧阳云生笑笑,礼貌道:“您好!” 韩静好打量了一下他的身后,见只有一个陌生的司机,高兴道:“今天真好,你那个讨厌的手下没跟着你!” 欧阳云生知道她说的是关越平,淡淡笑道:“关大哥另有事做!” 韩静好盯着他道:“在船上我就知道你身份不凡,但是被你那讨厌的手下拦着,也没搞清你究竟是什么人,连你姓什么都没敢问?来到t城我才弄明白了,原来你是新晋的大帅!行啊,你可够威风的,还总在我面前装小绵羊!” 欧阳云生无奈地笑笑,道:“是我不对!” 韩静好看了一眼他手中拿的西装,道:“晚上的舞会好像就是为你准备的,我也去!” 欧阳云生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韩静好瞪他一眼,娇嗔道:“好什么好?你可真够虚伪的,你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还假装说好!” 欧阳云生被她纠缠得头大,心想:别说你姓什么,我连你什么底细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嘴上却道:“是我疏忽了,请问小姐贵姓?” 韩静好道:“我姓韩,叫韩静好。晚上我和我同事一起去!” 欧阳云生心道:什么和你同事一起去?若没有简义的面子,你能参加得了吗? 韩静好却闪开身子,指着不远处女装区正在挑衣服的一位苗条时常的女郎道:“那位就是我同事!” 欧阳云生身体颤了一下,韩静好指的那位身穿格子套裙的女郎就是救他于水火,却与他有缘无分的简纹! 韩静好对简纹叫道:“纹纹,你过来,你看他是谁?” 欧阳云生听到“纹纹”这个称呼,更觉得心中一酸、鼻子也酸,快要掉下泪来。 简纹扭过头来,见是欧阳云生,却非常镇静,款步走到欧阳云生面前,云淡风轻道:“欧阳老师,您回来了?”她消瘦了许多,行动举止也稳重了许多! 韩静好奇道:“什么欧阳老师?他是新晋的欧阳大帅!晚上舞会的主咖!” 简纹道:“韩老师,你有所不知,欧阳老师在没当大帅之前,的确当过美专的老师,与我们是同事!” 韩静好笑着捶了欧阳云生一拳,道:“原来是这样!行啊!你还瞒得挺严的!文化人当大帅,这还挺混搭的!” 欧阳云生心思全在简纹身上,完全吗,没有听到韩静好在说什么,被韩静好捶了一拳,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晃。 他对韩静好和简纹道:“我还有事,先走了,韩小姐、简小姐,你们慢慢选!” 韩静好道:“好,晚上的舞会你邀请我跳支舞,让我在众人面前风光一把!不用邀请纹纹了,她是校长夫人!” 欧阳云生点点头,转过身去,紧紧咬住嘴唇,一滴眼泪还是划过脸颊! 第九十章:T城舞会 嘴脸各异 与简纹的意外相遇让欧阳云生彻底失去了购置新衣的欲望,他回到大帅府,连中午饭也不想吃,在床上躺到黄昏,当管家来通知他该出发之时,他想也没想,依旧是军阀戎装打扮,系好皮带,装好赵兴给他的黑枪。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管家进来通知,说是翁副官亲自派车来接,欧阳云生上了车,翁副官看他一身戎装,赞道:“说来说去,还是军装最帅!少帅小时候就俊美异常、学问又高,当时大帅还常常担忧,怕少帅无法继承自己的事业。现在看来,少帅是能文能武,管理军队自然不在话下。” 欧阳云生淡淡道:“翁副官谬赞了!” 翁振东自嘲笑道:“你看,我叫惯了少帅,一时又没改了口。以后军中没有少帅,只有大帅了!” 欧阳云生道:“我今日累了,也没多问,今天这舞会是什么人举办,在哪里举办,又是什么目的?” 翁振东道:“今日的舞会是简义先生专门为迎接大帅您重回t城、重掌兵权而举办,地点就在简先生的别墅。” 欧阳云生沉默不语,翁振东道:“老大帅生前与简先生关系不错,我想他这次也是借机继续攀附维持这份关系。我想着他是t城首富,军队多和他走动走动,也是双赢,以后有什么事,他出钱、我们出力,相互合作。于是就替大帅答应了,还望大帅不要怨我。” 欧阳云生心想:你以为我杀了赵兴,是真信了你的话,今后肯乖乖做你的傀儡?我刚刚入主军队,翅膀不硬,威望人脉都不如你,军队的主要兵权都还把持在你手里,等我想办法把兵权夺回手中后,还有好多账要和你慢慢算呢! 他不露声色道:“你说得对,这个舞会是该去!” 说话间,简家到了,简家是极为漂亮的法式建筑,在夜色中灯火辉煌、气派庄严,汽车刚刚停进院落,便有仆从上前恭迎。欧阳云生下车,与翁振东走进大厅,只见大厅的布置奢华高雅,宛若皇宫。墙上是各类经典西洋名画,长长的餐桌上,是各种东西方精致美食,红酒、香槟、啤酒一应俱全,有调酒师现场调酒,身穿制服的侍应生穿梭上菜。一些早到的名流贵族,各个锦衣华服;女士们都穿得绚烂夺目、珠宝宝气。满大厅的宾三三五五、热烈畅谈,觥筹交错、喧嚣鼎沸。 但当他们看到欧阳云生走进大厅时,都闭口噤然,无数目光都投射在欧阳云生身上。简义大步流星向欧阳云生走来,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这位就是新任的欧阳大帅,也是小婿的好友!” 所有宾都起身鼓掌,欧阳云生一一点头示意。他父亲就他一个宝贝儿子,不知该如何爱护才好,一直将他藏起来,很少让他接触旁人。他又本来生性咸淡,不爱应酬,所以放眼望去,大厅中并无几人认识。但是他名气却极大,他的父亲以他为傲,常常到处吹嘘自己的儿子有多能干、多聪明,所以t城的上流社会几乎都知道他是鉴宝天才。再加上此次欧阳家遭受灭顶之灾,只有他一个人逃出t城,又因为军队内讧而占了个大便宜,摇身一变,从在逃的通缉犯顷刻转变为军中大帅。如今t城上下,到处流传着他的故事,大家都认为他是锦鲤附身,无比幸运又充满传奇色彩。所以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简义道:“欧阳大帅和翁副官请上座,喝点儿什么?” 忽听一女子宏亮的声音道:“我会调鸡尾酒,欧阳大帅,我给你调鸡尾酒如何?” 说话的人欧阳云生倒是认识,正是咋咋呼呼、无处不在的韩静好,她穿着紫色的燕尾长裙,满头波浪卷发上缀满了珍珠,胸口开得极大,戴着一排碎钻烘托着黄色大钻石的耀眼夺目的项链,妆容浓艳,但在灯光的照射下,又显得格外魅惑。 简义见她抛头露面,主动向欧阳云生示好,极为不满,但是他二人的关系还没有戳破,也不能说她什么。只是讪讪笑着介绍道:“这位韩小姐是小女的同事,我也没想到她多才多艺、还会调鸡尾酒。大帅若是愿意品尝,也是韩小姐的荣幸!” 欧阳云生淡淡笑道:“我愿意品尝,荣幸之至。”心中笑道:这两个人装模作样,晚上有得吵了! 忽然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云生,你来了!” 欧阳云生朝楼梯上望去,只见一男一女,一对璧人结伴而下,那男子一身黑色西装、紫色真丝领结,英俊稳重、器宇不凡,正是邢海楼;那女子一身鹅黄旗袍,长发盘起,与韩静好相比,不知清雅恬静了多少,正是简纹。 一丝苦涩和黯然在欧阳云生的眼神中划过,却又立即消失不见,他莞尔道:“好久不见,贤伉俪还是这般光彩夺目!” 简义笑道:“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舞会开始!这次舞会专门为迎接欧阳云生大帅而举办,说来也是缘分,欧阳大帅的父亲欧阳彪先生是我生前挚友,小婿海楼又是大帅挚友,小女简纹曾经与大帅同在一所学校任教。自欧阳彪先生不幸罹难,欧阳大帅被人构陷,远赴他乡。如今一切云开月明,欧阳大帅重回t城子承父业,我们全家都非常高兴,欢迎欧阳大帅回归!”说罢带头鼓掌。 掌声中,一个声音道:“老简,你怎么也不等等我!”只见杜万祥抱着两个盒子匆匆走进大厅,冲着欧阳云生道:“贤侄啊!你平安回来,我高兴得很!我给你带来两件礼物,想必你一定喜欢!” 众人都想:简义与杜万祥,一个t城首富,一个黑帮老大,何等的身份地位,如此拍一个毛头小伙子的马屁,看来这新晋的欧阳大帅不止有兵权这么简单。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们也带礼物来了! 欧阳云生瞥了一眼杜万祥带来的礼物,只见其中一个盒子似曾相识,他想了想,那个盒子正是杜万祥装鎏金面具的盒子...... 第九十一章:此情可追 此时惘然 欧阳云生道:“杜爷有心了!我在上海避难之时就蒙杜爷照拂,在回t城的船上又蒙杜爷派人保护,万分感念!回来之后忙于公务,还没到杜爷府上去拜会,倒让杜爷挂念,真是愧对杜爷了!” 这一番话给足了杜万祥面子,杜万祥非常高兴,道:“如此通情达理之人,你不当大帅谁不当大帅?我杜万祥今日在这里对着灯火和在座诸位发誓,以后漕帮力挺欧阳云生!谁要是与他为难,就是与我t城漕帮为难!” 简义笑道:“你这个老杜,又口不择言!云生现在是大帅,谁敢与他为难?在座的各位都是捧云生场来的,又怎会为难他?” 杜万祥鼻子一抽,道:“旁人自是不会,只不过,有时越是身边的人越得提防!”就算是傻子也听得出他此言暗指翁振东居心叵测,提醒欧阳云生防着他。 欧阳云生心想:我父亲出事时,你为了把自己撇清,躲得远远的。翁振东夺权后,你又迫不及待地与他联盟。现在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指桑骂槐,肯定是与翁振东闹僵了,才来拉拢我。我如今就是个傀儡,半点实权没有,谁都提防不了,只能隐忍。在我的报仇名单上,你杜万祥也是有一号的,这帐咱也是慢慢再算!嘴上却说:“杜爷谆谆教诲,云生铭记在心。” 简义道:“是啊!是啊!今日大家玩个尽兴!” 杜万祥将欧阳云生拉到一边,指着他带来的两个盒子道:“这两件礼物,一件是明朝王铎的书法扇面,是我的一点心意。另一件你也见过,是那辽代的鎏金面具!” 欧阳云生奇道:“这面具不是您友人所赠吗?杜爷为何要让爱?” 杜万祥道:“有人花重金买下这面具,让我在舞会上送给你。” 欧阳云生脸色一变道:“当初我问这面具是何人送给杜爷的,杜爷就瞒着不告。今日又是何人将这面具转送于我?杜爷若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收的!” 杜万祥压低声音道:“以前是我不好,今日不会再隐瞒大帅!这面具是s省著名的风水先生魏鋆送给我的,因为我救了他儿子。他要感谢我,我当然是请他来帮我看风水。他却道:‘杜爷捞的是偏门,光靠风水也不能既保平安,又招财进宝。我有一物,赠与杜爷。不仅可以家宅兴旺、生意兴隆,还可以避灾避祸、逢凶化吉。’于是便留下这面具给我,还再三叮嘱我不要将他送我面具的事情告诉旁人。” 欧阳云生道:“魏鋆现在在哪里,如何找到他?” 杜万祥道:“原来大帅也对魏鋆此人感兴趣,不过我也早就找不到他了。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相信他的话,更不信这样一件稀奇古怪的东西保全一切、如此万能,所以当时还让大帅您帮助我鉴别。您说这是辽人之物,我便相信了几分。后来令尊遇难,我却无事,我更加相信。直到前几日,犬子带船出海,船翻遇险,几乎丧命,危急之时,有人出手救了他,还将他完好无损地送到我的身边,我便完全相信了魏鋆的话。” 欧阳云生冷冷道:“如此神奇之物,杜爷又怎肯卖给旁人?” 杜万祥道:“大帅可曾记得,金刀洛阳铲袁乐亭愿意用‘无冕号’的满船文物换我的鎏金扇面?” 欧阳云生点头道:“记得,杜爷的意思是,买你面具的人是袁乐亭?” 杜万祥道:“不,救我儿子性命的人是袁乐亭。我本来就欠他一船文物,这次又欠他一条命。别说他让我把面具转送给大帅,就算是他让我自绝于他的面前,我也不敢拒绝啊!而且这整件事情之中自有玄机,当初因为魏鋆儿子出事,我得到了这面具;现在又因为我儿子出事,我送出这面具。仔细回想一下,这一切都是因果轮回、命中注定的事情。只是当时我看不透而已。” 欧阳云生顾不上分析他所谓的因果玄机,却想:看来袁乐亭早就潜伏在我身边了,对我一切了如指掌。他将这面具转送给我,不知是何用意?难道他知道日本人在到处找这面具,又怕杜万祥与日本人合作或是根本斗不过日本人,于是就把日本人吸引到我这里,想要利用我的军队来对付日本人?他一向是转移灾祸的高手,我父亲就是因为接了‘无冕号’的盘,才落得如此下场。我们欧阳家为何总做他的接盘侠?越想越有气,刚要拒绝杜万祥,转念一想:这面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神风面具?落在我手里,总比落在不知情的人的手里强。袁乐亭不论多狡猾,始终没有出卖过国家。看在这一条上,我就再接他一次盘。于是对杜万祥笑道:“既然如此,我就盛情难却了!” 他刚说完,就听一个雄壮的女音道:“杜爷,你还要霸占欧阳大帅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该把他让给我们这些女宾了,让他陪我们跳支舞?”无处不在的韩静好又跑过来插了一杠子。 杜爷笑道:“是我不识趣了!好好好,我这就把欧阳大帅还给你们!” 欧阳云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简义,只见他虽然与别人畅谈,但余光时不时地瞟向自己和韩静好。心想:韩静好不怕得罪他的金主,我可不想落个和她纠缠不清的口实。关大哥说得没错,必须甩掉这片粘人的膏药! 于是笑着对韩静好道:“韩小姐,我还有要事,需要找简先生处理一下。等我完事之后,马上来请韩小姐跳舞。” 韩静好噘嘴道:“你没有骗我?” 欧阳云生道:“哪敢哪敢!”说罢不容韩静好再撒娇,径直走到简义面前,对简义道:“简先生,杜爷送我这两样东西,虽非珍宝,但关系重大,我不敢放在车上,能否向简先生借一间保险些的屋子暂时存放?” 简义道:“当然可以,楼上的库房中还有空的保险箱,我让小女带大帅去存放。”转头叫道:“纹纹,你过来一下!” 欧阳云生向简纹望去,只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形单影只、不吃不喝、郁郁寡欢、托着香腮,不知在想什么?她的丈夫邢海楼却与她相隔甚远,正与别人相谈甚欢、眉飞色舞,根本把她忘到了爪哇国。 第九十二章:近在咫尺 远隔天涯 简纹听到自己父亲呼唤自己,抬起头向这边望来,欧阳云生见她虽然化了淡淡的妆容,但仍然掩盖不住满面的消瘦憔悴,心中替她不平:一个只知道疼情妇的自私父亲,一个只知道应酬的腹黑丈夫,也难怪她消瘦憔悴!可是他不解的是,她为什么不等等自己,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地嫁给邢海楼?难道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 简义向简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简纹起身,走到简义身边,看也没看欧阳云生一眼。 简义道:“欧阳大帅有些物品,需要暂时存放在咱家的保险箱,你带大帅去一趟楼上库房。” 简纹有些犹豫,目光向远处的邢海楼瞟了瞟,这个举动大大刺伤了欧阳云生,他心中又酸楚又狐疑:简纹为什么如此在乎邢海楼?是在乎他还是恐惧他? 简义轻轻推了简纹一把道:“好了,快去吧!一会儿海楼找你的话,我会帮你说的!你不是还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大帅吗?一并拿给大帅看看!” 简纹看看父亲,想了想道:“好!大帅随我来吧!”始终没有看欧阳云生一眼。 欧阳云生抱着两个盒子跟在简纹身后上楼,简纹身上淡淡的气息袭来,再也不是从前的那种清雅的味道,仿佛多了些苦涩和辛楚。 两人到了二楼,长长的走廊铺着花团锦簇的柔软地板,两边墙壁上挂满印象派、抽象派、野兽派的各类西洋油画,将楼道装点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欧阳云生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他多么想握住简纹的手,问她为什么要嫁给邢海楼?可是话倒嘴边,总是说不出口,伸出去的手也只握住虚空。 他不问,简纹也不说,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中间像隔了一个世纪、一个宇宙。 终于走到库房,简纹推门进去,打开一只保险箱,对欧阳云生道:“大帅,你将东西放进去吧!”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意思是不会偷看欧阳云生输入密码。 欧阳云生将东西放进保险箱,输入密码,密码是顾盼的生日。当他一切都安置妥当时,看到简纹背对着自己,背影纤瘦而可怜,内心激荡,冲口而出:“纹纹,你这是怎么了?我回来了,你为什么对我爱搭不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简纹不肯转过身来,但肩膀耸动,显然也是内心活动剧烈。她用生硬的声音道:“我知道大帅顾念我们两个之间的友情,不过我已经嫁人,为了不被人说闲话,自然不能与大帅亲近!” 欧阳云生心如刀割,急道:“是刑海楼逼你嫁给他的,对吗?是他威胁你,不允许你和我说话?” 简纹道:“不是,他没有逼我,我爱他才嫁给他!他没有威胁我,我自己认为已婚女子要守妇道,自然不能和丈夫以外的男子眉来眼去!” 欧阳云生一急,用双手扶住简纹的肩膀,将她的脸转向自己,盯着她的眼睛道:“不是,你说谎,你不爱他!还有,你口口声声‘妇道’、‘妇道’。这两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有多么可笑,纹纹,你不是封建卫道士,你是你自己的!” 简纹泪流满面,奋力甩开他的手道:“你不要总自以为是了,你逃亡在外,不知生死。就算活着,也是通缉犯一个,根本没有前途!不像海楼,他是堂堂t城美专的校长,地位尊崇,是女孩儿就都会选了,肯定选他不选你!无论我原来的性格怎样、接受的文化怎样,嫁了人,当然要忠于自己的丈夫!”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是,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是你父亲逼你的对吗?” 简纹道:“欧阳大帅,你想太多了!我父亲何等的身家,绝不会逼自己女儿去高攀谁!是我在乎自己的丈夫有没有前途!”一声“欧阳大帅”,疏远到简直把欧阳云生发配到了银河系之外。 欧阳云生用手指指自己肩膀上的肩章,道:“那好,你不是在乎你的丈夫有没有前途吗?我现在是大帅,统率几万人的军队,前途远远好于邢海楼,你回到我身边来!” 简纹擦干眼泪,决绝道:“太晚了,我已经嫁人了,绝不会朝三暮四,欧阳大帅还是不要拿我开玩笑得好!你前途如此光明大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要再纠缠我了!” 欧阳云生神情委顿,道:“也罢,我不会强人所难,不过邢海楼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要小心他,不要让他伤害到你!” 简纹道:“我相信自己的丈夫,欧阳大帅,请不要再随意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欧阳云生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和乏累,叹道:“简小姐,你说得对,欧阳云生今日无礼了,以后不会再纠缠于你!” 简纹顿了一顿道:“这样最好!”说罢,转身掩面离去! 欧阳云生双腿一软,蹲坐在地上,几乎没有力气再站起身来。脑子中更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环节。 他正发愣,忽然有脚步声响起,只见简纹抱着一幅用白纸包好的油画走了进来,欧阳云生以为她回心转意,高兴地跳了起来,道:“纹纹!” 简纹神情严肃,将画靠在墙边,道:“我父亲非让我选一份礼物送给你,我不知该送你什么?就画了这幅画给你!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欧阳云生喜悦道:“是你亲手画的吗?纹纹,我很开心。” 简纹道:“欧阳大帅,以后不要再叫我纹纹了,这是我的闺名。请称呼我邢太太”,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欧阳云生的心沉到谷底,一时间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了,身不由己地将那油画上的白纸慢慢剥开,露出了画的真容。 画上也画的是雪白的墙壁,墙壁上是一个古铜色的画框,画框中是一个一身红色喜服的中国新娘,端坐在一张红木床上,红盖头遮住脸颊和脖颈,一双雪白的手放置在红布裤子罩着的膝盖上。容貌五官统统都看不到,只是一身笼统的红、凄楚的红、诡异的红...... 第九十三章:画中新娘 舞会命案 欧阳云生心道:简纹为什么要送这么一幅吊诡的油画给我,画的寓意又是什么呢?虽然这画的主打色调是大红,却显得那样清冷和阴森。虽然看不到那新娘的五官和表情,也感受得到她的怨气。简纹、哀怨、新娘?简纹是要通过这幅画告诉我什么,那些她不能明说的话,也许就藏在这画中!对了,闻灰鉴宝,我有异能,我是可以知道她要传递给我什么信息的。 他想到这里,连忙靠近那幅油画,正要深嗅下去。忽听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大帅,原来你还在这里呀?难怪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闯入打乱了欧阳云生的思绪,欧阳云生抬头一看,见是简义。 简义笑问:“大帅看什么呢?如此入迷?” 欧阳云生指指那幅画道:“没什么,在看您让简纹送我的这幅画!” 简义看了一眼那画,笑道:“纹纹虽然已经嫁了人,还是这般调皮胡闹。我让她挑幅莫奈的画送给大帅,她却搞了一幅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帅不要见怪,我这就去叫她把画换掉。” 欧阳云生苦笑道:“不必了,这画很有内涵,我非常喜欢。最可贵的是,这画是纹......是简纹亲笔所画,我觉得她很有心。至于莫奈的画,贵得很,我无功不受禄,又怎能收简先生如此大礼?就这幅吧,简先生父女俩的心意我铭刻在心。一会儿,我会让我的司机把画和保险箱中的东西带走。” 简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喜欢就好!还有一件事我想拜托大帅,大帅能不能给简某个面子?” 欧阳云生道:“简先生,我与简纹差不多年龄,您还是像从前那样唤我云生即可。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接吩咐就行!” 简义听他如此说来,非常高兴,拉着他的手道:“小事,小事,那耿局长也来参加舞会了。当初他糊里糊涂,没查清楚案子,就下了通缉令逮捕你。现在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刚才求我,想向你当面道个歉。他这人也不坏,就是没能力、糊涂,我觉得冤家宜解不宜结,就答应做这个和事佬,给你们二人牵个线。一会儿当着t城所有高层的面,他向你敬杯酒,你喝了这杯酒,两个人握手言和,也显得你宽宏大量是不是?” 欧阳云生淡淡道:“这件事情是耿局长想多了,我并没有责怪他之意,昨天还去了巡捕房看望耿局长和毛警长。” 简义道:“是,是,我就说云生你不是小气之人,都是这个老耿磨磨唧唧、把人看遍了!还有,我也问了耿局长关于毛警长之事。耿局长说他已经找到毛警长,并让他复职了。这样吧,云生,你与我下楼,喝了他敬的那杯酒,也让他安安心如何?” 欧阳云生心想:已经复了毛斯理的职吗?这个耿局长见风使舵,转变地好快,知道我与毛斯理交好,我上午找完他,他下午就给猫警长复职。破案的效率挺低,拍马屁的效率倒极高。这样也好,省得我再费心思把猫警长弄回巡捕房。于是笑道:“好的,简先生,我听您的!” 简义笑着搂着欧阳云生的肩膀,两个人一起下楼。 楼下依旧是歌在唱、舞在跳、邢海楼在应酬,韩静好在缠着简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却不见耿局长的身影。 简义埋怨道:“刚才老耿就站在楼梯口,也不知去哪里了?”叫来一个送酒的侍应生道:“你看到耿局长了吗?” 侍应生道:“刚才耿局长还站在这里,从我端的托盘上拿了两杯酒。我送完酒回来,他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简义道:“你去帮我找找他!”那侍应生答应着离开了。简义与欧阳云生站在楼梯口,一边说话一边等。邢海楼走过来寒暄道:“云生,好久不见,你可瘦了好多!” 欧阳云生强忍着胸中怒火,平静道:“你却更结实了,想必是事业得意,又有如花美眷,再加上简先生这样疼你的岳父,自然是日子过得舒畅!” 邢海楼依旧是稳如泰山的平静范儿,微笑道:“是啊,我这几年比较幸运,一切顺风顺水。不过,你也不差啊,冤屈得洗、又继承了你父亲的衣钵,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这半年来受的罪,就算是历练吧!天降大任,肯定是要劳其筋骨、强其心志的,以后我们兄弟联手,定会闯出一番辉煌!” 这番冠冕堂皇的言论简直要把欧阳云生气炸了,简义却道:“太好了,年轻人就是得有激情。你们两个,一个主领军界,一个主理文化界,我再帮你们打通政界,广交人脉、合作联手,做出番事业来!” 忽然那个侍应生慌慌张张的、面如土灰地跑来,道:“简先生,不好了!” 简义非常不高兴,道:“什么事,怎么慌乱成这样,吓着人怎么办?” 那侍应生道:“简先生,您让我去找耿局长,我到处找不到,后来就找到了洗手间。发现耿局长死在洗手间中......” 简义、欧阳云生和邢海楼都是大吃一惊,简义道:“我去看看,海楼你先妥善地送走人,找个委婉的借口,不要惊着他们,然后通知巡捕房。” 欧阳云生道:“简先生,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简义道:“好!” 两个人匆匆来到简家大厅后面的洗手间,只见中间一个厠格的木门下面渗出血来,简义推开门,吓得后退几步,耿局长坐靠在抽水马桶旁,额头中枪,脖子上一圈野兽齿痕,双眼圆睁、面露恐惧之色,显然是受了惊吓后中枪而亡、死不瞑目。 简义吓了一跳,额头渗出汗来,道:“云生,你看这如何是好?” 欧阳云生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一拍脑袋,叫道:“大事不好,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说罢,急匆匆跑向简家二楼的库房,果然库房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看到保险箱的门大开着,只留下装着书法扇面的那只盒子,装着鎏金扇面的盒子不翼而飞。 第九十四章:匪夷难猜 恋人心思 库房没有窗户,盗走鎏金面具之人肯定还是混杂在宾或服务生中,然后从正门离开。欧阳云生想起简义让邢海楼遣散宾,心中叫道:大事不妙!正要离开库房,去阻止邢海楼。离开时路过库房门口,无意中瞥了一眼简纹送给自己的那幅“画中画”的红衣新娘油画,忽然间吓得长大了嘴巴,只见那画中只剩下雪白的墙壁和空空的画框,画中的新娘却早已不知所踪了...... 画中新娘诡异消失,欧阳云生吓出一身冷汗,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邢海楼匆匆赶到楼上,看看惊魂未定的欧阳云生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欧阳云生道:“杜爷刚给我的东西丢了!” 邢海楼满脸狐疑,心想:我刚进来的时候,你明明盯着这幅画看,表情惊讶。回答我时却说是杜爷给他的东西丢了,明显是左顾而言他!邢海楼仔细看看欧阳云生紧盯着的那幅油画,画上只有一面白墙和一幅空空如也的画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难道是欧阳云生在耍自己? 邢海楼于是对迷迷怔怔的欧阳云生道:“杜爷送你的东西很值钱吗?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会如此失魂落魄?我觉得你对杜爷送你的东西格外上心!” 欧阳云生虽然满腹心事,但是对邢海楼却始终处于一级戒备状态,看了他一眼道:“你上楼来就是为了找我?巡捕房的人来了没有!” 邢海楼知道他对自己心存芥蒂,不会告诉自己实话,便道:“来了,毛警长来了,我岳父让你下去一趟!” 两个人一起下楼,一身警服的毛斯理正用手托着下巴,眉头紧皱,思考着什么。简义就站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得像是在描述案情。 欧阳云生心想:这小子真是劳碌命,耿局长昨天才复了他的职,今天他就得查杀害耿局长的凶手。 只听毛斯理极为不高兴地问简义道:“是谁让宾都走光的?你们有没有脑子?杀害耿局长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宾之一,放走了宾就等于直接放走了凶手!” 简义赔笑道:“不会的,今日请的每一位宾都是有头有脸之人,又怎会杀人呢?我是怕吓着大家,引起混乱,就让小婿派人把那些宾都护送回去了!” 毛斯理瞪了他一眼道:“什么逻辑,有头有脸之人就不会杀人吗?” 简义尴尬笑道:“是,是,不过宾的名单我都有,毛警长还可以根据宾名单再查实。” 毛斯理道:“你把你看到的耿局长死时的情况再说一遍。” 简义讪讪道:“是,是!是我家一个送酒的侍应生最先发现耿局长死在洗手间中的,要不毛警长让他先说说当时的情景?” 毛斯理不耐烦道:“我已经问过他了,所有到过案发现场的人都要被询问一遍!” 简义搓搓双手道:“是,是!”一眼瞥到站在边上的欧阳云生,忙把欧阳云生拽了过来,道:“当时我俩一起看到耿局长的尸体的,云生,你来给毛警长描述一遍。” 毛斯理一双猫眼在欧阳云生身上打了个转儿,道:“又有你!你说说当时的情景吧!”完全不是当时在小酒馆与欧阳云生一起吃鱼的落难猫警长了,又恢复了那副趾高气扬的讨厌架势。 欧阳云生知道他一破起案来,就是这么一种六亲不认、敌我不分、刀枪剑戟、针锋相对的臭脾气,也不与他计较,把所见说了一遍,事关重大,没敢提起鎏金面具失窃事情。 毛斯理对属下道:“这里所有的人都请回巡捕房,一一做笔录。再按照宾名单上的姓名,一一调查今天参加舞会的所有来宾。” 简义道:“毛警长,今天的所有宾都身份尊崇,请您叮嘱手下,调查他们的时候一定要气,不要惊扰到他们!” 毛斯理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知道了!” 简义道:“还有小女对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情,她是一介女流,胆子又小,是不是能让她在家中休息?” 毛斯理看了一眼欧阳云生道:“简先生说笑了,简小姐是巡捕房的常,胆子更是不小,我们只是例行公事问问,完事了就把简小姐送回来!” 毛斯理和欧阳云生第n次对坐在巡捕房的长桌前,欧阳云生问道:“简纹回去了?” 毛斯理白了他一眼道:“欧阳大帅,您心可真大,惦记惦记你自己吧!干嘛还惦记别人的老婆?” 欧阳云生道:“她和你一样在我危难的时候帮助过我,我当然要关心她!” 毛斯理道:“简小姐见过世面、雷厉风行、会好几种功夫,厉害得很!我看她不需要你们关心,当初为了你逃亡的事,我们请她来过几回巡捕房协助调查,她泼辣得很,大闹巡捕房,我想你不用过分担心她。” 欧阳云生叹道:“以前的她是你说得这个样子,可是这次回来,我觉得她变了很多,唯唯诺诺、总有心事,如同惊弓之鸟,好像很怕邢海楼似的!” 毛斯理摇头道:“邢海楼有什么好怕的?他做简家的女婿,明显是高攀,简小姐不欺负他就是好的!我看简小姐是在装柔弱。要么就是由爱生怖,她太爱邢海楼了,所以怕他!” 欧阳云生怒道:“她怎么会爱邢海楼这种坏蛋,你不知道就别瞎说!” 毛斯理面色稍和,柔声道:“是,我知道你俩之间有过感情,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言归正传,谈谈今天的案子?” 欧阳云生知道他肯陪自己聊了这么半天简纹,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点头道:“好”。可是仍然不死心,又问:“你说简纹为什么会嫁给邢海楼?” 毛斯理皱皱眉道:“欧阳大帅,我当时被革职了,自然不知道简纹为什么要嫁给邢海楼。不对,就算我不备革职,也不会知道简纹为什么要嫁给邢海楼。我们先做笔录,等这案子完结后,我开个卷宗,帮你调查简纹的事情!” 第九十五章:奇案又生 剥丝抽茧 欧阳云生体会到了他的一番好意,苦笑道:“你的笑话好冷,好吧,我们现在做笔录!” 毛斯理道:“我也奇怪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就没有发生脖子上带齿痕的命案。你一回来,这镇墓兽马上也回来了,难道这镇墓兽一直在跟着你跑?” 说起镇墓兽,欧阳云生的脑袋里又乱成一团,他在思考哪些事情可以告诉毛斯理,哪些事情说出来不止没有用处,反倒会连累他。 欧阳云生一愣,苦笑道:“也许吧!你说,满大厅的宾,谁最有杀人的动机,谁会有作案的时间,谁又有杀人的能力呢?” 毛斯理平静地望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很简单,就是你!” 欧阳云生愕然道:“我?” 毛斯理头和上身都往前探,眼睛睁大,炯炯有神道:“所有宾中,表面上和耿局长最有嫌隙的就是你了。他下了通缉令逮捕你,害得你逃亡上海,这是全市都知道的事情。他拜托简义牵线,要向你道歉,在场的很多宾都有所耳闻,又坐实了你俩不和的传闻,作案动机有了。简义到处找不到你,耿局长也不知所踪,这一段的空隙中,你并没有时间证人,所以作案时间你也有了。至于杀人的能力,参加简义的舞会而又带着枪的人并不多,你就是其中的一位!而且从巡捕房的角度来看,所有身上有镇墓兽齿痕的命案都与你相关,所以你这次又逃不了干系!” 欧阳云生苦笑道:“看来这还是一场阴谋,仍然是冲着我来的。我刚回t城两天,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成为了嫌疑犯。” 毛斯理道:“所以我们不能再拖了,要把所有积压的命案尽快解决。简义说他去楼上找你,是耿局长牵线,要让耿局长当面向你敬酒,给你赔不是。你去人家楼上干什么?可有证人?” 欧阳云生道:“当时漕帮的杜万祥送了我两样东西,事关重大,我就向简先生借一个暂时保存的地方,他让简纹带我到楼上库房存放。于是我就上了简家的二楼。” 毛斯理点头道:“也就是简纹是你的时间证人?那为什么,简义找到你的时候,二楼只有你自己?” 欧阳云生躲躲闪闪道:“简纹送了我幅画,我看不懂那画的意思,就多看了几眼,简纹先下楼去了!” 毛斯理瞪他一眼,道:“一幅画有什么好看?你俩肯定又是因为情感纠葛,人家把你甩在了库房,这一甩不要紧,时间证人没有了!还有,杜万祥送你的是什么,你至于兴师动众要迫不及待地藏起来?” 欧阳云生道:“他送我的是一面辽代的鎏金面具!” 毛斯理道:“这东西怎么事关重大了?” 欧阳云生就把日本人到处在找鎏金面具,怀疑面具可以呼唤神风的事情简单讲给毛斯理听。他说完之后,见毛斯理表情迷茫,道:“怎么样?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你又不信?” 毛斯理道:“遇到你之前我是坚决不信的,遇到你之后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欧阳云生道:“关于面具可以互换神风这件事,日本人也是猜测,我也不是很相信。但如果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一定做好万全的准备!” 毛斯理道:“现在这面具还在简家?” 欧阳云生道:“我与简义一同去洗手间查看了耿局长的尸体后,忽然间意识到有可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就匆匆跑上二楼库房,发现鎏金面具已经不见了!” 毛斯理用手抚摸着下巴思考道:“谁最有可能拿走面具?日本人还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医生侠盗团?” 欧阳云生道:“医生侠盗团的可能性不大,据杜万祥所说,这面具是袁乐亭让他转送于我的!袁乐亭就是侠盗团的人,他不会先送给我,又悄悄偷走,这样太多余了。最有可能的还是日本人!松木晴子眼睁睁地看着我从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早就来到了t城,忌惮我军中人多,才一直迟迟不肯露面!” 毛斯理紧张道:“若面具落到日本人手里,那岂不是糟糕的很!你刚才说了已经出土的这类面具有上百枚,是否能确定杜万祥这面具就是真正的神风面具?”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能确定,原来我在杜万祥的仓库中鉴别过这枚面具,没有看出它和神风有关。我本来打算等舞会结束后,把面具带回家,用闻灰鉴宝的方式鉴定一下。结果,还没等舞会结束,面具就被盗了!” 毛斯理道:“你若不进行鉴定的话,日本人也不会鉴定、不会使用,所以必须还得你出马,对吗?” 欧阳云生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毛斯理道:“那他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你,你岂不是很危险?” 欧阳云生道:“我有军队做保护,想来他们不敢太嚣张。怕就怕翁振东借机出卖我,与日本人达成协议,把我交给日本人!” 毛斯理道:“这样吧!我派巡捕房的人贴身保护你如何?”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好,就算你派人来,翁振东也有办法把他们一一赶走或干掉!还有,日本人是要用我鉴别面具,不会马上杀了我,当务之急是找到面具。我觉得耿局长被杀之事很不简单,只有尽快找到凶手,才能把我身边的威胁尽快解除!” 毛斯理道:“那么依你之见,谁最有可能杀死耿局长?他的动机又是什么?” 欧阳云生道:“如果杀死耿局长是为了嫁祸给我的话,邢海楼和翁振东都有嫌疑!” 毛斯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我还有一事觉得很是奇怪,这面具既然杜万祥要送你,为何不私下送你,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此高调地送你!仿佛是故意引得那些日本人来找你似的!” 欧阳云生道:“杜万祥这么做有两种可能,一是当众拍我马屁,让我不再跟他算我父亲出事时他袖手旁观的账。一是如他自己所说,是袁乐亭让他在舞会上把面具转送于我,目的自然还是引诱那些日本人来找我!” 第九十六章:怪味饭菜 幕后厨子 毛斯理道:“袁乐亭这样做又是为何?”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必有深意!” 毛斯理不解道:“这个袁乐亭一次又一次地让你为他背锅,你却还背得如此乐此不疲,你们两个都让人难以琢磨!” 欧阳云生道:“这么多人中,只有袁乐亭做的都是些保家爱国的大事,而且也只有他能与日本人针锋相对。我总是感觉他就在我的身边,并且一定不会让我落到日本人手中。背他的锅我乐意亦不悔,我相信有一天他终会堂堂正正地走出来,给我一个交代。” 欧阳云生在巡捕房呆到深夜,回到大帅府后倒头便睡。第二天早晨,杨管家敲门把他叫醒,说今日的任务是检阅非嫡系的桂系和滇军。 睡眠不够的欧阳云生坐在床上叹道:“做个大帅真是不易!每日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一点儿档期也没有。也不知道自己父亲当初是如何应付的得心应手的?而且自己还特别倒霉,走到哪里,哪里就出状况。老天爷似乎就怕自己闲着,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出难题。” 他深知抱怨也没用,醒盹儿之后,认真梳洗一番,想到今日会见到关越平,便琢磨着该如何安抚一下关越平,解开他的心结。关越平对欧阳云生有救命之恩,欧阳云生从心底非常尊重他。但是关越平因为赵兴之死,对欧阳云生耿耿于怀,若不是顾念着桂系的兄弟,甚至不愿意接任赵兴的位子。自己身边卧着翁振东这只大老虎,所以急需安插人手、扩充势力,关越平便是最好的人选。当务之急就是捋顺关越平的心意,让他与自己结成铁板一块的联盟。 思虑妥当后,欧阳云生吩咐杨管家派人到简家去,取回简纹送自己的画和杜万祥送自己的书法扇面。画上的新娘诡异失踪,自己更加需要用闻灰鉴宝的办法查查简纹送自己这幅画的用意。 他一边想一边大口吃早餐,却“哇”的一声,全都吐了出来。原来粥是辣的,菠萝包是咸的,咸菜倒是甜的,鸭蛋还是臭的。他本来生性随和,从不挑剔吃喝,经历过逃亡上海之事后,对享受之事更是看得淡之又淡。然而今天不一样,这厨子的做菜方式充满了挑衅,显然是在故意逼欧阳云生发火! 欧阳云生大喊:“杨管家!” 杨管家刚刚安排好去简家取画的事情,听到欧阳云生叫他便匆匆赶来,问道:“大帅,您还有什么吩咐的?” 欧阳云生指着早饭皱眉道:“你换厨子了吗?前几日的饭菜一直很好,今天的糟糕透了,还不是有失水准这么简单,明显是故意整我!我已经睡不好觉了,再不让我好好吃饭,简直是不让我活的节奏!” 他越说越生气,杨管家诚惶诚恐道:“没有换厨子啊!我现在就去质问他!” 这时候司机走进来道:“大帅,我们和关师长、岳旅长约的是九点在练兵场见面,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今天的场合不能迟到,我们走吧!多带几名保镖!” 九点整,欧阳云生准时达到练兵场。桂系、滇系军队已严阵以待,见到欧阳云生便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欧阳云生观看了两军的操练,只见阵仗整齐、步伐统一、军纪严明,延续了自己父亲在时的整饬严谨。练兵完毕,关越平请欧阳云生讲话。欧阳云生赞扬了两军上下,将岳旅长岳秋晋升为师长,与关越平平级。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下来,为欧阳云生赢得了不少人心。唯独关越平对他虽尊敬、却疏远,再不是在船上时那个体贴入微的关大哥。 欧阳云生趁着无人之时,悄声对关越平道:“晚上能否请关大哥到我家来,小酌几杯?” 关越平倔倔道:“要是欧阳云生请关越平,关越平没空儿!若是大帅命令我去,我只好听命!” 欧阳云生正色道:“我命令你今晚七点一个人到大帅府来!” 关越平道:“属下听命!” 欧阳云生一回到家中,就把杨管家叫来,询问厨子的事情。杨管家说已经辞退了做早饭的厨子,换了新的厨子,这个厨子原是会宾楼的大厨,会做好几种菜系,在整个t城都有名的很! 欧阳云生道:“那正好,你去问问他会不会做广西一代的菜式,晚上我宴请关师长。” 杨管家去询问之后回来禀告,说厨子回答会做,晚上定让大帅和关师长满意。 欧阳云生道:“你给我监督好他,若是晚上再出什么幺蛾子,你和他一块儿滚吧!” 杨管家一边擦汗一边答应。 晚上七点,关越平果然单枪匹马来到帅府,欧阳云生请他上座,他也没怎么气。欧阳云生命令开饭,不一会儿那两个曾经装扮成女学生,又被欧阳云生打发到后厨去的女孩儿陆续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荔浦芋扣肉、醋血鸭、横县鱼生、沙虫刺身、几道青菜,还有米粉、糕点。欧阳云生打开一坛状元红,给关越平斟满道:“关大哥,这酒是我爹生前藏的,今日我敬关大哥一杯!” 关越平端起酒杯,二话没说,一饮而尽。 欧阳云生给左右使了个眼色,命令他们离开,饭厅中只剩下他和关越平两人。 欧阳云生道:“关大哥尝尝这一桌子广西菜,看看正宗不?” 关越平夹了一块扣肉,尝道:“不错,味道很好!至于大帅问我正宗不正宗,我也不知道。我十几岁参军出来,再没回过桂林。我在老家时,又哪里吃得起肉?” 欧阳云生知道他是穷苦人家出身,常年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非常不易。见他说得辛酸,便举杯道:“关大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救命之恩!” 关越平又一饮而尽道:“我在原来的军队,并不得志。跟了老大帅,才过上好日子。尤其是来t城之后,老大帅脑子活跃,军饷丰厚,我们弟兄都活得踏实有劲儿!赵兴这人虽然狡猾,但对我还算器重,他再有千般不是,大帅不该听信翁振东发的话,辩解都不让他辩解一句,就要了他的性命!” 第九十七章:笑泯恩仇 T城早餐 欧阳云生也夹了一筷子菜,感觉味道确实不错。他对关越平道:“关大哥,你为人正直厚道,我就不与你拐弯抹角了。我不是不给赵兴辩解的机会,是不能给他辩解的机会。我也不是相信翁振东,我是忌惮他势力大。当时的情景眼看就要火并,我是不想看到我刚一回来,军中的兄弟们就自相残杀,所以杀了赵兴,稳住翁振东。我承认的确有私心,赵兴让白四杀了古董店老板父女,那古董店老板的女儿,是我的……是我的女人,若不给她报仇,又如何在这天地间立足?” 关越平夹了一筷子沙虫(肉粉色的像肠子一样的海中生物,也称海中虫草,营养价值极高)道:“有钱人就是好,t城不产这东西,但是也能买到。这个东西我熟悉得很,但是不敢吃。我们那里管它叫沙肠虫,别看它长得丑,但是有营养,很贵很贵。我在桂林生活不下去,就跑到北海的滩涂中去挖这种东西。挖大半天,才能挖到一点儿,还得晒干加工,再卖给收这东西的人。人家从我们手里收却便宜得很,可是我们没处去说理。大帅,其实我知道,从你的立场来看,杀了赵兴、稳住翁振东一点儿错也没有。可是我难过,如果不是他,我还在北海的滩涂里挖这东西。人不能忘恩负义,我之所以留下来,是为了我桂系的兄弟,等到一切都步入正轨,我也找到接任我的合适人选,我还是会向你请辞的。” 欧阳云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关大哥你知恩图报,我打心眼里敬佩。可是赵兴并不信任你,白四也说了,他是赵兴派去监视你的,就是要在你妇人之仁的时候出来断了我的后路。关大哥,你要报恩,我也要报恩。可是我没你幸运,古董店的顾老板父女对我恩重如山,我却连累他们惨死,如果你是我,你又该如何做?我认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能比赵兴更好地管理桂军,而且在避免内讧火并的基础上,辅助我铲除翁振东,就是舍弃了赵兴的小义,报了我父亲的大恩,全了兄弟们的大义,又何乐而不为呢?” 关越平被他说得动了心,想了想,端起酒杯道:“大帅说得是,我关越平今后鞍前马后、唯大帅马首是瞻。” 欧阳云生见他想通了,也很高兴,悄声道:“现在我这大帅府里都是翁振东的人,我们想个办法,换一批你的人进来。” 关越平道:“属下遵命,回去就去部署!” 第二天,欧阳云生坐在餐桌前,看到今日厨师为自己准备的是典型的t城早点:煎饼果子、炸卷圈、锅巴菜、豆浆、还有一小碗老豆腐。 正好杨管家进来汇报事情,欧阳云生便道:“杨管家,坐下一起吃吧!这厨师准备的早点太多太丰盛了,我一个人哪里吃得过来?” 杨管家昨天见识过他的脾气,诚惶诚恐道:“这个小的不敢,我哪配与大帅同桌共进早餐?想必是昨日大帅夸了这厨子广西菜做得好,所以今日他卖弄本领,又整了这一桌子的t城菜!”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也罢,起码不要像被辞退的那个厨子一样捉弄我就行!”一边说一边拿起煎饼果子咬了一口,他皱皱眉,不置可否。又喝了口豆浆,脸色愈发难看,将豆浆吐进了桌下的痰盂中。他仍不说话,又尝尝卷圈,脸色大变,将筷子重重拍在桌上,怒道:“看来这捣乱之人就是冲着我一人来的!你去把厨师叫来!” 杨管家吓得脸色土灰,结结巴巴道:“大帅,口味又不对吗?您昨天还夸这厨师手艺不错的!” 欧阳云生道:“昨天是做得不错,今天就完全不像话了!不信你尝尝,豆腐脑和锅巴菜我没动!” 杨管家战战兢兢地拿起汤勺,喝了一口老豆腐,愁眉苦脸道:“也难怪大帅生气,是馊的!” 欧阳云生道:“再尝尝这锅巴菜!” 杨管家又吃了一口锅巴菜,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想了想还是委委屈屈地咽了。 欧阳云生问道:“怎么样?” 杨管家尴尬道:“像是放了好多的碱面,苦的!大帅,我也搞不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云生道:“我与关师长两个人吃饭,饭菜就好好的,一点问题没有。等就剩我一个人吃饭时,饭菜的味道就古里古怪。却不是下毒要我性命,而是故意戏弄我,拿我寻开心!看来不一定是厨师的事,而是有人躲在后厨捣乱。走,我们去后厨看看。” 现如今大帅府人丁稀薄,通常只伺候欧阳云生一个人的饭菜,所以后厨只有一个厨师,还有欧阳云生打发过去的两个女孩子。欧阳云生和杨管家急匆匆地赶到,只见后厨的炉火烧得非常温暖,那两个被他赶到后厨的女孩子穿着青色的杉裤,袖口窄窄、露出一截子雪白的胳膊,是典型的民国少女装扮。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事做,一边喝着茶水、磕着瓜子,一边聊天。看到欧阳云生突然进来了,都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 欧阳云生拿起一颗瓜子,尝了尝道:“奶油味儿的,挺讲究!你们吃的东西可比我吃得好多了!” 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那长脸女孩儿道:“大帅说笑了!” 圆脸女孩儿道:“大帅的每顿饭菜都丰富得很!怎么会不好吃?”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根本没注意杨管家在她们身后使眼色,不让她们再说下去! 欧阳云生不理她们,问道:“新来的厨师呢?” 两个女孩儿一起喊道:“李师傅,快过来!” 一个头大脖子粗,穿着白色工作服、戴着白色厨师帽的满脸横肉的健硕厨师,手里拿着一根葱,“蹬蹬蹬”从后院跑了进来。态度恭敬道:“两位姑奶奶,又怎么了?” 欧阳云生见他生得虽然彪悍,但是性格却很温柔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何人派来的间谍内应。 第九十八章:嫁人疑云 直击灵魂 两个女孩儿齐声道:“大帅找你!” 这时厨师李师傅才看到欧阳云生,连忙鞠了个躬道:“大帅,您有什么吩咐?中午想吃什么?我马上做给您!”态度恭恭敬敬,为人干干净净,气场雄伟浑厚,仿佛是被厨艺耽误的保镖一枚。 欧阳云生温言道:“我吃的早点还有剩余吗?” 李师傅道:“有的!” 欧阳云生道:“我还没吃饱,你再给我来点!” 李师傅马上给他盛了一碗老豆腐,还放上佐料。欧阳云生尝了一口,味道醇美、非常好吃。 尝到饭菜并无异味,欧阳云生不动声色道:“中午我们吃上海菜吧,李师傅你会做吗?” 李师傅道:“会做,会做!中午保证给大帅做一桌丰盛的上海菜。” 欧阳云生道:“中午我请大帅府的所有人一起吃饭,感谢大家为我服务得这么周到!” 杨管家踌躇道:“大帅,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欧阳云生道:“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大帅府我说了算!” 那个圆脸女孩儿千娇百媚道:“大帅,你说得是真的?” 欧阳云生笑如春风道:“当然是真的,你叫什么名字?” 圆脸女孩儿受宠若惊道:“我叫郑丽红,大帅叫我丽红吧!” 长脸女孩儿拍拍胸口道:“阿弥陀佛。我还以为大帅你嫌饭菜不好,生气了。原来你是在逗我们玩儿啊!” 欧阳云生笑道:“是啊,就是和你们开个小玩笑。你叫什么名字?” 长脸女孩儿道:“我叫许茹,大帅可以叫我小茹!” 欧阳云生笑着对两个女孩子道:“你们喜欢吃什么?都和李师傅说,让他一起给你们准备了。咱们中午聚餐。” 两个女孩子第一次见她如此平易近人,都非常高兴,笑着拍手。 丽红问道:“大帅,我们想吃奶油蛋糕和冰激凌可不可以?” 欧阳云生微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们不怕凉!” 两个女孩儿欢呼都欢呼跳跃,一个又蹦又跳摇晃着欧阳云生的胳膊,另一个围着欧阳云生转了一圈。 欧阳云生被她俩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不知所措,正在心跳加快、血液加速,云山雾罩之际。忽然觉得后脖颈一痛。然后就是后背和屁股,都仿佛被蚊虫叮咬般,疼了一下。 他连忙甩开两个女孩回头查看,只见背后空空如也,什么异常都没有。地上却扔着一颗花生、两颗枣核,显然这就是袭击自己的暗器。因为两个女孩儿蹦蹦跳跳、吵吵嚷嚷,后厨热闹非凡、乱成一团,杨管家和李师傅早已看傻了眼,所以谁也没有发现欧阳云生被袭击了。 欧阳云生想了想,猜到行凶之人是因为自己与两个女孩子亲密,才偷袭自己的。为了引蛇出洞,故意一手搂着丽红的肩膀,一手搂着小茹的肩膀。大声道:“还有,明天让杨管家带你们去买新衣服吧!”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后脑勺被一个圆形硬物重重击中,火辣辣地疼痛,他捂着后脑勺连忙向身后看去,只见刚才砸他之物是一个核桃。这次动静极大,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李师傅面露恐惧之色,结结巴巴道:“大帅,有刺!”他虽然肥头大耳,胆子却是极小的。探出半个身子,想到后院去查看,却又不敢。 杨管家道:“大帅,我去叫保镖来!” 欧阳云生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不要乱动。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向后院,只见后院是干干净净的鸡舍和兔子窝,还规划出几块儿整齐的菜地。因为初春天气尚冷,所以还没有栽种。这一切仿佛比自己父亲在时,还要有生活气息。 欧阳云生将后院检查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人,只是在鸡窝旁看到一排小小的脚印,可以推断出袭击自己的人是一个个子不太高的女子。 欧阳云生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一个佣人来报,说是简家派人送画来了! 欧阳云生连忙回到大厅,只见来送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唐森。 欧阳云生叫佣人为唐森倒茶,唐森道:“大帅,我还有事,不能多呆。” 欧阳云生却非常想向他问些简纹的事情,道:“唐森,你不是跟着纹纹,不,跟着简小姐吗?为什么现在给简先生开车?我那日在码头看到你替简先生接人!” 唐森压低声音道:“少爷,简小姐自从嫁给邢海楼之后,那刑姑爷处处容不得我。简先生看我还可靠,就让我为他开车。” 欧阳云生道:“简纹为什么会嫁给邢海楼?” 唐森道:“我也不知道,一开始,简小姐根本不给姓刑的好脸色看,那姓刑的只是一味地做小伏低,总是缠着小姐。可是自打有一次,小姐陪着老爷去北平回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她让我开着车带她去买结婚用的东西,说要嫁给邢海楼。我就劝小姐道:‘少爷的冤屈迟早能洗刷干净,您再等等他,你们两个毕竟是真心相爱的。可是简小姐却哭了,说一切都太晚了,让我不要再管!’我不敢再问下去,只好眼睁睁看着小姐嫁给了那姓刑的!” 欧阳云生听得有如五雷轰顶、怒发冲冠,心道:什么叫一切都太晚了,难道是邢海楼侵犯了简纹,她才迫不得已委身于他?如果是这是真的,我就算是再被巡捕房通缉一次,也得杀了这坏蛋,给简纹报仇! 唐森看他脸色苍白、一言不发、握紧了拳头,于是劝道:“少爷,事已至此,你千万不要冲动,否则我就是把你害了。还有老大帅的仇没报呢,您一定要留得青山。” 欧阳云生瘫坐在椅子上,摆摆手道:“好的,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唐森离开后,又过了很久,欧阳云生才用颤抖的双手,撕开唐森送来的包裹那幅画的白纸,看着画上空空的画框,犹豫着是不是要闻灰鉴宝,看看自己不在时,简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想看又怕看,心中纠结忐忑、坐卧不安。 第九十九章:画中秘密 密室藏娇 欧阳云生弯下腰去,深深一嗅,脑海中出现了一间布置精美的婚房。 简纹穿着一身红色的绸缎旗袍,端坐在红色的床单上,乌黑的头发已经盘起,发髻上别着一只钻石镶嵌的玫瑰花型的发卡。她脸色苍白、愁眉惨淡,在灯光下显得凄清而冷艳,显然并不接受这门婚事。 邢海楼推门进来,一身黑色礼服,依旧是城府极深的样子,看不出表情和心境。他看到简纹后,微微一笑道:“我的新娘在大婚之夜还哭丧着脸,是做给我看的吗?” 一边说一边在简纹身边坐下,继续淡淡笑道:“无论你多难过,你的心上人都丝毫不知。对了,我已经找人登了报,就算是他远在上海,明日也能知道你嫁给我的消息!” 简纹轻轻挪开一寸,道:“你知道他在上海?” 邢海楼叹道:“我的妻子亲手给他买的票,吹着《送别》送走了他,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大张旗鼓的浪漫事情吗?” 简纹的眼泪在眼眶中滚动道:“他已经一无所有、背井离乡了,你能不能放过他?” 邢海楼把她的身体扳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抽动、淫邪一笑道:“如果我放过他,你今夜就肯乖乖听话吗?” 简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道:“你为什么总要胁迫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婚姻吗?” 邢海楼伸出手指,替她擦掉眼泪,冷笑道:“简大小姐,你可太小看我了!从来都只是欧阳云生和他老子抢我的东西,我可不愿抢他的东西。你不愿意,我绝不碰你一下,我根本不需要驱壳!但是你听好了,你必须在人前与我装成恩爱夫妻。否则的话,我就会拆穿你父亲干的丑事,让他身败名裂!” 简纹点点头道:“好!你答应我不去伤害欧阳云生。” 邢海楼道:“你放心,他现在是唐僧肉,争夺他的人多的是,我可不去趟这浑水。” 画面回转,欧阳云生回到现实,心想:原来纹纹是受了邢海楼的要挟,才对我不理不睬的。也不知道简义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邢海楼手中。纹纹是为了她父亲和我才去忍受邢海楼这个人渣的,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还救不了她。只有尽快找到邢海楼的罪证,瓦解他背后的势力,才能让纹纹从他的噩梦中走出来。可是这画中原来的新娘又去哪里了?这画中的秘密,似乎比镇墓兽咬人、李静训复活、神风面具还要吊诡而蹊跷。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这画放进自己父亲的密室比较妥当。于是便拿起画,偷偷来到他父亲的书房,将书房门锁死,然后扭动开关,进入密室。他将画靠在密室中的墙边,刚要离开,忽然一眼瞥到父亲收藏的花鸟屏风下面,扔着一颗小小的瓜子皮。 欧阳云生大惊,道:“什么人,出来!” 无人回应,欧阳云生打开自己放在密室架子中的枪盒,拿起父亲留给自己的金枪,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屏风。 正要动手推开屏风之际,一个也穿着青色杉裤,袖口窄窄的女孩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撅着嘴道:“对待一心一意保护你的人,你用得着拿枪吗?” 那女孩儿身材娇小、一头长发,象牙色皮肤、大眼睛、小嘴、小酒窝,正是雷霜。 欧阳云生看到她就有气,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雷霜笑道:“我为了不被发现,只好穿得和你的丽红、小茹一样,《天衍论》上说了,这叫保护色。” 欧阳云生怒道:“你还真是狡猾,难怪没人发现你!你不是来保护我的吗?干嘛在我饭菜里动手脚?” 雷霜道:“在你饭菜里动手脚,就是为了赶走先前那个厨子,他是翁振东派来监视你的!” 欧阳云生道:“好,就算说得通!之后换了李师傅,你不是照样动手脚吗?你还用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我,这也叫保护我么? 雷霜笑了,梨涡浅现,与她在上海时的严肃认真又不一样。娇嗔道:“谁让你和什么丽红、小茹黏黏糊糊,我用花生、枣核儿丢你,只是在鞭策你。” 欧阳云生怒道:”偷袭就是偷袭,还美其名曰鞭策!我用得着你鞭策吗?还有,你不止用花生、枣核儿吧?核桃也用过吧!”” 雷霜笑得直不起腰来,道:“你与那俩女孩儿动手动脚,我用核桃砸你都是好的,险些丢颗热乎乎、新鲜出炉的鸡蛋过去!” 欧阳云生冷笑道:“我喜欢与谁动手动脚你管不着,我就爱和什么丽红、小茹卿卿我我。想当初某人还假装成什么小丽来勾引我!” 雷霜知道他是指自己化名陈小丽时的一段旧事,瞪他一眼道:“谁勾引你了,你心胸狭窄、太记仇!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潜伏在大帅府,你的很多秘密早就被告到翁振东处了!翁振东怕你防着杨管家,怕不能及时知道你所有的动态。就专门在佣人中安插了个听力极强的人,天天用听诊仪隔墙偷听你们的谈话。这人每天将你与别人的谈话记录绑在一只鸽子身上,然后第二天早上便去t城河畔放鸽子,鸽子直接飞到翁振东的住所,翁振东卸下密报后,再把鸽子放回来。我每天都模仿那人字迹,伪造一份谈话记录,然后拦截下那送密报的鸽子,换下真情报。如果不是我,你与关越平的密谋早就传到翁振东的耳朵里去了!还有,这大帅府虽然不安宁,但是外面更不安宁,日本人像饿狼一样守候在大帅府外,如果不是我和侠盗团的人,你不可能顺顺利利地去买衣服、去检验部队,早就被松木晴子的人抓走了!” 欧阳云生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你们侠盗团的人保护我,又安什么好心了?那袁乐亭如此高调地让杜万祥在舞会上把鎏金面具送给我,还不是故意引得日本人来找我。因为‘无冕号’的事情,我父亲已经背过一次锅了,那次背锅直接让他丢掉了兵权、不明不白地死在家中,让我家破人亡、逃亡异乡、九死一生。我好不容易回到t城,想过两天安稳的日子,为什么还要把我拖下水?” 第一百章:追根溯源 真凶再现 雷霜见他暴怒,柔声道:“我也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这都是团长的意思,团长是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之人,他这么做必有深意。而且,我听袁乐亭他们说,谁也不想把无辜的你牵连进来,只是你的异能太过神奇,侠盗团、日本人,还有一个神秘组织,虽然各有目的,但都急切地想得到你!” 欧阳云生道:“不要把什么事情都推到你们那个缩头不露面的团长身上,你们侠盗团这次又来t城做什么,我不管。我只问你,以你这么高的功夫、这么警觉的行事作风,为什么当初眼睁睁地看着我落到杜万祥手中?还有老秦,他是怎么死的?” 雷霜道:“那日撞翻我们车子的人是邢海楼,他显然是故意撞我们的,他从自己的车上下来,嘴角带着微笑,冷冷地看着我们,我就一切都明白了。 我当时还摸不透他的底细,只知道他虽然不是和侠盗团的人,但是和侠盗团也有瓜葛。于是就装晕,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哪知他只是到处检查了一下我们的车,看是否漏油、是否有火星,发现我们的车一切安全、不会爆炸时,就要转身上他自己的车。 哪知这个时候,老秦醒了,喊他道:‘邢少爷,撞我们的人是你呀?少爷晕了,你救救他!’ 邢海楼走到他身边道:‘好’,趁老秦不备,挥掌重重敲了他后脖颈一下,把他打晕了。然后把老秦拉出车子,扛在身上,塞进了他的后车厢。 我正要救老秦,忽然听到后面又有车辆开动的声音传来。邢海楼应该也是听到了这声音,迅速开车离开了。从后面驶来的车子见到我们的车子,就停住了。从车上下来四个壮汉,他们看看你道:‘他是欧阳大帅的公子,张丰年向杜爷要的就是此人!我们把他和这小姑娘带走!’ 我知道张丰年与侠盗团有关,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所以就将计就计,让他们把我们带到了杜爷的仓库,后来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欧阳云生气急败坏道:“老秦被邢海楼害死,你居功至伟!你们做医生的不是救死扶伤吗?你根本是见死不救,你不配做侠盗、更不配做医生!” 雷霜咬咬嘴唇,眼睛含泪,道:“老秦的事,我真得很抱歉,我以为邢海楼只是把他带走、关几天,不让他泄露秘密而已。没想到邢海楼如此狠毒,居然要了老秦的性命!” 欧阳云生青筋崩裂,怒不可遏道:“邢海楼极其阴险歹毒,你们侠盗团与他蛇鼠一窝、助纣为虐,徐香是这样,你也是这样!还有,t城福利院的院长李丹是不是你杀的?” 雷霜摇头道:“不是!我接到撤离通知后,第一时间跑到t城福利院。我怕你会找我找到这里来,所以想赶在你前面,销毁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所有信息。所有孤儿的资料都存放在李丹办公室的书柜中,正巧李丹不在办公室中,我便进去偷偷翻找。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李丹的声音道:“夫人,您这边请!” 我见来不及逃脱,就连忙躲在书柜后面,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斗篷,用斗篷帽子遮住头,黑色纱巾捂住脸的身材苗条瘦弱的女子跟着李丹走进了办公室。 李丹请她坐下,她才摘下帽子怕、解开面纱,那是一张美丽而高雅的脸,只是略显清瘦憔悴。她对李丹道:“李院长,我将不久于人世,只剩下女儿无人照看,我想把女儿送到这里来。” 李丹道:“夫人放心,刚才您也参观过福利院了,孩子们都生活得很开心。我保证您的女儿也会在这里生活得幸福快乐,如果遇到好人家,她还可以被收养,过完整的家庭生活,得到父爱母爱!” 那女人点头道:“很好,我明白了。那我就不打扰院长了,我先告辞!”说着站起来就要离开。 李丹道:“愿神保佑你”,一边说一边起身送。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那女子忽然转过身来,一伸手就把李丹的脖子揪了过来。李丹大吃一惊,刚要呼救,那女人却用两根手指掐着的一个细到看不清的东西,使劲在她的太阳穴上刺了一下。李丹哼都没哼,身体就软了下去!那女子重新戴好斗篷上的帽子,围好面纱,转身飘然而去! 欧阳云生听得无比震撼,人都惊呆了,雷霜描述得这杀人的画面太熟悉了,和松木晴子描述的朱紫兰杀死叶美娟的场景一模一样。雷霜虽然没有见过朱紫兰,但是那美丽而高雅、憔悴又清瘦的女子,不是朱紫兰,又是谁?可是,朱紫兰杀叶美娟,是叶美娟罪有应得,她杀李丹又为了什么呢? 雷霜见他发愣,问道:“欧阳老师,你怎么了?” 欧阳云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个女人真是心狠,你对老秦见死不救也就算了。这李丹是你的院长,抚养过你,你为什么对她也是见死不救。难道只是忌惮那女人身手敏捷、厉害!” 雷霜叹口气道:“我若不是医生,也想亲手杀了李丹。她表面上是善良无比的孤儿院院长,其实却是像魔鬼一样贪婪邪恶的人贩子。福利院所有的孤儿都不是被收养的,而是被卖掉的!包括我,只是我运气比较好,被卖给了我做医生的养父母。等我长大了,我才得知我的几个童年玩伴儿,有被卖到南洋做娼妓的,有被卖到北美做苦工的。这个女子杀掉李丹,实在是替天行道!” 欧阳云生颤声道:“你既然知道了福利院的秘密,为什么不早点报告给巡捕房?” 雷霜道:“李丹极为狡猾,每次向买主收钱都是以募捐的名义。而且她背后有强大的后台,若没有确切的证据是扳不倒她的,否则的话,我养父早就把她绳之于法了。你以为我隔三差五地去福利院干什么,我就是去收集证据。” 第一百零一章:道是无情 慈禧如意 欧阳云生听完雷霜所言,心情非常沉重,叹口气道:正色道:“这是我父亲的密室,你躲到这里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是私闯家宅,如果把你送到巡捕房去,是要定罪的。天底下那么多人需要拯救,你们侠盗团天天围着我转、干涉我的生活,不知是何用意?” 雷霜道:“我已经多次说过了,什么用意都没有,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至于袁乐亭为什么要那样做,我也不知道。他失踪了好久,最近才又刚刚出现!” 欧阳云生脸色铁青道:“我不用你保护,你天天像鬼魂一样潜伏在我周围,比温振东的间谍和松木晴子更可怕!” 雷霜面露委屈之色,但是并不气恼,道:“我是在执行保护你的任务,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欧阳云生又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密室来的?” 雷霜道:“我偷偷跟着你,发现你会进这件密室来放东西,于是就趁你不在的时候躲藏在这里。” 欧阳云生很生气,怒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是我仅剩的唯一属于自己的空间,你躲在这里,等于看到了刚洗完澡、还没顾得上穿衣服的赤身裸体的我,我的感觉是很尴尬、很难受、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你很让我讨厌!你再不走,我就报警!” 雷霜泪光闪闪道:“密室里的东西我没有动过,只是因为要躲人,才藏在这儿的!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就走了!” 说罢大步向密室门口走去,欧阳云生道:“等等!” 雷霜以为他回心转意,满怀期盼地转过头来望着他。 欧阳云生弯腰从地上捡起那颗瓜子皮,拉起雷霜的胳膊,摊开她的手掌,将瓜子皮放进她的掌心,冷冷道:“把你的腌臜东西带走!”雷霜捏紧那颗瓜子皮,合住掌心,掉下泪来道:“以前我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你生我气也是应该。你知道我这几日是怎么过的吗?我有时偷不到饭,只能去厨房偷些零食。欧阳老师,对不起,扰乱了你的生活,还弄脏了你父亲的密室。我走了,你多保重!” 欧阳云生不为所动,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雷霜叹口气、点点头,转身离开。 赶走雷霜之后,欧阳云生觉得很累,这间密室又属于他自己了,他想在这里安静一会儿。他闭目凝神,脑海里出现的却依旧是雷霜委屈的脸孔。深呼吸一下,发现空气中也弥漫着雷霜淡淡的少女香气。 他想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雷霜?不是因为她曾经隐瞒欺骗过自己,除了顾盼,自己身边的哪个女子没有欺骗过自己?也不是因为雷霜的两次见死不救,第一次老秦的死,她确实没想到,而且有任务在身;第二次李丹的死,雷霜的袖手旁观完全没毛病。更不是因为她是侠盗团的人,自己虽然对侠盗团没什么好感,但也并无恶感,侠盗团行事虽然常常方式方法不太对头,但毕竟还讲求民族大义,也没少做济世救民的事情。 那么自己为什么一看到雷霜就没好话,恨不得她马上离开呢?他想来想去,终于明白了,就是因为曾经预知到了雷霜死在自己怀中的结局,他内心惧怕,却又不知该如何改变未来。只好下意识地远离雷霜,认为只要自己不和她产生感情,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自己怀中,而无法施救。 他心中纠结,眼睁睁地看着整整一密室的文物,越看越不知所措。自己身边的亲人、爱人、朋友,一个个离自己远去,只给自己留下了这些冰冷的、珍贵的、无生命的、却又充满故事的传奇之物。如大山一般沉重的仇恨、如乱麻一般扑朔迷离的谜团,压着自己的背脊、缠着自己的脖颈,让自己舒展筋骨也不是、畅快呼吸也不行,只能隐忍压抑着,时刻防备着别人,像老鼠一样蜷缩在黑暗中,瞅准机会才能出来报仇。他此时是多么羡慕毛斯理那只任性妄为的猫。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他看见架子上摆放着的一只母亲最喜欢的红丝绒盒子。之前这盒子中装着母亲的嫁妆,一个小小的青花瓷花瓶。后来自己调皮,打碎了那个花瓶,盒子却被保留了下来,原来也被父亲放在了这里。 欧阳云生带着缅怀母亲的心境,打开盒子,只见里面却放着一只黝黑的如意,质地非金非铜非铁非玉,摸上去滑溜溜、沉甸甸、凉丝丝。好奇心驱使他生低下头去,将鼻子凑近如意,深深一嗅。这奇怪材质的如意不能染尘,倒是欧阳云生母亲的丝绒盒子起了作用...... 时光流转,在一间金碧辉煌、华丽奢靡的清朝皇室寝宫中,躺着一个盖着云罗锦缎、正在吸食鸦片的清代老年贵妇,她满头珠翠、华服美衣,跪在她身侧的是为她周身拍打按摩的年轻宫女们,她就是晚晴的统治者——慈禧太后。欧阳云生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那耷拉的双目双眉,给人一种垂暮的威仪感。慈禧的垂暮带来了大清王朝的垂暮,所以每次看到慈禧太后的照片,欧阳云生都会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只见一个老太监,端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跪拜行礼后道:“老佛爷,您要的东西我找来了!”正是大太监李莲英。 慈禧太后吞云吐雾,深深呼吸一口,由宫女搀扶着坐了起来,将大烟枪递给站立在一旁侍奉的宫女,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慈禧太后和李莲英。 慈禧太后道:“呈上来吧!我看看!” 李莲英道:“喳!”将盒盖打开,将盒子端到慈禧太后的面前,只见就是这把黑乎乎的如意,大模大样地躺在镶金缀玉的宝盒中。 慈禧太后看了一眼盒中如意,眼皮子一垂,问道:“就是这东西呀?黑不溜秋的,管用?” 第一百零二章:磁石镇妖 凶兽克星 李莲英毕恭毕敬、慢条斯理道:“管用!据说那年雍正帝就是因为它的预警,躲开了刺,伤都没伤着。” 慈禧又看了看那乌黑的如意,道:“这东西如何预警?对那凶兽也管用?” 李莲英道:“这柄如意最早是满榜状元麻勒吉进贡给顺治爷的,一直存放在御书房的多宝格里。听说当年有刺藏在御书房中准备行刺雍正爷,这东西忽然在盒中颤动并发出声响,让雍正爷生出警惕之心,躲过了刺的袭击。于是从此宫中便流传,说这东西可以预警灾祸,一旦有刀兵之器靠近,便会发出响动。” 慈禧道:“这么说,要是那凶兽再靠近的话,这柄如意也会震动预警了?” 李莲英道:“奴才认为老佛爷可以一试!” 慈禧道:“那好,从此就把它放在我桌上吧!那凶兽已经咬死几个了?” 李莲英道:“已经咬死五人了,有太监也有宫女,都是脖颈之上一圈齿根!” 慈禧摇摇头,闭上眼,手里飞快地转动念珠,道:阿弥陀佛!罪过呀罪过!” 念完之后,又道:“加上这把,我已经有柄如意了吧?” 李莲英道:“正是!九九八十一,是个好兆头。这把如意来得及时!” 慈禧深以为然,点头道:“不错!以后就管这如意叫预警如意吧,加上这把,我共有三把最爱的如意。一是我那和田玉的碧绿玉如意,在夏天的时候,要不是有它能握在手中,该多热啊!一把是我那沉香木如意,如果不是你每次用它来为我摩挲前胸后背,我那胸闷气短的毛病一犯,该多难受啊!还有这预警如意,也算个神物。哪日我若驾鹤归西归西,就将这三柄如意都给我送进坟墓陪葬。” 李莲英听到这里,诚惶诚恐,连忙跪下,汗流浃背道:“老佛爷,您万岁万岁万万岁,可不能胡思乱想呀!” 慈禧点点头道:“得嘞,起来吧!下午唱哪出戏?” 时光又是一通回转,欧阳云生从慈禧寝殿回过神来。心道:原来这把就是预警如意,难道是我父亲从慈禧墓中得来的?是孙殿英给他的,还是‘无冕号’中的文物?我曾在慈禧墓中见过幻化成镇墓兽的吕七,难道慈禧和李莲英口中的凶兽就是镇墓兽?难怪,阿环曾经在这密室中出现,难道和这预警如意有关?当时我魂游慈禧墓是因为雷霜的发簪,雷霜?雷霜身上肯定还有什么秘密。早知如此,就不应该着急把她赶跑。 他追悔已晚,又拿出那预警如意左右端详,忽听“嗖”的一声,一把铁制的匕首被吸到了如意上。欧阳云生豁然开来,原来这预警如意的材质就是磁石,也就是科学杂志上说的吸铁石。这样以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刺行刺雍正,这柄预警如意会颤动并发出声响。看来这如意吸力极大,刺带着兵器,被磁石的磁场感受到了,磁石就会震荡。强质的磁石还可以吸引青铜,难道吕七是被吸到慈禧墓的?阿环也是被吸到这里来的?松木晴子也曾说过,周龙腾给她买的钻戒曾经被巨大的吸力吸走了,难道也是因为这预警如意? 越想越觉千头万绪,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想起自己还答应与丽红、小茹他们一起聚餐吃上海菜,就将预警如意留在了父亲的密室中,悄悄离开密室。 当他出现在饭厅时,丽红和小茹马上迎了过来,道:“大帅,你到哪里去了?杨管家他们到处找你,还以为你失踪了!” 欧阳云生勉强一笑,道:“我在书房看书,忘了时间!我都闻到香味了,饭肯定是好了!”他一低头,看到餐桌上摆满了奶油蛋糕、朱古力饼干和好几种口味的冰激凌,还有花生瓜子、糖果话梅等等数不清的零食,笑道:“好得很,这些零食都很有品位。只是朱古力饼干牌子选得不对,下次我给你们买一种最好吃的!” 丽红小茹一起道:“大帅,你太好了!” 欧阳云生道:“行了,丽红,你去把杨管家他们叫来吃饭。小茹,你去让李师傅开饭!” 不一会儿,杨管家回到饭厅,看到欧阳云生道:“大帅,可算找到你了!上午巡捕房的毛警长来了个电话,说是案情有进展,让你有空儿去一趟巡捕房!” 欧阳云生点头道:“好,先吃饭,下午我去巡捕房!” 饭菜的味道正宗极了,但是欧阳云生食不下咽,总是想着雷霜和那些古怪味道的饭菜。他越想越累,又让佣人冲了杯咖啡。喝完之后,便让司机带着他去巡捕房。 在汽车的颠簸下,欧阳云生眼皮发沉,浓浓的睡意向他袭来,他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清醒,可是没几分钟,就又昏昏欲睡了,司机的背影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模糊。他心中叫苦:“不对,我肯定是被下了药了!”努力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大喊停车,然而却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隐隐约约中,欧阳云生听到《四季歌》的声音,正是松木晴子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窗外却是通向t城孤儿院的那条熟悉的郊外小路。 当时是初冬,如今是初春,都是一如既往的荒凉,但现在的空气中却弥漫着泥土中种籽发芽的蓬勃气息,只有欧阳云生惊出一生冷汗,他觉着自己与雷霜被撞晕那日的场景似乎要重现似的,只是那时身边还有雷霜,现在却只剩自己,他觉得非常荒芜和紧张。 他用手拍打司机的肩膀,道:“停车!” 司机扭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不是别人,正是穿着西装、带着司机帽子的松木晴子。 欧阳云生惊恐道:“又是你!” 松木晴子继续开车,柔声道:“大帅,你身边总要有女人,既然你赶走了雷霜,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需要的人其实是我?” 欧阳云生手脚酸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他心中惊惧,但是眼皮却在松木晴子和风细雨、娇媚无匹的声音的催眠下,沉沉地合上了...... 第一百零三章:侠盗团长 魔鬼交易 欧阳云生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铁板床上,眼睛被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什么都看不到。他动动手脚,手脚都被金属镣铐锁着,一动也不能动。他想:坏了,历史果然在重演,我又被绑架了吗? 忽然间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欧阳云生装作还未醒来的样子,不敢再动弹一下。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道:“他大概还有多长时间可以醒来?” 一个女声道:“催眠时间的长短,是因人而异的,与每个人的体质相关。这是我是第一次给他催眠,还搞不清他的规律,我想最多还有半个小时,他肯定就醒了。团长如果着急动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他弄醒!”说话的正是松木晴子。 那男子道:“等等吧,我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你确定他可以帮助我们查出这神风面具是真是假?” 松木晴子道:“他闻灰鉴宝的本事,我见识过不止一次。我相信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帮助我们识别神风面具的人。” 那男子道:“难怪袁乐亭会把面具给他!” 松木晴子恨恨道:“别提那个袁乐亭了,总是和我们捣乱。话又说回来了,团长,现在医生侠盗团与我们献宝会社是合作关系,怎么你的人屡屡和我们作对?先是那个袁乐亭在酒窖中将他救走,又是那个雷霜三番五次阻止我们带走他!” 欧阳云生心中一沉,暗想:“原来这说话的人就是那个神秘的侠盗团团长,什么时候医生侠盗团与献宝会社合作了?这就是说好好的一个民间侠盗组织沦落成了卖国求荣的汉奸机构。在地窖中救我的人原来是袁乐亭,我果然没有看错他!” 那团长沉吟一下道:“袁乐亭本来就不好控制,如果不是当年霜儿的养父彭祖望极力推荐,我是不会让他加入侠盗团的!他的嗅觉比狐狸还灵,盗完‘无冕号’之后,没有执行我的命令,反而神秘失踪,可能是知道了我与贵社合作之事。至于霜儿,我想她是对这小子动了感情,才拼死保护他!” 欧阳云生心想:原来雷霜不是执行什么侠盗团的命令,就是为了单纯地保护我,才潜伏在大帅府的。 只听松木晴子轻轻笑道:“欧阳云生相貌清俊、颇有才识,也难怪雷霜对他动情。我好奇的是,团长一向铁面无私,为何对雷霜特别器重疼爱?” 那团长咳嗽一声道:“这是我们侠盗团的私事,松木小姐管得有些宽了!” 松木晴子笑道:“社长说了,他此次还有一事相求。如果团长答应,我们可以寻求进一步的合作!到时您所获得的好处将大大超出您的想象!” 团长哑着嗓子道:“什么事?” 松木晴子道:“社长向和您要人,他想知道欧阳云生为什可以闻灰鉴宝。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把他带到日本去?” 团长冷冷道:“听闻日本解剖技术领先,难不成你们是要把他解剖掉,看看他大脑的回路和构造是不是与常人不同?”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浑身直冒冷汗,若不是被绑着手脚,就要穿帮了。 松木晴子道:“团长说笑了,我们哪里有这么残忍?” 团长道:“算了,你们是怕神风面具的秘密泄露出去,怕中国人也学会使用神风面具,用来对付日本,所以要把这小子带走。” 松木晴子道:“团长已经答应我们,绝对不学习神风面具的使用方法,那么对我们最有威胁的就剩下他欧阳云生了!” 欧阳云生心中奇极,暗暗骂道:“医生侠盗团的团长真是地表最强大汉奸,他若人汉奸第二,就每人敢认汉奸第一了!” 团长道:“我答应你,事成之后,让你把欧阳云生带走。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松木晴子笑道:“一切都好商量!” 团长道:“一命换一命,你们把魏鋆交给我!” 欧阳云生心想:难道魏鋆已经落到了日本人手里? 松木晴子道:“这件事情我要请示社长,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侠盗团需要魏鋆,献宝会社需要欧阳云生,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团长道:“那好!我们开始吧!我不便露面,先离开了!也算是兑现绝不学习神风面具的使用方法的承诺!”说罢开门离去。 松木晴子轻言轻语唤道:“欧阳老师,欧阳老师!” 欧阳云生不去理她,装作还在睡眠。 松木晴子轻轻走近,打开他的眼罩,柔声道:“大帅,该醒了。”说罢,在他的人中处使劲一掐。 欧阳云生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松木晴子,松木晴子眨眨眼睛道:“对不起,欧阳大帅。哦,不,这个称呼好别扭。我还是像第一次遇见你那样,叫你欧阳老师吧!当初的你多么阳光,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别的不能怪,只能怪你的父母生出一个与众不同的你!你是专门为神风面具而生的,所以理应给神风面具献祭。” 欧阳云生听她语调缓慢、声音荡漾,显然是在催眠自己,于是将计就计,装作呆呆的样子,不发一言。 松木晴子从旁边桌上拿来一只盒子,正是舞会上丢失的装着神风面具的盒子,她将盒盖打开,从中取出鎏金面具,柔声道:“来,乖,闻灰鉴宝,看看这宝物的来历,讲讲这宝物的故事。”一边说一边将鎏金面具,慢慢靠近欧阳云生的鼻子。 欧阳云生很是奇怪:她显然是在催眠我,怎么我如此清醒呢? 他感觉鼻尖凉凉,鎏金面具越靠越近,他想:我得先编段故事,糊弄了松木晴子再说! 忽然间,门被推开了,一个愤怒的女声道:“放开他!” 欧阳云生大喜过望,是雷霜。 然后便是凌厉的风夹杂着一件金属兵器像松木晴子飞驰而来,一根青铜圆棍儿射到了松木晴子的胳膊,那胳膊上登时鲜血横流,出现了一圈镇墓兽的齿痕。松木晴子吃痛,鎏金面具掉到了地上。那青铜圆棍儿正是袁乐亭盗李静训墓时被射中的“青铜殳”。 第一百零四章:同生共死 陋巷牙医 松木晴子忍着疼痛,抽出长刀,向雷霜刺去。雷霜的武功虽然弱于松木晴子,但松木晴子受伤在先,所以两个人刚刚打成平手。雷霜为了救出欧阳云生,招招都是拼命的节奏。松木晴子却仿佛顾忌与侠盗团团长的合作,对雷霜略有忌惮,这样以来,强弱就分了出来,雷霜显然是占着上风。 雷霜将松木晴子逼到墙角,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小的斧头来,冲着欧阳云生的脚镣手铐,就是一顿猛砍,这一切干脆利落、毫无犹豫。欧阳云生手脚得以释放,从床上跳了下来。 松木晴子见欧阳云生得救,这才急了,对着雷霜和欧阳云生左劈右砍,雷霜却无心恋战,掏出一把枪来,射向松木晴子。松木晴子一躲,腿部中枪,摔倒在地。 雷霜拉着欧阳云生朝大门跑去。跑到门口时,只听又一声枪响,雷霜的左肩中枪,鲜血横流,打枪之人是松木晴子,这个女忍者不按套路出牌,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屑于用枪,但还是准备了一把防身。 欧阳云生大惊,雷霜脸色苍白,咬牙道:“快跑,汽车在外面等着呢!” 欧阳云生搀扶着雷霜跑出大门,他这才看清这里就是t城福利院,自己刚才所呆的地方是福利院的医疗室。 欧阳云生见雷霜疼得直冒冷汗,忙蹲下身去,道:“我背你!” 雷霜爬上他的背脊,道:“福利院的地形我最熟,你听我指挥”。 一路无人,二人穿过小小的花园,来到墙角处。前面只是一面墙,墙壁的底端,是一个狗洞,除此之外,再没有道路。 雷霜道:“放我下来,爬出去!” 欧阳云生道:“好!” 将雷霜放下,将她轻轻推出狗洞,然后自己也爬出狗洞,两个人终于逃出了t城福利院。欧阳云生见自己的车就停在福利院外,忙把雷霜抱上车。只见自己的司机被绑在车上,嘴里还堵了块麻布,一看到欧阳云生,嘴里便呜呜地发出求救的声音。 雷霜道:“解开他的绳索,让他开车!” 欧阳云生一切照办,对司机道:“去t城医院!” 雷霜呼吸越来越重,听到欧阳云生让司机去t城医院,急道:“不行,我的通缉令还没有解除,去旅馆一条街!” 欧阳云生急道:“你伤得很重,去旅馆一条街干什么?” 雷霜道:“徐香在那里开牙医诊所,我要去找徐香给我治伤!” 欧阳云生点头道:“好”,对司机道:“就去旅馆一条街!” 雷霜血流不止,欧阳云生撕下一条衬衣上的棉布替她包扎。他见雷霜痛苦,便故意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于是问她道:“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雷霜道:“你把司机的耳朵塞上!” 欧阳云生道:“好!”对司机小蒋道:“小蒋,对不住了,就因为要保住你的命,所以得塞住你的耳朵!” 小蒋惊魂未定,点头道:“遵命,大帅,你亲自塞住我的耳朵吧!” 欧阳云生又私下两条衬衫棉布,塞住小蒋的耳朵。 雷霜这才断断续续道:“还说呢,都怪你,非要把我赶走!我无处可去,便去旅馆一条街找徐香。哪知半道儿上,被袁乐亭截住了。袁乐亭说你被日本人抓了,有危险,让我和他一起去福利院找你,并给了我这把青铜殳。袁乐亭开着车,就在我们上次遇险的地方,我看到你了的车,你的司机躺在车中,被打晕了,你的枪掉在后座上。袁乐亭让我把司机弄醒,用枪比着他,让他开车跟着袁乐亭的车,就这样一前一后,把车开到了福利院,停在了狗洞附近。袁乐亭怕你的司机跑了,就让我把他捆在汽车上。他说他会帮我引开日本人,如果听到玻璃碎的声音,我就冲出去救人。过了一会儿,我果真听到玻璃碎的声音,我寻着声音一路找过去,终于在走廊中看到这把斧子,我就拿起斧子,挨门查看,终于在最里面的那间医疗室中,看到了松木晴子和你!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雷霜说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欧阳云生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道:“难怪福利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原来都被袁乐亭引开了。他可真有本事,能把你们团长这样老奸巨猾的人也弄走!” 雷霜奇道:“我们团长也来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袁乐亭也没告诉我!他也是来救你的吗?我从未见过团长,你见过他了么,他长什么样子?” 欧阳云生心想:雷霜一直都对她们团长非常尊敬,刚才通过松木晴子和侠盗团团长的谈话,也可以听出,侠盗团团长对雷霜也非常爱护。雷霜肯定是不知道她们团长和日本人勾结的事情,袁乐亭倒是未必不知。现在雷霜伤成这样,我不能再刺激她,这些事情留待以后再说吧! 他心中如此想着,却感到雷霜似乎疼晕了过去,她的头一下子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满头是汗。她那柔软丝滑的长发抚弄着自己的下颔,是一种又痒又暖的感觉。 欧阳云生想:她这几日潜伏在大帅府,怕被我们发现,东躲西藏,吃不饱、睡不好,今天受了伤、疼晕过去,才得以休息,也罢,就让她睡一会儿吧。想起上午自己还黑着脸赶她走,就觉得非常心疼。 汽车开到旅馆街,欧阳云生掐掐雷霜的人中,把雷霜弄醒,道:“徐香的诊所在哪里?” 到了徐香的诊所,只见大门紧闭,上面满是灰尘,贴着一张字条道:“医生有事,今日停诊。” 欧阳云生急道:“徐香不在吗?” 雷霜已经疼痛难忍了,道:“你使劲敲门,他在的,他就是懒,不愿给人家好好看牙!” 欧阳云生使劲敲门,终于听到里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是谁?要死了么?不知道我今日不看诊吗?” 欧阳云生低声怒吼道:“赶紧开门!我是欧阳云生!” 第一百零五章:人间情痴 不干风月 欧阳云生的这句话非常管用,门“吱”的一声响,一个穿着白色医生大褂、戴着医生帽儿的瘦削男子将门打开了,正是徐香。猛烈刺鼻的消毒水味儿随着门板扇动起的风,一起冲击着欧阳云生的鼻子,欧阳云生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徐香见到欧阳云生,表情尴尬,道:“小爷,你终于找到这里来了?” 欧阳云生瞪了他一眼,转身回车,将雷霜搀扶了下来,对司机小侯道:“你回大帅府吧!有人问起,就说我今天去毛斯理家过夜。如果你把今日的情景向外泄露半个字,我就一枪崩了你!” 小侯哆哆嗦嗦道:“大帅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欧阳云生将雷霜扶进徐香的诊所,只见诊所昏暗,乱成一团,一点儿都不像当初干净整齐的徐香医生的风格。 徐香埋怨雷霜道:“姑奶奶,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又对欧阳云生道:“把她扶到里屋的病床上!” 欧阳云生道:“她左肩中枪了!” 徐香皱着眉,忙里忙外地准备给雷霜做手术的东西,两个小时,雷霜肩膀中的子弹被取了出来。打了麻药的雷霜沉沉睡去。 徐香也累坏了,坐在牙椅上休息。 欧阳云生坐在他对面,双目炯炯地望着他。徐香觉得不自在,把头扭开,想了想,又把头扭了回来,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那就问吧!但我不能保证,所有的问题都会回答!” 欧阳云生道:“好!第一个问题,朱紫兰现在在哪儿?我回t城后,派人去找过你俩!你早就不在t城医院了,朱紫兰也不知所踪!今日若不是雷霜让我带她来找你,我还不知你身在何处?” 徐香双目飘忽,沮丧道:“别说你不知道紫兰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忽然间就行踪全无,让我遍寻不到。” 欧阳云生见他神色憔悴,与原来相比邋遢了不少,确实是一副受了情伤的样子,故意雪上加霜道:“也就是说,你被她甩了?” 徐香苦笑道:“没错!” 欧阳云生道:“你为什么离开t城医院?” 徐想道:“我本来就是医生侠盗团的人,到t城来也做过几桩劫富济贫的案子。毛斯理因为调查周秀秀和周龙腾的死,找过我几次。他的脑子灵光得很,开始怀疑我的身份。我一心想与紫兰过平静的生活,怕继续呆在t城医院会暴露身份,就辞了工作。又因为任务没有完成,不敢离开t城,所以便躲在这里做牙医。哪知不久以后,紫兰也离开了我!” 欧阳云生道:“好!第二个问题,朱紫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徐香想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她很无辜、很可怜、很神秘、很美丽!” 欧阳云生见他一副情痴模样,与自己初见时精明干练的气度大不相同。心想:无论再聪明的人,一旦陷入情爱,都容易被尘埃蒙蔽双眼、情深不自知。徐香便是个例子。于是叹道:“你是医生,又不是诗人。臭拽什么呀?我问你,她会武功吗,她是真的有病在身吗?” 徐香点头道:“她是真生病,她的胃不好,肺也有病。至于武功,她肯定不会,你看她那幅身板儿,娇娇怯怯、手无缚鸡之力,重一点儿的活都是我干!” 欧阳云生脸色凝重,怒道:“说实话!” 徐香郑重道:“是实话,我干嘛要骗你!她都离开我了,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欧阳云生看他表情诚恳,实在不像是在说谎。皱眉道:“我还以为你很了解她呢!原来你对她的所知,比我还要少!对她如此不了解,你为什么还会爱上他,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徐香苦笑道:“情之为物,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她来找我看病,虽然穷苦,却不卑不亢,那优雅大方的气质深深吸引着我。我忍不住去她家看她,才知道她曾经为丈夫舍弃双亲、与他私奔,他一朝富贵,却抛弃妻女。面对如此的噩运,紫兰真得像一株紫色兰花那样雍容坚强,没有一句抱怨,在病中依然高贵得活着,散发出迷人的气息。她与我在一起时,声音那么甜美、笑容那么美好,我真不明白,这样好的女人,周龙腾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珍惜?” 欧阳云生心想:的确是这样,也难怪徐香神魂颠倒。我小时候见过朱紫兰一面,就觉得她相貌美丽端庄、气质超凡脱俗、声音尤其好听,忍不住想亲近她。如果不是诸多证据都指向朱紫兰,松木晴子和雷霜的证词都明显是在说她,我到现在也不会对她有半分怀疑。松木晴子想方设法钻研什么媚术,我倒觉得朱紫兰对人的魅惑才是最大的!可惜天意弄人,这世上谁都爱她,只有周龙腾不爱她,看来感情一事,真是用常理推断不通。 欧阳云生心中翻江倒海,无意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徐香,徐香更是眼神温柔如水,显然是回忆起了他与朱紫兰在一起的种种甜蜜往事。 欧阳云生心想:徐香的表现真是把‘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解释到了极致!我若不阻止他,他恐怕还能回忆一天一夜,慌忙打断沉思中的徐香道:“第三个问题,你是如何认识邢海楼的?” 徐香老老实实道:“我是通过紫兰认识邢海楼的,他二人是老乡,邢海楼来看过紫兰!” 欧阳云生道:“他二人确实是老乡,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俩认识?” 徐香辩解道:“你又没问过我!” 欧阳云生心想:是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朱紫兰的父亲曾经是s省高官,邢海楼的父亲曾经是s省巨富,他们二人绝对可能有交集,彼此认识并不稀奇! 他看着徐香的眼睛道:“第四个问题,那日我被关进我父亲的水牢,是不是你和邢海楼一起动的手?” 徐香挠头道:“谁把你送到水牢里去了?我那日只是把你送到了t城美专的藏宝密室里而已。” 欧阳云生一把揪起徐香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怒道:“是谁指使你的,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第一百零六章:藏龙卧虎 藏污纳垢 徐香轻轻推开欧阳云生,道:“这件事可说来话长了,你别急,我慢慢讲给你听!” 欧阳云生怒道:“谁知道你又捣什么鬼,你可不要妄想着拖延时间!” 徐香叹口气,指指里屋道:“我这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我从不开火,一会儿雷霜醒了,应该喝点儿粥的。而且她也还需要一些消炎药。这样吧,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些吃的和药来!”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行,我不相信你,你趁机跑了,不回来怎么办?” 徐香苦笑道:“你放心,只有别人扔下我的份儿,我可不会丢下别人。更何况雷霜是我好朋友的养女,我怎会扔下她?” 欧阳云生冷笑道:“那我可不敢保证!” 徐香盯着他看了看,只见他身穿一身西装,因为刚才的剧烈打斗、生死逃亡,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依稀可见西装里面破破烂烂的衬衫。徐香顺手拿起一件白大褂,扔给他道:“出了这门就是市场,你跟我一起去。反正你今晚也不走了,我们彻夜长谈,我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这样总行了吧?换上这件白大褂,这里聚集着治梅毒的、治鸡眼的、治肺病的各类医生,你穿上医生服,不会引人注意的!” 欧阳云生一愣:“我们俩同时出去,雷霜怎么办?” 徐香道:“我们买完东西就回来,用不了几分钟!我把诊所的门锁好,不会有时事的!这里云龙混杂,很难找!我当初看中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旺中带静,曲径通幽。诊所偏僻不好找,但一拐弯便是硕大的市场,购物方便,简直是融宁静与繁华为一体的黄金地带。” 欧阳云生摇摇头,道:“开诊所不是应该选择门庭若市的地段吗?你倒好,偏偏曲径通幽,难怪你这里门可罗雀!” 徐香也摇头道:“非也非也,医生父母心,宁愿药石长待架上,不愿病者络绎不绝。况且,我也不以看牙为己任,只是想过平静闲散的生活而已。” 徐香没有说谎,出了诊所,拐一个弯儿就是市场。市场的规模很大,卖什么的都有,摊位上都是水果蔬菜等商品,摊位下全是果皮菜叶。人多混杂,确实没人顾得上看欧阳云生一眼。只是各类气味扑鼻刺激,欧阳云生偶尔会打几个喷嚏。 徐香在凌乱拥挤的市场中穿梭行走、游刃有余,像一条灵巧的蛇。他不时回过头来等等欧阳云生,悄声道:“你平常在租界呆的时间太长,没见过这下层人民的市场吧?今天我就好好领你见识见识。” 徐香又没说谎,他当真是领着欧阳云生好好见识了见识。他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买了酒、买了饼,给雷霜买了药、买了粥、买了水果,当然付钱和拿东西的都是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你买完没有,我得赶紧回去了!” 徐香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还短最后两样!” 徐香把欧阳云生带到两个摊位的中间,只见一边摊位卖卤水小吃(卤水花生、蚕豆、毛豆、肠肚之类),一边摊位卖酱货(熟肉制品)。两位摊主都是块大膘肥的女性。 卖卤水小吃的摊主是一个又高又壮、皮肤白腻的女子,梳着一个马尾辫,因为两眼分别向两边斜视而视力不能集中。气质上凶气(胸器)袭人,就算隔着厚厚的油腻的衣服,也能感受到她明晃晃的极有杀伤力的胸膛。因为斜视,所以便不能正眼看人,于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庞大气场,衬托出她无比傲娇的王者气度。 卖酱货的摊主是一位雄壮却个子极矮、皮肤黝黑粗糙的女子,一头短发,烫了很多黑色的卷儿。她眼睛很小,所以特别聚光,很擅长于把视力集中在一起。因为视力的过分集中,眉毛也都集中在了一起,所以看人就是鬼祟的、气愤的、充满仇恨的,仿佛全世界都欠她二斗高粱。 两人显然是和徐香熟识,见徐香来到,便用一锣一镲的声音道:“你今天吃什么?买我俩谁的?”声音狰狞凶悍,充满金属声,欧阳云生吓得倒退了几步。 徐香却谄媚地笑对二人,温柔道:“今天有金主来,两位的我都买!所有吃食都来些!”听那语气,是对人家又敬又怕,而且受惯了人家的气,这次是专程来讨好人家的。 扭过头对欧阳云生道:“这两位,一位是卤水西施,一位是酱货西施。都是市场中最善良、美丽的姐姐,她们对我好极了,常常照顾我。最关键的是,她们的东西味道正宗,好吃极了!保你尝了之后,连高级西餐都不想吃!” 欧阳云生听徐香全力以赴地夸赞这两位西施,实在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徐香的品位,怎会如此肉麻地盛赞两个凶神恶煞?难道是朱紫兰弃他而去,他就有点神经错乱?还是完全对自己失去了信心,逢女性便自愿服输、做小伏低? 两位西施可不理会徐香的阿谀奉承,分别用粗豪的架势给他二人装了些吃食,然后像宰冤大头一样每人狠狠收了欧阳云生一块大洋。那些食物散发出的气味,显然也不像徐香吹嘘得那般好吃,散发出濒临腐烂的恶臭味。 徐香买完东西之后,恋恋不舍地与人家告别。两位西施却理也不理他,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聊起了天。 欧阳云生头也不回地走回诊所,徐香追上来为他开门。欧阳云生将东西放在桌上,连忙跑进内室去看雷霜。只见雷霜呼吸均匀,还在睡眠之中。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但那精致的五官、柔嫩的皮肤、安详的睡姿都让刚刚看了太多‘西施’的欧阳云生眼前一亮。 欧阳云生心想:难道徐香是故意给我上一堂感情课,让我好好珍惜眼前人? 徐香追进来道:“让她休息吧!我们一边吃饭,我一边给你交代清楚为什么要把你送进美专的藏宝库!” 第一百零七章:风水大师 师兄师弟 欧阳云生与徐香面对面坐在牙椅上,徐香为他倒上一杯酒,将他买的乱七八糟的地摊儿上的吃食摆了一桌,道:“喝两杯小酒如何?”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第一次见你,干净整洁,写一手张旭草书,是何等的高雅之人。所以后来我听说你与朱紫兰在一起,我认为你二人是非常相配的,远远胜过她与周龙腾在一起!但是今日看你,吃如此腌臜的食物,对着两个刁妇点头哈腰,昔日的风采荡然无存。我反而觉得她离开你倒不是无缘无故了!” 徐香被他一番明刀明枪指责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想了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委屈道:“是她先离开我,我万念俱灰,才这样的!” 欧阳云生道:“也罢,你的生活我不干涉。我问你,你为什么把晕倒的我送进t城美院的特藏室?” 徐香吃了一口毛豆,目光远眺,道:“说到此事,就要提到袁乐亭。有一次你把我错认成袁乐亭,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而将计就计,让你一直错认于我。其实,我是在心里夸你有眼光的。因为我俩本是师兄弟,除了医术,他处处略胜我一筹,我也有心模仿他,所以你把我错认成他,我还是有点儿小得意的!” 欧阳云生也叹道:“原来你俩是师兄弟!” 徐香道:“我们的师父不是别人,就是s省大名鼎鼎的风水先生魏鋆先生!” 欧阳云生“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心想:原来如此!只是听医生侠盗团团长和松木晴子说,魏鋆已经落到了日本人手里,也不知该不该和徐香讲。 只听徐香继续道:“我本是医生世家出身,少年时便远赴日本,学了几年医学,才回到祖国。我从小有一爱好,痴迷风水。我听说恩师魏鋆是风水大师,就找到他门下拜他为师。当时袁乐亭已随恩师学艺,算是我的师兄。 我俩相貌略有相似,平常又很谈得来,久而久之连举止气质都渐渐接近。他盗墓出身,因为迷幻于太多的墓穴风水,便专程拜到恩师门下学艺。他将一些盗墓的技巧交给我,也带着我盗了一些小墓。 后来国事动荡,恩师虽是风水大师,却并不保守、思想超前。有一日,他不知受了何事刺激,将我怒斥一顿,说:‘如今国难当头,风水救不了国家和百姓,医术倒可以。你学医出身,不要总蜷缩在这里,走吧,行医去吧,你若救得人多,便是报了我的师恩。’ 我见师父坚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就叩谢了师父,跑到上海去做外科医生。有一日,有人来找我看病,不是别人,正是我久违不见的师兄袁乐亭。他的胳膊上血肉模糊,还多了圈野兽齿痕。原来他早就查知我在上海行医,受了伤后专程来找我。他的伤并不难治,但是他要保密,因为这是在盗墓时受的伤。” 欧阳云生心想:徐香所说与雷霜所说正好对上了号,与我闻灰鉴宝时亲眼所见的场景也相符,袁乐亭盗的就是李静训墓,受的是青铜的伤。 徐香又道:“我当时已经加入了侠盗团,与雷霜的养父彭祖望交好。我想将他介绍加入侠盗团,却因为‘举贤避亲’这层原因,就没有亲自出马,将我师兄介绍给彭祖望,由彭祖望引荐他加入侠盗团。后来我受侠盗团团长派遣,到t城来协助雷霜、袁乐亭完成劫持‘无冕号’的事情,就混迹在t城医院当医生。” 欧阳云生道:“据雷霜说,只有你见过侠盗团团长,你是团长与外界的唯一交流!” 徐香不置可否道:“团长确实很器重我!” 欧阳云生觉得徐香实在不像是知道侠盗团团长与日本人勾结之人,更不可能参与了勾结。 徐香黯然道:“‘无冕号’虽然被送给了杜万祥,袁乐亭却也失踪了。张丰年又被你父亲关进水牢,你与毛斯理也逐渐怀疑到侠盗团身上。团长便命我和雷霜迅速从t城撤离,我安排雷霜走了,自己却因为朱紫兰不忍离去。这个时候,与我见过一面的邢海楼找到我,说周龙腾正在和欧阳彪、杜万祥合谋,将‘无冕号’的真文物藏于t城美专的特藏室中,然后制造一批假文物上交北洋政府,最后三人再将真文物私吞。” 欧阳云生听他说到这里,心中一凌,心想:说句不孝的话,父亲被夺走兵权,也不是完全无辜,他做的也实在不是什么坦荡之事。 徐香又道:“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并不着急,我对邢海楼说:‘文物我是略懂些的,有些文物的特征,若非极品行家,一般人根本连看都看不出来,又如何假冒?北洋政府的专家也不都是傻子,怎能任由他们糊弄?’” 邢海楼却道:“欧阳彪的儿子就是极品行家!在他的指点下,保证可以瞒天过海!” 欧阳云生叹口气,心想:邢海楼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当初发现这一切时,总是替父亲隐瞒遮挡,若能早点儿规劝于他,也不一定会走到今天这步。人若有私心,必将害人害己。 徐香道:“我知道你确实有这本事,心中忐忑。我不愿看着袁乐亭冒死劫来的文物,中饱个人的私囊。而且,我对周龙腾更没好感,真恨不得杀了他,给紫兰出气。我便和邢海楼商量该怎么办,他说他会到北洋政府去揭发周龙腾、杜万祥和你父亲三人。为了拖住你,不让你给他们出谋划策,他会把你约出来,然后让我把你藏起来。我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藏你,但是我偷偷去过美专的特藏室,那里可是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好地方,所以我灵机一动,就把在西餐厅吃饭的你送到了美专特藏室!想着关上你个一半天,等邢海楼向北洋政府举报了周龙腾等人,就再把你弄出来!” 欧阳云生迷茫道:“我醒来时却被关在我父亲的水牢中,险些丢了性命!” 第一百零八章:昏暗诊所 二人世界 欧阳云生还要发问,却听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显然所来之人中气十足,大有来者不善的势头。 欧阳云生一个激灵,弹跳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徐香。徐香却镇定得多,向里屋方向努努嘴,示意欧阳云生先躲进去。 欧阳云生会意,紧握怀中枪支,一个箭步,窜进里屋。只见雷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敲门声吵醒了,正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惊恐地望着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示意雷霜不要发出声音。然后轻轻将里屋门关好,自己则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听徐香声音谄媚含笑道:“两位姑奶奶,你们怎么亲临寒舍了?” 一个豪壮的似乎带着大蒜味的声音道:“你今天还来不来打麻将了?一点儿也不主动,还等着我们来请你!”欧阳云生过目、听耳均不忘,知道这声音来自卤水西施。 徐香赔笑道:“去,去,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晚了点儿!” 又一个壮阔沉闷的金属音的女声道:“把今天和你一起来买吃的的那小子也叫上!”正是酱货西施。 徐香道:“他是我师弟,已经被我送走了!怎么,还缺搭子吗?” 卤水西施像猫头鹰一般笑道:“不缺搭子,是珠珠看你师弟长得俊,所以想约人家!” 徐香摇头道:“不好,不好,那小子配不上珠珠。我们还是找卖麻花的老皮,和我们一起打吧!” 酱货西施珠珠说:“走吧,月月,我们去找老皮。徐大夫,你也赶紧过来。” 徐香道:“好,好,我们一起去!” 接着便是门被重重关上,还上了锁的声音,诊所中又一切恢复平静。 欧阳云生与雷霜面面相觑,都有些接受不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雷霜看着欧阳云生,皱眉道:“这是什么情况?” 欧阳云生双手一摊,也懵圈道:“我也不知道,徐香一听打麻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还把我俩锁在了屋里!” 徐香咳嗽两声,道:“我想喝水。”欧阳云生一边喂她喝水,一边柔声问道:“伤口还疼吗?” 雷霜道:“好多了!刚才徐香说你配不上那个什么珠珠,珠珠长得很美吗?” 欧阳云生心想:女孩子们都奇怪得很,雷霜自己伤成这样!还关心什么珠珠配不配得上我。叹道:“你还说徐香品位高,好多女孩子追他他都不屑一顾。事实上根本不是那样,我今天亲眼看见他在菜市场,对两个母夜叉一般的油腻女人极尽讨好之能事。那个什么珠珠,就是其中的一个,太可怕了,多和她说一句话,都都觉得毛骨悚然。” 雷霜笑了,道:“你不尊重女性!”这一笑牵动伤口,又渗出些血来,疼得直叫唤。 欧阳云生忙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拿纱布替她按住伤口,柔声道:“都怪我不好!非要逗你笑!” 雷霜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道:“我挺感谢松木晴子的,若不是这一枪,你也不会这么温柔地对我!我也感谢徐香,若不是他把咱俩锁在这里,咱俩也没有机会单独相处!” 欧阳云生叹口气道:“你不懂,我疏远你是有用意的!” 雷霜道:“是为了顾盼,还是为了简纹!” 欧阳云生又是一声长叹,道:“都不是,是为了你!” 雷霜眨眨眼睛,恳切地问道:“你有异能,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才这样说?”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是的,但我所看到的事情不能告诉你!”他心想:所有的事情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虽然天意不可违,但我仍会逆流而上,尽力护你平安。 雷霜眼角含泪,也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欧阳云生道:“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吧,徐香让我给你买了粥!” 雷霜点头道:“好!” 欧阳云生一边喂雷霜喝粥,一边道:“徐香与我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怕泼妇、爱打麻将。你认识的他也是这样吗?” 雷霜微笑道:“他怕泼妇是真的,以前他遇到泼妇病人,从来都是唯唯诺诺,不但把人家照顾得无微不至,还跑前跑后,买这买那。我们都不理解他的做法。我养父彭祖望是一位精神科医生,又与他交好,说他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和什么童年阴影、心里恐惧有关!” 欧阳云生道:“难怪了!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雷霜还忍不住想笑,欧阳云生将她抱紧,紧紧按住他的伤口道:“不要笑,不要笑!” 雷霜将头靠在他的胸口,眼皮渐沉,不一会儿就睡去了。欧阳云生将她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雷霜一翻身,一枚发簪掉了出来。那发簪是陶瓷制成,桃花形状,有着粉色花瓣、白色花蕊、黄色花芯,旁边衬着绿色的叶子。正是雷霜父亲跟着孙殿英盗墓之时,从慈禧墓中盗走,送给雷霜妈妈,最后又留给雷霜的那枚古簪,当初在杜万祥的仓库中,欧阳云生就是通过这枚发簪看到了藏匿在慈禧墓中的镇墓兽吕七。 欧阳云生将发簪捏在手心里,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雷霜,心想: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吕七在哪里,也不知道雷霜的身世。要救雷霜,就得多了解她的事情。于是他便将鼻子凑近了那枚发簪,深深一嗅:时光飞转,在一节滚滚南去的火车车厢中,一个头上绷着纱布、胳膊上挎着大包的胡子拉碴的圆脸男子坐在了一个衣衫笔挺、精瘦干练的小个子男子身旁。那受伤的圆脸男子,正是在孙殿英麾下参军的雷霜父亲。 那精瘦干练的小个子男子仔细打量了一番雷霜的父亲,想说什么,终于又忍住没说。忽听一位乘警问道:“车厢里有医生吗?前面车厢有一个小孩子抽搐了,有生命危险。” 那精瘦干练的小个子男子站了起来,道:“我是医生,我去看看!” 乘警点头道:“好,先生跟我来,先生贵姓?” 那小个子男子道:“我姓雷!” 看到这里,欧阳云生隐隐觉得不妥,心想:不对呀!那圆脸伤病才是雷霜的父亲,应该姓雷才对,怎么倒是坐在他旁边的这位医生姓雷? 第一百零九章:盗墓往事 受人之托 时光奔泻、白驹过隙,随着画面的切换,火车在长沙站的站牌前停靠下来,那孙殿英军中的圆脸伤兵与姓雷的医生,一前一后下车。 车站墙角处几个贼眉鼠目的男子,看到背着大包的圆脸伤兵,像是在传递什么消息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圆脸伤兵丝毫不加留意,只是背着大包,急匆匆地行走。姓雷的医生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姓雷的医生显然是有事在身,他皱眉略加思考,又掏出怀表看看时间,犹豫了一下,终于朝与那伤兵相反的方向去了。 画面又一转,天色渐暗、寒鸦凄厉,姓雷的医生办完事情,匆匆朝长沙火车站赶去,想去买回程的车票。夕阳西下,火车站长长的影子在夜色中平铺拉伸,四周无人,寂静无声。姓雷的医生竖起衣领,加快脚步,路过车站中的小树林旁,忽然听到一声声痛楚的呼救声:“救命,救命!” 姓雷的医生停下脚步,左耳转动,倾听了一会儿,显然内心是在斗争,进树林去查看还是不去?他跺跺脚,咬咬嘴唇,一拨树枝,进入林中。 树下躺着一人,浑身是血,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头上蒙着的纱布也掉了,露出青肿的带着野兽牙印的头颅,印堂上隐隐冒着黑气,正是孙殿英军中那圆脸的伤兵。 姓雷的医生将他扶起,替他把把脉,然后摇头道:“没救了!” 圆脸伤兵气若游丝,眼睛眯成一道缝隙,断断续续道:“我认得你,你是雷医生,你在火车上替小孩子看病来着!你是好人,我在这里喊了一个下午,只有你一人来看我!” 姓雷的医生听他这样说,心中愧疚,叹道:“我不是好人,我也对你不起。其实早在火车上见你第一面,我就看出你已毒侵肺腑、药石无灵、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明知道那些歹人对你起意,我也没有及时去提醒你、救你,反而弃你而去。原因是另一条人命也等着我去救治,他有救,你没救!所以是我最早放弃你的!” 圆脸伤兵笑了,叹道:“我总认为这伤不碍事,想等到回了凤凰城老家后找个郎中再治,哪知一切都太晚了!” 姓雷的医生问道:“你身上的毒气早已渗入血液,现在缺少工具,我不能判断这毒是何毒,又是如何侵入你体内的?即使知道,我也没有回天之力,挽救你的性命!” 圆脸伤病叹了口气道:“雷医生,谢谢你据实相告。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姓雷的医生面露不忍之色,问道:“你胸口的短刀,显然是那些歹人所插。那头上的伤,又是如何造成的?” 圆脸伤兵调节了一下气息,眼神分散游离,虚弱沮丧道:“肯定是那妖怪的獠牙上有毒!我和兄弟们,在孙大帅的带领下去盗墓,盗的是东陵。里面全是珍宝,数不清的好东西,我们拼命地装、拼命地拿。想着下半辈子就可以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用做,吃香喝辣,心里都不知道有多高兴了!”饶是他奄奄一息,说到这里依旧两眼冒光。 姓雷的医生摇摇头,圆脸伤兵的眼色黯淡下来,道:“本来一切都顺利,哪知一个弟兄喊道:‘快拿那老娘们儿身上的东西,她身上的东西值钱!我们附近的几个人觉得有理,便去摘那慈禧老婆儿的镯子项链。忽听一阵剧烈的振动嘶吼声,我看到慈禧枕畔放着的一柄黑不溜秋的如意正在颤动,然后就是几个兄弟惨叫倒下,我回头一看,只见一只头顶凹下去一块儿的青铜狮子张开大嘴,飞在半空,冲着我那些兄弟的头颅,一口一口咬下去。那些被咬的兄弟,或是少了眼睛、或是少了半边头颅、或是直接被撕掉了头皮,血肉横飞。我吓坏了,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只见那青铜狮子径直向我咬来,我急忙一闪,额头还是被它的獠牙刮蹭了一下,登时鲜血横流、火辣辣地疼痛。那狮子见没有置我于死地,眼睛发出红光,又朝我咬来。我顺手从慈禧墓中捡起那炳黑漆漆的如意,向狮子乱砍。哪知狮子与如意之间,似乎有巨大的引力一般,相互吸引。我被如意扯着带着,奔向那狮子。只听“当”的一声,如意正好横放在了狮子的大嘴之上,封住了狮子的血盆大口。狮子一下子失去了威力,掉落在地,正好蹲在地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欧阳云生看到这里,心想:这预警如意果然被慈禧带进了坟墓,看来它正是青铜镇墓兽的克星,行凶的镇墓兽应该是吕七。 说到这里,圆脸伤兵因用了太多的元气,而不住地咳嗽。姓雷的医生用手替他轻拍后背,道:“孙殿英盗墓事传遍了大江南北,他做的这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不该助纣为虐!” 圆脸伤兵喘息了一会儿,苦笑道:“雷医生你说得对,我们做了恶事,所以遭到了报应。我本来以为,自己保住了性命,又得到了一大笔珍宝,回家治好伤后,便可以和苏苏过安稳的日子。哪知那畜牲的獠牙是有毒的,我的宝贝又被那群强盗抢走了,我还中了一刀,连今日都活不过,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姓雷的医生伤感道:“是我不好!我欠你一条人命!” 圆脸伤兵笑道:“没错,你欠我一条人命!说着摸摸自己的胸口,道:“你帮我,把东西拿出来!” 姓雷的医生摸进他衣服中的口袋,掏出一只小小的粉红色发簪,正是雷霜的这枚桃花簪。 姓雷的医生要将发簪交到圆脸伤兵手里,那伤兵不接,道:“我叫沈武,凤凰城沈家寨人,家里还有父母兄弟和童养媳乔苏苏,这发簪是我留给苏苏的。雷医生,你刚才说欠我一条命,我也不要你以命抵命,你只要把这发簪送到苏苏手里,给我爹娘报个信儿就是了!你答不答应?” 姓雷的医生正在犹豫,圆脸伤兵道:“你不答应我,我死不瞑目!” 第一百一十章:悲惨身世 有人自首 姓雷的医生咬咬嘴唇,道:“好,我去,替你报信!” 圆脸伤兵听他如此一说,脸上流露出欣慰的表情,然后又失望道:“苏苏好美,我还没和她圆房,就要死在这里了!不知今后她会落在哪个男人手中?雷医生,我好不甘心!说罢,脑袋一歪,睁眼死去。 姓雷的医生面露悲痛之色,拔下圆脸伤兵胸口的短刀,在树林中刨了个坑,将其就地掩埋。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火车站。画面回旋,欧阳云生从长沙火车站外的神游画面中回到现实。他看看熟睡中的雷霜,心想:雷双长得一点儿都不像那个圆脸伤兵沈武,眉宇和气质倒是像极了那姓雷的医生。他们两个又都姓雷,看来姓雷的医生才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不知道她母亲是何人,是不是沈武的童养媳乔苏苏?那姓雷的医生行事,亦正亦邪。在火车上替小孩子看病,显然是医者之心。但丢下被强盗盯上的沈武,一个人离开,连暗示都不暗示他一下,也算是见死不救。但是他之所以丢下沈武,又是为了要去救其他人,似乎并不算是铁石心肠。他肯千里为沈武送信,也可称得上仁义,但若是他转眼又娶了沈武的童养媳,听起来好像又有点趁人之危。罢了,罢了,清官男断家务事,我也不去想了。不知道雷霜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想着想着,欧阳云生也觉得困乏,渐渐睡去。清晨时分,在几声鸡鸣中,欧阳云生感觉雷霜翻了个身,便醒来了,只见雷霜也睁开了眼睛。雷霜见他守了自己一夜,非常感动,冲他嫣然微笑,脸颊上现出一只小小的酒窝。欧阳云生觉得雷霜最可爱的地方,就是那只小小的酒窝,竟然有些看呆了。 雷霜见他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左顾而言他问道:“徐香还没回来吗?” 欧阳云生摇头苦笑道:“没有”。 雷双奇道:“在上海的时候徐香总是一本正经的,日子过得很精致,小资做派。我从来不知道他这么爱打麻将!” 欧阳云生笑道:“看来,朱紫兰给他的影响太大了!朱子兰一走,他就彻底堕落了,从天上坠入人间,现在倒是接地气的很。我看他不是去打什么麻将,倒是误入蚕丝洞了吧?” 雷双问道:“朱子兰?就是你上次说的,徐香爱慕的那位女子?” 欧阳云生道:“正是!”心想:你还不知道这朱紫兰可能就是你亲眼所见的那位杀死李丹的凶手!你病着,还是不告诉你为妙。否则无论你胆子再大,也会吓一跳的。 他看看雷霜,又道:“霜儿,你还记不记得你亲生妈妈叫什么名字?” 雷霜第一次听他管自己叫霜儿,非常高兴。嫣然一笑道“我喜欢你这样叫我,我养父养母和侠盗团的人都就这样叫我。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才五岁,但是我清楚地记得我妈叫乔苏苏!” 欧阳云生浑身一颤,心想:果然那姓雷的医生,娶了乔苏苏,不知他二人因何故才在一起? 想到这里又问雷霜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你亲生父亲呢?你见过他吗?” 雷霜摇头道:“我就在t城出生,从小和我妈生活在贫民窟里。靠我妈给人刺绣、洗衣服为生,从没见过我爸。我妈也从来不跟我提起我亲生父亲的事,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记得小时候问过我妈,我为什么没有父亲。一提起这些,她就哭了,什么都不肯说。我妈太过操劳、又累又病,在我五岁那年就去世了,只留给我这枚发簪。” 欧阳云生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去的福利院?” 雷霜道:“我妈临死的时候将我托付给给邻居,让邻居等她死后,把我送到福利院去。就这样,我五岁那年就到了福利院。还好我命好,八岁的时候被我养父母收养。养父母对我很好,把我带到上海学功夫、学医。如果我像福利院的其他伙伴一样,就会被李丹这个恶魔卖掉。如果我父亲还活着,我想有一天,他能看到这枚发簪的话,是可以认出我来的。”说到这里,雷霜已经泪水涟涟。 欧阳云生听到她身世凄苦,不禁搂着她的肩膀,劝慰道:“你别难过,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俩人正在谈话,忽听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欧阳云生脸色紧张,心想:徐香是带了钥匙的,临走之时还把我们两个反锁在了屋内。敲门的一定不是徐香,究竟是何人? 敲门声继续传来,欧阳云生与雷霜屏着呼吸,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只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头儿,怎么办?门上有锁,屋里又没动静,看来欧阳云生不在屋内。”正是毛斯里的手下邓牛的声音。 又听毛斯里冷冷的声音道:“踹门!欧阳云生这家伙还能躲到哪儿去?肯定在里面!” 雷庄霜悄声问欧阳云生道:“怎么办?” 欧阳云生听道是毛斯里,反倒松了一口气道:“你再休息会儿。反正我们被徐香反锁在屋内,逃也逃不掉,门也打不开。就让这只骄傲的猫,费点力气吧。” 邓牛功夫不行,但踹门的本领不错,门几下就被踹开了。毛斯里和邓牛气势汹汹的闯入屋内,只见欧阳云生坐在牙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茶,正在慢慢喝茶。 毛斯理没好气道:“你干嘛到处说谎?说你在那我那里。害得我们一晚上没睡觉,上天入地地到处找你。”欧阳云生喝了一口茶,笑道:“不错啊,这次找我找得还算及时,看来你找人的本领见长。” 毛斯理不高兴道:“少废话,到底怎么回事儿?里屋还有谁?你躲在徐香这里干什么?” 欧阳云说道:“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谁让你昨天非让我到巡捕房去,害得我在路上又被人绑架了,点连性命都没了。里屋是雷霜,若不是她及时救我,你就见不着我了。” 毛斯里翻着白眼儿反问道:“谁让你去巡捕房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豪情侠盗 近海漩涡 欧阳云生愣道:“原来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巡捕房的?看来,我还是中了别人的计。要么是温振东让杨管家假传电话,目的就是要在去巡捕房的路上把我干掉!要不么就是日本人假装你给我打了这个电话!” 毛斯理皱眉道:“既然你得救了,不回大帅府躲在这里干什么?” 欧阳云声道:“雷霜为了救我中了枪,你们巡捕房对她的通缉令还没有解除,我们不敢去医院,只好来到这里找徐香。” 毛丝里道:“行了,雷霜的通缉令可以解除了。我们现在就把她送到医院去,你和我们回巡捕房!” 欧阳云生竖起大拇哥赞道:“都说t城巡捕房的工作效率比公鸡散步还慢,你接手之后与耿局长在任时大不相同了,效率高的很!说解除雷霜的通缉令就解除,闪电一般的速度,真是太棒了!” 毛斯理却并不理会他的这番彩虹屁,瞪了他一眼道:“不是我给你们开绿灯,是有人来巡捕房自首。说盗窃美专文物的事是他干的,与雷霜无关。而且我们查明,李丹死时,雷霜有不在场证据,所以雷霜的通缉令就可以解除了!” 欧阳云生大吃一惊,问道:“是谁来自首?” 毛斯理睁大猫眼看了看他道:“估计你也想不到,是金刀洛阳铲袁乐亭!” 欧阳云生更加奇怪道:“他来巡捕房自首吗?真不像是他做事的一贯风格。”毛斯理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要把人都看扁了!不过他什么都没招,他有一个要求,要先见你,和你谈完之后,才肯招认事情的经过。怎么样?跟我们赶紧走吧,把雷霜送医院,你去巡捕房。” 欧阳云生道:“也好,我正想见见袁乐亭,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毛斯理瞪他一眼道:“你总是趁火打劫,快说,什么要求?” 欧阳云生道:“你们把徐香叫回来,让他去医院守着雷霜。” 欧阳云生终于在巡捕房见到了‘洛阳金刀铲’袁乐亭。那个他神交已久、恩怨牵扯,剪不断、理还乱,神游世界中屡屡相见、现实社会中却仅有过一面之缘的赫赫有名的乱世侠盗——袁乐亭。 只见袁乐亭一张兼具书卷气与英气的脸庞,眉深入鬓,狡黠的狐狸一样的双眼,眼睛细长,眼神深邃,豪气干云。两撇神奇的小胡子,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灵动的气质。虽然相貌、举止、风度与徐香极为相似,但若论男人味道、王者豪情、英雄气概又远胜徐香。 他就坐在欧阳云生对面,不卑不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欧阳云生眉毛一挑,也盯着袁乐亭的脸道:“我二人今日似乎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船上,你当时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跳海而逃?” 袁乐亭眨眨眼睛,微笑道:“那时还不是见面的最好时机,你是猎人,我是狐狸,见到你我还不赶紧逃?更何况那艘船上,盯着你的人太多,我没有必要在那时与你相见!”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也对!听松木晴子说,是你把我从日本人的酒窖中救了出来,这又是为何?” 袁乐亭两撇小胡子一抖,淡淡道:“我和你神交已久,又怎忍心看着你落到日本人手中?袁乐亭是盗墓贼,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地球人也都知道,袁乐亭生平最恨日本人。只要是日本人喜欢的东西,我都要千方百计从他们手中夺回来。日本人想要的人,我也要千方百计把他救出来。欧阳公子旷世奇才,袁某欣赏得很,所以冒死也要救你!” 欧阳云生将身板坐直,铿锵道:“你是救过我,但我未必领你的情。算上最近这一次,我欧阳家至少替你背过两次锅。我好不容易见到你,咱俩的帐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算一算。” 袁乐亭双眼一眯,笑道:“欧阳公子倒是直爽得很!如此说来,倒是袁某欠了欧阳公子的!好,我们就趁这个机会算一算账。”欧阳云生早已成为大帅,但是袁乐亭还口口声声称他为欧阳公子。显然他所看重的,还是昔日那闻灰鉴宝的大帅公子,而不是什么傀儡大帅! 欧阳元生道:“你初来t城的目的,只是为了要阻止‘无冕号’的文物落到日本手中么?” 袁乐亭点头道:“那是自然!” 欧阳云生道:“雷霜和侠盗团团长都说,你将‘无冕号’的文物送到杜万祥手中后,就神秘失踪了。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迫不得已失踪?还是已经洞悉侠盗团团长与日本人勾结的阴谋,不愿再听命于他,才故意失踪的?” 袁乐亭道:“两个原因都有!我当日在‘无冕号’之上,眼见船只就要靠岸,远处漕帮之人举着火把,港口蛇舞金龙、亮成一片,早就有接应之人候在那里,便觉得大功告成。于是转身跳入海中,想沉在海底继续观察‘无冕号’和漕帮的动静,哪知刚一入海,便觉脚下被巨大的引力吸引,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无冕号’却随着波浪的跃动,轻轻易易跨过颠簸震荡之处,驶向港口。我曾经下海打捞过沉船,水性极佳,当时虽使尽全身力气,却仍游得摇摇晃晃,情况十分危急。我知道那海底一定是有个漩涡,若不赶紧游走,就会被卷入漩涡中,命丧海底。于是我也顾不上再管‘无冕号’,奋力向相反的方向游去,终于逃离了漩涡!可是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巨浪拍了下来,我便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山东的一座渔村。我被当地渔民所救,元气大伤,只好躲在渔村中休养了两个月。后来回到上海,我查知团长与日本人勾结在一起,就更不愿意露面了!” 欧阳云生奇道:“你当时入海之处,便是我们从上海回t城时遇到海难之处?” 袁乐亭道:“正是!那里是近海,又座落在渤海湾之中,本来根本没有什么海底漩涡,但是那日之事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我不信也不行!” 第一百一十二章:旧账难清 并非背锅 欧阳云生道:“我去年10月份坐船从上海回t城,船经过此处时,还安稳无恙,确实没有什么海底漩涡。哪知今年再从上海返回t城,便遇到了那次有惊无险的小型海难!” 袁乐亭道:“是啊!事情的离奇之处就在于此了,也不知为何这近海平白生出个漩涡来?”随后又看看欧阳云生道:“你见过我们团长了?” 欧阳元生道:“没有!我被松木晴子催眠,带到了t城福利院。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蒙着眼睛、绑着手脚,捆在床上。我听到松木晴子在和一个男人说话,那个男人自称是侠盗团团长。” 袁乐亭沉思道:“你的意思是,团长当时也在福利院中?不怕你笑话,我们团长神秘得很,连我也没有见过他。他每次都是通过我师弟徐香,给我们分配任务。徐香又对他愚忠得很,从不肯透露他的半点信息。” 欧阳云生道:“正是,我敢肯定你们团长就在福利院中!松木晴子把我催眠了,绑在福利院医疗室的病床上,蒙着我的双眼。她以为我没有醒转,所以当着我的面,毫无避讳地与你们团长密谋,后来你们团长便出去了,说是要在门口候着,等松木晴子从我口中诱导询问出使用神风面具的秘密后,再与他一起进行下一步。对了,当时你负责把福利院内的其他人引开,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发现可疑的,类似侠盗团团长之人吗?” 袁乐亭摇头苦笑道:“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已来到t城,更不知道他就潜伏在福利院中,所以丝毫未加留意。更何况那时福利院中,全是穿着日本军装和日本武士服之人,一水的中青年男子。团长若穿着他们的服饰,混于其中,我根本分不清哪位是他?他想必认得我,见我来捣乱,并不声张,也不显露武功。团长这老狐狸老奸巨猾,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欧阳云胜微微笑道:“你们团长也称你为老狐狸,看来你二人是惺惺相惜、心有灵犀。江湖传闻,你为人洒脱、热爱自由,是没脚的小鸟。哪知你虽如此不喜欢你们团长,却肯听他的话、为他办事,实在不符合你独来独往、极有主见的作风,看来你也是一枚‘矛盾的统一体’。” 袁乐亭正色道:“团长派我到t城来,目的是阻止‘无冕号’的文物落到日本人手中,徐香和雷霜负责接应我。我当初接下此命令,是因为此事为爱国之举,我也确实是完成此任务的最佳人选,便义不容辞地承担下来。先是跑到东北,窥探‘无冕号’行踪,又一路跟踪此船,终于不辱使命。 我们最初定的计策是:将‘无冕号’的文物先藏匿到t城美专图书馆的藏宝库中,然后再由徐香和雷霜慢慢盗出,通过张丰年卖给达官贵人。换成钱财后,赈济病人和平民。 后来不知那张丰年参与了什么事情,被你的父亲关到了地牢。而且据徐香等人探知,t城的漕运海运都被大佬杜万祥把持。我们若要将这一船文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卸载下来,再放入t城美专的藏宝库中,实在太过不易。想必只有神偷鬼道才能完成! 于是我便想了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就将这一船文物,送给杜万祥。等他躲过了北洋政府的查实,躲过了前皇帝和日本人的追讨后,并将这些文物变现后,直接从他手中盗回银钱,用那些现成的、白花花的大洋去救济灾民和病人,岂不是更简单? 我与徐香商议此事,徐香便请示了团长,团长也允许我们这么做。只是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要我们用这船文物,交换杜万祥手中的鎏金面具;而是让杜万祥帮助我们去营救张丰年。 于是我便给杜万祥留了纸条,说将文物送与他,让他想方设法营救张丰年,并要他手中的鎏金面具。本来这计划非常完美,唯独没有想到的便是你的出现。杜万祥听了张丰年的蛊惑,把你绑了来。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了欧阳大帅的加入。”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不是被杜万祥绑去的,是有人故意把我送到了杜万祥的手中。” 袁乐亭点头道:“来我也明白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这件事情连累到令尊,我深表歉意。不过公司说这件事是欧阳家在替我背锅,我并不认账。恕我直言,参与到无眠好文物争夺案中的人。包括令尊在内都是想谋私利的贪婪之辈,公子虽然无辜。但是,面对这种大是大非的环节。一味的纵容,保护自己的父亲。用自己的特异功能。祝你父亲和杜万祥,文辉鉴宝。险些导致这些文物中饱私囊。在这件事情上,公子不是自私就是愚孝。脸上烙下了这道疤痕,也算是上天给你的教训。” 欧阳云生被他说得面皮发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想把他拎起来,狠狠给他一巴掌。哪知袁乐亭却像铁塔一样,长在了椅子上。欧阳云生根本没有力气撼动他丝毫,欧阳云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内力和武功都与他相差太远。 他僵持在那里,心中却翻江倒海般,想了很多事情。其实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和父亲并不完全无辜,只是这些话谁也没有胆量当着他的面说出。就连整个t城最为耿直、傲娇口臭、怼天怼地的毛斯理,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跟他说这些话。普天之下,能如此直接、坦坦荡荡的把这段话说出来的,唯有金刀洛阳铲袁乐亭一人。 欧阳云生瘫坐回椅子上,双手抱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袁乐亭清清嗓子,朗声道:“至于此案涉及的6条人命:叶美娟、张丰年、杜万祥负责看守张丰年的两名手下、贵府的管家秦钟、还有t城福利院的院长李丹。他们的丧命,都不是我袁乐亭所为。真凶究竟是何人?恐怕公子心中也已经有了一个概数。所以这个锅,我袁乐亭不背,侠盗团也不背。至于美专闹鬼、镇墓兽出来伤人之事,显然是人为。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扰乱视听,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公子的发小邢海楼,还有徐香身边的那个朱紫兰,都极为可疑。为了还自己公道,也为了还公子一个公道,袁乐亭定会将此事追查到底。” 第一百一十三章:九曜山中 真假墓穴 欧阳云生起头来,直视着袁乐亭的眼睛,缓缓道:“袁先生说得很对,第一个锅,欧阳家确实没有替你背。不过我仍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先生,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以你无拘无束的性格、只身可荡平江湖的资历,为何要加入侠盗团,听命于人、受人管制?难道仅仅是因为徐香的举荐?徐香是你师弟,谋略眼界显然均不如你,你不像是可以受他摆布之人!” 袁乐亭见微微一笑,道:“欧阳公子颇有卓识,我入侠盗团的确另有深意,此事要从恩师把我们赶出师门所起。公子既然和我师弟聊过,自然也知道我恩师魏鋆。世人都道恩师是风水大师,殊不知‘风水先生’一名只是恩师隐世遁逃的掩饰。恩师乃晚晴大儒魏源后人,一直秉承父志,通经史、懂佛法、擅新学;既通晓西洋科技哲学历法,又肯‘师夷长技’、‘睁眼看世界’,实乃海纳百川、胸怀乾坤之人。 我与恩师结缘,起于盗墓。我盗墓成瘾,倒不完全是为了钱财,我听说杭州九曜山中,一座石碑后藏着两座紧紧相邻的魏源墓穴,难辨真假。便心痒难耐,想去一辨真伪。一日,我假冒登山游玩之人,登上九曜山,拨开横生的杂草、茂密的灌木丛,终于找到一块青碑,上面刻着‘魏源墓’三字。我绕到石碑后面,果然看到一模一样的两个墓穴,都是以夯土为主,外围包了一圈石头。我勘探完毕,便准备晚上来盗墓,辨认一下哪座墓是真,哪座墓是假。正要离开之时,看到一位比我大着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一身麻布青衣、面貌清隽,轻盈而上、飘然来临。 他看看我,道:‘先生心中有疑问,想辨真假,我劝先生不用费这个力气。这阴宅乃是先祖魏源之墓,我是他的后人,名叫魏鋆。 先祖一生不得志,晚年却都放下了,一心向佛。舍弃家乡老宅,游历到这杭州,死他乡后,随意一个坟茔便了结此生。先祖清廉,信佛后更是散尽家财,所以祖父坟中一无所有。家父一生守着祖母,并未离开老家邵阳半步,并不知有此墓,后来祖母、家父相继过世,便被族人葬在了老家。直到我成年游历之后,才在这里找到祖父的墓穴。祖父生前大有名望,死后却孤孤单单、托体于这深山,我想这也是他寻求宁静的本意。 至于另一座坟墓,却是我根据此地风水,认为独墓难安,为自己所造的衣冠冢。打算生前陪着祖父、死后便也在此长居。先生又何必为了两座空坟,耗费你宝贵的精力!’ 我听他所言,大吃一惊,道:‘原来你是魏源的后人!你怎知道我的想法?又怎知我今日会到此?’ 来者微微一笑道:‘根据《梅花易术》来推算,并不困难。’ 我惊叹道:‘原来您深谙风水推理!’我常年盗墓,深知风水一学对盗墓的用处,心中便生出向他拜师学习之心。 他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意,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现在时机未到。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收你为徒。’ 我便为你他:‘什么时候才时机成熟?’ 他道:‘如遇铁帽人、看见鱼上树,便是时机成熟之时。’ 我心对他很是怀疑,心想:哪有什么铁帽人、鱼上树?看来他只是诓骗我,不让我进魏源墓罢了! 我与他分手后,心中不甘,半夜便又去了魏源墓,两个墓穴都进去看了一圈,果然如他所说,什么都没有,一座墓中只有佛经,一座墓中只有几件衣衫。我也就此辨别出,有佛经的哪座阴宅,是魏源之墓;只存有衣衫的那座阴宅,就是魏鋆的衣冠冢。 说来也奇怪,我探了魏源墓之后,接下来的几年都极为不顺。盗墓盗的基本都是空坟,常常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却一无所获,还常有‘偷鸡不成倒蚀米’的现象发生。一年,在h省,我正在街上闲逛,忽然看到一男子,因为买了太多的东西,拿不动,便将新买的一口锅顶在了头上,一下子便想起了魏鋆所说的‘如遇铁帽人’一句话来,心中一动。就在此时,又看到一个鱼贩在树下卖鱼,他卖鱼的方式十分特殊,是将鱼串在绳上,然后挂在树上售卖,像挂了满树鱼做的旗子,十分醒目,相隔老远之人都能看到他挂在树上的新鲜挣扎的活鱼。这不就是‘看见鱼上树’吗?我一时间豁然开朗,盯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心想:也许魏鋆魏先生马上就会出现了! 正在思考寻找之间,便见对面一个迎风飘扬的写着‘风水算命’的红绒布棋子下,一伙人正围着一位先生,十分热闹。我便也凑了过去,原来有一人丢牛,正在询问该如何找回。 算命的正是魏鋆,他随手起了一卦,他的摊位旁边是一个拉二胡的瞎子,忽然间二胡弦断,魏鋆道:“向着坤兑走,日落西山酉。要去停弦渡,等候在渡口。” 丢牛之人奇道:‘什么意思?’ 魏鋆道:‘你朝西走,到渡口去等,日落时分,就会找到你丢失的牛。’ 丢牛人感谢着离去,许多人陪着他去见证奇迹。 我走到魏鋆摊前,毕恭毕敬地唤道:“魏先生!” 魏鋆看看我道:‘这位兄台,我们又见面了!这几年可好?’ 我满脸羞愧道:‘我没听先生的话,还对先生先人不敬,这两年一无所获!还请先生谅解’。说罢,跪拜下去。 魏鋆笑道:‘这一拜就当拜师礼吧!’ 我抬头惊喜道:‘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我跟随师父学习了几年,涉猎《易经》、《梅花易数》、《奇门遁甲》、家宅阴宅风水,极有收获、一生受益。后来师父又收了师弟徐香,我二人非常谈得来。后来,恩师有感于乱世、百姓疾苦,先是赶走了有过学医经历的师弟,又将我叫去,问我道:‘你当初拜我为师,初衷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墓室遇险 刻骨之痛 欧阳云生听到袁乐亭讲述魏鋆风采,也觉得悠然神往、饶有趣味。 只听袁乐亭继续道:“我听师父问我跟随他学风水的初衷是什么,便老老实实回答道:‘是为了更加方便盗墓!’ 师父反问道:‘盗墓又是为何?’ 我道:“为的是自己能吃得饱饭,也让能接济得到的穷人吃得饱饭,让看不起病的人能得到医治,让被逼卖儿卖女之人不用再骨肉分离!” 师父点头道:‘很好!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但是目的却是好的。徐香已经被我赶走了,你也去吧!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他去救人,你也去继续帮人吧!’ 我跪下含泪道:“师父对我有教导之恩,我却曾不听师父劝阻,擅入师父先人的墓穴,对师父大不敬。我愿意守在师父身边,照顾师父,偿还自己的孽障!” 师父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身强力壮,不用你陪伴照顾,你去吧,继续你的行当。虽然我常给人看阴宅的风水,不该鼓励你去盗墓,但是苍生最重,只要你劫富济贫、兼济天下,也算不辱师门。’ 我见师父让我离开的意志坚决,又有徐香的先例,不敢再强辩,于是挥泪道:“既然如此,弟子去也,今后定当谨记师父教诲,以帮人救人为己任。 师父点点头道:‘也好,我算得有一古物,会威胁到国家沿海地区的安全。能解此灾者,是一可吸尘纳土、博古通今之人。望你一定留意,必要时候祝他一臂之力!’ 我当时想:‘这世上哪有可吸尘纳土之人?但是素知师父言必有出,也不敢多问。现在我明白了,这世上确实有可吸尘纳土、博古通今之人。而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欧阳云生指指自己的鼻子,道:“你是说我?” 袁乐亭道:“公子也不是第一次听说此传闻吧?” 欧阳云生点头道:“松木晴子也这样说!那这和你加入侠盗团又有什么关系?” 袁乐亭道:“我带着师父的期望与交与我的使命,从新开始盗墓生涯。凭借这几年所学,找墓盗墓更加游刃有余。却在一次盗墓时,栽了个大跟头。” 欧阳云生忍不住道:“你是指盗李静训墓之时?” 袁乐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听闻你会闻灰鉴宝,通过鉴宝可以看到与宝物有过接触的人、以及所发生的事,难道你已经在鉴宝的过程中见过我!” 欧阳云生一直被袁乐亭的气势所压,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得意道:“没错,在李静训墓中,我确实见到过你!” 袁乐亭听他说道到这里,不禁感叹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恩师已经够为神奇,哪知公子更奇!” 欧阳云生挠头笑道:“你是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吧’?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啊!” 袁乐亭正色道:“公子身怀异禀,若用到好处,就是国之大幸!若用在坏处,便是国之灾难!据我对公子的了解,公子是生性淳朴良善之人,在大气节上不卑不亢,所以我刚才的那番话当然是夸赞公子!” 欧阳云生被他这一番彩虹屁吹得热血沸腾,心想:我没看错,袁乐亭确实是英雄一枚,本事和见识都不俗! 袁乐亭话题一转,道:“公子是否看到我在李静训墓中千钧一发时的危险处境?” 欧阳云生点点头,问道:“雷霜转述过一次你在李静训墓中的遇险,我自己亲见过一次,但是都不完整。你在李静训墓中究竟经历了何事?” 袁乐亭眼神远眺、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显然是在回忆极为痛苦恐惧之事。过了一会,他才慢慢道:“我一生盗墓无数、上天入地,什么样的危险没有遇过,什么样的怪事没有见过?我曾经登过天山上的天棺,也去探过埋葬于深海的明代沉船。尝过秦墓的刀枪剑戟,也试过元墓的蛇虫鼠蚁。但唯有盗李静训之墓时最为凶险,差点丧命。”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手腕处,那里正是他被青铜殳所伤的金刀纹身处。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道:“李静训墓穴阴森昏暗,墓室正中放置着一个造型逼真的石棺。石棺正对的土壁上写着‘盗墓者死’四个字,到处血迹斑斑。断掉的手脚、耳朵、残尸扔了一地,上面的牙印赫然可见。我看得毛骨悚然,心想:在我之前来盗此墓的盗墓者,不知有没有生还之人?看来此墓凶险异常,我得多加小心才是。我见地上扔着一把青铜卡尺,便捡了起来,只见卡尺上除了有牙印之外,还有八个字,或许是一句诗:‘卡尺铜镜,两不分离’”。 欧阳云生听他讲到这里,又想起自己在预感画面中,所看到的“雷霜一手拿着卡尺,一手拿着铜镜,死在自己怀中”的悲惨场景,脸色也极为难看。 袁乐亭却没有注意他的脸色,道:“我认出这卡尺是王莽时期大量制造的青铜卡尺,心中奇怪:李静训是隋朝公主,为什么她的陪葬品中会有青铜卡尺?我正在疑惑之时,忽然间受到一种青铜兵器的袭击,虽然我身手敏捷,还是被伤到了手腕,直接将代表我身份的金刀纹身刺得血肉模糊、乱七八糟。那青铜兵器大概射出了二十几支,便停下了下来。我忍痛捡起地下的一根,发现这些青铜兵器都打造成圆棍儿形状,两端都刻有锋利的造型,而且可以旋转,那满地的碎手碎脚、人肉皮屑,都是被这兵器刺中削掉的。袭击我的那青铜殳底端,刻的便是野兽牙印的造型,所以烙印在我手腕上的图案,不再是金刀,反而是牙印!”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挽起自己的衣袖,欧阳云生看到的是一圈围着狰狞恐怖的野兽齿痕的,只剩下暗红肉色的,刮花、凌乱的模糊伤口。 欧阳云生脱口而出道:“伤你的兵器是青铜殳!” 第一百一十五章:吉兆凶兆 借尸还魂 袁乐亭看看欧阳云生道:“正是!我被青铜殳伤得不轻,一边捂着手腕伤口,一边环顾墓穴四周,只见各类陪葬的金银器皿、玉器陶瓷,都好端端、整整齐齐地摆放有序。心想:此墓肥得流油,千百年却来依然保存完整,肯定内藏玄机,绝不止向盗墓者射几支青铜殳这么简单。下马威虽然放完了,接下来不知还有什么更危险的事情在等着我,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妙。于是我向来时的洞口跑去,仰头一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那洞口已被大石牢牢封住,我腰间缠了绳子,爬到墓穴顶端,使劲推那大石,大石纹丝不动,看来我是逃也逃不掉了! 我此生盗墓无数,遇此凶险,也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我静下心来想:未来之时我曾为自己占卜过一卦,此行是吉兆,应该可以逢凶化吉。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就好好钻研一下这传说中的神秘之墓!”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好胆识!” 袁乐亭微微一笑,道:“我看着墓中的风水设置,暗合‘天地人三元三合’之卦,对墓主吉、对外来者凶,不禁感叹设计此墓之人的高明!” 欧阳云生道:“李静训生前极受皇室宠爱,陪葬品如此珍贵丰厚,肯定会在风水上大下功夫!” 袁乐亭道:“没错!我见从风水上无法突破,便开始从墓中之物入手。我看看自己刚才捡到的青铜卡尺,上面野兽咬过的痕迹却与射我的青铜殳上的齿痕造型大不相同,仿佛缺了一颗牙似的,不如我伤口处的齿痕印记完整。青铜卡尺上的那八个字‘卡尺铜镜,两不分离’提醒了我,是不是只要找到铜镜,就有办法出去?于是便到处寻找铜镜,渐渐靠近了石棺,我刚入墓时为了表示对死者的敬意和掩盖自己身上的体味,曾经往石棺盖子上放了一束白菊花。 虽然石棺的棺盖是水晶做的,但是我不敢向内看。这也是师父警告过我的,只要不与死者对视,死者的魂魄便不会对我穷追不舍。我为了寻找铜镜,只好向棺中望去。石棺中躺着一个美丽的女童,衣饰华丽、一身珠翠、面目如生,像是在安详地沉睡。我心中生出悔意,忍不住埋怨自己不该打扰到她。但是看到她身侧摆放的各色珍宝,又想:师父说得对,苍生为重,与其让这些宝物陪着她沉睡墓穴,倒不如拿出来救济百姓!” 欧阳云生听到这里也不禁微微点头。 袁乐亭道:“我见棺中没有铜镜,就转身继续寻找,终于在角落中找到一面铜镜。我拿起铜镜,镜光一闪,忽见一只青铜镇墓兽飞向石棺,它的口中就叼着一只青铜卡尺。它在石棺旁停住,稳稳落地,蹲在石棺前,又一动不动了。” 欧阳云生插嘴道:“这青铜镇墓兽的头顶有没有一块凹陷?” 袁乐亭摇头道:“没有!待青铜镇墓兽停稳,石棺的棺盖忽然缓缓打开了,那美丽的女孩儿突然坐了起来,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不像是复活,倒是像诈尸!” 欧阳云生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看看袁乐亭的表情,也是充满恐惧之色。 袁乐亭道:“那女孩儿仿佛是在和镇墓兽说话:‘你找到吕七了吗?’那镇墓兽将口中的青铜卡尺吐到了地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那女孩儿又道:‘没关系,慢慢找!我陪你一起去吧!在这里总被人打扰,而且我被那些恨我的陪葬之人下了诅咒,每次转世投胎都活不过九岁。这次那肉身又死了,我的魂魄无处安放,只好又寻回墓中来。算了,我也不投胎了,我陪你去找吕七。’” 欧阳云生听到这里,张大了嘴巴,他感到惊讶恐怖的,不是袁乐亭转述的李静训和阿环的这番对话,而是自己做过的那个早已透露出这些信息的奇怪的梦。 袁乐亭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接着道:“那女孩儿李静训对镇墓兽道:‘你还叼起那青铜卡尺,带我走吧!这墓中还有一人,但看在他给我送花的份上,我不要他性命!我们走吧!’镇墓兽听话地叼起那青铜卡尺,一人一兽,不,一鬼一精,瞬间消失不见。” 欧阳云生“啊”的一声道:“原来是这样!雷霜也为我讲过你的这段经历,但不是这样的!” 袁乐亭道:“我因为那奇怪符号的事不得不给他们讲述这段经历,但是李静训复活的这段,我觉得关系重大,不愿意张扬!”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李静训和镇墓兽在你之前,离开了坟墓。你后来又是如何逃脱的?” 袁乐亭道:“我知道是在铜镜之光的照耀下,李静训才醒转的,于是便拿起铜镜仔细观察,那铜镜上刻着‘王莽’二字,我想这便是王莽铜镜。铜镜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的符号,我用手摸到了。当我看向铜镜时,只见李静训手里牵着镇墓兽,站在一条现代的走廊中,正哀怨地向我望来,背后的一扇门上写着‘t城美专第二特藏室’几个字。我觉得奇怪,正想继续看下去,却被一阵晃眼的白光照射得无法直视,再能视物之时,已经站在镜中走廊中,我看到几间紧闭的房门,用铁丝随便打开一间,只见里面全部是文物,什么朝代都有。还有几件是隋朝之物,我猜想是这些文物和铜镜有什么感应,才把我带到了这里!” 欧阳云生却摇头道:“不一定,李静训和镇墓兽可以穿越,明显靠的是卡尺!你穿越到t城美专特藏室,很有可能靠的是铜镜。卡尺和铜镜都与王莽有关,历史上一直猜测,王莽是可穿越之人,难道真是这么回事?” 袁乐亭迷茫道:“我也不知。当时我从镜中的画面推测初我所处之地便是t城美专的特藏室。我虽然是盗墓贼,但活人的东西我不偷,何况这些文物若用于教育,也算是各得其所。所以我空着手离开了那里!” 第一百一十六章:团长身世 福建茶商 欧阳云生道:“难怪雷霜赞你‘盗亦有道’!” 袁乐亭小胡子一撇,道:“这小丫头不错,他的养父彭祖望也是好人!” 欧阳云生道:“你从t城回到上海,就加入侠盗团了么?” 袁乐亭道:“我当时对t城不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想着还是赶回上海去医治比较好!哪知伤口化脓,总是不好。那青铜殳虽然没毒,但却是千年以前之物,长期存于墓穴中,各类细菌、真菌、病毒、尸毒、瘴气都有,这些病菌侵入我的血肉,导致我伤口反复腐烂,无法愈合。与我熟识的私人诊所搞不到管用的消炎药、医不好我,我又不敢到公立医院去,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我忽然想到徐香就在上海当医生,于是便去找他!还是他医术好,我的伤势渐渐好转。这个时候,他便不断地和我提起侠盗团的事情来。” 说到这里,他看了欧阳云生一眼,道:“你一直奇怪我为什么要加入侠盗团,除了和徐香有关外,还和你有莫大的关联!” 欧阳云生不解道:“奥?” 袁乐亭道:“我们盗墓之人,消息何等灵通?侠盗团的大名我也听过,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徐香屡屡提起,我怕我这个师弟会被人利用,误入邪教、有辱师门,于是便去调查了一下。发现侠盗团的名声还不错,但侠盗团团长却似乎是个绝缘的存在,有关他的事情瞒得滴水不漏、丝毫查不到。我便又去问徐香,他对那团长一片忠心,几乎不亚于他对师父的敬仰,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急了,便道:‘你不说出他的来历,我就不加人侠盗团。’ 徐香显然非常想让我助他一臂之力,想了想,吞吞吐吐道:‘团长也是医生出身,祖籍福建,生长于永定土楼族群中的书香门第世家,为人极其聪颖、心灵手巧、学通中外,还非常擅做生意。因为有感于民族危亡,所以弃医从商。在行医的过程中,凭借自己的威望,团结了一医生中的有志之士。在行医之余,扶危救困。他们信仰‘三杀三救’信条,杀贪官、杀恶霸、杀汉奸;救穷人、救病人、救好人。逐渐将侠盗团打造成一个在百姓中口碑极好的民间侠义团体。’” 欧阳云生听得纳闷,问道:“于是你就加入了侠盗团?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袁乐亭道:“恩师曾说,我国沿海一代所酝酿的灾祸,只有一位‘吸尘纳土、博古通今’之人才能化解。我想这侠盗团团长本身便是生长于东南沿海之人,又是土楼世族出身、学通中外,莫非他便是师父命我辅助之人?于是我便答应了徐香,加入侠盗团!” 欧阳云生摇摇头,心想:封建迷信害死人,袁乐亭如此精明之人,却也犯这种低级错误?他不埋怨他的宝贝恩师,话也不说清楚,胡乱误导人,倒把责任推在我身上,真是不可理喻! 袁乐亭猜到他想什么,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做法不以为然,但我对自己的决定不悔。毕竟我在侠盗团中结交到彭祖望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我与他提及古镜背后的神秘符号,他说他有一个精神科的病人整日不哭不闹、不说不笑,只是在纸上反反复复画这个符号。 我去见了那病人,他是一个苍白消瘦的中年人,病历上登记的名字是刘正,本来是个茶商,祖籍福建福州,幼年时随父亲定居上海。父亲去世后,他继承家业,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去了趟t城贩卖茶叶,回来后不知为何就疯了。他没有子女,老婆见他这样,夹带了所有的家产跑了,他被远方亲戚送到了医院。 我和彭祖望查了他去t城的遭遇,毫无头绪。他是一个人去的,没带一个伙计,谁也不知他在t城经历了什么?我们又找人查了他三代,也查不出什么结果。唯一可疑的是,他的祖父刘远曾经给英国人修建过梅园监狱,后来又被抓进了t城水牢,那时的t城水牢还不属于令尊。他道祖父在水牢中经历了什么,如何逃出,刘正去t城是否与此事有关,就都不得而知了!” 欧阳云生紧闭双眼,想起自己在t城水牢的遭遇,忍不住浑身颤抖。他想起自己在水牢中发现的那块青砖,上面也有袁乐亭在铜镜后面发现的、刘正反复画的那个符号,水牢中那个画符号的清朝人,应该就是刘正的祖父刘远。 袁乐亭又道:“为了查清符号的来历,我与彭祖望又去查了梅园监狱。原来这梅园监狱位于福建省福州市马限山顶西南,也称罗星塔监狱、马限监狱。是咸丰四年,英国人以追捕海盗为名,在马尾建立的,用来押中国渔民、民众。这监狱的奇特之处就在于:是砖木结构、西洋式建筑,分地上、地下两层,地上牢房9间,用来关押犯人。地下牢房截分两室,也是传说中的水牢!英国人抓了一批中国渔民建造这水牢,很少有生还的幸存者,这刘远得以生还,已是奇迹。为何生还之后,又去建造了t城监狱,更是奇上加奇。这神秘符号到底是何物,刘正又为什么会疯掉,这一切的谜团都困惑着我们!” 欧阳云生问道:“既然你恩师魏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为何不去请教于他?” 袁乐亭道:“我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当下返回h省去找师父。哪知我们学艺生活过的旧宅却早已空空如也,人去楼空,师父也不知到何处游历去了?” 欧阳云生脱口而出:“你师父在日本人手里!” 袁乐亭一惊,跳了起来,这次倒是他把欧阳云生拎了起来,他青筋暴跳,急道:“你说真的?你怎么知道?” 欧阳云生甩开他,道:“我在t城福利院时,听侠盗团团长和松木晴子说的,侠盗团团长要用我去换你师父。” 袁乐亭喃喃道:“如此说来,师父他暂时并无危险!” 欧阳云生道:“当然,真正有危险的是我,差点儿被你掐断了脖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自导自演 新娘背影 袁乐亭瘫坐回椅子上,用手指掐着自己鼻梁上的穴位,像是在思考什么。 欧阳云生道:“据你们团长所说,你师父现在正在日本献宝会社社长的手中。他答应松木晴子,会帮助献宝会社寻找神风面具,事成之后就把我送给日本人做医学研究用,条件是日本人要把他们手中的魏鋆交给他。” 袁乐亭沉思道:“团长要我师父做什么?是否和神秘符号有关?” 欧阳云生气鼓鼓道:“这就是后话了!令师如今是香饽饽,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你们团长,都会善待他。我就不一样了,你非让杜万祥在众人面前,那么高调地把鎏金面具送给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忽然间他像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拍脑袋道:“对了,我记得杜万祥对我说,鎏金面具是你师父魏鋆送给他的!这面具是不是神风面具,你肯定知道!” 袁乐亭坏坏地一笑,道:“这当然不是神风面具:一,这面具是我从早期辽墓挖出来的。我虽然没有鉴别神风面具的能力,但是历史常识是有的,也知道西辽之物,不可能出现在早期辽墓中。二,如果这真是神风面具,我早把它毁了,留着这祸患在世干什么?” 欧阳云生道:“那你师父把你挖出的普通面具,大费周章地送给杜万祥干什么,把这面具炒作得就像真的神风面具一样!” 袁乐亭又笑了,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回去找师父询问神秘符号之时,我师父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送面具个杜万祥的人不是我师父,而是我,一切都是我自编自导自演的!” 欧阳云生眉头紧皱,忍着怒火道:“为了让我背锅,你可真是够拼的!说吧,这又是卖的什么药?” 袁乐亭道:“我生平最恨日本人,自然对他们盯得紧。当我知道张丰年在帮他们秘密寻找神风面具,而杜万祥又与张丰年打得火热时,便假冒我师父,把自己偷到的一只普通鎏金面具悄悄送给杜万祥,准备在关键时候挑明,引起杜万祥与日本人的内斗,这样一来,杜万祥就不会把‘无冕号’的文物再卖给日本人!” 欧阳云生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杜万祥见到的不是你师父,而是你?” 袁乐亭嘿嘿一笑道:“是啊!我演技不错吧?杜万祥既没有见过我师父,又没见过我,而且我确实也懂风水,自然把他骗得团团转。本来能连日本人也骗住,但是t城的日本人忽然撤了,张丰年又不知被何人所杀,面具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欧阳云生道:“如今你重提此事,又是为何?” 袁乐亭道:“一是想引出所有找面具之人;二是想试探一下是否有人知道我恩师的下落!” 欧阳云生道:“你是否想过,恩师的事与邢海楼、朱紫兰有关?” 袁乐亭道:“我也在怀疑他二人,所以想趁此事试探他二人!” 欧阳云生道:“如此说来,你当天也在舞会中。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可看到杀死巡捕房耿局长的凶手!” 袁乐亭道:“我一直在暗中观察邢海楼,这家伙一直在应酬,一点儿马脚没露出来。倒是老婆有点儿可疑!” 欧阳云生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说简纹?她哪里可疑了?” 袁乐亭道:“在简义上楼去找你的时候,她走到站在楼梯口等着的耿局长旁边,悄悄和耿局长说了一句话,耿局长听完她的话,脸色一变,端着酒急匆匆离开了,后来就被发现死在简家的卫生间中!” 欧阳云生瞠目结舌,道:“此话当真?” 袁乐亭道:“干嘛要骗你?” 欧阳云生心想:不知邢海楼抓住了简义的什么把柄,处处要挟纹纹。纹纹竟然十分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如果真是卷入这命案,该如何是好? 袁乐亭见他脸色凝重,不高兴道:“雷霜对你一往情深,拼命保护你!你不要一提到别人的老婆,就紧张成这样!” 欧阳云生道:“我被人陷害,多亏简纹救我。他嫁给邢海楼,等于嫁给虎狼,实在是让人担心!就算报恩,我也不能对她的事不管不问。” 袁乐亭看看他道:“你倒是生了一幅好皮囊,难怪女孩子们都喜欢你!” 欧阳云生瞪了他一眼道:“看来这第二次,我也不是给你背锅,而是做了你的鱼饵!你把我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应该大有所获才对!难不成你观察了半天,只看到简纹和耿局长说了几句话?” 袁乐亭狡黠一笑道:“我是很有收获,我看到简义与你的副官温振东嘀嘀咕咕,而且翁振东带来保护你的士兵中,有好几个是松木晴子手下的日本人;还看到简义的情妇韩静好与t城的京剧名伶赛京生眉来眼去;全场最正派、最没问题、最无懈可击的,就是你的老朋友邢海楼。对了,我还看到一个穿着一身传统红色新娘礼服的女子从简家后门离开!怎么样,是不是信息量很大?” 袁乐亭所说的一切确实信息量太大,但最让欧阳云生感到炸裂的,是最后一句。袁乐亭口中的穿着一身传统红色新娘礼服的、从简家后门离开女子一下子让欧阳云生想起简纹总给自己的画中女郎,她为什么忽然间从画中消失了?难道是复活后从简家后门离开了? 欧阳云生结结巴巴道:“你可看清那离开的红衣新娘装女子长什么样子?” 袁乐亭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看到她的背影!怎么,这个人很重要吗?” 欧阳云生知道此事难以解释,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不知舞会上怎会出现这样的装束的女子?依你刚才所说,温振东怕亲手除去我落人口实,就干脆想借日本人之手除掉我!” 袁乐亭道:“你这一回来,直接抢了温振东的兵权、坏了他的大事,他还不视你为眼中钉?若不是雷霜这几日拼死保护你,你早就尸首异处了。你还狗咬吕洞宾,把她骂走,我只好亲自出马跟着你,把你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计划有变 大帅求婚 欧阳云生道:“上一次你在松木晴子的酒窖救我,是怕我被日本人催眠了,成为他们到处盗墓、寻找神风面具的工具。这一次救我,是怕松木晴子利用我查出,杜万祥提供的面具不是真正的神风面具。” 袁乐亭眨眨眼睛道:“就是这个目的,如果这帮日本人查出杜万祥的面具是假,又该带着你去四处盗墓了,墓是中国人的,要盗也得中国人盗。再说了,就算他们不盗墓,放悬红出去,引诱那些小贼们胡乱挖墓,得有多少中国的文物流失海外呀!” 欧阳云生看中他愁眉苦脸的表情,叹道:“你说得都对,可是这道理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显得那么不伦不类呢?你既然救了我,也没被日本人抓住,还来巡捕房自首干什么?” 袁乐亭道:“我虽然没被日本人抓住,但也没灭掉这帮日本人,这帮日本人有韧性得很,只要不能全部歼灭,仍会四处找你和雷霜。雷霜中了枪,不去正规医院医治,老躲在徐香的牙医诊所也不是事儿。我想好了,只要我来自首,雷霜就能到医院去治伤。我再把你弄到巡捕房来接受调查,有这帮笨巡捕给我们做保镖,日本人也打扰不到我们两个。而且你只要不在雷霜身边,日本人的目标不是她,她也安全了。多完美的一石二鸟的计划呀!” 欧阳云生苦笑道:“你果然聪明,把我算计得体无完肤!” 袁乐亭笑道:“不过,我现在准备改变计划了!” 欧阳云生盯着他的眼睛道:“怎讲?” 袁乐亭道:“我要把你献给日本人,然后用你把我师父换回来!” 欧阳云生睁大眼睛道:“然后呢?” 袁乐亭笑道:“我帮你彻底铲除温振东,你配合我干掉献宝会社的人!具体的计划是......” 欧阳云生配合完调查,终于可以离开巡捕房。他在巡捕房之人的保护下,来到t城医院,见到了病房中的雷霜和徐香。 雷霜精神不错,但是面露担忧之色,显然是在为欧阳云生担心。他和徐香见欧阳云生进来,都高兴得很。雷霜是松了一口气,徐香则笑道:“小爷,你可回来了!我...那袁乐亭捣什么鬼,非让你到巡捕房去?” 欧阳云生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霜儿的伤怎么样了?” 徐香道:“有我给她医治在先,能有什么大问题,静养一段日子,就差不多了!” 欧阳云生点点头,坐在对雷霜床边柔声道:“我让大帅府的人给你收拾出房间来了,输完这瓶液跟我回家吧!以后每天都会有医生给上门来给你看病、输液、上药。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徐香一头雾水道:“欧阳云生,你什么意思啊?” 欧阳云生看都没看他,只是盯着雷霜的眼睛道:“这里还是不安全,你和我回大帅府,我才放心!” 雷霜没说话,怔怔地看着欧阳云生。 徐香插嘴道:“你口口声声‘你、你、你’,考虑到雷霜没有?” 欧阳云生看他一眼道:“我就是为了霜儿考虑,才让她和我回大帅府的。你放心,我请最好的医生上门救治,定期带她来复诊,不会出问题的。” 徐香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雷霜的伤我知道,只要不发炎,就没大碍了!我是说她一个女孩子家,就这样跟你回家,对外说得过去吗?” 欧阳云生盯着雷霜的眼睛道:“你是要名份吗?我给你名份!” 徐香和雷霜都一愣,徐香摇头道:“不对,不对!”一边说一边伸手摸摸欧阳云生的额头,道:“没发烧呀!我...袁乐亭一定跟你说了什么,然后你从吞吞吐吐的一个人变成说一不二的霸道大帅了!” 欧阳云生不去理他,对雷霜道:“你愿意吗?” 雷霜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牙齿轻轻咬着嘴唇,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欧阳云生温柔地看着她,却不容置疑道:“你和我回家,我今天下午就登报,告诉全世界,我们准备订婚。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正式订婚。” 徐香道:“你怎么对外解释她的身份?她养父母都不在世了,你总不能说她是医生侠盗团的雷霜小姐吧?” 欧阳云生道:“我给杜万祥打过电话了,让他认雷霜为义女!怎么样,徐医生?你若怕霜儿受我欺负,要不你也以她叔叔的身份,和我回大帅府?你是外科医生出身,正好我不用天天请医生上门了!” 徐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不行,我若是也搬到大帅府去住,牙科诊所就得关门。诊所一关门,若是紫兰回来,就找不到我!再说了,我还要和两位西施姐姐打麻将。雷霜这么爱你,谅你也不会欺负她!” 欧阳云生看着雷霜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雷霜面颊绯红,忍不住笑了,两只眼睛弯弯、梨涡浅现,用蚊子一样细小的声音道:“愿意!” 欧阳云生也笑了,用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徐香道:“欧阳大帅,那我...袁乐亭呢?”、 欧阳云生道:“他还在巡捕房中!毛警长说等报告出来,会正式起诉他!” 徐香急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他又是为了给霜儿脱罪,才去自首的,你是不是把他弄出来?” 欧阳云生道:“是该把他弄出来,不过一切毛警长说了,一切得走程序!你放心吧,此事我会盯着的!” 徐香更加着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t城巡捕房的工作效率,你是不是让他们快点儿?” 欧阳云生道:“有毛警长在,巡捕房的办事效率已经快很多了!不过毛警长可是一丝不苟之人,他说得走程序,就得走程序,我的面子他也常常不买!” 徐香还要说话,欧阳云生打断他道:“你救霜儿的诊费我还没有给你,现在付给你吧!”说罢一挥手,一个军官上前一步,将一大袋子银元交给徐香。 徐香一愣,接了过来,只觉得袋子沉得吓人,不禁心花怒放,道:“晚上可以开开心心地打麻将了!” 欧阳云生道:“别忘了,给我写一幅张旭体的草书对联,要吉利话,我和霜儿订婚用!” 第一百一十九章:缠绵悱恻 缱绻旖旎 雷霜和欧阳云生回到大帅府,喝了些李师傅做的鲫鱼汤,沉沉睡去。欧阳云生睡不着,偷偷来到自己父亲的密室,看着简纹给自己的那副画中徒剩的空空画框,心潮起伏澎湃:简纹对自己有情有义,如今落在邢海楼的手中,被他要挟折磨,自己非但救不了她,却又要娶别人了,看来自己与她有缘无分,一切都属惘然。想着想着又想起顾盼,更觉得心痛。万般纠结下,只得用“怜取眼前人”几个字安慰自己。 天亮时分,欧阳云生走出自己父亲的密室,来到自己母亲生前的房间,里面陈设着他父母的灵位和相片。欧阳云生给父母上了柱香,告诉父母自己要订婚了。着急订婚是为了让她住到家里来、方便照顾她,暂时不会成婚,敬请父母原谅。话都说完之后,仍不舍得离开,看着母亲生前用的东西,肝肠寸断。他这次回来后,一切仍是匆匆忙忙,被各种离奇的事情缠绕,从没有时间好好陪陪过世的父母。 他抚摸着目前生前的各种用品,胸中充盈着温柔的回忆。母亲与另外四个女人一起分享丈夫,却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得一团和谐,实在是个既有忍耐力、包容心,又冰雪聪明的女子。 他拉开抽屉,看到母亲的一只红木的雕花盒子,想起母亲曾说过,这是给她未来儿媳妇的,便将盒子轻轻拿了出来,掸掸上面的尘土,将盒盖打开。只见里面的首饰极其普通,只是一对龙凤镯子、一枚树叶形状的翡翠绿坠子,还有一只红宝石戒指。父亲当大帅之后,好东西应有尽有,光几位姨娘佩戴的,就比这个强。母亲之所以如此珍重这几样东西,自然是因为这是她的嫁妆的缘故。自己逃亡之后,大帅府中姨娘们的首饰都丢失不见了,只有母亲的这盒子普通首饰留存了下来,大概是无论温振东也好,赵兴也罢,都怕有一天我会回来,所以不敢妄动母亲房间的东西。 正在沉思回忆中,忽听门外有响声,一惊,轻声喝到:“是谁?”猛地打开房门,只见雷霜俏生生地站在门外,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睡衣,长发披肩,神情楚楚可怜。 欧阳云生忍不住埋怨道:“天还没亮呢?怎么不睡了?屋里还是凉!伤还没好呢,就穿这么少乱跑,若是再感染了风寒,我还不被徐香烦死?”一边说,一边解下外衣,给雷霜披上。 雷霜可怜巴巴道:“我醒来,想去你房间看看你,发现你也不在房间,就出来找你,听到这间房中有声音,猜着你在里面,就想敲门。哪知道还没敲,就被你发现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欧阳云生一笑,道:“你能吓到我么?”又用手指刮刮雷霜的鼻子,莞尔道:“不害臊,大半夜去我房中看我干什么?” 雷霜忸怩不说,欧阳云生柔声道:“是不是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 雷霜点点头,欧阳云生一弯腰,将她拦腰抱起,把她抱回她的房间,替她盖好被子,握着她的手道:“我刚才在我妈房间里,看到一盒她留给未来儿媳妇的首饰,本来想送给你,又怕你不喜欢那些老款式。这样吧?明天我去百货公司买只钻戒给你,等我们订婚时候用!” 雷霜把头靠在他的胸口,甜蜜道:“我什么都不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很满足!” 欧阳云生抚摸着她的长发,淡淡笑道:“徐香八卦得很,就算你不要,他也会和我讲这些礼数的!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买一个比我们在叶美娟办公室捡到的钻戒还大的钻戒。” 雷霜搂紧他的腰,笑道:“我可不要那么浮夸的东西!” 欧阳云生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咱俩从杜万祥的仓库回来,与你分手时,我劝你不要戴你母亲给你的那枚发簪?” 雷霜点头道:“记得呀,我很听话,再没戴过,一直只贴身藏着。” 欧阳云生道:“是的,那日与你分手后,我便让唐森带着我去给你买了个新款式的发卡,想要送给你。可是再回美专时,周龙腾和邢海楼就告诉我,你被开除了。我当时气疯了,到处找你,却遍寻不到,你知道我那时有多伤心吗?” 雷霜双眼含泪,道:“我知道,对不起......” 欧阳云生用手替她擦干泪水,温柔道:“不怨你,我倒要谢谢你。就因为给你买的那只发卡,我在水牢时才打开门锁,得以逃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霜儿,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 雷霜抚摸着他脸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轻声道:“这道疤痕就是在水牢划的吗?”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正是!” 雷霜满脸心疼,将头靠在他肩上,道:“都是我不好,如果当时我不离开t城,也许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欧阳云生将她搂在怀中,道:“傻丫头,以前的事和你无关,你不要再耿耿于怀。” 雷霜泪眼婆娑,道:“你当真不再恨我骗你瞒你?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间这么着急要娶我,可是我真开心!” 欧阳云生道:“你一直保护我,为了从松木晴子手中救我还受了伤,我怎会恨你?以后只会加倍地爱你怜你!徐香说得对,我不能不给你名份,不能让你糊里糊涂地跟着我。” 雷霜眼睛含泪,却笑靥如花,抬起头看着欧阳云生英俊的脸庞道:“要是我娘和养父母在世,该多为我高兴啊!” 欧阳云生正色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实话实说。在上海的时候,我和顾盼,就是收留我的顾老板的女儿,行过男女之事。那时,我也是真心爱她,才那样做的。后来,是我连累她父女丧命,虽然我很伤心,但是死者已矣。今后我娶了你,你就是我唯一所爱之人,我会一心一意对你的!” 雷霜又掉下泪来,道:“我真替顾盼惋惜,也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 第一百二十章:河边命案 懒散大帅 t城河美就美在与海相连,河水汇聚入海,十国租界依河而建、各色建筑相得益彰。只要沿河而行,就如畅游欧美,当时最为发达的西洋文明尽收眼底。国家危殆、草木深沉,在蓬勃的春光中,耻辱与繁华、跪求与挣扎,都被那临河桃花的绽放,点缀得更为逼真迫切。 从欧阳府的后面,偷偷溜出一个一袭军服的卫兵,他中等身材、帽檐压得极低,根本看不清相貌。他站在海河边上,畅望蓝天,一群鸽子降落在他身侧,他撒了一大把米给鸽群。一只羽毛雪白、眼睛红红的可爱鸽子跺到他的身边,他轻轻抓起那只鸽子,小声道:“来吧,我的白雪公主,你是最棒的!”一边说一边将卷成拇指大小的密信绑在鸽子身上,当他一切准备妥当,正要起身将鸽子投放蓝天的时候。一个也是一身军服的兵士,从背后偷偷靠近他,一把抢过鸽子。 先前那人一惊,刚要呼叫,后来那人一肘将他打晕,动作极为迅速。后来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卷得一模一样的密信,将鸽子身上的密信换掉,把鸽子放飞。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从河岸堤坝上削下一块大石,匕首极其锋利、削铁如泥,不一会儿那大石便被绑在了先来那人的身上。后来那人手起刀落,割断先来那人的喉咙。还没等到鲜血迸溅出来,就将他的尸体沉入河底。 一切妥当,那人向下压压帽檐,转身离开,一段衣袖滑落下来,手腕处露出一圈牙印围着的早已看不清形状的模糊纹身。 日上三竿,欧阳云生还是没起,杨管家忍无可忍,便去敲他卧室的门。 隔了半晌,才听到欧阳云生懒懒的声音道:“什么事,进来!” 杨管家推门进去,只见欧阳云生穿着深蓝色的法兰绒睡衣,头发蓬乱地半倚在床头、眼神惺忪、神情慵懒,显然是刚刚睡醒。 杨管家道:“大帅,您不在的这两日,翁副官和关师长都来过多次,说有事找您!” 欧阳云生伸个懒腰道:“他们有什么好急的,不就是军队里那些事儿么?他们都是老江湖了,让他们看着处理吧!我昨天和雷小姐谈心谈得晚了,还没睡够呢!这样吧,你让李师傅先准备早餐,我再睡会儿,早餐好了叫我!” 杨管家道:“是,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却见欧阳云生已经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不再搭理自己,只好悻悻地把门关上。一边离开一边想:和雷小姐谈心谈晚了?鬼才相信你们是在谈心,谁知道你们在干什么?那姑娘伤还没好,你也下得去手?前几日没看出来,原来这小大帅风流得很,人也是草包一个,没啥城府,翁副官大可不必如此防着他! 欧阳云生吃晚早餐,杨管家正要汇报翁振东和关越平的事,欧阳云生摆手打住他道:“我先去看看雷小姐!” t城医院最好的医生都来了,给雷霜看诊后,又为她换药。雷霜面目红润、精神又好了很多。欧阳云生春风满面道:“满城的桃花都开了,过几日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桃花堤岸看桃花,那里又美又香!” 雷霜喜悦道:“太好了!我只小时候去过一次,好怀念!” 杨管家忍不住咳嗽一声道:“大帅,翁副官、关师长说过了,让您......”欧阳云生搂住他肩膀,与他一同离开雷霜房间道:“我们出去谈!” 他二人来到大厅,杨管家道:“翁副官、关师长说请您到军部去一趟,他们有要事,要找您商量!” 欧阳云生道:“你给他们去个电话,说我今天还有事,改明天吧!” 杨管家皱眉道:“可是......” 欧阳云生打断他道:“没啥可是的,让你打电话你就打!给我安排车,我要去百货公司给雷小姐买衣服、买钻戒!” 杨管家道:“这个......” 欧阳云生不耐烦道:“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烦,不想在大帅府干了是吗?” 杨管家苦笑道:“当然不是,属下这就去办!” 上午十一点,欧阳云生到达百货公司,给雷霜买衣服。正在挑选时,忽然闻到一股惊天地、泣鬼神的香水味,他连打了一串喷嚏,好不容易停息下来,才发现来者正是简义还没有曝光的秘密情妇韩静好。 韩静好披着满头大波浪的长发,穿一身白色的洋绉纱长裙,裙上绣满了一团团粉色桃花,整个儿一位春天的代言人。她也不怕冷,露出白白胖胖的手腕,手腕上足足戴了十串细金镯,脖子上挂着一大串浑圆饱满的珍珠项链,一对蓝玛瑙耳环闪呀闪呀。仿佛在向全世界宣战:不高调,就不是韩静好! 韩静好见欧阳云生也在挑女装,诡异笑道:“欧阳大帅好心细呀,听说你刚刚订婚,就来给未婚妻挑衣服呀?” 欧阳云生笑道:“是啊!我刚才还怕自己挑不好,碰到韩小姐就不用担心了,凭韩小姐的眼光,肯定是最好的参谋。” 韩静好斜着眼打量他一番,道:“我好想见见你未婚妻,真不知她是何方仙女,能拴住欧阳大帅的心?” 欧阳云生笑道:“韩小姐这番话严重了!我未婚妻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没什么特别之处。更何况拴住我的心,恐怕也不是件多难的事!” 韩静好一拍手,大惊小怪道:“这番话你怎么不早些对我说呢?如果早知道你的心很好拴住,我也试试了!” 欧阳云生笑道:“韩小姐说笑了!” 韩静好靠近他神秘道:“大帅,你还欠我一支舞呢?在舞会上,你答应请我跳舞的,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跟干什么,你在和我的好朋友简纹嘀嘀咕咕、卿卿我我呢!” 欧阳云生笑道:“是又怎样?你准备揭发我们吗?向谁揭发呢?简纹的丈夫邢海楼,还是我的未婚妻?我好害怕呀!这样吧,我请你去看赛京生赛老板的京剧,就当向你赔罪如何?” 第一百二十一章:T城名伶 兄弟反目 韩静好听欧阳云生这么说,先是一愣,然后眼波流转,悄声道:“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原来你坏得很!” 欧阳云生笑道:“我原来以为韩小姐是万事不上心之人,原来你这般有心!” 韩静好娇笑道:“我本以为与上海相比,t城无趣得很,原来t城这般有趣!好啊,你不是要请我看戏吗?我等着你的邀请!” 欧阳云生道:“等到简先生和简小姐有空了,我们一起去!” 韩静好伸出如葱玉指捅捅欧阳云生的胸脯道:“一言为定!”说罢,腰肢一扭一扭,聘聘婷婷而去。 欧阳云生微微一笑,对售货员道:“将鹅黄色、银灰色、浅绿色的都包起来,拿小号的,送到欧阳府去!” 欧阳云生在珠宝柜台挑钻石戒指,正在埋头选择之时。忽听几个售货员交头接耳道:“赛老板来了,他卸了妆更帅了!” 欧阳云生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一身白色长衫,三十岁左右的挺拔男子器宇轩昂地走向珠宝柜台。他梳着油亮的背头,长眉入鬓、丹凤眼、鼻梁挺直,脸颊消瘦、眉宇清秀。眼含情、嘴含笑,仪态端庄、不怒自威,十分有范儿。 那男子看到欧阳云生,微微一怔,双手一合,向他作了个长揖,道:“原来欧阳大帅也在此,刚刚从报上得知,大帅新近订婚,赛京生恭喜大帅了!” 欧阳云生连忙还礼,谦逊道:“欧阳云生谢过赛老板!” 赛京生道:“那日在舞会上,赛某与欧阳大帅有过一面之缘。本想找机会与大帅攀谈几句,可惜后来却发生意想不到之事,无缘再见。今日得见大帅,赛某十分惊喜!” 欧阳云生道:“晚辈亦觉惊喜!”心中却想:袁乐亭说你与韩静好有暧昧,看来是真的。韩静好来这间百货公司,你也来,天下哪有这般凑巧的事? 售货员们一见赛京生到来,都不再搭理欧阳云生,团团围住赛京生,向他要签名、帮他出主意,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赛京生却把头转向欧阳云生道:“大帅可是给未婚妻买首饰?” 欧阳云生点头道:“正是!” 赛京生微笑道:“可曾选好?” 欧阳云生摇头道:“款式太多,还未选好!” 赛京生道:“大帅若不嫌弃,赛某给些建议可好?” 欧阳云生道:“求之不得!” 赛京生指着一枚简约大气的钻戒道:“我认为这枚符合大帅的品位!” 欧阳云生点头赞赏道:“果然!”对售货员道:“就要这枚!” 赛京生点头笑道:“大帅平易近人,实乃t城之福!” 欧阳云生笑道:“试问这世上又有何人能在赛老板面前摆架子呢?” 二人相视大笑。 赛京生买了一只翡翠镯子,向欧阳云生解释道:“送给我的一名粉丝!” 欧阳云生点头道:“赛老板真周到!” 赛京生起身告辞道:“明日晚上,我在醉仙楼有场《贵妃醉酒》,若是大帅肯赏脸,我之后就命人去大帅府送票!” 欧阳云生行礼道:“求之不得,欧阳云生在此谢过赛老板!” 赛京生展眉一笑道:“赛某多谢大帅捧场!”二人微笑别过。 欧阳云生刚一跨入欧阳府大厅,就觉得气氛不对。只见关越平怒气冲冲地坐在大厅中,旁边是一脸唯恐天下不乱表情的翁振东。 关越平见欧阳云生回来,腾地站了起来,怒道:“大帅,你这几日去哪里了?” 欧阳云生笑道:“我被毛斯理叫去协助调查了!这不是刚回来吗?” 关越平冷冷道:“不对吧?你早回来了吧?你还订了婚,全t城人都知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和我们商量?” 翁振东一把拉住他道:“关师长,这就是你不对了!大帅订婚,没必要和我们商量。难道大帅订个婚,还要给军部打报告?老关,你不要那么迂腐!” 欧阳云生道:“这事是我不对,这样吧,今日中午我做东,请大家到宴宾楼吃饭,向二位赔罪如何?” 关越平听他这样说更加气氛,甩开翁振东的手道:“你听听,都到什么时候了,他还只知道吃。就算他订婚不用告诉我们,那我们三催四请,他为什么不到军部去?”他在语言上直接谴责欧阳云生,丝毫不给他留一点面子,声音也越来越大,到后来简直成了咆哮。 欧阳云生脸上挂不住,也有气道:“关师长,就算我不对,你也不用再大帅府大吼大叫,楼上还有病人呢!” 关越平脸涨成猪肝色,嚷道:“我是不想在这里吵嚷,那也得你去军部呀!你知不知道,你不在这几天,军部发生多少事?你到底还管不管军队?我把你从上海找回来,不是让你整日吃喝玩乐的!” 翁振东喝道:“关师长,你就过份了啊!” 关越平脸色铁青,吼道:“我哪里过份了?他娶谁不好,非要娶杜万祥的义女,他知不知道杜万祥现在与x省的孟大帅打得火热?孟大帅狼子野心,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入主t城。我们若再不警惕,早晚让人家生吞活剥了!” 欧阳云生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关越平,我把你提拔上来,也不是让你与我针锋相对的!” 翁振东一边往外拽关乐平,一边道:“走吧,老关,等消了气再和大帅好好谈!”又对欧阳云生道:“大帅你也息怒,我本来不让老关来大帅府的,他非要来,你看弄成这个样子!” 欧阳云生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自己坐在椅子上,兀自还在生气。不过,生气归生气,第二日,他也没有到军部去,而是做好了准备,要去看赛京生的《贵妃醉酒》。 雷霜伤还没好,欧阳云生一个人去了。只见醉仙楼中,舞台布置精美、座无虚席,赛京生给的贵宾席正挨着韩静好和简义、简纹。 简义一看欧阳云生也到了,笑道:“原来赛老板也请了大帅来!大帅也喜欢京剧?” 欧阳云生道:“喜欢是喜欢,就是不太懂!我也是滥竽充数,来给赛老板捧个场!” 第一百二十二章:大闹戏台 争风吃醋 韩静好一边嗑瓜子,一边噗嗤笑出声来。 简义暗暗瞪了她一眼,也不方便问她笑什么。简纹和欧阳云生各有心事,都没理她。 韩静好觉得没趣儿,轻轻拍拍欧阳云生的桌子,笑道:“你猜我旁边那桌人在偷偷议论什么?” 欧阳云生愣了愣道:“议论什么?” 简义却因为韩静好莫名地找欧阳云生搭讪,有勾引之嫌,非常不满,狠狠瞪了她两眼,韩静好却丝毫没有看见。 韩静好悄声道:“他们在议论你,说你还没和杜万祥的义女订婚,就把人家接到家里同居,也有些太猴急了!” 简义急道:“纹纹,你也不管管你的朋友,你听她在和大帅胡说什么?”韩静好的情妇身份尚未曝光,她始终是以简纹朋友的身份出入简家的,还常常陪着简义、简纹参加各种活动。 简纹却冷冷道:“静好说得对啊!我管她什么?” 欧阳云生一点儿也不恼,笑道:“比起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来,我自由恋爱又犯什么错了?那些说嘴的女人都是谁的妾室,或是情妇啊?他们花着金主的钱,却来这里捧戏子,若是被私家侦探查出来,恐怕不好向养她们的男人交待吧?” 他话里有话,把韩静好怼得不轻。 韩静好嗔怒道:“大帅应该有气度,你嘴这么毒,小心生口疮!” 欧阳云生道:“我不怕生口疮!哎呀,韩小姐,你的翡翠镯子真好看!是谁送给你的呀?在哪里买的,我也想给我未婚妻买一个!”韩静好的手上正戴着那日赛京生在百货公司买的,谎称要送给他粉丝的镯子。其实赛京生也没有说谎,韩静好的确是他的粉丝,只是简义不知道而已? 韩静好气得脸如土灰,却不敢再挑事儿。 简纹道:“你们能不能好好看戏,戏要开始了!” 一时哑然,大幕拉开,锣鼓响起,环佩叮当、满身锦绣的赛京生以杨贵妃的身份华丽登场,扮相娇美,果然令人神魂颠倒。赛京生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台下叫好声、抽泣声、花痴式的感叹声连成一片。韩静好看到激动处,就猛地坐起,大声鼓掌叫好。简义时不时地瞪她一眼,眼神虽然隔着厚厚的镜片,但是仍然非常凌厉。 欧阳云生却因为旁边就是简纹,内心说不出的复杂,千头万绪、千言无语都涌上心头,无处化解。只好一杯又一杯地喝茶,却是茶入愁肠愁更愁。 真正岁月静好地坐在那里的是简纹,她像一尊安静的雕塑,文静地托着下巴,呆呆地出神。不吃不喝,不听戏、不说话,一动不动。 戏台上是人生百态,戏台下是百态人生。正当一切都无缝对接、如此和谐的时候,忽见杜万祥带着一大批人马,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衣襟飘动,显然皮带上别了枪。 全场哗然,醉仙楼的伙计见来者不善,连忙赶来试图劝阻,都被杜万祥的手下凶神恶煞地推到一边。有几位胆大的观众站起来试图讲理,干脆被杜万祥的手下用枪指着额头又逼回了座位,一时间再无人阻拦。赛京生却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和他的乐队面对如此局面,台风稳健、临危不惧,依然旁若无人般继续表演,且越演越入戏、越演越炉火纯青。 杜万祥转身给自己的手下打了个手势,一撩长襟,在第一排的空座上坐下,神情严肃地看起戏来,他那些身穿花花绿绿的绸衫、流里流气的手下三三两两静立在戏台两侧,也是一言不发,更有几人将入口把守起来,意思是不再允许人出入,竟将戏场中的所有人囚禁了起来。戏场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既让人提心吊胆,又让人感到古怪滑稽。 当赛京生唱完最后一个字,音乐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只听韩静好带头喊道:“支持赛老板,反对黑帮恐吓!”很多赛京生的粉丝戏迷都纷纷响应,全场呼声一片。杜万祥击掌三下,示意大家安静,一双鹰眼环视戏场一周,朗声道:“我漕帮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稳,从来都不是什么黑帮。这次我带手下来此公众场所,就是要公开透明地解决此事,绝不是私下恐吓威胁。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虽然在座各位都是赛老板的戏迷,但也会帮杜某做这个主。” 简义与欧阳云生走到戏台前,简义道:“杜爷,简某在醉仙楼长年留有包间,不如你我,连同赛老板和欧阳大帅一起到包间去喝杯茶,有什么事咱慢慢谈、一起想办法。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双方开诚布公、把事情说开,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呢?” 杜万祥横了他一眼道:“简先生把事情想简单了!赛老板在这件事上做得确实欠妥,我杜某虽然好交朋友,但也不是任人在头上拉屎撒尿之辈。我们还是在这里谈清楚了比较好!”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欧阳云生一眼道:“我劝简先生不要多管闲事,大帅更不该参与此事,赛京生对你家做下的事情更加令人发指,也许一会儿知道了真相,你比我还要冲动!” 欧阳云生一愣,奇道:“杜爷,此话怎讲?” 杜万祥不答,盯着赛京生问道:“你把花小柔藏在哪里了?” 赛京生一身艳丽的贵妃服饰,不卑不亢道:“杜爷,赛某愿用所有积蓄,换取小柔的自由!” 杜万祥长笑道:“在座各位听到了吗?赛老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杜万祥差钱吗?他把我的人拐跑了,想用几个臭钱一了了之。我若应允了,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在座之人听他此话,才明白他兴师动众地来此,是在与赛京生为了一个叫做“小柔”的女子争风吃醋,都不禁大跌眼镜。一些迷恋赛京生的女粉丝,见他竟然为了一个女子甘愿放弃一切,都觉得丧气。一些男观众也觉得赛京生拐走杜万祥的女人,确实不对。一时间,现场倒有一半观众支持杜万祥。 杜万祥见说动了众人,便给自己的手下使眼色,示意他们到后台去捉人。简义不便再阻拦,只是望着欧阳云生。欧阳云生却一直在呆呆地想:杜万祥说赛京生更对不起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二十三章:无奈交人 情何以堪 杜万祥的手下蜂拥而上,就要冲向后台。戏班的乐师、配角儿手持各类唱戏用的兵器,将他们挡住,双方剑拔弩张,眼见一场械斗不可阻止。简义将欧阳云生拉到一旁,悄声道:“大帅,是不是让军方出面,来解决此事?” 欧阳云生沉思道:“想办法派人出去,报巡捕房吧!” 简义点点头,偷偷去安排。戏台上已经砰砰乓乓打成一片,杜万祥的手下多为市井混混,擅打群架。塞京生的班底,基本上都是有武术根底的练家子,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杜万祥掏出枪来,冲着戏台上一枚灯泡射去,灯泡瞬间粉碎,台下尖叫声连成一片。 杜万祥大声道:“赛老板,我知道你们这些戏子都有功夫。不过你们吃亏就吃亏在没有枪上,枪炮无眼,你又失礼在先,若是不想看到太多的流血伤亡,我劝你不要负隅顽抗!” 赛京生巍然独立在戏台上,虽然化着浓浓的妆容,看不出表情,但是那临危而不乱的优雅气度、那无奈而引人落泪的悲壮举措,让在场的所有人看了都不禁动容。 赛京生长叹一声,道:“杜老板,你放我的兄弟走,我赛京生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与你回漕帮,任凭你处置!” 杜万祥不屑道:“赛老板,我不要你的兄弟,也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交还我的女人花小柔!把人还给我之后,你们该唱戏唱戏、该赚钱赚钱。今日醉仙楼的一切损失,由我杜万祥来补偿! 赛京生左右为难,忍气吞声道:“杜老板,以你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小柔不愿嫁你,你又何苦强求?” 杜万祥冷笑道:“赛老板,这话应该我说。崇拜倾慕你的女子千千万万,你想要哪个不行,为什么非要拐走我先买下的女子?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吧?你这么做可太不仗义了!” 赛京生也冷笑道:“情爱一事,还真不是讲先来后到的!赛老板,你根本不爱小柔,只是想糟蹋她而已,无论如何,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落到你的手里!” 他此话一出口,又掉粉无数,那些台下痴恋他的女粉丝,听到他为一个女人如此坚决,都心意难平。虽然也敬佩他为爱出头的勇气,但是一想到自己虽然在他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金钱和精力,却再无得到他的可能,便忍不住来气。一时间,台下酸风醋雨、妒海翻腾。 同样是被嫉妒冲昏头脑,老脸都不要的杜万祥针锋相对道:“很好,那我就看看,你如何不让她落入我的手中?”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女音道:“杜万祥,你放了赛老板,我和你回去!” 只见一个一袭红色新娘装的女子大步从后台走出,她面容秀丽,但苍白憔悴,虽然是美女一枚,但远没到倾国倾城、引得两位老板大打出手的份上,台下的女粉丝都不禁灰心丧气,感叹自己的男神眼光竟如此平庸。其中还夹杂着一声豪迈的叹息,显然是来自宝光璀璨的大美女韩静好。 看到这女子现身,全场有三个男人,身子略微震颤了一下。赛京生是因为终究未能保护好心爱的女子,杜万祥是因为这个小女子终于肯露面了,欧阳云生是因为这女子的眉宇倒有七八分酷似自己被人枪杀的五姨娘,也就是他父亲的五姨太。 杜万祥看看那女子,道:“小柔,你肯与我回去了?” 花小柔点头道:“是!” 赛京生道:“我不答应!” 花小柔虽眼角含泪、却意志坚决道:“赛老板,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我们就此别过!” 杜万祥冲自己的手下摆摆手,道:“撤!” 赛京生泪光氤氲,道:“小柔,你不要冲动,我们还有解决的办法!” 花小柔肝肠寸断道:“你已经为我做了够多了,不用再为救不了我而自责。若是今日为了我的事,坏了你的名声、伤了兄弟们,叫我情何以堪?从今往后就当从未见过我这个人,把我彻底忘了吧!”转身对杜万祥道:“我们走吧!” 苏万祥环场作了一圈揖,算是向观众们为今日之事道歉了。又冲欧阳云生、简义行礼道:“今日杜某冒失,惊到了大帅和简先生,来日必将亲自登门道歉!” 简义点头道:“好说,好说!” 欧阳云生却道:“杜爷,等等。你刚才说赛老板对不起欧阳家,是什么意思?” 杜万祥回头看看赛京生道:“大帅,最好亲自问他!”说罢头也不回得带着花小柔和手下走了! 欧阳云生对赛京生道:“赛老板,杜爷此话是何意?还请赛老板明示!” 赛京生长叹一声道:“也是时候,该向大帅交待其清楚了!” 话音未落,大门被推开了,只见毛斯理带着一众手下大步进来,道:“赛京生,你涉嫌杀害欧阳彪、左丽华等多人,现在请和我们回巡捕房接受调查!欧阳云生,你在这里正好,你是此案的证人,也请和我们一起回巡捕房接受调查!” 欧阳云生震惊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毛斯理,你说什么?赛京生涉嫌杀害我父母,还有……” 毛斯理点头道:“正是,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赛京生涉嫌杀害你父母、姨娘、周龙腾等多人,并且与你欧阳府多名佣人的失踪有关!我们现在请你二位回巡捕房,调查清楚此案!” 欧阳云生冲上去,挥手打了赛京生一圈,怒道:“你这个畜生,为什么要杀我父母!” 赛京生鼻梁出血,却也不还手、不擦拭、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他! 毛斯理上前将欧阳云生拉开,道:“你不要冲动,一切都会调查清楚的!” 欧阳云生坐在巡捕房中毛斯理的办公室中,浑身发冷,回想起那日清晨看到的一切,自己看见周龙腾胁迫了四姨娘,然后就被打晕了。等自己再醒来时,周龙腾和四姨娘也死了,自己落了个杀害周龙腾的罪名,被毛斯理私下放了后,流落天涯。若不是毛斯理,兴许现在还在监狱里。他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邢海楼做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赛京生,这一切都太过诡异、千头万绪、扑朔迷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似是而非 殉情新娘 毛斯理审了赛京生将近一夜,才出来见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颤声问道:“他招了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毛斯理点头道:“招了,供认不讳,所以我才觉得可疑!” 欧阳云生道:“他为什么要杀我父母?” 毛斯理道:“他说他和你父亲的五姨太梁淑仪是初恋情人,后来梁淑仪被你父亲夺走。他敢怒不敢言,只好追随到t城来,寄情于京剧事业,渐渐唱出些名堂来!这时听说你父亲犯了事、被夺了兵权,要带着家眷离开t城,就趁着晚上去找梁淑仪,希望梁淑仪能跟自己私奔。谁知还没见到梁淑仪,就被你父亲发现了。你父亲恼羞成怒,拿了要送给你的金枪,就要杀了他。他会些功夫,在和你父亲的缠斗过程中,夺了枪,先是枪杀了你父母,然后又分别杀了包括梁淑仪在内的几位姨太,最后畏罪潜逃!” 欧阳云生重重靠在椅背上,道:“一派胡言!这个版本与周龙腾要带我四姨娘私奔的版本有什么区别?而且比上一个版本还要漏洞百出、无法自圆其说。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言,他为什么不杀我四姨娘,倒要杀他至爱的五姨娘。你知道吗,赛京生刚才为什么拼死也要保护被杜万祥夺走的花小柔?就是因为花小柔长得与我那死去的五姨娘梁淑仪有七八分相似。你想想,他为了一个长得和我五姨娘相像的人,就肯抛弃事业和家产,不要名誉和地位,连赔上性命都在所不惜,又怎会那么残忍地杀害她?还把她塑造成死时还在跳芭蕾的恐惧景象呢?” 毛斯理猫眼一转,道:“也许是因爱生恨,才痛下杀手的呢?我问过赛京生,为什么么要将梁淑仪塑造成死时还在跳芭蕾的样子,赛京生说他就喜欢看梁淑仪跳芭蕾,所以就用这个方法纪念他们死去的爱情,同时也作为对死者的献祭!” 欧阳云生叹气道:“我二姨娘生平最爱刺绣,死时便在刺绣。我三姨娘生平最爱打扮,死时便在化妆。难道赛京生都爱她们,都是因爱成恨才杀死她们,给她们临死之时摆的姿势都是献祭?我观察那赛老板,平时温文尔雅,怎么都不像是杀人狂徒。如果人都是他杀的,又为何不杀我四姨娘?” 毛斯理道:“他说他在帅府被发现后,一时间杀人杀红了眼,把所有人都杀死之后,刚丢下金枪,准备逃走。忽然听见有动静,就先躲了起来。看见是周龙腾挟持了你四姨娘,还捡起了那把金枪。他有些忌惮周龙腾手里的金枪,正四处寻找其他器物,准备去杀了周龙腾和你四姨娘时,你就出现了。于是他先从背后打晕了你,然后杀了神经处于癫狂崩溃状态的周龙腾,又杀了你魂飞魄散的四姨娘,然后才逃走的!” 欧阳云生苦笑道:“听起来也说得通,那大帅府佣人们的尸体呢?” 毛斯理道:“赛京生说都被他丢进t城河了!” 欧阳云生摇头道:“又不通了,他大费这周章又为的是什么?” 毛斯理道:“赛京生说把佣人们的尸体丢进t城河,巡捕房一时半会儿就找不到他们,就会怀疑是大帅府的佣人们图财害命后逃亡,就不会查到他身上。” 欧阳云生道:“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换掉我那身曾经去过水牢的衣服?” 毛斯理道:“他说他穿上你的衣服,冒充你离开大帅府,不至于那么快被人发现。” 欧阳云生道:“看似成立,其实还是不通。我的衣柜里都是我的衣服,他不换身新的,倒非要穿我那身破烂的湿衣服,真是怪异。对了,你说找到了充分证据,证明我父母的凶杀案和赛京生有关,这充分的证据是指什么?” 毛斯理道:“我们在赛京生家里找到了你去水牢时穿的那身衣服,还找到了打晕你的兵器,是一把扇子,是你父亲生前送给你四姨娘的。你四姨娘当时看中了这把扇子,你父亲就带着她去买,扇子店的老板可以做证。” 欧阳云生眉头紧皱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首先说出‘赛京生对不起欧阳家’一事的人,是杜万祥。他肯定是为了和赛京生抢女人,才查出这些来的!要么,就是他故意栽赃赛京生!” 毛斯理道:“若杜万祥故意栽赃陷害赛京生,一点儿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赛京生为什么要供认不讳?我们已经派人去请杜万祥来巡捕房接受调查了,杜万祥不来,在这个关口上,我们也强迫不了他!” 欧阳云生奇道:“为什么?杜万祥不来,你们就任由他不来吗?实在不行,我动用军队去请。事关重大,我不怕与他翻脸!” 毛斯理摇头道:“你也先不要插手这件事,杜万祥刚刚丧妾,不肯来的理由非常充分!” 欧阳云生问道:“杜万祥丧妾?他不是刚刚娶妾吗?丧的是哪个妾?” 毛斯理反问道:“还有哪个?就是新娶的这个花小柔,昨天杜万祥把人从醉仙楼带回去,人就咬舌死了。” 欧阳云生大吃一惊,半晌才叹道:“原来这女子如此刚烈!赛京生还不知道此事吧?” 毛斯理道:“我哪里敢说?再说,通知丧仪这种事情又不在巡捕房的业务范围内。一切等案件落幕再说吧!” 欧阳云生道:“对了,我见那花小柔还穿着新娘的衣服,杜万祥是什么时候强娶她为妾的?” 毛斯理道:“就是你去简义家参加舞会那日!杜万祥因为娶妾,所以来晚了。他要当着众人面给你送礼,又不能不去。据说,这花小柔也是那日逃跑的。因为赛京生也去了那日的舞会,所以并没有从杜府劫持走花小柔的嫌疑。就算他杀你父母的罪名成立,这项劫持罪也是不成立的!” 欧阳云生想起袁乐亭曾经告诉自己,那日他看见一个一身新娘礼服的女人从简家后门逃跑,不禁一愣,难道这两件事是大有关联的?那画中画的无故消失的新娘,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无情动人 多情易恼 欧阳云生对毛斯理道:“我要见赛京生,当面和他谈谈。” 毛斯理沉思道:“这恐怕不符合规矩!” 欧阳云生道::“再开一次绿灯吧!你又不是没开过!” 毛斯理来气道:“是开过两次,每次还不都是为了你?” 欧阳云生笑道:“所以再为我开第三次绿灯也很正常嘛!” 欧阳云生终于见到了赛京生,赛京生眼皮浮肿,却很镇定,见到欧阳云生,淡淡笑道:“对不住大帅了,想不到我们这次是以这种形式见面?” 欧阳云生道:“你对毛斯理说得都是真的?” 赛京生点点头,双眼迷离,似乎不敢与欧阳云生正视。 欧阳云生道:“不过我不大相信,你似乎是在自暴自弃,替人顶罪。” 赛京生这才想目光投向欧阳云生,他那秋水一般的眸子,在欧阳云生脸上打了一转,道:“如果不存在你我之间的这些恩怨,我们做个朋友多好!” 欧阳云生顿了顿,道:“你说出真相,或许我们还能做朋友!” 赛京生摇头冷笑道:“不可能,我生平最讨厌你们这些凭借武力,为害一方之徒。你那当军阀的老子,毁了我和淑仪一生的幸福,你现在也是军阀,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做朋友的!” 欧阳云生叹道:“也罢,你救花小柔,就是因为她长得像我五姨娘?” 赛京生点头道:“是的!我年轻的时候,随戏班到哈尔滨唱戏,在一次给俄国人观看的演出中,认识了淑仪,她那时是芭蕾舞团的一名普通演员。芭蕾舞团中都是美女,我唯独对她一见倾心。她的气质就像西伯利亚的天鹅,那么高贵优雅。我疯狂地追求她,在美丽的冰城,留下我最温暖的回忆。”说到这里,他嘴角含笑,神情十分像说起朱紫兰的徐香。 欧阳云生却想:五姨娘却比四姨娘有心计得多,似乎没人知道她在跟了我爹之前,有这样刻骨铭心的情人! 赛京生脸色渐暗,继续道:“后来,她们芭蕾舞团要到t城来演出,我正好在哈尔滨也有新戏要演出,我们二人只好暂别。哪知过将近两个月,淑仪都没有再来找过我。我到他们芭蕾舞团去询问,才发现除了她之外,所有的演员都回来了!我找到她的闺蜜,问她到哪里去了。她的闺蜜一开始不肯说,禁不住我软磨硬缠,终于告诉我,淑仪已经辞职嫁人了,另攀的高枝就是你的父亲欧阳彪!” 欧阳云生想:这件事情我也有印象,那时母亲非常生气,气得躲在佛堂一个月不肯出来。 赛京生道:“我当时像疯了一样,跑到t城来找淑仪。她一开始不肯见我,后来我托人威胁她说,如果她不见我,我就直接去找欧阳彪,告诉他我们二人是情人关系,最好让欧阳彪杀了我,以免去我的这许多痛苦!她这才肯见我,告诉我她哥哥在老家犯了事,是欧阳彪帮她把人捞出来的,条件就是要娶她为妾。她万不得已答应了欧阳彪,不禁她哥哥无罪释放,欧阳彪还给了她家里一大笔钱,够她父母兄嫂后半生无忧的了。我说现在既然事情都已解决了,那我们私奔吧!她却不肯跟我走,她说那样还会连累她的家人,而且她也不想再登台演出、抛头露面了!”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也不禁唏嘘,问道:“我看她并没有多爱你,你又何苦如此执着?” 赛京生眼神凄凉,道:“是啊!我也劝自己应该放手,可就是放不下。我跑到北平去苦连京剧,终于成了名角儿,来到了t城。正在筹谋如何劝淑仪随我离开,我二人该逃往何处等方案后路之际,就传来欧阳彪倒台的消息。我想真是天助我也,便趁着晚上偷偷用跑到你家,想带淑仪走。却不幸先被你父亲撞到,一言不合,欠下了这许多血债。” 欧阳云生盯着他的眼睛道:“后来你又把我打晕了,还杀了周龙腾和我四姨娘?” 赛京生把头转向一边,道:“正是! 欧阳云生向前探探身子,道:“你杀人之后,还贴心地给我换了衣服,这又是为什么?没必要吧!” 赛京生道:“大帅,我理解你想知道真相的心情,这样吧,你帮我救出小柔,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欧阳云生明知花小柔已死,自己没有资本和赛京生谈条件。以赛京生的精明,肯定是看到花小柔才会说出真相,自己又骗不了他,于是便想通过打开他的心结,来诱导他心甘情愿地配合、说出真相。思考了一会儿道:“你要宁愿放弃一切也要救花小柔,就是因为她长得像我五姨娘?” 赛京生叹口气道:“她二人像又不像,淑仪气质高贵,可是弃我如敝履。小柔却不同,她只是普通的乡下姑娘,但是她爱我敬重我,单凭她那求助的眼神,就是让我拼上性命我也愿意!” 欧阳云生听他如此说来,更不忍心骗他。赛京生擅于察言观色,看他表情阴晴不定,急忙问道:“小柔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欧阳云生不答,想起一事道:“花小柔是如何从杜宅逃脱的?她是不是跟着杜万祥的车去了简家,然后从简家逃掉的,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赛京生摇头道:“现在,你的这些问题我都不能回答,否则会连累帮助过我们的人。大帅,我相信你有救出小柔的能力。这样吧,你把小柔带到这里来,见我一面,我愿意将一切和盘托出。” 欧阳云生略一迟疑,赛京生惊道:“小柔是不是已经被杜万祥逼死了?你告诉我实话,否则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欧阳云生知道自己控制不住他,连忙按响警铃,毛斯理带着人冲了进来,问道:“什么事?” 赛京生喊道:“大帅说花小柔已经死了,是不是?” 欧阳云生急道:“我什么也没说?” 赛京生道:“没死就让她来见我!我才会配合调查!” 毛斯理看看他二人道:“赛京生,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兀自挣扎!花小柔的确已经自尽身亡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名伶之死 又降污水 欧阳云生听毛斯理一语道破,急道:“小心他咬舌自尽殉情!” 毛斯理和邓牛忙冲到赛京生旁边,邓牛道:“头儿,以防他咬舌,只能给他嘴里塞手帕了!” 赛京生却微笑了,对邓牛道:“若给我口中塞进手帕,我如何招供?” 邓牛想想也对,一时间没有办法,便将目光投向毛斯理,请示毛斯理该如何是好? 毛斯理则叹道:“赛老板乃一代巨星,我若给你口中塞进手帕,实在是对你不敬。花小柔已经自尽,是不争的事实,谁也挽救不回。我劝赛老板认清现实,老老实实与我们合作,巡捕房不会为难赛老板半分!” 赛京生看了毛斯理一眼道:“毛警长,你句句肺腑之言、也给足了赛某面子,这个情我领了!你和我说实话在先,没有欺骗愚弄于我,我也该和你说实话了!我现在就把引你们生疑的几处细节背后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 说罢又看了欧阳云生一眼道:“大帅,简小姐人很好,你不该辜负她!”一边说一边拿起巡捕房给他准备的一杯茶,掀开杯盖,轻轻喝了一口。 欧阳云生见杯中茶水碧绿,是上好的西湖龙井,心想:赛京生说得不假,毛斯理确实很尊敬他,给他沏的是好茶。我是巡捕房的常,每次却连水都没有。也许这次,毛斯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赛京生真肯说出真相? 赛京生喝完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然后靠在了椅背上,选择了一个无比舒适的动作。毛斯理和欧阳云生以为他就要开始了,哪知他嘴角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头向左边肩膀一垂...... 毛斯理大喊:“不好”,用手抠开赛京生的嘴,看了看道:“已经死了!” 欧阳云生怒道:“都已经警告你了,他会咬舌,你还不注意!” 毛斯理也怒道:“舌头长在他身上,咬舌的事情我怎么控制?难道今后就不让他说话了?你不是要询问案情吗?他不说话怎么询问案情?” 欧阳云生顿足道:“唯一的线索又断了,你干嘛那么笨,非得听他忽悠呢?” 毛斯理眉头皱成一团道:“他演技太好,也太痴情,我以为他已经回心转意,肯说出真相了呢!谁知他一听花小柔自尽,也不愿独活了!欧阳云生,你不要光怨我,是你先把花小柔自尽的事透露给他的!” 欧阳云生道:“我没透露,是他太聪明,猜出了!或者说,他太了解花小柔了,所以才会猜到!” 毛斯理道:“现在怎么办?” 欧阳云生道:“杜万祥强抢民女,逼死妾室,不能入罪吗?” 毛斯理道:“我查过了,杜万祥按照娶妾的规格,正式迎娶得花小柔,彩礼、聘书一样不缺,花小柔全家都承认这门婚事。花小柔的死属自尽,杜万祥既没逼迫她,又没对她施暴,一点儿错都没有。倒是花小柔在婚后逃离杜宅几日,不对在先,我估计花小柔她爹都不敢、也没道理去向杜万祥讨说法,更何况是难断家务事的巡捕房!” 欧阳云生托着腮道:“那就拿杜万祥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毛斯理瞪他一眼道:“有什么办法?你别忘了,你是杜万祥未来的义女婿,你要娶雷霜的!你在这里绞尽脑汁替有杀害你父母嫌疑的赛京生鸣不平,小心不能如期订婚!” 欧阳云生听他说得有理,叹口气道:“又是整整一夜,我该回家去看看雷霜的伤了!” 毛斯理伸出胳膊推他道:“行了,行了,回去吧!” 欧阳云生道:“不对,杜万祥娶妾那日,花小柔曾经在简家出现过,这事情还有蹊跷,你要调查!” 毛斯理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要不你来做巡捕房的局长吧!我一切听你吩咐!” 欧阳云生一拍脑袋道:“你这句话可提醒了我,我得赶紧想办法把你升为巡捕房局长,否则上面再派来个碍事的人,这些案子就更查不出结果来了!” 毛斯理继续往门口推他道:“是是是,我很着急想当巡捕房的局长,你快去帮我应酬,我没时间再和你废话了!”就这样叽里咕噜地把欧阳云生推到了门外。 欧阳云生走出巡捕房大门,正在寻找自己的司机和车,忽然又一盆子污水从天而降,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仔细闻闻,又是一股臭脚丫子味儿,司机看到他这样,连忙跑了过来!问道:“大帅,怎么办?我们报警吧!” 欧阳云生摇摇头,苦笑道:“刚从巡捕房出来,难道再进去吗?我知道是谁在向我泼污水,他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永远不动脑子,永远搞不清状况!走吧,我们先回大帅府,回头我再找他主子算账!” 欧阳云生带着一身臭气回到大帅府,雷霜早就挂念他到坐卧不宁了,看到他回来就迎上来问:“你怎么弄成这样,我还以为你又被松木晴子抓了去,担心死我了!” 欧阳云生见她双目通红、眼圈发黑,显然是没睡好,非常心疼道:“我不是派人回来给你报信了吗?也该我倒霉,看了场戏,碰上械斗、抓人、自尽等狗血剧情,去巡捕房配合了一夜调查!刚出来,就被你曾经的好搭档罗大力同志泼了一身脏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泼我了,第一次是为了你,这一次估计是为了他现在的主人简大小姐!” 雷霜奇道:“第一次是为了我?” 欧阳云生便把罗大力第一次为什么用脏水泼他,告诉了雷霜,雷霜笑得腰都弯了,道:“大力真是个实在人,原来曾经这般为我出头,哪天若是能见到他,我定要好好谢谢他!” 欧阳云生见她开心,烦恼也被去了一半,道:“他现在可不向着你了,他向着的是他的主子简大小姐。”一边说一边想:我明日得去见见简纹了,她为什么画那幅画给我?赛京生临死前说简纹是好人,花小柔又是从简家逃脱的,看来这一切都与简纹有关! 第一百二十七章:尸体失窃 谜上加谜 早上九点,罗大力到小白楼咖啡厅买了背咖啡、买了块蛋糕,然后穿小巷要去简家给简纹送早餐。小巷中一个人都没有,罗大力因为昨日在巡捕房门口又浇了欧阳云生一盆脏水,算是替简大小姐出了口恶气,心中畅快,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简家,简纹已经梳洗完毕,准备等罗大力送早餐来,吃了早餐就去美专上课了。左等右等不见罗大力来,管家却送来一封信,信封上空白一片,没有署名。简纹拆开信一看,脸色微微一变。她听到邢海楼下楼的声音,连忙将信藏到了衣袋里。 邢海楼穿着雪白的衬衫,黑色背带裤,正在往身上套西装。与欧阳云生这段时间东奔西走、风里雨里不同,他一直过着白天闲坐办公室、晚上舞会交际应酬的安稳生活,永远衣着鲜亮、头发光亮、人生明亮。 邢海楼看了简纹一眼,道:“你今天有课对吧?和我一起走吗?” 简纹故作镇定道:“大力还没送来咖啡,我还不晚,再等他会儿!你先走吧!” 邢海楼道:“小白楼咖啡厅的咖啡有什么好喝,值得你必须每天一杯?” 简纹道:“是没什么好的,不过我从小喝到大,已经成了习惯。就这点爱好,你也要干涉我么?” 邢海楼伸出手去帮她整了整头发,看着她的脸微笑道:“好,不干涉你,我知道你是长情怀旧之人!” 简纹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邢海楼笑道:“哪有什么别的意思?还不是因为你每天必须喝一杯小白楼的咖啡,才有感而发的?罗大力太笨,买杯咖啡都慢慢吞吞的,你干嘛非要用他?把他辞了吧,我帮你找个聪明俊俏的伙计?” 简纹双眉一耸,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森已经被你赶到我父亲那里去了,现在我身边就剩下一个大力,你还容不下他。你明知道他毫无城府,根本不用提防,还要三番五次地来试探我。既然如此,我干脆辞了职,不去工作好了,以后我天天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让你的人监视我个够,这样好了吧?” 邢海楼用手扶住她的双肩,微笑道:“我的女神生气了,嘘,不要生气,你老公我知道错了。咱别人不用,就用罗大力!对了,欧阳云生要订婚了,他是我二人的朋友,纹纹,你想想我们该送他什么订婚礼物?” 简纹听到此话更怒,道:“上次我父亲让我送印象派的名画给他,你非要让我换成那幅稀奇古怪的作品。这次还是你说了算好了,反正我做的每件事你都要干涉!” 邢海楼却依然微笑着,不疾不徐道:“你说得对,就是还送幅画给他!我的妻子真是贤内助!”说罢将简纹拉到怀中,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飘然而去! 简纹望着他的背影,恨得牙齿根痒痒,却又拿他没有一点办法,想想自己刚刚收到的那封信,更是愁肠百结。 欧阳府,欧阳云生在和毛斯理谈话,毛斯理道:“昨天让你熬了一夜,今天一早我就又追来了,实在抱歉!不过没办法,法医给赛京生验了尸,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我赶紧来找你!” 欧阳云生打了个哈欠道:“我没听错吧,毛警长也会说对不起三个字吗?今天的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吧?” 毛斯理打了他一拳,道:“别开玩笑了,说正事。昨天你刚走,杜万祥就来巡捕房报案,说他刚刚去世的妾室花小柔的尸体被盗,怀疑是赛京生或是他手下干的!我告诉他赛京生已咬舌自尽,绝对偷不了花小柔的尸体了。杜万祥也大吃了一惊,于是我就和他去了趟花小柔的灵堂。杜万祥倒是很舍得给这花小柔花钱,为她置办了上好的棺木,棺木中空空如也。据杜万祥说,昨日他就是将花小柔放置在这座棺木中,还雇了几个孝子贤孙看守哭灵,哪知香中含有迷烟,这几人都睡着了,再醒来时,花小柔的尸体就不见了!” 欧阳云生思索道:“有这种奇事?你查过赛京生戏班子里的人吗,有可疑吗?” 毛斯理道:“都查问过了,没可疑。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据,而且他们都非常反感花小柔,认为是她连累他们老板惨死,导致他们失业,所以均没有盗窃花小柔尸体的动机。” 欧阳云生道:“这花小柔是很奇怪,人活着的时候,说逃跑就能逃跑;人死了,尸体还能不见,真是怪异!对了,你看那棺木有何不妥之处?” 毛斯理想了想,道:“没什么不妥,唯一奇怪之处就是,棺木上多了一个这样的符号。我本来以为是杜万祥请什么法师为花小柔超度亡灵时做法留下的,但是杜万祥却说自己没有给花小柔请法师,也从未见过这个符号!”他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给欧阳云生画了一个符号。 欧阳云生一看那符号,眉头一皱道:“原来又是这个符号?” 毛斯理奇道:“你见过这符号?” 欧阳云生道:“见过,在水牢中见过,后来又陆续见过几次。不过我也不知道这符号是什么来历,是干什么用的,总之这符号神秘得很!莫非花小柔尸体被盗与这符号有关?” 毛斯理道:“这都不算稀奇,还有奇怪的呢,昨日法医给赛京生验了尸,发现赛京生表面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年纪,但从尸体的骨骼和机能来看,至少有七八岁年纪。而且赛京生的心脏处有一个印记,你猜这印记是什么?” 欧阳云生见他神情严肃,结结巴巴道:“难道也是这神秘符号?”一边说一边指着毛斯理刚刚在纸上画下的那个像文字又不是文字,像图画又不是图画的符号。 毛斯理瞪大猫眼,郑重地向他点点头,道:“你猜得没错!” 说完又拿出一身衣服,问欧阳云生道:“你认不认得这身衣服?” 欧阳云生看了看道:“认得,这是我去水牢时穿过的衣服......” 第一百二十八章:画展重遇 互明心迹 毛斯理戴上一副白手套,展开衣服给欧阳云生看,欧阳云生见自己这件衣服的胸前就印着一个同样的符号。 欧阳云生想想道:“当时我在水牢中捡到一块青砖,青砖上有逃出水牢的地图和这个符号,我举着青砖默记地图,衣服泡在水里湿透了,不知什么时候印上了这个图案。看来,杀人者替我换衣服,不是为了别目的,而是要这个印记?” 毛斯理摇头道:“那也说不通,如果单纯地要这个符号的话,把印记剪下来不就行了?又何苦帮你换衣服?看来给你换衣服的人还是一个关心你的人,或者根本就是要毁灭你去过水牢的所有证据!” 欧阳云生道:“我父亲的水牢彻底被捣毁了,我都怀疑,捣毁水牢的真正用意不是为民除害,倒是消灭证据,或者说是消灭这个符号!现在我们的切入口,只有刑海楼了!” 毛斯理道:“邢海楼太狡猾了,我请他到巡捕房问过很多次了,每次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仿佛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欧阳云生道:“向邢海楼问不出什么来,就问简纹。询问简纹的话,巡捕房不方便出马,我亲自来问!” 毛斯理道:“也好!对了,你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这么急着订婚?和你的计划有关吗?” 欧阳云生怕雷霜听到,悄声道:“也和计划有关,也是真得该娶她了!死的死了,嫁人的嫁人,珍惜眼前人吧!” 毛斯理叹口气道:“别人我不了解,简纹为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她真得很爱你,可惜了......” 欧阳云生也怅惘了,一时语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t城美术馆正在举办钱化佛的画展“万佛图”,学西洋艺术的欧阳云生徘徊在美术馆中,一幅一幅仔细观摩。一个美丽的身影靠近他,正是戴着灰色贝雷帽、穿着白色蕾丝衬衣、一身灰色套装的素雅干净的简纹。两个人站在一幅画下,谁也没看谁一眼。 半晌,简纹幽怨道:“你抓了大力干什么?就因为他向你泼污水?” 欧阳云生道:“当然不是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向我泼脏水了。那一次还是你帮我抓住的他!” 简纹眼圈一红道:“只可惜,他要帮助出头的人不一样了!那次是为了雷霜,这次是为了我!” 欧阳云生叹道:“时隔这么久了,他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只会泼脏水泄愤,连水的味道都没变!” 简纹冷冷道:“大帅倒是进步很大,而且要订婚了!” 欧阳云生哽咽道:“纹纹,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你才会......才会嫁给邢海楼!”他心中虽然明白,简纹之所以嫁给刑海楼是因为邢海楼拿简义的把柄要挟她,但是此事还是与自己有关,如果当时自己在t城的话,帮简纹出出主意,简纹也不至于落到邢海楼的手中。 简纹强硬道:“我嫁给邢海楼和你没关系,你有不在t城,我又不知你什么时候回来,自然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欧阳云生知道她虽然嘴硬,但是心中难过异常,一时难以回答。 简纹道:“你什么时候肯放了大力?” 欧阳云生道:“我怕你不来见我,才请大力去我家呆会儿。等我们见完面,我自然放大力回去!” 简纹道:“你现在见到我了,有什么事情要问,就赶紧问吧!” 欧阳云生千言无语堵在心头,不知该先问什么,半晌道:“你现在过得好吗?” 简纹反问道:“你不是会闻灰鉴宝吗?我给你送去的那幅画,你鉴别过了吗?看到什么了吗?” 欧阳云生道:“鉴别过了,看到你不是真心想嫁给邢海楼,你是情非得已,而且你也没有......” 简纹打住他道:“你若看到我的私事,请替我保密!” 欧阳云生道:“我明白!那画真是你画得吗?画上的新娘消失了!只剩下白墙和画框,我觉得很奇怪,不知是怎么回事?” 简纹道:“画不是我画的,是邢海楼不知从哪里搞来,让我以我的名义送给你的!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过几日你订婚,他还让我送画给你!他和你都神神秘秘的,我真后悔认识你们两个!”说罢,掉下泪来! 欧阳云生也心中难过,道:“纹纹,我不知道如何做才能把幸福还给你?我也希望当初你没有认识我!” 简纹擦干泪水,决绝道:“你今日找我来,就是要说这些吗?” 欧阳云生道:“纹纹,有人看到花小柔,也就是杜万祥新娶的妾室从简家后门离开,是你帮助她逃脱得吗?还有人看到耿局长死之前,你与他说了几句话,你向他说了些什么?” 简纹忽然浑身一颤道:“不好,有人盯着我们!” 欧阳云生朝大门一看,只见一身墨绿裙褂的丰满锦绣女子,眨着两只大眼睛,正望向自己,那女子是韩静好。 韩静好与欧阳云生目光一对视,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便朝欧阳云生这边走来。欧阳云生朝简纹方向看去,简纹早已消失不见,不知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韩静好走到欧阳云生面前,笑道:“大帅,原来你有这癖好?我还以为你学西洋艺术出身,不爱看中国画呢!” 欧阳云生本来马上就可以问出真相,却被这韩静好搅散了,心中十分不快,道:“韩小姐的癖好才多呢?怎么,不听戏了,又来看画展了?还是故意跟踪我来的?” 韩静好故作神秘道:“你说得对,我就是故意跟踪你来的!因为我发现你背着你未婚妻,和其他女人约会!我是来捉奸的!” 欧阳云生笑道:“捉到了吗?” 韩静好道:“捉是没捉到,不过我看到了,那女子不就是我的闺蜜简大小姐吗?” 欧阳云生靠近她,也故作神秘道:“简大小姐真是你闺蜜吗?辈分不对吧?” 韩静好伸出曼妙的玉掌拍拍他的肩膀道:“管她对不对呢?大帅,你有问题要问,为什么不问我呢?我也可以回答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谜题解开 替身符号 韩静好摸摸自己腕上的赛京生送的翡翠镯子道:“这东西不是因为我与赛老板有私情,他才送我的!而是因为我答应帮他救他的心上人,他才送我的!” 欧阳云生正色道:“若韩小姐肯冒着风险营救一位可怜的女子,真是比包括我在内的在场男子们都要强了许多!这只镯子受得起!” 韩静好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一向瞧不起我,不过我也没用任何人瞧得起!我见花小柔可怜,就救她出虎口。不过她命不好,又被抓了回去!” 欧阳云生叹道:“我鼻子虽好,眼睛却瞎,常常分不清好歹,所以韩小姐确实不用在意我的看法。如今花小柔的尸体也消失无踪,此事关系到我之前的一些际遇,所以我一定要调查清楚!” 韩静好奇道:“你是说‘替身符’与你有关?” 欧阳云生茫然道:“什么是‘替身符’?”他掏出身上的纸笔,迅速画出那神秘符号,给韩静好看,问道:“是这个么?” 韩静好点头道:“正是!” 欧阳云生悄声道:“这‘替身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静好道:“我到t城后,闲来无聊,便成了赛京生最狂热的粉丝。有一天赛京生主动约我,说他受邀参加简家的舞会,问我能不能帮他救一个人?我自然答应,他说他无意中在街上碰到一个女孩子,长得和他初恋情人极为相似。但是这女孩子却被父母卖给了杜万祥做妾,他去求过杜万祥,杜万祥说什么也不放。于是赛老板买通了杜万祥家的下人,知道杜万祥准备在舞会那日与那女孩子完婚,成亲之前还要出席一下舞会,目的就是给你去送礼。 赛老板想了个计策,准备让那下人趁机放跑花小柔,但是考虑到就算是有人给花小柔松绑,花小柔也很难从看护森严的杜宅中逃脱。于是就让那下人将花小柔关进杜万祥要坐的汽车后备箱中,这样花小柔就可以随着杜万祥的汽车离开杜宅!” 欧阳云生听到此,低声赞道:“主意不错,就是险了些!连杜万祥自己也想不到,是他亲自把花小柔带出杜宅的!” 韩静好继续道:“等到了简家,我趁着杜万祥给你送礼的机会。让简府的佣人请杜万祥的保镖和司机们去喝茶,然后偷偷放出花小柔,让她从简家后门离开。赛京生趁机向简义请辞,与从后门逃出的花小柔汇合。所以,那日你看到的所谓我与简义的眉来眼去,都是我二人在互通救人的消息。” 欧阳云生纳闷道:“既然一切如此顺利,为什么赛京生不赶快带着花小柔离开t城,还要登台表演、广邀宾,耽误了逃走的最好时机呢?甚至花小柔连新娘装都没有换下。如果他们早些逃离的话,恐怕也不会有今日双双殉情、魂断t城的悲惨结局!” 韩静好道:“是花小柔不肯走的,杜万祥知道花小柔不愿嫁他,在花小柔第一次试图逃走,就是在街上撞到赛老板,然后又被杜万祥抓走那次之后,就把花小柔的父母囚禁了起来。花小柔生怕自己逃亡之后,杜万祥不会善待自己的父母,于是不肯走!赛京生便决定演完这醉仙楼的最后一场,遣散了兄弟,然后请你和简义出面,为他和花小柔求情!” 欧阳云生道:“原来赛老板请我去听戏是这用意,他太高估了我的面子。不过我也没有想到,杜万祥这次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管不顾,实在令人费解!” 韩静好道:“杜万祥当众给你送礼,估计不只是赛京生,全t城的人都认为你和他好得很!再说了,你又要娶杜万祥的义女,算是杜万祥的女婿。赛京生当然想请你帮他出面!” 欧阳云生叹道:“哪知还没等到演出完毕,杜万祥就大闹醉仙楼。我与简先生是去劝了,杜万祥根本不买我二人的面子,还直接指出赛京生对不起欧阳家,赛老板的如意算盘直接泡汤。” 韩静好道:“你父母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总觉得不是赛京生所为。” 欧阳云生摇头道:“这事赛京生至死都不肯交代清楚,虽然他一力承担,但漏洞重重。我为父母报仇,是要彻底洗刷他们的冤屈,绝不能不清不白就认定一个人是凶手!怎么看那赛京生都不像是大凶大恶之人,倒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花小柔更是如此,她的父母如此凉薄,说卖便将她卖了,她却如此重情重义,为了父母宁愿牺牲掉自己的幸福和生命,真是可悲可叹!这花小柔不仅相貌酷似我五姨娘,连遭遇都如此相像,只可惜她们都遇到无良的父母,白瞎了那美艳的容貌、聪明的性情!也可惜一代名伶赛老板,为何总是遇到这样出身不幸、经历坎坷的女子?” 韩静好道:“那是因为‘替身符’的作用!” 欧阳云生道:“这‘替身符’已经困扰我很久了,它究竟为何物?” 韩静好道:“说来恐怕你也不信,我有一张‘替身符’,是我在上海做歌女的时候,一个福建茶商送给我的!当时他喝醉了酒,将画着你这符号的一张黄色的签纸塞到我的手里,说这叫‘替身符’,是好东西,关键时候可以保命,让我一定收好!” 欧阳云生一拍脑袋,道:“那茶商的名字是不是叫刘正?” 韩静好道:“原来你也知道!” 欧阳云生喘气道:“一知半解,此事事关重大,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静好道:“赛京生也有一张‘替身符’,他说是从你身上拿到的!” 欧阳云生道:“是有此事,这替身符究竟可以用来做什么?” 韩静好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以为那刘正喝醉酒胡说八道,直到让我无意中发现,赛京生的胸口也印着一个一模一样的符号。那日我听完戏,冲进后台给赛京生鲜花,发现他正在换衣,一抬眼便看到了他胸口的‘替身符’。我问他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他说只是普通纹身,我说不对,这图案叫‘替身符’!” 第一百三十章:鸠占鹊巢 丑陋灵魂 韩静好接着为欧阳云生讲述道:“赛京生当时吃了一大惊,说:‘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叫替身符’? 我说:‘我走南闯北,什么世面没见过,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少!’ 他便跪下来求我,让我帮他保守他身上纹有替身符的秘密。我说:‘帮你保守秘密可以,但你要告诉我,这替身符究竟可以做什么用?’赛京生告诉我说,前一段时间,他见到了他的初恋情人最后一面。他的初恋情人身已中枪,活不了了,她让他拿走这替身符。她说这替身符可以帮助赛京生召唤来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她希望这个人可以代替自己偿还欠赛京生的情债。赛京生本来不信,但既然是情人遗言,便遵照她的意思带走了替身符。情人已死,赛京生万念俱灰,将这替身符当做缅怀情人的追思之物,天天想着情人临终时和自己所说的话!哪知有一天,这替身符真得显灵了,他在街上看到一个酷似自己情人的姑娘,不幸的是,这姑娘已被卖给杜万祥做妾。这姑娘不愿意,逃了出来,却又当街被杜万祥的手下抓了回去!” 欧阳云生惊道:“你说的赛京生的初恋情人就是我五姨娘,这当街遇到的姑娘就是花小柔?” 韩静好道:“赛京生的初恋情人是不是你五姨娘我不知道,但他当街遇到的姑娘确实是花小柔!赛京生去查了花小柔的底细,发现她的身世和自己初恋情人非常相似,不得不相信真的是替身符起到了作用。虽然花小柔人在杜万祥手中,也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但是赛京生的希望被重新点燃。他积极地策划如何营救花小柔,也是苍天助他,让他遇到了我!又赶上简义开舞会、杜万祥要给你送礼,一切都那么凑巧,我都以为他肯定可以救出花小柔,谁知道却是这样的结局!”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对,赛京生的替身符是从我身上拿到的,如果照他的说法,替我换掉衣服的应该是我五姨娘。可是,我五姨娘明明一开始就死了,哪有机会给赛京生交代替身符的事情?赛京生一定是在说谎,不过他死了,死无对证!还有,替身符明明是因为我的衣服湿透了,从青砖上印下来的,怎么会印在了赛京生的胸口?还有,花小柔的尸体丢了,赛京生四十岁左右的尸体看起来像七十岁,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云生越想越头痛,看看韩静好道:“你说那个福建茶商刘正将替身符给了,他有没有说过,这替身符如何使用?” 韩静好道:“他当时喝得很醉,说话断断续续的,我也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他说替身符,可以召唤来你最想要的人,也可以帮你逃脱,甚至可以让你的魂魄转移到别人的身上!但一个替身符,只能用一次,第二次便会完全失效!” 欧阳云生心想:照这个说法,赛京生召唤来花小柔,那么我衣服上的替身符就失去了效用,他大概因为痴恋我五姨娘,又在胸口纹了一个替身符,无意间又造出一个替身符,所以他表面上是自杀了,其实是用一位七十岁老人的尸体替换了自己。花小柔的棺木中也有一个替身符,就是说赛京生帮助花小柔用替身符逃脱了。这么说赛京生和花小柔都没死,那么这个替身符又是哪里来的?” 他想到这里,看了看韩静好道:“刘正给你的替身符在哪里?” 韩静好道:“我把它给了赛京生!” 欧阳云生瞪了她一眼道:“你可真够大方的!” 韩静好耸耸肩道:“我始终不相信这东西有刘正说得那么神奇,见赛京生这么在意这个,就一时大脑发热,送给了他。我是新时代女性,身上带着签啊、符啊的,多不时尚、多不摩登!” 欧阳云生道:“刘正还和你说了些什么?你努力回忆一下,一个字都要不遗漏的告诉我!” 韩静好噘嘴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你又不是巡捕房的毛警长!” 欧阳云生道:“那好,我叫毛斯理来问你!”转身就要离开。 韩静好拉住他道:“算了吧!我其实很讨厌那只骄傲的猫!” 欧阳云生笑道:“原来你也认为他是一只骄傲的猫,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咱俩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你既不愿意见他,那还是告诉我吧!” 韩静好想了想道:“这样吧,我把刘正醉酒后和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你,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也想不出你该为我做什么?等到我想好了,或者有需要了,你就把这个人情还给我,怎样?” 欧阳云生笑道:“一言为定!不过我得把话说在前面、约法三章:一、我不能替你做违法的事!二、我不能以身相许!三、我不会假扮你的情人帮你气简义!” 韩静好叉腰道:“一、你姐姐我遵纪守法!二、我又看不上你,干嘛让你以身相许!三、我哪里敢气简义,他是我金主!” 欧阳云生展眉笑道:“成交!” 韩静好道:“你不知道那个喝醉酒了的刘正说的话有多奇怪,他说他这已经是第三次逃生了,梅园监狱一次、t城水牢一次,还有这次,每次都是依靠的这替身符!如果不是他孙子,他还逃不脱呢!虽然有些对不起他孙子,但也是没办法!谁让自己命不好呢?不能晚生几年,享受这花花世界。 我当时听着奇怪,就问他:‘你才不过三十岁左右,怎么会有孙子?’ 他回答我说:‘这个世界上神奇的事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说:‘你为了自己享受,而对不起自己的孙子,也真够损的!’ 他却说:‘我生了他们就对得起他们,我既然有这个能力和命,去尝尝他们的生活,就尽管去尝试!’ 我听他越说越不像样,就没再理他,后来他就睡着了,第二天便无影无踪,再没出现过!” 欧阳云生听了韩静好此话,无比震撼,他大脑飞速地旋转,终于摇头道:“你见到的这人不是刘正,而是他的爷爷刘远!” 第一百三十一章:桃花堤岸 杨柳依依 想到这里,欧阳云生只觉人心险恶、波谲云诡、无比倦怠,一时间什么也不想理会了。他对韩静好道:“谢谢韩小姐如实告知,我许下的承诺,一定兑现。现在我很累,先回去了!告辞!”说罢离开了美术馆。 回到家中,先去见了锁在房中的罗大力。罗大力双目圆睁,眉毛凌厉道:“欧阳云生,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用这种办法将我抓来!说罢,要杀要剐随你,我罗大力若是皱一下眉头,都不配姓罗!” 欧阳云生摆摆手道:“你走吧!” 罗大力一愣,见他神色寞落,又有些不忍,道:“你怎么了?我这盆冷水又把你浇病了吗?” 欧阳云生叹道:“我和简纹在一起时,你用洗脚水泼我,说是替雷霜出头;我和雷霜在一起,你还用洗脚水泼我,说我应该与简纹在一起!到底我与谁在一起,你才肯不动用你的洗脚水?” 大力被他说得一怔,支支吾吾道:“你总是伤女孩子的心,我觉得这样不好!” 欧阳云生心中翻腾,觉得自己与雷霜和简纹之间的情感纠葛,确实也无法向头脑简单的大力解释清楚,甚至连自己都不甚了了。不禁长叹一声,脸色难看道:“谢谢你,大力,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好,你走吧!” 大力见他心不在焉、举止疲累,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只好转身离开! 欧阳云生躺在自己的卧室中,想着自己经历的这些吊诡而奇幻的遭遇,心烦意乱,非常想摆脱这一切,却又觉得诸事缠绕,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一时间纠结挣扎、垂头丧气。 正在难过之时,忽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闻到熟悉的气息,抬头一看,只见雷霜穿着一身素净衣衫,站在门外,一双美丽的眼睛温柔地望着自己。 欧阳云生看到她,便觉得心情愉悦了不少,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笑道:“说是让你住进来,好好照顾你,结果我又食言了。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招黑体质,那些命案全往我身边挤,结果天天泡在巡捕房,还是冷淡了你!我见毛斯理的时间可比见你的时间多得多!” 雷霜笑道:“我的伤都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不过这段时间,翁副官和关师长来过几次,翁副官还好,关师长见你总是不在,脸色不太好看!” 欧阳云生道:“这个臭脾气!行了,不去管他!”他抬头瞟瞟窗外的春光,道:“春天来了,我们去趟桃花堤,怎样?我二人就要订婚了,还没有正式约一次会呢!” 雷霜眼睛闪烁着灿烂的星光,嘴角含笑道:“好呀!我只是小时候在福利院时,和小伙伴们儿去过一次桃花堤,只记得那里好美好美!不过具体是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欧阳云生道:“记不清不打紧,我们明日就去,你穿漂亮些,我给你画幅画!” 听到这里,雷霜噗嗤一声笑了。 欧阳云生道:“你笑什么?” 雷霜笑得合不拢嘴道:“我想起你刚到美专时,到处向人打听哪里可以雇到人体模特!” 欧阳云生回忆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也忍不住笑了,道:“是啊!我学西洋艺术,需要聘请人体模特非常正常啊!你最坏了,故意让我去问林晴烟,就是那日本女魔头松木晴子,你就不怕我被她催眠,然后被她带到日本去,解剖掉研究脑回体?” 雷霜捂住他的嘴道:“我当时也不知道她是日本女魔头,就算你真被她抓走,我拼了性命也要把你救出来,绝不让她伤害你!” 欧阳云生见她神情诚挚恳切、眼神坚毅执着,非常感动,轻轻将她搂在怀中道:“我知道,我也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伤害!” 雷霜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叹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但是却不敢问出口!” 欧阳云生柔声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问的?” 雷霜咬咬嘴唇道:“你为什会与我订婚,是真得爱我么?” 欧阳云生道:“你从松木晴子手中舍命救我,但凡有心人,又怎能不感动、不爱你?你有多爱我,我就有多爱你!我还想问问你呢,是从何时开始钟情于我?” 雷霜眼神闪烁,回忆道:“我在上海重遇你,得知你的遭遇,就心里难受。那次在七宝老街,你丢下我,转身离开!我看着你的背影,心如刀割,从此再也忘不了你!” 欧阳云生道:“你确定不是因为同情我,才爱我?” 雷霜眼角含泪,坚定摇头道:“不是!”又问欧阳云生道:“你确定不是为了报恩,才爱我?” 欧阳云生亦坚定摇头道:“不是!” 两个人相识一笑,欧阳云生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想起自己看到的预感画面中与雷霜的结局,心中难受,越是难受便越爱雷霜,紧紧的,紧紧地将她把在怀中,生怕下一刻便会失去她。 第二日春光明媚,两个人一早便来到了桃花堤岸。桃花堤岸座落在运河沿岸,深粉、浅粉、白色桃花全部盛放,如红云、如粉雾、如霜雪,其间还夹杂着新绿逼人的依依杨柳。堤岸上姹紫嫣红、花红柳绿,堤岸下过尽千帆、水波潋滟。 欧阳云生与雷霜携手,在桃树下赏玩,只见盛放的桃花精美雅致、含苞的桃花明媚动人,更有缤纷的落英飘落到雷霜的黑发上,“人面桃花相映红”。 欧阳云生望着一身淡紫洋装的雷霜,心中说不出的幸福,道:“霜儿,你在树下站好,我给你画幅素描!” 雷霜依花而立,欧阳云生是快手,不一会儿就画了幅素描出来,招呼雷霜来看道:“你看,像不像?” 雷霜脸颊绯红,道:“像得很!一模一样,比真人还美!” 欧阳云生将素描放到画夹中背好,笑道:“就算我画工一流,也不可能比真人更美!这样吧,回去我再照着这素描给你画幅油画,也许这次可以超过真人!” 雷霜笑着点头。 欧阳云生忽然停下,指着树下一座石碑上的诗道:“你看,那是谁提的诗?” 第一百三十二章:婚前风云 暗潮汹涌 雷霜顺着欧阳云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石碑之上刻着乾隆皇帝的题诗,两个人饶有趣味地读了,再行几步,又是御笔钦题,两个人不禁感慨:乾隆帝真是太爱题诗了。 雷霜问:“你现在闻闻这石碑,是不是就能看到乾隆皇帝当时题诗时的情景?” 欧阳云生道:“按道理是的,不过有时魂游错位,也许会回到其他时空,但那时空终究是和所闻之物相关的!” 雷霜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物,塞到欧阳云生手中,道:“假如有一天,我迫不得已离开你,你就凭此物闻灰鉴宝。这件东西是我最珍贵之物,我想你通过它一定可以找到我!” 欧阳云生看也不看,就知道那东西是雷霜的桃花发簪,他脸色微变道:“霜儿,你已经离开过我一次了,当时我失魂落魄地找你,心中别提有多难过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许你再离开我第二次!” 雷霜道伸出手指道:“我雷霜郑重起誓,绝不主动离开欧阳云生,只是我怕,怕......”说不下去,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欧阳云生将她的手握起,柔声道:“有我在,你不要怕!我们订婚日期将近,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想些不吉利的事情。你这几日好好置办嫁衣,要做最美丽的新娘,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好吗?” 雷霜将头贴在他胸前,道:“好,我听你的!” 欧阳云生抚摸着她的头发,心中却也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欧阳云生与雷霜过了一天的婚前蜜月,两人表面上都非常幸福,心中却各怀莫名的凄凉,却又不敢让对方知道,只是竭力地敷衍、应酬对方。 晚上回家,却见杨管家神色焦虑地望着大门外,显然是在等二人回来,见到欧阳云生的车子开进欧阳府,连忙迎了过来,急道:“大帅,关师长在里面等了一下午了,连茶杯都气得摔碎两个了!” 欧阳云生皱眉道:“你没告诉他,我干什么去了吗?你先让他回去嘛,回头我再去找他!” 杨管家道:“还用我说您去哪里了吗?您的行踪关师长一清二楚,比我数得还清楚呢!他说您成日里不是把妹,就是看戏。要么逛公园,要么看画展。天天不睦正业、游手好闲、游山玩水、纸醉金迷,就是不到军部去,不办正事!” 欧阳云生很不高兴地对杨管家道:“你先送雷小姐回房,我去见他!这家伙,居然派人跟踪我!” 关越平比欧阳云生还要不高兴,一看到欧阳云生就站起来嚷嚷道:“大帅,你终于肯回家了吗?你的档期够满的啊,除了没空去军部找我们商议正事,其余什么事情都干了!” 欧阳云生也不便一上来就得罪他,赔笑道:“我即将订婚,这几日是忙了些。等订完婚,自然会去军部,关师长你不要性急!” 关越平听他此话,脸色越发难看,反驳道:“等订完婚,又要结婚,结完婚,又要生娃!大帅,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忙?这几日,翁振东又吞了我们两个营,再这么下去,所有的兵权又都回到了翁振东手里!” 欧阳云生也不高兴道:“你的营被翁振东吞了,你找我撒什么气?我把桂系交给你,就是让你全权负责!我还没找你麻烦,你倒跑上门来埋怨我!” 关越平急道:“桂系的实力远不及翁振东,他又与滇派的岳秋勾结在一起,我是双拳难敌四手!我等着你来说句话,支持我一下,你迟迟不到,又让我如何守得住?” 欧阳云生道:“行了,你也别急了,等我订完婚,整日坐守军部,替你收回那两个营,出出这口气可好?” 关越平苦笑道:“等你订完婚,恐怕两个师都没了!这军队是你家的,你若不急,我还急什么?大不了再回北海去挖沙虫!” 欧阳云生瞪他一眼道:“尽说没来由的丧气话!你这性子也太急了!” 关越平道:“是,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也罢,我回去听你指示,可以了吧?” 欧阳云生正色道:“关大哥,你放心吧!你把我从上海辛辛苦苦救回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再给我些时间,等我订完婚,我们一切回归正常!” 关越平叹口气道:“也罢!我先回去了!”指指桌上的一个精美盒子道:“这是桂系的心意,恭贺大帅订婚!” 欧阳云生道:“欧阳云生谢过关大哥,谢过桂系兄弟!今后定当不负众望!” 关越平摆摆手,摇着头走了。 欧阳云生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装着一件蓝色的琉璃环饰品,下部是弹弓形状的握把,上端为蓝色圆环,通体散发出透彻迷幻的蓝色。欧阳云生认得这是西汉时期‘曹女巽’墓出土的装饰性文物,虽为古物,却因为形状色彩极具现代特征,而名声大噪。曾经在上海展览过,自己还去看过那场展览。不知何时被关越平买来,还当做订婚礼物送给自己。不禁心中起疑:以关越平的品位,能买个景泰蓝花瓶送给自己就不错了!为何竟送了如此高级的礼物,真是让人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第二天,欧阳云生派了杨管家去请徐香,一是向他讨要自己嘱咐他写的张旭体草书对联,一是请他来主持订婚仪式。杨管家去了很久不见回来,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汽车喇叭响。欧阳云生跑下去一看,只见来的不是杨管家,却是唐森开着简家的车来了! 唐森道:“大帅,我奉简先生和简小姐之明,来给大帅送订婚贺礼!” 欧阳云生连忙将他请进大厅,只见简义的礼物是一幅莫奈的《白杨树》,心想:简义果然大手笔!这次这马屁拍得够洪亮! 唐森又递过一幅用宣纸包装着的小画,道:“大帅,这是简小姐送给您的!” 欧阳云生接过来,道:“帮我谢谢简先生和简小姐!”一边说一边拆开小画的宣纸包装,不禁身子一颤,原来简纹送的小画正是自己失踪前画的那幅夜景素描! 第一百三十三章:不速之客 订婚现场 欧阳云生不知道这幅小素描是邢海楼胁迫着简纹送给他的,只知道这幅素描是自己被人关进水牢之前,自己在西餐厅中百无聊赖时画的。后来被唐森捡到,交给了简纹。对于这种搞事情的送礼方式,欧阳实在是弄不明白简纹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他的心咚咚直跳,想:我刚在美术馆见过简纹,他就送了这副素描给我,是要告诉我我和她的过去已经彻底一笔勾销了吗?还是在提醒我,她曾经救过我?他想问唐森,唐森却什么也不说,转身走了! 他正心中狐疑,忽然见杨管家回来了,没带来徐香,却从车上下来一黑一白两个粗壮彪悍的女子,正是徐香的“卤水西施”和“酱货西施”。 两位西施一点也不气,大摇大摆进了欧阳府的大厅,左看右看。欧阳云生将杨管家拉到一边,皱眉道:“我让你去请徐香,你怎么把这两位姐姐请来了?” 杨管家擦擦汗道:“我也不想把她俩带来,也是迫不得已。我按照大帅您的吩咐,找到了徐香先生的牙医诊所,却见诊所大门紧闭。我敲了半天门,根本没人来开。我就想要不附近打听一下徐香的下落?还没离开诊所三步呢,就被这两位姐姐堵在了诊所门口!她二人看看我的车,就问道:‘你是不是欧阳大帅派来接徐香的?’ 我想可算有人知道徐香在哪儿了,就回答:“正是,您二位知道徐香在哪儿? 这两位姐姐说:‘不知道,但是徐香和我们打麻将输了,还欠着我们赌资,他说欧阳大帅可以替他偿还!等有豪车来诊所找他时,那就是欧阳大帅派人来接他了,那时我们可以直接向大帅讨要徐香的欠款!’” 欧阳云生听杨管家这么一说,气得直瞪眼,道:“老杨,你怎么这么笨,她俩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把她俩带到大帅府来?” 杨管家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展开给欧阳云生看,委屈道:“大帅,你看这纸上写的什么,能怨我吗?我身上又没带那么多的钱,她二人又缠着我不放,我只好把她俩带回大帅府!” 欧阳云生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倒是用龙飞凤舞的张旭体草书写道:“欧阳大帅,兹欠两位西施姐姐赌资一百大洋,望大帅代为偿还。徐香字。” 欧阳云生气得恨不得把纸条撕得粉碎,抬头一看,却见两位西施姐姐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长叹一声道:“杨管家,你去取一百大元,还给两位姐姐!” 杨管家答应着去了!两位西施听欧阳云生肯还钱,这才都笑了。酱货西施道:“徐香骗我们说你是他师弟,我就觉得不像,你的气质显然不是一个医生的气质,看起来就不是常人!” 欧阳云生无奈道:“姐姐过奖了!” 卤水西施瞪了欧阳云生一眼,道:“你可真会玩儿,明明是大帅,偏要和徐香混迹在一起来逛我们菜市场,你是微服私访吗?” 欧阳云生苦笑道:“不敢,不敢,微服私访是皇帝才做的事情,我只是一个军人而已!” 酱货西施道:“你还挺谦虚的嘛,你的故事在t城很有名,我们也听过一些,你能不能详细给我们讲讲?” 欧阳云生正色道:“两位姐姐,钱我可以代徐香还给你们,可是徐香人在哪里?你二位可知晓?” 卤水西施道:“不知道,他留给我们字条后就失踪了,诊所好几天都没营业!” 酱货西施道:“你找他有急事吗?我们可以帮你盯着他啊,这样吧,你把大帅府的电话给我们,我们一旦发现徐香,就给大帅府打电话怎样?” 欧阳云生终于明白杨管家为什么会出汗了,他的汗珠子也掉了下来,心想:这个徐香,简直是个不靠谱的惹祸精,他不来为我和霜儿主持婚礼也好,难道还请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当务之急是摆脱这两位西施姐姐,再让她们缠上我,这大帅府成什么地方了? 正在尴尬局促之际,杨管家拿了一大袋子钱下来了,欧阳云生把他拽到一边道:“你把钱交给两位西施,然后赶快把她二人送回去!若是解决不好此事,再让她二人找到大帅府来的话,我就把她俩买回来给你做妾!” 杨管家听得此言魂飞魄散,结结巴巴道:“是,我一定处理好此事,大帅你可不要冲动!我也不年轻了,受不起这两位西施!” 转眼到了订婚当日,这个日子是还那天欧阳云生离开巡捕房时请袁乐亭给选的。袁乐亭选定后,欧阳云生又去问了问当时还尚未失踪的徐香,无独有偶,徐香在丝毫不知情的前提下,也选的是这天,足见二人真是嫡亲的师兄弟,也足见这天千真万确是个好日子。 欧阳云生故意将订婚仪式办得非常盛大,几乎全盘复制了简义舞会的宾名单,全城显贵尽在邀请之列。军界、政界、商界、文化界都派了要员参加,甚至北洋政府都派了官员来祝贺,送的礼物堆积如山。欧阳云生一袭崭新的帅府,更衬得他英俊挺拔、天生隆重。雷霜一袭纯白礼服,清秀雅致得不食人间烟火。 当杜万祥以义父的名义将雷霜交到欧阳云生手中,简义正准备主持仪式的时候,忽然间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且慢!” 众人都向说话之人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红色礼服,满身缀满璀璨夺目的亮片,十分鲜艳瑰丽。不过各位看官不要会错意,她不是韩静好,却是简纹。 欧阳云生从未见简纹穿得如此光亮耀眼过,又见她当众阻止自己订婚,实在搞不清她要做什么,又见坐在她身边的邢海楼一脸严肃,更加一头雾水。 简义喝道:“纹纹,你怎么了?这是什么场合?你不要胡闹!” 简纹却高声道:“我没有胡闹!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当初是我救了欧阳大帅,我俩才是真正的恋人,他回来之后,对我不闻不问,却要娶别人为妻。各位长辈给我评评理,他这么做有良心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是非真假 难以意料 简纹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大家都觉得她是无理取闹,纷纷替欧阳云生叫屈。 杜万祥道:“简大侄女,欧阳大帅还在上海之时,你就迫不及待地嫁了别的男人,大帅没怨你,你却倒打一耙,给他的订婚仪式捣乱,这也有点儿太过分了吧!”他今日的身份是雷霜的义父,自然要分外向着雷霜,所以话里话外,已经对简纹非常不气了。 简义的脸已经非常挂不住了,他看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稳如泰山的邢海楼,道:“海楼,你们夫妇若是吵架怄气,就回家去闹!不要在大帅的订婚仪式上丢人现眼。”这番话是在暗示众人,因为邢海楼和简纹夫妻吵架,简纹一时赌气,才在欧阳云生的婚礼上不顾身份地胡说。 欧阳云生有点蒙圈儿,看看雷霜,雷霜也是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邢海楼咳嗽几声,用手指摸摸鼻子,依旧像局外人一样,静默无声、并不说话。 简纹道:“爸爸,我没有和海楼吵架,也没有胡闹。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欧阳云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人。他也是爱我的,就在前几日,他还约我去美术馆看画展,静好可以作证。我们两个是两情相悦,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请在场的各位嘉宾成全!” 简义脸色铁青,问道:“静好,纹纹说的可是真的?” 韩静好犹豫道:“这个,这个......” 翁振东道:“简小姐,不,刑太太,你在如此场合,如此表白我家大帅。你想过没有,你的丈夫情何以堪?” 邢海楼也起身耷拉着脸道:“从我夫妻成婚那日起,简纹就一直没有忘怀过欧阳云生。如今婚姻自由,我也强求不得,我已草拟了一份离婚协议,自愿放弃与简纹的婚姻关系,请今日在场的所有嘉宾为我做个证!”说罢将离婚协议放在桌上,扬长而去。 简义的脸色已肿胀成了猪肝色,咬牙道:“唐森、大力,把小姐送回家,不要再在这里丢人了!” 唐森和罗大力走过来,一人驾起简纹的一只胳膊,将简纹拉走了。 简纹对欧阳云生喊道:“云生,你可以继续订婚,可是你要知道,我心里有多爱你!我知道你心里也没有忘记过我,你是看我已经嫁给邢海楼,才娶别人的!难道你忘了那幅素描吗,忘了《送别》吗,忘了我二人之间的那些回忆了吗?” 简义气道:“快走!离开这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唐森和大力拖着简纹离开了会场,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所有在场宾! 简义对欧阳云生道:“大帅,简某养女不教,给大帅捅了这样大的篓子,实在是对不住大帅和雷小姐了。这个主持人我也不配再做,请大帅另请高明吧!简某告辞,改日定当登门致歉!”说完,也径直离开会场。 杜万祥看看各自沉思的欧阳云生和雷霜,悄声问:“大帅,我们还继续吗?” 欧阳云生看看雷霜,诚恳道:“霜儿,虽然今天的事情我也解释不清,但我心里只有你,你相信我吗?还肯与我订婚吗?” 雷霜眨眨眼睛,神情坚毅道:“我俩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么大的风浪都经历了,怎可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不相信你?我信你,我们继续!” 雷霜的话,让欧阳云生受到极大的鼓舞,他欣慰道:“好,我们继续!”转身对杜万祥道:“杜爷,麻烦你一并担任主持一职吧!” 杜万祥点头道:“好!”正要开始,忽然间大门又被推开了,一个衣着干净潇洒的,梳着小分头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大声道:“不能开始!” 所有宾心中都暗道:“坏了,女方的情人又跑来砸场子了,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欧阳大帅订婚看了黄历了吗?” 欧阳云生见来人是徐香,气道:“徐香,我请你你不来,现在来算什么?” 徐香对所有在场宾抱拳行礼道:“我知道大家想什么,我不是雷霜的情人,雷霜是我世侄女儿。她父亲说了,不让她嫁给欧阳云生,我来传达她父亲的话!” 在场的军方之人如森林般屹立而起,关越平道:“你当我们大帅是什么人,你说来捣乱就来捣乱!” 韩静好对徐香道:“这位帅哥,大帅未婚妻的父亲正在替他俩主婚呢!” 徐香冷笑道:“杜万祥算霜儿哪门子的父亲,他只是欧阳云生给霜儿找的临时冒牌义父而已!” 雷霜朗声道:“我自愿嫁给欧阳云生,我没有父亲,我娘在我五岁那年就死了,之后我一直生活在t城福利院。现如今,我养父母也去世了,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说了算!” 韩静好对徐香道:“大帅哥,你听到雷小姐在说什么了吗?” 徐香道:“霜儿,你的亲生父亲确实还在世,他不肯见你是有苦衷的。只要你答应不与欧阳云生订婚,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欧阳云生重重拍向桌子,震怒道:“徐香,若是霜儿父亲不让她嫁于我,你就让他当面来向我们讲清楚。你现在不明不白地要把霜儿带走,究竟是何用意?” 徐香道:“你们相信我,霜儿的父亲确实不许她嫁给你!我徐香只是传话之人,若有半句虚言,定遭天打雷劈、粉身碎骨!” 杜万祥道:“今天是大帅订婚的吉利日子,这小子却说如此不吉利之话,我老杜都看不下去了!大帅,让漕帮的人帮你把这人赶出去吧!别脏了大帅和军方的手!” 翁振东、关越平、岳秋三人都道:“我们随时候命,听从大帅安排!” 欧阳云生看着雷霜道:“霜儿,此事你来决定!” 雷霜道:“徐香,你回去吧!转告我那所谓的父亲,他没养过我一天,也不要忽然跑出来,指手画脚,干涉我的生活!” 徐香道:“你父亲说了,也许你不想知道他是谁,难道你也不想知道,你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么?” 雷霜身子一震,道:“我母亲是病死的!” 徐香道:“你父亲说,真相不是这样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铲除异己 荡平军中 欧阳云生坐在堆积如山的贺礼中间,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凄凉与空旷。这次订婚仪式购置了很多好酒,欧阳云生一杯接一杯下肚,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抽象。他喝完一杯,又去倒另一杯,一件东西从衣袋里掉了出来,他捡起一看,却是雷霜的那枚桃花发簪。 欧阳云生苦笑道:“人都走了,留下这东西做什么?你以为我还会惦记着你吗?我不会再原谅你,绝不!”将桃花发簪随手一扔,不知扔在了哪里。 忽听随身携带的预警如意发出急促的颤抖和呜呜的嘶吼之声,欧阳云生站起身来,冲着墙上自己的影子,举杯道:“日本人、翁振东、雷团长、镇墓兽、李静训、赛京生,你们都来吧,该杀我就杀我,该拿走我的脑子就拿走,该咬我就咬我,该吃我就吃我,该用替身符换走我的灵魂就换走!我累了,不想再管这些闲事了。明天《t城早报》的头条肯定是:‘欧阳大帅订婚仪式被弃,之后莫名丧生、弃尸荒野’。这一切都太有趣了、太刺激了!” 预警如意震动得愈发厉害了,原来欧阳云生一直防着日本人来订婚仪式捣乱,知道松木晴子爱用忍者刀,于是便将预警如意装在了自己身上。哪知捣乱的还真不是松木晴子,倒是自己最为信任的简纹和徐香。 此时的欧阳云生再无求生的欲望,干脆坐下等死,果然见几个身穿黑衣木屐蒙面的日本忍者闯了进来,他们腰上挎着日本忍者刀,却不用刀,直接开枪向欧阳云生扫射。 哪知欧阳云生背后忽然冒出十余人,比那些日本忍者还快,都是一等一的穿着军装的狙击手,直接将那些日本忍者击毙,一个活口都没留,领头的便是关越平。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小胡子美男子跳了出来,埋怨道:“关师长,你做事真是欠考虑,为何不留个活口?”他便是一直被关在巡捕房的‘金刀洛阳铲’袁乐亭。 关越平听他称自己为关师长,心想:大概这就是大帅和我提过的‘金刀洛阳铲’袁乐亭袁先生了吧!对手下道:“你们先在外面把守,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这位先生谈谈!” 关越平见手下离开,问袁乐亭道:“您是袁先生?” 袁乐亭点头道:“不错,表面上我一直被关在巡捕房中,其实却潜伏在你们军中!欧阳云生在军中最信任的就是你,他告诉我,你二人表面上假装反目,实际却准备除掉翁振东,荡清军中。” 关越平道:“正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泄露丝毫消息,所以不用留活口了!这些袭击大帅的人不是日本人,都是翁振东的人。我早就查得清清楚楚,翁振东的计划是先让自己的敢死队冒充日本人,来狙杀大帅。如果成功刺杀大帅,翁振东明日就会誓师,打着为大帅报仇的名号,去找日本人算账,派出的自然是我们桂系的军队。他会趁这个机会坐收渔翁之利,把桂系高层换血,将桂系直接收归他的囊中。他早就在拉拢滇军,认为只要桂系一归他,滇军也会自然而然地臣服于他!只不过这个老狐狸,太低估我与岳秋的智商,我们哪会轻易听他摆布,倒要反挖一坑、将计就计、诱敌深入,而且这局根本就是大帅布的。” 袁乐亭看看烂醉如泥的欧阳云生道:“不错!我与欧阳云生在巡捕房就订下此计,想趁这机会彻底铲平翁振东。为了不引起翁振东的怀疑,我将翁振东安插在大帅府的奸细‘听风耳’杀了,把他的尸体扔进t城河,然后每天冒充他飞鸽传书,将大帅府的假信息传给翁振东。你与欧阳云生产生龃龉那次,我就大书特书、添油加醋,让翁振东以为你二人真得彻底决裂了!” 关越平道:“没错,那次我和大帅是‘周瑜打黄盖——装的’!就连岳秋也假意投靠翁振东,让翁振东以为大帅真得是孤家寡人、无人支持。翁振东见大帅被孤立,于是就开始布局,想趁大帅订婚之夜反水。哪知大帅订婚不成、醉酒如泥,更让翁振东认为最佳的时机已经到来,便率先派出了这第一拨杀手。过一会儿,他见这拨杀手无人回去,便知道第一个计划失败,就会执行第二个计划。等明日天一亮,他就会伙同岳秋的人来逼宫,讨伐大帅无德,逼他让位。岳秋虽然表面上会支持翁振东,但只要一与我会和,便当场反水。一直以来,我已经广泛搜集了翁振东侵吞军饷、出卖军队利益、陷害老大帅、与日本人相互勾结等多项罪名,一会儿便当着军中所有兄弟的面揭发翁振东的罪行,让他失尽人心。而且,我已经将他手下的几个重要的旅长、团长策反,他在军中的支持者根本所剩无几。只要我当众公布他的罪行,他的势力便会全部瓦解。” 袁乐亭点了点头,又轻轻踹了欧阳云生一脚,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可惜这小子真不争气,醉成这样,又怎能亲自为他父亲报仇?何况,铲除翁振东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还得诱惑出侠盗团团长呢!他醉成这样,我们该如何往下进行?” 关越平道:“袁先生,其实也怨不得大帅难过,他当场被那雷小姐抛弃,全然没给他留一点颜面。我要是他,也气疯了。” 袁乐亭道:“男子汉大丈夫,这心得宽、得大,这小子还缺些历练!等事情都完结了,我得好好训练一下他!雷霜虽然不错,也不至于为了她连命都不想要了!” 关越平十分赞许袁乐亭的观点,点头道:“袁先生说得甚是 !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先生,今日来的那徐香是什么人?” 袁乐亭苦笑道:“他是我师弟,也是个神神秘秘、不知所谓的家伙,我就是想不明白,侠盗团的团长有什么魅力,把他迷惑成这样,难道比我师父还深不可测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凤栖于梧 彩色坟茔 袁乐亭道:“只可惜了欧阳云生,这次可被徐香和雷霜害惨了!”一边说一边朝欧阳云生望去,这一看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背后空空如也,欧阳云生却已不知所踪。 天色昏暗,欧阳云生行走在一片荒野中,远处前方有一个人,这人便是他的目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那人,但是却丝毫不敢停顿。因为那人的背影便仿佛是茫茫人世间,自己唯一需要追寻的目标。 那人的脚步急促,渐渐走到一片坟茔之中,坟茔被粉刷成五彩缤纷的彩虹色,在凄凉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那人显然也是误入此处的,迟疑了一下,驻足辨别方向,顺着他的视线,欧阳云生看到了那些坟墓上的密密麻麻的姓名,姓沈的倒占了三分之一。 那人加快脚步,渐渐走出坟茔,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古城之外,厚厚的古城墙采用红砂条石筑砌,古城正中三个大字“凤凰城”。欧阳云生知道民国时期我国很多省份都有“凤凰城”,但这古城依傍一条大江而建,江边石碑上刻着“沱江”二字,足见这是湘西的凤凰城。一座虹桥卧于沱江之中,以石为墩,两人对面都要侧身而过,显然是进城的唯一通道。 欧阳云生跟踪的那人踏上虹桥,眼睛观察两岸风景。只见凤凰古城以一条纵向随势成线、横向交错铺砌的青石板路为中轴,连接无数小巷,沟通全城。江边尽是飞檐斗拱的建筑和木结构吊脚楼;远处两侧皆是山坡,鳞次栉比的吊脚木楼布满山坡。 那人要进程,一抽着烟斗的老人要出城,二人在桥中央对峙。那人问道:“大爷,请问沈武家在哪里?” 那老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沈武不在家!生死都不知道,你找他干什么?” 夕光照射在那询问之人的脸上,那人相貌清绝俊朗,正是姓雷的医生,也就是欧阳云生猜测出的雷霜的父亲、那个从不肯露面的侠盗团团长。他此行来湘西凤凰城,肯定是要完成沈武临死前的嘱托,来给他的家人送信。 欧阳云生心想:他来凤凰城是来送信,我跟来干什么?我订婚不成,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翁振东虎视眈眈,军中内忧外患,正是千钧一发之际,我却大老远跑到千里之外的湘西凤凰城,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心中虽焦急,却身不由己,想转身都不做到,只是两眼紧紧盯着型雷达医生。 姓雷的医生道:“大爷,我是一名医生,名字叫雷栖梧,我在长沙火车站偶遇沈武,受他所托,来给他的家人送信。” 那老者将信将疑,吐了一口烟圈道:“你和我来吧”! 将雷栖梧带到了一座吊脚楼前。伸手敲敲大门道:“老沈,开门,阿武的朋友来了!” 一个与穿着相似的老头儿迎了出来,将雷栖梧请进了内堂。 雷栖梧问道:“这位大爷,请问沈武是你何人?” 那老者道:“阿武是我儿,不知他现在何处,是否军务繁忙,不能归家?为何倒要先生来替他送信? 雷栖梧叹了口气,便将如何与沈武相遇、沈武临死前拜托自己传信一事告诉了沈武的父亲,当然略去了自己见死不救的那段细节。 沈武父亲听完已是泪水涟涟,对他所说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冲内堂喊道:“武儿他娘,准备一席好饭!苏苏,备茶来!” 雷栖梧阻拦道:“老爹,我知你心情难过,就不用招待我了!抓紧时间给沈兄办丧事是真,雷某就此告别!”一边说,一边在桌角放下二十大洋,道:“雷某是一名医生,但却来不及救治沈武先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望老人家节哀!” 沈武父亲含泪推辞道:“先生肯替阿武送信,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哪里还能要先生的银钱?天色已晚,先生一定要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否则让我们如何向死去的阿武交待?” 正说话间,一个一身素衣的女子端茶进来,她头发乌黑、肤色晶莹、圆圆的脸蛋,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宛然便是一个雷霜,应该便是雷霜的母亲乔苏苏。 雷栖梧看了她一眼,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枚桃花发簪,也与银钱一起放在桌角,道:“沈武兄临死前嘱托,要我将这枚发簪转交给他的未婚妻子!” 乔苏苏面色灰白,并不拿那簪子,转身便走。 沈武父亲叫道:“苏苏,拿了簪子,向雷先生道了谢再走,莫要失礼! 乔苏苏转身回来,冲雷栖梧作了个,拿起簪子进内堂去了。 雷栖梧推辞不得,便在沈家吃了一顿晚饭,菜茶树菌炒肉、湘西腊肉;主食是油香粑粑、蒿菜粑粑,还有一碗豆花;酒是米酒,茶是黑茶。虽是便饭,也足见是精心准备过的。也许是太累了,吃完饭后,他便头晕眼花,眼皮子打架。 沈武的父亲道:“奔波了一天,雷先生也累了。顶楼有房,雷先生可以上去休息,明早再赶路也不迟!” 雷栖梧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便答应了沈武的父亲,上了吊脚楼的顶层休息。睡到半夜,听到楼下人声鼎沸,看看窗外,火光喧嚣,似是有很多人在聚会。 雷栖梧大惊,心道:这凤凰城傍晚时分便少有人出没,怎么深夜倒有如此大规模的人聚集,这其中定有古怪,于是披衣下楼。只见堂中空无一人,雷栖梧奔出吊脚楼,看见几十个当地人簇拥着两个抬着猪笼的壮汉,浩浩荡荡地向江边行去。猪笼里面装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那女子蜷缩在猪笼中,泪光闪闪,正是乔苏苏。 雷栖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一直跟着人群,走到了沱江边上。 只见一个族长式的人物道:“此女不祥,克死丈夫,依照族人规矩应沉入江底,以祭奠阿武在天之灵。正是傍晚时分,带他到沈家的老者。 雷栖梧被这眼前的野蛮行径吓了一大跳,心想:“沈武因被劫而死,我已经和他父亲说得清清楚楚,关他童养媳何事?早知道会害了这女子的性命,我还不如不给那沈武送信。 第一百三十八章:恩将仇报 死生契阔 雷栖梧是外人,不便干预此事,却又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乔苏苏被丢进江中,一时间左右为难,便悄悄躲在了树丛后面,伺机而动。 只见沈武的父母,迎上前去,沈武的母亲眼睛含泪道:“苏苏,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克死了阿武,等你下了阴曹地府,我会多烧纸钱给你的!” 在火光的映照下,乔苏苏脸色苍白,正和一袭红衣形成鲜明对比。她满脸悲愤,“呸”了一口道:“阿娘,你真糊涂,不是我命不好,克死了阿武,是你和阿爹中了这些奸人的道儿!他们想要霸占我,我抵死不从。他们怕有一天阿武立了军功回来,可以统领一方、凌驾于他们之上,所以才肯罢休。如今他们得知阿武死了,自然要把怨恨都发泄在我身上!什么克死了阿武,当初你们要不是看我命格好,又怎会选我给阿武做童养媳?” 她此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掷地有声,阿武的爹娘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答。 族长却咳嗽一声,道:“依照族规,膝下没有子女的未亡人应该给丈夫殉葬。乔苏苏,你不忠不贞,不想陪着阿武才编造出如此借口!你阿爹已经签下了意向书,就是要你给阿武陪葬,我劝你不要再胡言乱语、枉自挣扎!” 乔苏苏道:“阿武自幼从军,我一直照顾他爹娘,哪里不忠了?我守身如玉,哪里不贞了?你们的意思是,我只有服从你们、任你们玩弄,才算忠贞吗?” 她伶牙俐齿,此言一出,人群哗然,议论纷纷。族长摆手制止道:“组规就是族规,哪能凭她几句抹黑,就乱了凤凰城千年的秩序!” 沈武父亲凑上前去,问道:“族长,我已遵照你的旨意,将那送信来的姓雷的迷晕了,该如何处理他?” 雷栖梧心中叫苦:“原来我不是太累了,也不是醉酒,而是被他们迷晕的!这些人忘恩负义、残忍异常,将沈武的未婚妻沉江之后,下一步不知要拿我怎样?” 族长道:“他与阿武素不相识,却肯替阿武跋山涉水,替阿武送信,还给你大洋,一定别有隐情、非奸即盗!不是阿武的死与他有关,就是冲着这女人而来。我们先将这女人沉江,然后再把他关起来逼问,一定替阿武讨个公道!” 沈武的父亲行礼道:“族长说得是,他还在我家顶楼熟睡,并无人看着。我怕他会醒转,要不我们赶紧沉了苏苏,我好和阿武她娘回去看守此人!” 族长点头道:“也罢,准备将乔苏苏沉江!” 沈武的父亲跪向江边,道:“苍天在上,江神在下,阿武,阿爹知道你喜欢苏苏,所以让她去阴间陪你,你一路走好!那个姓雷的医生亲口承认没来得及及时医治你,也算是半个杀你的凶手,我也让他给你偿命。你踏踏实实地离开吧!早日投胎托生!” 雷栖梧听他们如此说来,大怒,心道:这帮穷凶极恶之徒,我千里给他送信,他却要将我害死。沈武的未婚妻原来是这样一位心灵手巧的好姑娘,他们占不到便宜,却要将人家沉江。情况危急,这么多人,我逃也逃不掉,倒不如试试能不能救那位姑娘! 那两个抬猪笼的大汉,已经猪笼运动了江边,正要把猪笼推入江中! 雷栖梧从草丛中跳出来,大喊:“沈老爹,沈武被歹人所杀,临死前还惦记着他的未婚妻,你却要将乔姑娘沉江,又怎对得起沈武的在天之灵?沈武一直把我当恩人,你却要关我害我,岂不是陷你儿子于不仁不义?” 他此话一出,人群躁动,显然也有动摇之人。 族长阴沉着脸道:“你为沈武报信,难道还安什么好心了?是冲着乔苏苏来的吧?大家不要相信一个外族人,说不定沈武就是被这奸夫**串通害死的!” 乔苏苏道:“你胡说八道!我一直在城中,大门不出,怎能与外人串通?” 雷栖梧道:“我真后悔来此送信,不仅害了自己姓名,还害了沈武的未婚妻子。你们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沈武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族长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把他抓住!” 十几条大汉团团将雷栖梧围住,雷栖梧身手十分敏捷,躲过了几次袭击,但是寡不敌众,还是被众人抓住! 族长道:“我看也不用审问他了,他对阿武见死不救在先,对乔苏苏觊觎在后,直接将这对奸夫**沉江便可!去,再拿一只猪笼来!” 便有大汉将猪笼送到,另两人将雷栖梧塞进猪笼,也把他推到了江边! 乔苏苏双目含泪道:“雷先生,你就不该来。或是当时醒了,就悄悄离开多好!为何要跟着来,白白赔上性命?” 雷栖梧死到临头,自然豪壮一把,道:“能遇到你,我不悔!只可惜我没本事救下你!” 沈武他爹气道:“死到临头,你还强辩,说你二人不是奸夫**?” 雷栖梧道:“当然不是,只不过你们这些败类不懂而已!” 沈武他爹气得语塞,道:“你......” 族长道:“老沈,不要和他们废话!沉江!” 看到紧张之处,欧阳云生忘记了自己与雷栖梧的深仇大恨,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救他和乔苏苏,但是浑身乏力,似乎又动弹不得。 四名大汉分别将装着雷栖梧和乔苏苏的猪笼运到了船上,船只摇到江中,有人在猪笼上系了巨石,只听噗通两声,两只猪笼沉入江底。 雷栖梧水性虽好,但是苦于被囚在猪笼之中,手脚动弹不得。渐渐的,他的头顶被冰凉的江水淹没,渐渐沉入黑色的虚无,他双眼不能再视物,也看不到乔苏苏在哪里,想喊出声来,又被江水呛到,胸口憋闷!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想:这里是凤凰城,我叫雷栖梧,死在这里,也真是应了凤栖于梧的古语,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想着想着,便失去知觉! 欧阳云生冲到江边,想去救他二人,想跳下江去之时却脚底发软,周身乏力,再也前进不了半步。陆陆续续散去的凤凰城众人似乎也没人瞧见他。 一个声音问道:“之后怎样了?”正是雷栖梧在质问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便非常听话地奋力朝茫茫江水中望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沱江江底 神树建木 当雷栖梧人事不省的时候,忽然间被亮灿灿的金光之色照耀醒转。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沉到到江底,呼吸竟然是通畅的!正对着的是一座伟岸的青铜大树。大树由树座和树干两部分组成,树座略呈圆锥状,底座呈环形,上饰云气纹,底座之上呈三山相连状,山上也有云气纹。树干上有三层树枝,每层为三枝丫,枝丫端部长有果实,一果枝上扬,果上站立一鸟,两果枝下垂。在树桠和果托下分别铸有火轮。青铜神树的下部悬着一条龙,龙的头朝下,尾在上,天矫多姿,充满神秘色彩。 树杈上挂着一只猪笼,猪笼里正是一身红衣的乔苏苏,雷栖梧喊道:“乔苏苏!”乔苏苏睁开双眼,竟然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乔苏苏伸手轻轻一推猪笼,猪笼的门打开了。乔苏苏从猪笼中走了出来,划向雷栖梧。 雷栖梧也学着乔苏苏的样子,一推猪笼,猪笼的门打开了,雷栖梧也游向乔苏苏。两个人终于握住了双手,搂在了一起! 金光在整个江底弥漫开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托着二人向上升腾。二人从江面中跃出,被神奇的力量卷裹着扔在了江边停泊的一叶扁舟之上。 乔苏苏惊喜道:“这里是沱江的渡口,我划过船,认得路,我们可以逃到凤凰县的县城去!那里没人认识我们,我们等于逃出了凤凰城!” 雷栖梧坐在船边,浑身湿淋淋地,好奇地问道:“江底为什么会有一棵青铜树,我二人为什么可以从江底到达这里?为什么我在江底可以呼吸顺畅,还能看见东西,正如在陆地上行走一模一样?” 乔苏苏一边划船一边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终于可以活着离开这鬼地方了!” 雷栖梧的疑问,欧阳云生却能回答,他喃喃自语道:“你们能够从江底生还,多亏了这这株青铜神树。这树可能便是神树‘建木’,《山海经》记载过。它是通往三界的法器,就是因为它,你们才从鬼界逃回了人界!” 忽听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和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道:“原来如此,要不是欧阳云生,我们也解不开这个谜!”说话的男人虽然是雷栖梧,女人却不是乔苏苏,倒像是松木晴子。 欧阳云生问道:“松木晴子,是你吗?”却无人回答。 他的视线依旧随着乔苏苏摇的一叶扁舟顺流而下,黎明破晓、天色渐白,一轮红日从江边山峡中跳了出来,乔苏苏带着新生的快感大喊:“多美的日出啊!” 雷栖梧向她望去,只见她衣服尚未干透,红衣包裹在成熟的躯体上,曲线玲珑,美好异常。头发也湿湿的,一溜儿黑发垂在鬓边,不禁心中一动。 乔苏苏看到雷栖梧看着自己,有些害羞,双颊绯红,转过头去,使劲摇橹。简直和雷霜害羞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想到雷霜,欧阳云生的心就又痛了一下! 雷栖梧却问道:“到了凤凰县城,你有什么打算?” 乔苏苏一愣,咬咬嘴唇摇头道:“不知道!我从未离开过凤凰城!” 雷栖梧道:“t城的一家医院聘我,我要到t城去!” 乔苏苏道:“奥!”心中颓唐,不知该如何接话! 雷栖梧并不理会她的感受,接着道:“t城在北方,离这里很远很远,要先坐马车到长沙去,然后改坐火车,坐火车还要几天几夜才能到达!那里虽然比不得上海,但是也很繁华,对了,立北平很近,就是慈禧太后呆过的那个北京!” 乔苏苏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叹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雷栖梧慢条斯理道:“有关系啊!因为今后我去哪里,你就要跟去哪里!” 乔苏苏愣了,一下子忘记了划船,呆在那里想雷栖梧说的话。没过几秒就想明白了,不禁扔下船桨,扑到雷栖梧怀里道:“你说真的?” 雷栖梧一本正经道:“当然是真的!我在凤凰城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我们安全了,我又怎能不带着你?” 乔苏苏欢呼雀跃,睁大眼睛道:“太好了,那你还卖关子,吓死我了,我以为一到凤凰县城,你就会丢下我,不管不顾了!” 雷栖梧道:“怎么可能?”又叫道:“你身上是什么东西?扎到我了!” 乔苏苏一愣,从怀中掏出一只桃花发簪,递给雷栖梧看,道:“这是你给我的发簪!” 雷栖梧道:“对,就算我给你的!我自问没有对不起沈武,你更加没有!他的事情翻篇了,以后我们把他忘了吧!” 乔苏苏道点头道:“正是!” 雷栖梧道:“你累了吧?我帮你划船!” 小舟顺风顺水,在绿色的江水轻盈而过,穿过群山峻岭、山峡溪涧,两岸的绿树红花在晨曦的笼罩下各位新鲜娇艳,正可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兰。” 二人到了凤凰县城住下,就称是新婚夫妇,当晚在县城旅馆中住下,便有了肌肤之亲。 欧阳云生越来越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在干什么,倒是感到自己像一个旁观者,在窥探那雷团长的生活。他的头越来越疼,同时感到口感舌燥,仿佛自己说过很多话是的,耳畔又传来陆陆续续的杂音。 一个女声道:“怎样,雷团长,他鉴别的真不真?我这催眠术如何?”显然是松木晴子的声音。 雷栖梧的声音道:“很准!他太可怕了,你只是利用催眠术让他闻了闻霜儿的桃花簪,他就说出了这么多往事!连雷某的隐私都揭露了出来!看来不论霜儿多爱他,我们都不能把他留在这世上,不然世人哪有秘密?” 松木晴子道:“你放心,只要把他交给我们就可以了!等他的使命结束了,我们会给他一个应有的位置的!” 雷栖梧道:“你要快点行动了!不要再让袁乐亭从你手中把他抢走!” 松木晴子恨恨道:“这个袁乐亭,已经两次从未我手中把欧阳云生夺走了!不过这次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我会用替身符把欧阳云生从他手中抢走!对了,雷团长,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于你!” 雷栖梧道:“松木小姐请讲!” 第一百四十章:蛇蝎心肠 寻找神树 松木晴子道:“若是欧阳云生做了你的女婿,你再劝说他来配合我们,岂不是更加容易?你非要派徐香去订婚现场闹事,让欧阳云生在全t城高层面前丢了这样一个大脸。等于是惹急了他,他若有一丝清醒的意识,就会与我们捣乱到底!而且您的女儿也不一定会原谅您的所作所为,也难和我们一心。雷团长,以你这样的聪明人,我觉得你这次是大大地失策了!” 雷栖梧苦笑道:“这个道理我岂不知?这次并不是我派徐香去捣乱的,是他自作主张去的!我看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激怒欧阳云生,让他彻底与我划清界限,以达到保护欧阳云生的目的。”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松了口气,心想:原来徐香是为了救我,才跑来拆散我和霜儿的!这家伙心眼不错,就是比他师兄袁乐亭笨太多,干嘛非要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办法?难道不能提前通知我么? 松木晴子道:“徐香怎么会知道你在与我们合作?他不是一向听话得很吗?” 雷栖梧道:“徐香虽然听话,但是他身边有两个人对他影响太大,很容易左右他!一个是他的师兄袁乐亭,一个是他的情人朱紫兰。我不知道这次徐香反水,是受袁乐亭影响,还是受朱紫兰影响?不过徐香这样做倒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阻止了我女儿与欧阳云生订婚。等我的事情结束了,我可以不再理会霜儿的感受,毫无顾忌地把欧阳云生交给你们!” 松木晴子笑道:“你不怕你女儿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恨你?” 雷栖梧道:“等你们带走欧阳云生之后,我会告诉霜儿,是欧阳云生不堪情伤,远走他乡。到时霜儿不会恨我,只会自责!” 欧阳云生听到这里,义愤填膺,心想:“这个老狐狸,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愿让自己的女儿怨恨自己,就宁愿令女儿无辜自责、心碎悔恨,真是太坏了!虎毒还不食子,简直比恶魔还不如!可是据我在画面中看到的雷栖梧,虽然也自私,但是本质并不坏!不知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阴损的小人?” 松木晴子也嘻嘻笑道:“你这当父亲的可真够坏的!” 雷栖梧叹道:“我既对不起霜儿她娘,也对不起霜儿,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会带霜儿回福建老家去。我们那里出才子,我会给她找个更英俊、更富有、更才华横溢的丈夫,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心中酸酸的,心想:我不知怎么又被侠盗团团长和日本人抓住了,这次显然是已经被他们催眠过了,我所看到的凤凰城的那些画面,就是被催眠后的结果。这次不知他们把我带到了哪里,袁乐亭他们是否能找到我?我看这次凶多吉少,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一定把我藏到了更为隐秘的地方。我现在虽热恢复了意识,但是手脚都不能动弹。再坐以待毙下去,真会被他们带到日本去解剖的,到时雷霜真就是别人的了!不能冲动,我要想办法逃出去!没人可以依靠,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在他们没发现我清醒之前,我必须继续装作还被催眠着! 却听雷栖梧道:“你再给他催眠一次吧!我们要吸取上次的教训,这小子贼得很,也许已经醒转了,却还在装昏迷。” 松木晴子笑道:“雷团长太小心了,这次不同,他在被催眠前,喝了很多酒,意志薄弱极了,不会轻易醒来!再说了,他刚刚被你女儿伤透了心,最容易产生逃避心理,轻易恢复不了意识!若是深层催眠,很有可能破坏他闻灰鉴宝时所看到的画面的真实性,倒容易加了他的心理意识和梦境进去,岂不是误导我们?雷团长,你学医出身,应该很明白这些常识!” 雷栖梧咳嗽一声道:“我是外科医生,心理学的知识实在是欠缺!若是霜儿的养父彭祖望还在世,我也不用和你们合作,来催眠欧阳云生。只可惜,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我不能再让他活在这世上!” 欧阳云生一惊,心想:原来霜儿的养父不是病死的,也是被雷栖梧害死的!霜儿非常敬重她的养父,不知她知道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一直疼爱自己的养父会做何感想? 只听雷栖梧又道:“既然松木小姐胸有成竹,那我就再加个塞儿!请你在让他寻找神风面具之前,先帮我找到可通三界的‘神树建木’!” 松木晴子笑道:“雷团长真是个不吃亏的人,我干嘛要让你加这个塞儿?” 雷栖梧道:“刚才测验他的异能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神奇,松木小姐生怕泄露自己的隐私和日本国的秘密,不肯贡献法器出来,用的是雷某亡妻的发簪,连雷某年轻时的风流韵事都供了出来!顺着这条线索,正好找到了当时助我和苏苏逃生的法器。这小子说这法器叫‘神树建木’,《山海经》有过记载,可通三界,依雷某的浅见,倒不如先查出这‘神树若木’的下落,再寻神风面具!” 松木晴子道:“也好!那就再请用一下雷团长的桃花发簪!” 欧阳云生忽然感到鼻子尖一凉,像是那桃花发簪已经被放在了自己鼻子下面,只听松木晴子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道:“欧阳老师,你要看清楚,‘神树若木’现在在哪里?” 欧阳云生紧闭双眼,慢慢道:“‘神树’离我们很近,就在t城近海的漩涡处。t城近海本无漩涡,因为这神树才产生了漩涡,连水性极好的袁乐亭都险些被吸入鬼界。后来不知为何,他又启动了神树上通往人界的机关,重回人界,被巨浪带到了山东的渔村。这就是袁乐亭为何劫持完无冕号之后,会神秘失踪。” 欧阳云生临危生智,胡说八道,信口拈来,就是为了让雷栖梧和松木晴子相信自己还处于被催眠状态。哪知他的这段假话正好说中了那二人的心事,对于雷栖梧来说,‘神树若木’在t城近海之说,完美地解释了袁乐亭失踪之谜。对于松木晴子来说,‘神树’在t城近海之说,恰到好处地解释了为什么从上海开往t城的船只,每到近海海域屡屡会遇到小型海难。 第一百四十一章:东有扶桑 西极若木 雷栖梧与松木晴子异口同声道:“原来如此!” 松木晴子继续柔声问道:“‘神树若木’不是本该在沱江江底吗?怎么到了t城近海?” 欧阳云生搜肠刮肚,利用自己翻看过的《山海经》的知识强编道:“我只说t城近海有神树,并没有说这神树就是‘若木’!《山海经》不仅仅是中国关于上古神话的记载,确切地说更是一部史前文明。《山海经》中记载了供太阳栖息的两裸神树,一棵叫‘扶桑’,一棵叫‘若木’。而‘扶桑’和‘若木’也有可能是一棵神树的不同称谓。‘扶桑’生于东海,‘若木’生于西极。太阳升起时,此神树名为‘扶桑’,太阳落山时,此神树名为‘若木’。因为盗墓猖獗,四川三星堆出土了大量可映证《山海经》之记载的文物,其中青铜神树起码就被挖出了五六株,后来却都离奇失踪。看样子,沱江江底地处西方,沉于江底的那株应该是‘若木’;而t城在东部,沉入海底的这株应该是‘扶桑’!。 欧阳云生胡编完毕,却不见雷栖梧和松木晴子接话。又不能睁眼观看雷栖梧和松木晴子的表情,觉得非常心虚,生怕他们识破,不由得心惊胆颤。 沉默半响,却听雷栖梧道:“你的意思是,t城海底的这株神树是‘扶桑’,法力与沱江江底的那株神树一样?” 欧阳云生道:“正是!” 却听松木晴子道:“日本地处东方,古代便有扶桑国之称,这株扶桑理应归还日本!团长先助我们打捞完扶桑之后,我们可以帮助团长去打捞沱江江底那株若木!” 雷栖梧尴尬地咳嗽两声,颤声道:“松木小姐心心念念的不是神风面具吗?怎么对这神木又感兴趣了?” 松木晴子笑道:“怪只怪大中华的宝贝神器太多,我们日本人又太好奇,总想一探究竟!” 欧阳云生心想:日本人太贪婪了!不过正因为这贪婪,才更容易一头钻进圈套,不会深究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谎言。松木晴子的贪婪,正好转移了雷栖梧的注意。下一步估计他二人要各怀鬼胎、斗智斗勇了,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将他二人引到t城海底去捞神树。只要灭了这两个大毒瘤,我就算陪他们葬身海底也值了!想到这里,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无比悲壮神勇、爱国之心熊熊燃烧,儿女之情均抛脑后。 雷栖梧沉吟道:“松木小姐想要得到这神树,也是为了灭我中华所用?” 松木晴子道:“神树只是可以通三界,又没有攻击性!我想得到这神树,只是为了保命用!” 雷栖梧道:“我一直以为松木小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原来也是为了求生!” 松木晴子叹道:“离家太久了,也想回去看看,又不知这任务何时能完成?我们社长本就是中国人,所以并不惦记回家,我却不同了!若有一天我需要为了天皇死异乡,说不定这神树能带着我的魂魄返回故乡。虽然这t城近海的‘神树扶桑’并不一定有这个功能,但终归要试试。” 雷栖梧道:“雷某当年确实因为神树逃生,想必这小子说得不假!既然如此,也罢,那我就陪松木小姐去打捞‘神树扶桑’!按道理,袁乐亭的潜水本领最强,曾经勘探过沉船‘南海一号’中的文物,极有海底作业的经验。而且他又曾亲身接触过‘扶桑神树’,才是帮忙打捞的最佳人选,只可惜他绝不可能与我们合作,否则有他助阵,我们还不是手到擒来?” 松木晴子道:“袁乐亭有何弱点?只要抓住他的弱点,就不怕他不合作!只要将他诱捕而来,我也用催眠欧阳云生的方法将他催眠,不信用不动他!” 雷栖梧道:“袁乐亭意志坚定、为人狡黠、并无亲眷,还真没什么弱点,他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师父魏鋆。如果贵社要钓袁乐亭这条大鱼,就需要你们的社长放出魏鋆这条肥鱼饵!松木小姐意下如何?” 松木晴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去请示社长,给我一点时间!” 欧阳云生心想:这把玩大了,若真把袁乐亭引诱而来,岂不是连累了他? 又听雷栖梧道:“让我等待没问题,这小子该如何处理?” 松木晴子道:“我有办法!” 欧阳云生忽然感到额头一凉,只觉一个药饼一样的东西贴到了自己脑门上,之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欧阳云生再醒来之时,眼前是晃晃悠悠、阳光明媚的房间,强烈的光线透过浅色的窗帘柔和地笼罩着自己的全身,显然又在海上。他也不知自己又被松木晴子弄晕了多久,只觉浑身酸痛、腰软肚硬,应该是在床上躺了太久所致。他见自己的手脚没被上绑,连忙试图站起,却四肢发麻,又摔回了床上。他继续尝试努力站起,却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便赶紧躺回去装晕。 谁知进来的既不是雷栖梧,也不是松木晴子,却是他又恨又爱的雷霜。雷霜一身白衣,将长发编成了麻花辫,垂在肩上,端了一盆水进来,用雪白的毛巾沾了水给欧阳云生擦脸擦手。水不冷不热,手又温柔多情,擦拭在欧阳云生的额头脸上,令他感觉十分柔软舒适。 只听雷霜轻轻道:“昏迷这么久,还被绑了这么久,手脚肯定都麻了,我给你揉揉!”说罢便放下毛巾,轻轻为他按摩全身。 欧阳云生一时间不知该起来才好,还是继续装下去为妙?虽然后来他弄明白了,徐香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故意带走雷霜,不让雷霜与自己订婚的。但心中仍是对雷霜在关键时候不听劝告、丢下自己耿耿于怀,心想若是轻易原谅她,不给她些教训,使得她动不动就弃自己而去,那可太被动了! 在这一刻,他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和心上人都处于命悬一线的关键节点,只是盘算着该如何给雷霜些惩罚,可以让她彻底臣服自己。他虽然深爱雷霜,但此时男人的胜负欲作祟,好胜心和虚荣心堵塞了他的心胸,使他变得和天下所有小肚鸡肠的男人一样,想要完全控制住那个不太听话的心上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情债难偿 情劫难渡 欧阳云生正在装模作样、装腔作势之际,又听一个人推门进来道:“这小子还没醒吗?”那声音他也熟悉得很,正是最近“毁他不倦”的超级无敌讨厌的徐香。 雷霜的声音中带着忧愁道:“没有!不知松木晴子给他下了什么迷药?” 徐香道:“霜儿,你让开!我有办法把他弄醒!” 徐香从盆中捞起湿漉漉的毛巾,拧都没拧干,就在欧阳云生的脑门上使劲擦拭,搞得欧阳云生一脸一身水珠子不说,额头的皮肉也是火辣辣得疼。 欧阳云生忍无可忍,伸出胳膊将徐香推开,抢过毛巾朝徐香丢去,徐香身手敏捷,一闪一避,毛巾掉在了地上。 徐香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醒了!继续装晕就是为了吓唬霜儿!” 欧阳云生含着气看了一眼雷霜,又瞪着徐香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俩怎么在这里?准备帮着雷栖梧和松木晴子去捞‘神木扶桑’吗?” 徐香拉开窗帘,指着外面道:“大帅,你看看这是哪里?” 欧阳云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外面是茫茫的大海、一望无际,早已不是t城近海! 欧阳云生心想:我刚才装晕之时,也听霜儿说了,我已经躺了好几天了!若是到t城近海去捞神树,哪用好几天?不知我被松木晴子弄晕这几日,发生了什么?看样子我是暂时安全了。 又听雷霜关切的声音道:“徐叔叔,你精通中医,要不再给欧阳大哥把把脉,看看他的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妥?毕竟松木晴子关了他这么多天,还给他下了迷药!” 徐香笑道:“你从他向我扔毛巾,就可以看出来,这家伙中力充沛,身体好得很,哪有什么不妥?松木晴子的迷药是一种可以按进脑门的药饼形状的麻沸散,就是民间的普通麻药。这么多天了,药力早就散了!若是没散,被我刚才用湿漉漉的毛巾一擦,他也清醒了!这个松木晴子虽然是日本人,但是真老套,用得还是《七侠五义》中的迷药。” 欧阳云生反驳道:“没文化,哪里是《七侠五义》中的迷药,是《小五义》中的迷药!” 徐香啧啧两声赞道:“听着没有,记忆力测试一百分,智商完全在线,足见被催眠和被迷晕都没有影响他的脑神经。霜儿,你的未婚夫还是那个聪明剔透的欧阳云生!” 听到这里,雷霜松了口气,含情脉脉地看着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却傲娇道:“刚才徐先生也说了,我的记忆力没问题!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雷小姐亲自取消了与我的婚约。所以我不是你的未婚夫,与你半分钱关系也没有!” 雷霜面露委屈,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徐香道:“嘿!你小子还来劲了!也罢,悔婚之事不关霜儿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我给你把事情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吗?” 欧阳云生大大咧咧坐回床上道:“好吧!那你说吧,为什么要毁了我的订婚仪式?我一开始以为是雷栖梧逼你的,后来才知道不是!他巴不得我做了他女婿,然后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骗我去帮他做事,甚至拿我去和日本人换你师父魏鋆。”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雷霜,只见雷霜低垂着头,神情黯然。 徐香神色尴尬,磨磨蹭蹭道:“确实有人不让你娶雷霜,不过不是雷栖梧,而是我师父魏鋆!” 欧阳云生奇道:“为什么?他不是在日本人手里吗?怎么还能给你传话?” 徐香道:“家师神偷广大,自然有办法!这是我们师门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欧阳云生白了他一眼,道:“也罢,我不问你们是如何沟通的,只问你师父又不认识我,干嘛不许我和雷霜订婚?” 徐香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雷霜,咬牙道:“你既然非要知道真相,那我就告诉你!家师能掐会算,知道你一旦做了雷团长的女婿,便会开始全新的劫难,所以就让我去阻止你和霜儿订婚!” 欧阳云生想起自己在预知画面中曾经看到的与雷霜在一起的悲惨结局,不由得不信,一时间痛苦不已。这些日子,他与雷霜亲密无间,饱尝了爱情的甜蜜,早已将这段未来的情劫忘得一干而尽。今日经徐香提及,一语惊醒梦中人,犹如冷水浇头、恍然大悟,身如触电、心如枯槁、万念俱灰。 房间中瞬间沉默到连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欧阳云生颤声道:“是不是若想避开此劫,我今后便永远不能再和霜儿在一起?” 徐香道:“师父当日确实是这么说的!我当众去阻止你和霜儿订婚,就是为了保你二人躲过劫难!我没想到的是,简家小姐在此前倒先阻拦了你一把!” 欧阳云生回忆当时情景,想起简纹那不顾一切的表情和举动,心中感动,暗想:“简纹肯定也是知道了此事,才奋力阻拦的。为了我,她不知要面对多少耻笑、背上多少骂名。我却因为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就自怨自艾、寻死觅活,实在是对不起爱我的两位姑娘。” 一边想一边向雷霜看去,雷霜掩面哭着离开。 欧阳云生要追出去,徐香将他拦住道:“让她静一静吧,这几日她已经接受现实了,你现在去找她,她会更难过的!” 欧阳云生瘫坐在床上,想起一事,看看徐香道:“对了,我被松木晴子催眠后,醒转时曾听到雷栖梧和她商量,要用被日本人控制在手中的你师父去胁迫袁乐亭帮他们打捞文物。你们师门间既然无论身在何处都可以随意沟通,那你就分别通知一下你师父和袁乐亭,让他们别上当。t城近海根本没有什么神树,那一切都我编的,目的便是和雷团长、日本人同归于尽。” 徐香道:“你放心吧!我师父和师兄已经知道此事,他二人现在都很安全。” 欧阳云生道:“那就好!可是我又是被谁从雷团长和日本人手中救出来的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君子不占 沧海一粟 徐香看了他一眼道:“是你小子太聪明,运气又好,自己救了自己!” 欧阳云生问道:“此话怎讲?” 徐香道:“你哄骗雷团长和松木晴子说,t城近海海域有神树,这两个没文化又做贼心虚的家伙就真信了。松木晴子执意想要打捞神树,便去向献宝会社的社长请示,要用家师来要挟师兄,帮助他们打捞。哪知献宝会社的社长坚决不同意,松木晴子一直对社长的中国人身份耿耿于怀,早就不满由中国人来统领日本会社。这次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见社长不同意,就干脆把社长囚禁了,然后继续用家师威胁师兄。家师当初之所以会被他们抓住,本来就是引蛇出洞的苦肉计,见此刻时机成熟,便暗中与我和师兄互通消息。于是我们将计就计,在打捞现场,打败了松木晴子和雷栖梧,救下了献宝会社的社长!” 欧阳云生大惊:“你们已经抓住了松木晴子和雷栖梧?还救下了那个无比神秘的大汉奸——献宝会社的社长?” 徐香挠挠头道:“正是!不过......” 欧阳云生道:“不过什么?” 徐香道:“我们百密一疏,还是被松木晴子和雷栖梧逃脱了!师兄说,他们用的是‘替身符’。那日松木晴子也是用‘替身符’把你从我师兄手中抓走的!” 欧阳云生问道:“你师兄现在何处?” 徐香道:“家师命他打前站,先奔赴‘南海一号’去探听情况了!” 欧阳云生警醒道:“什么叫先奔赴‘南海一号’了?我们都要去‘南海一号’吗?去那里做什么?” 徐香道:“正是!” 欧阳云生不解道:“为什么?” 徐香道:“此事家师会亲自向你解释,欧阳兄弟,请移步!”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很好!我早想见见传说中举世闻名的魏鋆魏先生了!” 欧阳云生跟着徐香,走在船中。这船是当时民间沿海常用的捕鱼船,个头不大,但极其稳健、王脏俱全,也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他二人走进船中的一个房间,徐香指着房中之人介绍道:“这是家师!” 房间中是一位穿着灰布长衫的老者,面色淡金、丹凤长眼、长须垂胸,虽是秃顶,却不油腻,给人一种书卷气和威仪感相结合的感觉。他手中握着一本《推背图》,看见欧阳云生进来,连忙起身,将书合起,放在床头,莞尔笑道:“久仰欧阳公子大名,失敬失敬!” 欧阳云生一愣,心想:原来眼前之人就是魏源的孙子、袁乐亭和徐香的师父——远近闻名的魏鋆!” 魏鋆见他发呆,指着房间中唯一的一把竹椅道:“欧阳公子请坐!”他自己一撩长袍,坐在了床上。 徐香轻拍欧阳云生肩膀,道:“坐吧!”他自己则站在了墙角处。 欧阳云生依言坐下,魏鋆道:“早听说公子大名,原来是如此出众的人才,今日一见,实在是幸会!” 欧阳云生见魏鋆的举止神态与袁乐亭、徐香都十分相似,但那种海纳百川的气魄涵养,却又远超袁、徐二人。 欧阳云生道:“我听袁先生和徐先生多次提及先生,只叹无缘相见,今日见到先生,才觉果然名不虚传。” 魏鋆笑道:“魏某不肖不孝、不堪不贤,完全摒弃了先祖魏源‘师夷长技’之论理,毕生沉浸于五行八卦,成为一介江湖术士,只懂得风水命理这些不入流的奇技淫巧,本不足道。不过魏某眼光还是有的,早在多年前,就利用梅花数术、周易五行推算出,我中华东南沿海将面临灾祸,一‘吸尘纳土、博古通今’之人可以减缓灾祸。 本来魏某深谙君子不占的道理,天道命运、历史变迁均为不能预测、不能控制之物,改朝换代之大势所趋也难做挽回。但是这些年来,魏某亲见诸多生灵涂炭、家破人亡的惨景,不禁慢慢转变了心性。苍生对于宇宙来说,虽是沙尘;对于父母亲人来说,又是全部。我们为何要舍弃全部而只看片面呢?能救一人便救一人,能救一命便救一命。于是我先后赶走了两位爱徒,让他们该行医便行医,该行侠便行侠。他二人也不负所托,终于找到公子。魏某知道公子因为‘吸尘纳土、博古通今’的谶语,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眼前的灾祸只有公子可控,所以魏某代天下苍生恳求公子,还望公子出手相助!” 如此郑重堂皇的一座大山压了过来,欧阳云生惊叹道:“那依先生之见,我该如何拯救苍生?” 魏鋆踱到窗边,望着滚滚向南的船只道:“一是请公子出面,澄清神树传言。二是请公子帮助我们找到并销毁神风面具,防止国家宝器被异族利用,引发天灾人祸。” 欧阳云生亦望望波涛汹涌的大海,只见海天一色、海鸥翱翔,想起曹操的《观沧海》,心中开阔。抱拳正色道:“魏先生放心,神树传言便是因我而起,出面澄清义不容辞!至于神风面具,松木晴子和献宝会社一直在寻找。我也正想先他们一步找到并销毁面具,以保国家太平。刚才徐香先生讲,已经抓到献宝会社的社长。据我了解,此人对神风面具大有研究,我们可以逼他详细描述神风面具的特征细节,我会根据这些线索找到鉴别神风面具!” 魏鋆道:“不用逼他,他已经与我们合作了!他说关于神风面具最新的线索是:有可能藏在沉船‘南海一号’中。所以我们这次准备请公子与我们一起远赴广东海域,搜索‘南海一号’,并找寻神风面具!” 欧阳云生奇道:“这个大汉奸肯与我们合作了吗?” 魏鋆笑道:“都是中国人,他自然是可争取的!再者,他实在是奇人一名,若是欧阳公子见到他,一定也很震惊的!” 欧阳云生好奇心被勾起,道:“既然如此,我想请魏先生带我去见见这位神秘的会长!” 魏鋆点头道:“他就在这船上,公子随我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神秘会长 穿越帝王 欧阳云生终于见到了松木晴子口中、雷栖梧口中、魏鋆口中那无比神秘的献宝会社的会长。魏鋆说得没错,他果然是一位奇人:他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衫、一双黑色布鞋,衣饰极为简朴,却不知为何流露出极尽奢华的派头。留着干干净净的平头,端端正正一张脸庞;眼神温柔如鹿,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眉宇开阔、鼻梁挺拔、双耳垂肩、地角方圆;浑身充盈着斯文儒雅,丰盛俊郎、富贵高远贵的气质;与欧阳云生概念中的汉奸形象大相径庭。 欧阳云生见过各种富贵之人。富的如简义、杜万祥、邢海楼的父亲,但那都是资本家的富、暴发户的富、土财主的富;与这人身上的“富”相比,实在是土气又猥琐,不足为道。欧阳云生也见过不少有权势、有地位、有名望、有威仪,即所谓的贵人,如自己的父亲、朱紫兰的父亲、眼前的魏鋆,但他们的贵气与此人相比却显得廉价了许多。这人身上还弥漫着清香悠远的书卷气息,就是这气息把欧阳云生所见过的一些专业领域的顶尖人士比得低到了尘土里:雷栖梧虽然斯文清俊,但在这人面前显得气场不足;袁乐亭虽然潇洒倜傥、豪气干云,却在这人面前显得太过粗俗。徐香、赛京生,一个显得窝囊、一个显得妖娆,明显相形见绌,统统不能与他相比。 那人一举手一投足,便是震慑万人的隆重气魄,是富贵雅洁到没朋友的那种俯瞰苍生、藐视天下的雄浑气质和高冷风骨,是学富五车、不卑不亢、颠倒众生的书香涵养。 欧阳云生虽然个子不低,却是在仰望于他,心想:这样有派头有气场的一个人,做什么不好,奈何认贼作父? 那人目光如炬,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微笑道:“如果本人猜得没错的话,欧阳公子肯定在想: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声音极其温柔,却胜似雷霆万钧。 欧阳云生,脸色一红,骄傲的气场消失殆尽。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自从自己由上海美专毕业、返回t城后,便像是堕入一个天大的圈套,日日奔波于阴谋诡计、危险艰辛之间。什么样的恶人没遇过,什么样的世面见过,什么样的危险没尝过?再紧急再困难再恐惧,自己都还算傲娇地撑了过来,始终保持着一身傲骨,唯独今日在汉奸的面前,却唯唯诺诺,说不出话来。 那人又淡淡笑道:“我听多人所说,公子异于常人;也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天下求知之道,唯有上下求索!这样吧,公子自己探明真相如何?” 欧阳云生迷茫地望着他,不知他是何意?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只青铜卡尺,交到欧阳云生手中,冲欧阳云生微微点头。 欧阳云生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通过闻灰鉴宝,来鉴定他的身份。于是便接过青铜卡尺,只见这卡尺年代久远,早被使用磨损得光洁如玉,显然是汉朝时期的正品。青铜卡尺一向是他的常见之物,让他不由得想起袁乐亭在李静训墓中见到的那刻有“尺不离镜,镜不离尺”的神秘卡尺,又想到自己在预知画面中看到雷霜临死前手中拿着的卡尺。不由得愣住了! 那神秘会长显然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云淡风轻道:“只要求索,天命未必不可逆转!” 听得此言,欧阳云生犹如醍醐灌顶,充满感激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如此方正笔直地立于船中,既不像会法术,又不像懂易理,但此话一出,掷地有声,让欧阳云生感到无比欣慰踏实,仿佛过去所深陷于的一切困惑,都将得到解答;未来将面临的一切厄运,都会转危为安。 欧阳云生冲献宝会社的社长点点头,将卡尺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嗅:时光转换,欧阳云生看到一座皇宫,从那建筑的结构特征判断,这是汉朝。只见一个一身龙袍的天子正埋头于纸上,不知在写什么、画什么?他手中拿着毛笔,和一把青铜卡尺。 一群大臣的闯入,打破了大殿的宁静。这些臣子气急败坏地跪倒在地,一个道:“听说皇上要亲自解剖尸体,这实在是对鬼神不敬啊!” 那汉朝天子抬起头来,欧阳云生这才看清他的相貌,忍不住倒退几步,险些摔倒,原来这汉朝天子竟然与眼前的献宝会社社长生得一模一样。 那汉朝天子郑重道:“君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不信鬼神,只信儒学。天下苍生最重,如今医学行到解剖一步便停滞不前,皆因鬼神之说令医者止步。唯有我以天子之位率先示范,才可打破禁忌。你不用劝了,我我主意已决,先行向天下示范解剖一事,以开风气之先!” 那跪地劝谏的大臣脸色灰败,歇斯底里道:“还望皇上三思啊!” 那汉朝天子摇头道:“你不用多说了,下去吧!” 欧阳云生心想:敢亲自解剖尸体、开风气之先的天子,只有王莽一人。这人不是汉朝皇帝,是篡汉建新的王莽。王莽行事清奇超前,后代都认为他是穿越帝王。莫非我眼前之人,就是可穿越时空的真命天子王莽本尊?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加速流淌,心跳不止。 只见画面中另一个大臣道:“听闻陛下要改革币制,臣觉得不妥,希望可以上朝再议!” 新朝的唯一天子王莽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是替你的家族觉得不妥吧?没关系,我会找人去你家查账,若是收入与积蓄相符的话,我就答应不改币制,你意下如何?” 那大臣叹道:“臣对币制改革再无异议,臣告退!” 王莽点头道:“准!”环视众人一圈,道:“诸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欧阳云生每次神游回魂,都是自动回转,唯独这次是被这强势的目光逼回来的,他看看眼前的献宝会社社长,结结巴巴道:“难道你是......新朝的天子王莽?” 第一百四十五章:流言恐惧 真伪谁知 那神秘会长微微一笑,点头不语。 欧阳云生叹道:“没想到这千古之谜、野史杂说,竟然是真!”心中却感到,解开了一个谜团,更多的谜团正在向自己袭来。 王莽幽幽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我在历史上的名声并不好。所以今世,我化名王慎。是对自己当年莽撞行事、标新立异的警戒和反思。” 欧阳云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于他,想了想道:“先生千百年来蒙受不白之冤,但今日社会早已对先生有了全新的认识。所以先生不必自责沮丧,后人的看法与前人早就大不相同了!” 王莽,不,王慎正色道:“还是那句话,苍生最重,别人对一个古人的看法微不足道。”说到这里又看看欧阳云生道:“你心中的疑问是不是更多了?” 欧阳云生老老实实点头道:“正是!” 王慎从怀中摸出一枚五株币,递给欧阳云生道:“我看你甚有慧根,还是自己品吧!” 欧阳云生知道五株币是我国古代流通最久的硬币,王莽曾经试图废除,但未获成功,他将五株币装在身上,自然心情是十分复杂的。欧阳云生接过五株币,将其放在鼻下,又是深深一嗅。这次画面斗转,所到之处却是欧阳云生极为熟悉的地方——是松木晴子带他去过的红酒酒窖。 一个穿着格子西装坎肩的油腻男子,正拿着放大镜在反复研究一面青铜古镜,古镜背后有篆体小字和替身符符号,欧阳云生心中一动,暗想:这不就是令袁乐亭从李静训墓穿越回来的古镜吗? 忽见镜光一闪,一袭龙袍的王莽已立于酒窖之中。那个穿着格子西装坎肩的油腻男子大吃一惊,后退几步,道:“你是什么人?”朝酒窖出口处看看,满脸狐疑地问道:“你是刚从日本来的接应我之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王莽也好奇地看着自己对面那人,但他非常沉着,道:“如今是何年月?” 那个穿着格子西装坎肩的油腻男子吓得面无血色,退到墙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瞥了一眼自己扔在桌上的古镜,终于想明白了,但是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抽搐了一下,倒地身亡。 王莽走到他跟前,摸摸他的鼻息,又替他把了把脉,自言自语道:“是心疾,罪过呀罪过!” 欧阳云生知道王莽口中的心疾便是今人所说的心脏病,这人定是早有心脏病,受了惊吓、梗塞而死。王莽一古代天子,竟然如此精通医术,瞬间便判断出这人死于心疾,真是无比神奇。他不禁联想到,若是王莽肯做医生侠盗团的团长,哪里还有雷栖梧的位置。 王莽起身走到桌前,看到古镜旁边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便拿起来翻看。他一目十行、迅速,瞬间便明白了刚死这人是通敌的汉奸,而且他正在等待日本国派来接应他的使者,目的便是在中国搜刮珍宝献给日本的天皇。 王莽是何等的聪明,他喃喃自语道:“我一向讨厌匈奴和高句丽,看来这后世才窜出来的日本国更为贪婪可耻!既来之则安之,我先换了这身龙袍、埋了这尸体。”说罢,换上献宝会社真正社长的衣服,将自己的龙袍叠好,放在一旁。便四处勘察酒窖,想找到可以埋葬真社长的地方,却无意中碰倒桌上一瓶液体,那液体滴在龙袍上,迅速扩散开来,龙袍瞬间腐烂,最后变成一道白烟,消失乌有。 王莽心中一动,道:“原来后世还有这种神奇之物?”他将液体倒在真会长身上,不出片刻,真会长也腐烂消散、无影无踪。 王莽忙完这一切,觉得累了,又舔舔嘴唇,显然是口渴。他看到架上的红酒,便拿起来晃晃,又看到高脚的玻璃杯,想明白了这酒是要倒在杯中喝的。他伸手去拔那木塞,拔不动,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把青铜卡尺,用卡尺撬那木塞,木塞弹出。他微微一笑,将红酒倒入杯中,大大尝了一口,赞道:“好滋味!葡萄美酒夜光杯,但是这种杯我还没见过,如果我还能回到我那时代,也要造一种这样的杯子!” 欧阳云生心想:看来这王莽先生后来又回去了,因为文物图志上记载过这种杯子,是一种带有现代科技元素的出土文物。后人皆感叹古人一切都想在了前头,殊不知只是有爱旅行、爱穿越、爱思考、爱研究的帝王又穿越了回去而已! 王莽坐在真会长的位置上,一杯一杯喝着红酒,忽然间酒窖的大门打开了,一个一身和服的大美女走了进来,笑道:“松木晴子来晚了,让会长久等了!” 欧阳云生顺着松木晴子的眼光看去,一个一身民国衣装的王莽正端坐在哪里喝红酒,对的时空错的人,也难怪松木晴子会把他认成是献宝会社的社长。 王莽眼睛一转,微笑道:“松木小姐,辛苦了,上好的葡萄酒,你要不要来一杯?” 松木晴子本来对上峰安排一个中国人做献宝会社的社长非常不满,但是看到眼前之人温文尔雅、风度超群,情不自禁地被他折服,心想上峰的安排果然有深意,当下再无怀疑,朗声道:“好,多谢社长!” 欧阳云生看着眼前这幅画面,不禁苦笑:“一个穿越回来的帝王,竟然做了潜伏在日本社团的卧底!我的天哪,脑洞不要太大好不好?这简直是逆转再逆转、反转再反转啊!” 时光回旋,画面穿梭,欧阳云生有回到船中,与那所谓的王慎相对。 王慎笑道:“怎样,一切疑问可有答案?” 欧阳云生道:“王先生,我只问你一句,你做献宝会社社长这段时间,当真没有做过出卖国家之事?” 王慎起身,背着手转了一个圈道:“国家本就是我的,出卖国家等于出卖我自己,我又怎会如此作为?我收集珍宝,却从未献给过日本天皇,所以松木晴子才最终起了疑心,将我囚禁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魅惑海底 白沙岛屿 欧阳云生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问,却听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王慎将门打开,只见魏鋆站在外面,礼貌道:“王先生,欧阳公子,小徒准备了些吃的,二位出来用一些吧!” 欧阳云生子在此之前昏迷了几日,醒来之后连粥都没顾上喝一口,就匆匆来见魏鋆和王慎,中间又鉴了两次宝。如果魏鋆不提醒他,他强撑着一口气,也就忘了腹中饥饿。魏鋆一提醒他,他只感觉到头晕眼花、双腿发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亏王慎将他扶住。 雷霜眼睛红红,陆续将饭菜端了出来,有素炒的青菜、白灼的鱼肉,还有米饭,并特意将一碗米粥放在欧阳云生的面前。 徐香道:“你之前昏迷的那几日,都是霜儿喂些米粥给你,现在你体力还没复原,还是吃些粥吧!” 欧阳云生看了一眼雷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慎赞道:“好鲜的鱼肉!” 魏鋆笑道:“是小徒徐香做的!” 欧阳云生看看徐香,心道:都被皇帝夸奖了,大概徐香的手艺果真不错!看来他没白混迹在那些西施堆里!可我却只能灰溜溜地喝些清粥。 徐香也笑道:“王先生过奖了,不是我手艺好,是鱼新鲜。这鱼是我和霜儿从海里捞的!这样的鱼,怎么做都好吃!” 真是三句话不离雷霜,欧阳云生想起雷霜,更觉连粥都喝不下去了! 雷霜却细心地将些菜叶鱼肉弄碎了加入他的碗中,王慎、魏鋆、徐香三人看看这对苦命鸳鸯,也都是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慎道:“徐先生,我们还有多久,就能到达‘南海一号’附近了?” 徐香道:“从路程上来看,明日就差不多了!我已经给我师兄发出了信号,但是还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魏鋆道:“我已推算过,此行大吉,王先生不必担心。想是小徒乐亭正在沉船上打探,所以没有看到香儿的信号!” 王慎并不相信占卜推理,却天生充满冒险精神,道:“可以看到南海一号,也算是机缘巧合,无论有多危险,我都愿意试试!” 欧阳云生心想:你一个古代的皇帝,不思考该如何返回你的新朝,却一味地只顾沉迷于我们的时代,也算是个乐不思蜀的典型。一边想,一边喝了很多的粥。 第二日风平浪静,徐香觉得位置已接近南海一号,不敢再向前行船,便停了下来,等待袁乐亭的回复。 欧阳云生正在甲板上和王慎瞎聊现代科技,魏鋆站在一旁想心事。忽听徐香喜悦地声音道:“师父,师兄已经发来信息了,南海一号就在此处。信号是从船上发回来的,我现在就潜下去看看。” 欧阳云生是少年人心性,在船上憋了这几日,早想活动活动筋骨了,也想跟去看看,便把想法和徐香说了。 徐香爽快道:“你若都好了,就一起去!你是可以从水牢中逃生的人,水性应该没问题!” 雷霜关心道:“他......” 徐香道:“你放心,有我在,保证把你的情郎完完整整带回来!” 雷霜不便再说什么了,欧阳云生便跟着徐香一前一后跳入海中,急速下潜。 当日阳光晴好,海水湛蓝,水草袅袅,各色的鱼群在海中穿梭,欧阳云生像鱼一样全身划动,终于看到一艘古朴的大船。船身挂满青苔水草,静谧地躺在孤寂的海底,却不见袁乐亭的踪影。 徐香钻入船中,欧阳云生也紧跟而去,忽觉脚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卷入了茫茫的漩涡。他眼前先是一黑,然后就看到自己的父母在冲着自己笑,顾盼和顾老板也在笑,所有死去的人都围着他冲他微笑。只有一个女子的清脆声音喊道:“欧阳云生!”是雷霜的声音。 欧阳云生恢复了些知觉,他知道自己被死神包围了,唯独雷霜的声音才是黑暗世界中的光。他说不出话来,意识也恍惚,只是想用力向雷霜的声音游去。但却身不由己地随着漩涡,像飓风一样瞬间旋转而去。 等欧阳云生再醒来时,只觉浑身上下都是被太阳灼烧的感觉,他奋力睁开眼睛,阳光异常刺眼。他发现自己躺在热乎乎的沙滩上,沙子是雪白的细沙。他口干舌燥,嘴唇干裂,显然是到了极热的地方。 他把眼睛睁大,只见一个黝黑消瘦的孩子的面庞正望着他,也和他一样奇怪地睁大了双眼。 欧阳云生想喝水,就向那小孩子要水喝,那小孩子听不懂汉语,呆呆地望着他。他改说英文,小孩子依旧不懂,只回复了他一串奇奇怪怪的语言。 欧阳云生猜测自己是被海底漩涡带到了南洋的某个国家,糟糕就糟糕在自己语言不通,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沟通表达。 却听不远处一个女子用虚弱的声音说了一串与小孩子的话语相似的语言,正是雷霜的声音。欧阳云生又惊又喜,冲着声音望去,只见雷霜就坐在不远处,衣服破破烂烂,长发披散,浑身沾满白沙。他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想大喊又喊不出,只能与雷霜遥遥相对,相互苦笑。 雷霜刚才那话是对小孩子说的,小孩子回答了一句,转身就走,不一会儿用椰子壳端来一壳清水,颤颤巍巍地递给雷霜。雷霜不喝,却也没有力气站起,于是就指指欧阳云生。小孩子将水递给欧阳云生,欧阳云生喝了半壳,又指指雷霜,小孩子便又将水递给了雷霜。 雷霜这次喝干了椰子壳中的水,让小孩子扶着,踉跄走到欧阳云生身边,坐下来,一把搂住他,趴在他肩膀上呜呜地哭。 欧阳云生摸摸她的头发和背脊,安慰道:“好了!不哭了,活着就行!对了,你不是没有下海吗?怎么找到我的,怎么也被冲到了这里?” 雷霜道抽泣道:“我看你下了海,忽然间觉得心像被掏空了一样难受。于是想也没想,也跟着跳进了海里。一直追着你,游啊游啊,后来你被漩涡卷走了,我想去拉你,也被漩涡卷走了,等我醒来,就看到你在和那个小孩子说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人间天堂 世外桃源 这时那又黑又瘦、大眼睛、厚嘴唇,年龄大约有七八岁的南洋小孩子跑过来,冲他俩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雷霜微笑着点点头,也冲小孩子叽里咕噜地回复了一串话。 欧阳云生纳闷道:“我们到底是在哪里?你为什么会说当地的语言?” 雷霜道:“这小孩子叫左赞,他说我们是在印度尼西亚的白沙岛。我和徐香曾经来过印尼做无国界医生,呆了大概一年。所以会说这里的语言。” 欧阳云生苦笑道:“我记得在我二人的订婚仪式上,徐香冲着你说了一大串儿叽里咕噜的话。与现在你和这小孩子说的话发音很像,莫非那就是印尼语?” 雷霜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不置可否,微笑不语。 欧阳云生瞪了她一眼,问道:“他当时和你说什么,为什么你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雷霜道:“他说……” 这时左赞跑过来,又冲雷霜和欧阳云生说了一段话,打断了他二人刚才的话题。 雷霜听完后非常高兴,伸出手来,很是友爱地摸摸左赞的头。 欧阳云生吃醋道:“他又跟你说什么?” 雷霜兴奋道:“他说他在岛上有一座小屋,让我们到小屋里去,吃些水果,休息一下。” 欧阳云生苦笑道:“那个魏鋆,号称天下第一风水先生。非说此行大吉。搞得我刚一下海,就险些葬身海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卜的这一卦?” 雷霜道:“你还有道理埋怨别人呢!若不是你非要下海,也不会遭遇到昨日的危险。不过,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也就不会得到今日的惊喜!” 欧阳云生看她心情不错,又想到她冒死追随到海下救自己,也很感动。问道:“今日的惊喜?今日哪有惊喜?” 雷霜环顾四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微笑道:“我们还能活着,来到这样美丽的岛屿,碰到这样善良的孩子,最妙的是还有一座小屋,难道不惊喜吗?” 欧阳云生叹道:“你说得对,我们是够幸运的!魏鋆说得也对,此行唯一大吉的就是:你恰巧懂得印尼语。否则我们连活都活不下去,就更别提该如何回去了。” 雷霜轻轻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你就别埋怨了。那个王先生常常说,既来之则安之。走,我们先去左赞的小屋看看。” 欧阳云生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显然不知道王莽的真实身份。心想:那王先生何等身份和气魄,我们又怎能和他相比? 他二人互相搀扶着,跟着左赞来到了小屋。小屋由岛上的原木垒成,里面有一只水缸储存淡水。一些芭蕉树、橡胶树的大叶子,堆成简易的地铺。墙上挂着海螺做的装饰品,晾晒着许多鱼干虾干。角落里放着两只粗陶盆,一只里盛着水,养着新鲜的鱼;另一只里面装着一些红色的,长毛的,像荔枝又不是荔枝的水果。 左赞抓了一把这奇怪的水果递给雷霜和欧阳云生,欧阳云生笑着问雷霜:“这是印尼的荔枝吗?” 雷霜道:“这水果叫红毛丹,很好吃,比荔枝酸。”一边说一边将一颗红毛丹鲜红的外壳剥开,递给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见那剥开皮的红毛丹露出雪白晶莹的果肉,看起来和荔枝一模一样。放在嘴里一咬,感觉却要比荔枝酸得多。但是酸中也有甜味,非常不错。 二人又饿又渴,吃了一些红毛丹。雷霜叽里咕噜地和左赞攀谈起来,相必是在询问一些生活方面的事情。 欧阳恢复了体力,就走到屋外,观察这白沙岛。只见这岛并不大,岛上种满了椰子树。人类的建筑,就只有左赞这一间屋子。 白色的沙滩,像女人的胴体,非常柔软光滑。沙滩上有很多白色的贝壳、白色的珊瑚,还有他们三个人刚刚留下的大大小小的脚印。 海水不断地冲刷上岛,一艘小木舟停泊在海边,想必是左赞的船。 远远望去,海水幽蓝。站在海边,向海底望去,海水清澈无比。黑黄条纹的神仙鱼,就在浅水处一群一群地游过。欧阳云生若不是刚从海底逃生,还有些惧怕大海,早就一头钻进去,去探索这里的奇幻海底了。相必此间海洋中的风情应该与广东海域大不相同吧? 欧阳云生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海岛的尽头,他向岛外眺望,只见离这里不远处也是一座海岛。那海岛上生了一棵奇大无比的榕树,盘根错节、自成森林,茂密的树荫遮挡住了整个海岛。偶尔会有一些鸟类飞来停泊在树上。 再往远处则是一座线条柔和的山,缓缓地冒出些烟来。欧阳云生对印尼远不如雷霜了解,却也读过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知道这里有很多活的火山。想必这还在喷云吐雾的,便是火山了吧? 将小岛勘察完毕后,欧阳云生返回小屋。看到左赞正在屋前,用一些木柴生火。 他走进屋中,看到雷霜正在将一些海鱼穿在铁棍上。便问道:“左赞要干什么?” 雷霜回答道:“左赞要烤鱼给我们吃。” 听她这么一说,欧阳云生感到又饿了,非常期盼那些烤鱼。对雷霜道:“我刚才看了一遍,这岛上的风景很美。一会儿再来一条烤鱼下肚,也蛮不错的嘛!” 又问雷霜道:“左赞一个小孩子,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吗?” 雷霜道:“我刚才问过他了,他平常不在这里住。离这里有一个小时的船程,就能回到大陆。他和他妈妈住在那里。他平时驾着船,打了鱼,到白沙岛上来歇一会儿,玩一玩,晚上再回去。这小屋还是他爸爸在世的时候盖的,那个时候,他和和他爸爸,每天早晨割完乳胶,再出海打鱼,之后他们父子俩就到这个小屋里来休息,休息完了就回去。现在他父亲病逝了,他就一个人延续着从前的生活方式。一会儿他给我们烤好鱼,就要回去陪他的妈妈了。他还问我们愿不愿意跟他到大陆上去看看?” 欧阳云生道:“好呀,能到大陆上就好。找到大陆,就能找到回国的方法!” 第一百四十八章:美味烤鱼 海上日出 不知为何,雷霜听到欧阳云生如此说来,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欧阳云生不明白她的心事,以为她是太累了。于是道:“我们今天先不和左赞一起去大陆,明天再跟他去。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雷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鱼烤好了,也许是太饿了,也许是鱼太鲜美,左赞烤的鱼简直美味得无法用语言形容。欧阳云生一下子吃了三条,险些连舌头都咬了下来。 左赞帮他们烤完鱼就回去了,只留下他二人在白沙岛上。左赞一走,海天间只剩下他二人,说起话来倒有些尴尬,反而不如左赞在时那般无拘无束。 欧阳云生见雷霜坐在了蕉叶和苇叶铺在的席子上,用手托着腮想心事。自己便走出小屋,在清凉腥咸的海风的吹拂下,遥望着夜色中的大海和满天闪闪的星光。 欧阳云生的心中也堆满了心事。远在t城的军中早已扔下多时,还不知怎样,不知关大哥是否已夺权成功?南海那里也不知如何,徐香、袁乐亭他们肯定以为我和雷霜已经葬身海底。根据魏鋆的卦象,我和霜儿若在一起,必有大劫。可是阅人无数、聪明绝顶的王莽又说:‘事情往往会有转机’。难道上苍也可怜我二人,才让我俩来到这莫名其妙的白沙岛,就在给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海风吹起他的衣衫,,海浪在他的脚下徘徊。 一个人走近他,在他身旁坐下,便是这天地间仅有的雷霜。雷霜问道:“怎么不到屋里去?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欧阳云生叹道:“怎会?” 雷霜又道:“你是不是因为我俩在一起将会面临劫难的那个预言而感到纠结?” 欧阳云生不语。 雷霜又道:“你真的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会一语成谶?” 欧阳云生叹道:“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我之所以如此相信魏鋆的卦象,是因为我曾亲眼看到咱俩的结局。那结局让我难以接受,所以不知道该不该与你在一起?” 雷霜眼中含泪,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半晌,她问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欧阳云生看看她,沉吟道:“在上海的时候,我的鼻子被人打歪了,异能产生了一段时间的转化。从可以看到过去之事变为可以看到未来之事。就是你我二人在七宝老街那次,我透过画面,看到你在我怀中去世。于是我跌跌撞撞的离去。连头都不敢回。” 雷霜泪流满面,道:“原来如此!我曾经也怀疑他们的话是否真实?是否为了故意拆散我二人,才设计了这样一个卦象,既然你说你也亲眼看到咱俩的未来,那么我便信了!可是你知道吗?就是因为那次看到你的背影,我才爱你至深,对你难舍难离、难以相忘。我常常想,有劫难又如何?结局不好又如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呆得一日便是一日,呆得一月便是一月。既然上天让我们渡劫,我们就渡劫。不管未来怎样,我们就好好享受这一段日子如何?” 欧阳云生听她如此情深义重,心中感动,道:“你说得没错,我二人就逍逍遥遥地在这白沙岛生活一段,外界的事情不再去理、不再去管! 雷霜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之上,道:“我不祈求后半生都能在这里平安度过,但是能与你安安静静地生活一段时光我就心满意足了!等有一天你实在闷了,想回去了我们再回去。以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欧阳云生将她的手紧紧握住,道:“好得很,我本来就很羡慕左赞的生活,有你陪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雷霜将头扑在他的怀中,道:“欧阳大哥,我好幸福!” 欧阳云生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心中也是静谧而甜蜜。 二人的心意达成一致,当晚分别在小屋的两端休息。第二日在刷刷的海浪声中,欧阳云生早早醒来。走到屋外,只见四周一片蒙蒙黑,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他在海边站定,向天边望去。只见东方浮现出一片鱼肚白,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好一番壮丽的海边日出景象。随着清晨的朝曦,一艘小舟向这边划来,船上站着一个男孩子,又黑又瘦,宛若从东海花果山划船到大陆的那个孙猴子,正是左赞。 小船靠近,欧阳云生看左赞今日换了一件花花绿绿的新衣。极其熟练地将船靠在岸边,然后跳到沙滩上来,远远的就向欧阳云生挥手,叽里咕噜说出一串印尼话。欧阳云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猜测他是向自己问好。 他见到左赞也很高兴,又不能用语言表达,于是就跑过去,将左赞抱起来转了一个圈。 左赞对于他的友好举动,也非常的高兴,黝黑的小脸上也泛仿佛出了红晕,嘴边露出了一个憨憨的笑容。 欧阳云生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入了屋内。屋中雷霜已经洗漱完毕,看到左赞到来也非常高兴,两个人叽里咕噜的说了许多话。 雷霜对欧阳云生道:“左赞的妈妈邀请我们去他家做,我们去吗?” 欧阳云声道:“你愿意去,我们便去。” 雷霜高兴道:“太好了!左赞让你跟他到船上去,他给我们带了些东西。” 左赞牵着欧阳云生的手,又回到船上。左赞的妈妈给他们带了些米,带了些蔬菜,还有几个菠萝。另外有一些带着紫色硬壳和绿色小叶子的水果,欧阳云生不认识这是什么?雷霜告诉他这是山竹。 最后左赞还掏出一个手工编织的纯白花环,交给欧阳云生,指指雷霜,示意让欧阳云生给雷霜戴在头上。欧阳云生一笑,将花环戴在了雷霜的发上。 在欧阳云生看来,虽然浑身白衣破破烂烂,但是头戴花环的雷霜宛若仙子,不禁心潮澎湃。 欧阳云生和雷霜坐着左赞驾驶的小船,晃晃悠悠向大陆驶去。雷霜忽然想起什么来,在身上左摸右摸…… 欧阳云生问道:“你在找什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入乡随俗 奇怪风俗 欧阳云生问道:“你在找什么?” 雷霜道:“我们第一次到左赞家,总不能空手去吧?可是好像又没有什么可以送给她妈妈的!” 欧阳云生道:“也对”,他自己也在身上左摸右摸。可是他之前先是被松木晴子弄昏迷,之后又是被海底漩涡卷走。身上的很多东西都掉了,翻了半天,最后在贴身的衣袋里摸到了一枚亮闪闪的钻戒。 他拉过雷霜的手指,将钻戒戴在雷霜的手指上,认真道:“这是我在t城百货公司给你买的,本想在订婚仪式上亲自给你带上。但是订婚仪式被徐香给破坏了。不过,今天给你也一样。带上这枚戒指,你今后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不许再失踪,不许再弃我而去,不许再骗我,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一边说一边将雷霜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雷霜将头靠在他的怀中,微笑道:“我答应你。不过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被左赞看到了会不好意思的!”一边说一边害羞地挣脱了他的怀抱。 欧阳云生朝认真划船的左赞看了看,笑道:“也好!”等晚上回了白沙岛,我再正式向你求婚。 雷霜也笑了,继续在自己的身上翻找礼物,终于翻到一块紫罗兰色的丝绸手帕,还有两枚银元。雷霜道:“虽然这礼物有些寒酸。不过,对于我们两个穷鬼来说,能拿出这些也很不错了。我看左赞和他的妈妈都善良得很,想来是不会嫌弃怪罪我们的!” 左赞带着欧阳云生和雷霜回到了大陆上,走在满是南洋风情的街道上。路边尽是高大的树木,每座树木上都结满了一串串红色的果实,就像红云一般。仔细望去,欧阳云生才看清,那些果实正是昨日左赞给他们吃的红毛丹。还有很多树上结满了白色的花朵,正是雷霜花冠上的那种。雷霜告诉欧阳云生,这花叫鸡蛋花。 三人来到一座木制的二层小楼,小楼非常简陋,没有窗户也没有门。左赞大喊着走进小楼中,却不见有人应答。 左赞蹬蹬跑上二楼,忽然间用印尼语大喊一声。雷霜道:“不好,出事了!”拉着欧阳云生的手也跑上了二楼。”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绛紫色衣服的又黑又瘦又矮的女子躺在地上,似乎是昏迷了,人事不醒。雷霜去摸那女子的鼻息,并给他把脉。然后就伸出手来,在那女子的胸口又按压又敲打,又给那女子做人工呼吸。过了半饷,那女子才醒了。看到左赞,虚弱地问了一串印尼话。 欧阳云生和雷霜一起将那女子扶到了床上,左赞去给那女子倒了一杯水来。 欧阳云生问雷霜道:“左赞的妈妈怎么了?” 雷霜道:“她是突发心脏病,幸亏我们来得及时。我给他做了人工呼吸,还做了心脏复苏,否则真的很危险!” 左赞的妈妈虽然听不懂雷霜和欧阳云生在说什么,但也明白是雷霜救了自己。她双手合十,万分感激地给雷霜行了一个基督教的礼仪,原来印尼的很多居民都信仰基督教。然后便打发左赞去给欧阳云生和雷霜沏茶。 雷霜将她的礼物,送给左赞的妈妈。左赞的妈妈推辞不要,雷霜就把它们悄悄地压在了床铺下面,两个女人用印尼话聊了起来。 欧阳云生见她二人聊得高兴,就下楼去找给他们沏茶的左赞。只见左赞正在将咖啡豆磨成粉末,放进陶瓷杯中,又往杯中浇上了开水,最后还往咖啡里加了两大勺糖。一时间整个屋子中都弥漫出浓浓的咖啡味道,比他和简纹在小白楼中喝得最贵的咖啡的味道还要纯正香浓。 左赞只准备了两杯咖啡,另外还准备了一杯茶,与欧阳云生将这些饮品一起端上楼。左赞递给欧阳云生一杯咖啡,自己端了一杯,却递给雷霜一杯茶。 左赞兴许是渴了,将咖啡一饮而尽。并且给欧阳云生做手势,催促他快喝咖啡。欧阳云生见雷霜没有咖啡,便将咖啡递给了雷霜。左赞的妈妈却连忙摇手阻止,并且冲着雷霜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 欧阳云生问道:“左赞的妈妈和你说什么?为什么不让你喝咖啡?” 雷霜也面露奇怪之色,道:“左赞的妈妈说了,这种咖啡女人不能喝,只有男人可以喝!” 欧阳云生愣愣道:“这是什么奇怪的习俗?不就是咖啡加糖嘛,为什么女人不能喝?” 雷霜道:“我也不知道,我和徐香来印尼那年,他也常喝咖啡,却不让我喝。他也说这里的咖啡只有男人能喝!我问他为什么,他就笑,周围的人也笑。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人家让你喝,你就喝吧!入乡随俗,尊重人家的风俗吧!” 欧阳云生撇嘴道:“什么风俗啊,我看就是重男轻女!” 雷霜道:“好了,快喝吧,一会儿凉了,我知道你尊重妇女好了吧!”一边说一边喝茶,道:“我喜欢这里的茶,味道很不错!” 欧阳云生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海路,也渴了,见雷霜喝茶,自己便去喝那咖啡。这一喝,却表情古怪,忍不住要吐出来。但是看到左赞母子那期盼的眼神,便硬是咽了下去。 看着他怪异的表情,左赞母子都笑了。雷霜尴尬的问道:“怎么了?咖啡不好喝吗?” 欧阳云生悄声道:“咖啡好得很,不过加的不是糖而是盐!” 雷霜这下也纳闷了,问欧阳云生道:“是不是左赞加错了?”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会吧!这小子喝了一大杯呢。你说得对,就入乡随俗吧!加盐就加盐吧,咸咸的好像也不太难喝。”于是也学着左赞的样子,咕嘟咕嘟喝完了这一杯咖啡。 等二人休息够了,左赞的妈妈要下床去给他们做饭。雷霜不许,她让左赞的妈妈卧床休息,拉着欧阳云生去做饭。 他们在左赞的家里找到米、蔬菜,还有一些鲜鱼。左赞要来帮忙烤鱼。雷霜道:“今天不用了,我来做一道蒸鱼给你们尝尝。” 第一百五十章: 咖啡惹祸 岛上风月 当天中午,左赞母子和欧阳云生便吃到了一顿清淡鲜美的中餐。白米饭、蒸鱼、青菜,欧阳云生还拌上了一些印尼的辣椒酱。只是那辣椒酱又辣又酸又涩,味道怪怪的,吃得欧阳云生呲牙咧嘴。 吃过午饭,左赞送欧阳云生和雷霜回白沙岛。在船上,欧阳云生和雷霜商量说:“我们在这里没有经济来源,左赞家也是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他的母亲身体又不好,我们总不能让他们来养活?你最好问问左赞,有没有什么可以谋生的手段?” 雷便霜用印尼话询问左赞,过了一会儿对欧阳云生道:“左赞说,如果你不怕辛苦的话,可以和他一起每天清晨去橡胶树林汇总收割乳胶。割出来的乳胶,可以制作成很多东西,欧美人都抢着买,生意很不错。但是必须每天清晨在太阳没有出来之前,就要收割完毕。否则乳胶一经太阳照射,就会变硬,完全失去了作用!左赞说,收割乳胶非常辛苦,他怕你吃不了这苦!” 欧阳云生道:“没问题,有你在我不怕辛苦!连左赞这小毛孩儿都能受得了,我为什么不能?” 雷霜听他如此说来,也是满心的甜蜜。愧疚道:“你身份尊贵,却要在这里陪着我吃这种苦,真是难为你了!” 欧阳云生佯怒道:“你再说这话,我就要真生气了啊!好像我是纨绔子弟一样!”一边说一边搂着雷霜的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雷霜的脸上闪烁着幸福的光芒,道:“我每天也陪着你们一起去收割乳胶。” 左赞惦记着生病的妈妈,送他二人到达白沙岛,便急匆匆地回去了。晚饭雷霜做了米饭和咸鱼虾干汤,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欧阳云生问道:“你今天和左赞妈妈聊得好热闹,都聊些什么?” 雷霜羞涩道:“还不是家长里短!她问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欧阳云生笑道:“你怎么回答的?说我是你老公?” 雷霜啐道:“讨厌!没个正经!” 欧阳云生喝了一口汤道:“如果天天吃这些东西,恐怕也是受不了的。等我们赚了钱之后,要去买些油,将来可以炒菜吃。” 雷霜道:“你观察过没有?左赞他们吃东西的方式,只是烧烤,所有的海鲜都要烤着吃。以前我和徐香到印尼的时候,就听当地华侨介绍过。当年郑和下西洋,把许多先进的技术都带到了南洋。越南人学会了养蚕和种茶,泰国人学会了制陶,唯独印尼人什么都没学会。依旧保持着做饭只吃烤海鲜的风俗习惯。他们这里盛产一种香料叫‘九层塔’,吃东西总是要放些的,九层塔的味道很怪!” 欧阳云生笑道:“难怪今天左赞给我的辣酱那样难吃,肯定是放了什么九层塔!这里的风俗很有趣,你再讲些给我听!” 雷霜道:“这里还盛产咖啡和椰子油,椰子油可以治口疾、起到清理口腔的作用!” 欧阳云生笑道:“我说难怪许香一个外科医生,非要开牙科诊所,原来他肚里的那点儿东西都是在印尼学的。” 雷霜笑道:“正是如此!” 提到椰子油也就罢了,一提到咖啡,欧阳云生忽然觉得浑身燥热,有些把持不住。心咚咚得跳,像要撞破胸膛,径直窜出来一般。浑身血液沸腾,像是被煮开的水一样上下奔流。他转头看看雷霜,只见雷霜长发披肩,玲珑的身材曲曲折折。白色的衣衫虽然破破烂烂,但却如同西洋油画中的天使那般美好。 欧阳云生情难自已,不敢再在屋中呆着。一下子窜出屋外,在白色的沙滩上跑了一圈,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但仍是血脉喷张。 他朝深黑的大海中望去,海水中浮现出的是雷霜姣好的面庞。他又抬头向星空中望去,满天星星,又连缀成霜那美丽的身体。他坐卧不宁,将脚伸进海水,海水并不冰冷,带着被太阳照射过的温度,柔和地漫过他的脚背,仿佛是雷霜用双手抱紧了他的下肢。 欧阳云生实在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忽听小屋中传来一声尖叫。欧阳云生大喊不好,连忙跑回小屋。只见雷霜躲在小屋的一角,一条大花蟒蛇缠绕在那边的屋檐下,吐着长长的信子。雷霜的功夫其实不知比欧阳云生好了多少,但是女孩儿就是女孩儿。遇到蛇这种世界上最恐怖的动物之一,依旧吓得花容失色。 欧阳云生将雷霜挡在身后,从晾晒的贝壳堆中,捡了几枚尖利的贝壳,射向蛇的七寸。蛇被打死,瘫软了下来,掉在了地上。欧阳云生用树枝将蛇挑起,扔到了屋外。 回屋再看雷霜,只见雷霜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了怀中,轻轻抽泣。欧阳云生为自己刚才留下雷霜一个人在屋的行径感到羞愧,于是走过去,扶住雷霜的肩膀问:“霜儿,你没事吧?有我在,不要害怕了!” 雷霜扑到他的怀中委屈地哭道:“你不要再躲到屋外去了。我不会缠着你的,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又改变主意了,不愿意与我在一起,所以才总是躲到屋外去?” 欧阳云生尴尬道:“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躲着你!我是怕控制不住我自己。左赞给我喝的那咖啡,怪怪的。我一看到你就觉着浑身发热,总是想抱抱你、亲亲你。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轻薄了你,只好躲到屋外去!” 雷霜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这么一说,我也确实感到奇怪,为什么左赞的妈妈不让我喝那咖啡,你和左赞却可以喝呢?” 欧阳云生抱着雷霜的身体,闻着雷霜的发香。又觉得晕晕沉沉,心跳加速。迷迷糊糊道:“霜儿,我不行了,坚持不住了!” 一抬眼,看到雷霜手指上戴着自己买给她的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心中充满暖洋洋的快乐,像是喝了美酒一般熏熏欲醉,于是微笑道:“哦,原来你已经把戒指戴上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小小世界 快乐时光 原来刚刚在大陆的时候,雷霜怕引人注目,不敢戴着这钻戒。回到小屋中,又见欧阳云生总是往屋外跑,不爱搭理自己。闲着无聊,就把欧阳云生给她的钻戒拿出来把玩。刚才她突然碰到那狰狞恐怖的蛇,也就忘记了摘下来。 雷霜道:“是你给我的,我当然要戴着!”这句话说得温暖如春、表情又娇又媚。 欧阳云生再也把持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心想:她本来就是我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我又何必要苦苦纠结控制? 雷霜温柔的发丝,每一根都撩拨着欧阳云生的心弦。那光洁的额头、星辰一般的眼睛、小小的鼻梁、湿润的珠光色的嘴唇、唇边小小的酒窝,都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欧阳云生,引诱着他想用自己的嘴唇去填补这一切。他最后的防线都被彻底冲破了,忘情地吻着雷霜,双手也不闲着,轻轻脱去她的衣衫。吻着她那天鹅一般的脖颈,将那洁白的、小小的、精致的**握在手中,含在口中。 屋外是海潮的声音,海风吹拂着椰树。乌云一点一点地褪去,露出被遮挡的、美丽的满月,皎洁而裸露地照耀在海平面之上。那遥远的火山,依旧喷射着迷茫的雾气。一只晚归的飞鸟,用闪电一样的速度,飞入旁边岛屿上大溶洞的洞穴中。一只小小的寄居蟹,拖着沉重的贝壳,钻入沙洞。一只熟透的椰子,从高高的树上坠下。热带妖冶的花朵,在晚风中悄然绽放。世间万物都在海潮中喘息,在跟随着海平面悸动,来回往复、经久不息。 雷霜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身上的少年。他那混合着痛苦和快感的脸庞是那样的严肃复杂,天神一般严肃的表情,融含着不满和满足。汗水顺着他健硕的肌肉,流了下来。当他终于累得停下来,趴在她肩头的时候,她觉得他离自己是那样的近。 欧阳云生疲惫地睁开眼睛,看看雷霜的脸庞道:“对不起,霜儿,我实在没有忍住。” 雷霜含羞笑了,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悄声道:“没关系”。 欧阳云生也释怀了,松口气道:“也对,现在你就不是我的未婚妻了,而是我的妻子。我们今后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雷霜点点头,坚定不移地道了一声:“嗯!” 从第二日起,欧阳云生便和左赞一起去割乳胶。雷霜也陪了他们几日。不过橡胶树林生长在大陆上,他们如果从白沙岛出发的话,需要凌晨三点左右就起床,然后划船到橡胶树林与左赞汇合。左赞教他们先用刀子割破橡胶树的树皮,再用玻璃瓶子收集那些从橡胶树树皮中流出来的纯白色的液体。在太阳出来之前,必须完成这一套规定动作。收获来的乳胶就卖给欧洲人和美国人,供他们制作医疗用品。欧阳云生怕雷霜辛苦,后来几日就不许她再去了。 欧阳云生渐渐和雷霜学会了一些印尼语,也常常和左赞到集市上去卖东西、买东西。有一日他问左赞,为什么这里的男人都要喝加盐的咖啡。左赞却回答他说,这里的男孩子从小都是要喝这种加盐的咖啡的。 欧阳云生见左赞拙嘴笨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他上了几次集市之后,才明白加盐的咖啡等于春药,这里的男人从小时候开始饮用这种咖啡,就是为了要应付自己众多的太太。弄清真相以后,欧阳云生暗暗叫苦,心想真是被左赞害苦了,冲着左赞的后脑勺就给了他一顿爆栗。左赞无辜地回过头来,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对于欧阳云生来说,这实在是生命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他每天早晨和左赞一起去收割乳胶,之后或陪着左赞去打鱼,或陪着左赞去集市。中午便回白沙岛,吃雷霜做的午饭。有的时候,也和雷霜一起,到左赞家去做。他教左赞和附近的一些小孩子学画画儿,还为左赞和他妈妈画了一幅素描的合影,作为纪念。有时也带雷霜到集市上去逛逛,买件衣服、买些生活的必需用品。若是呆在岛上,便四处探险。 他们坐船去了对面的榕树岛,躺在榕树下欣赏五彩缤纷的蜂鸟,还有各种巨型的说不出名字的鸟类。也一起到了那座火山的脚下,远远地在山脚下拾得了一块黄色的矿石。要么就一起携手去浮潜,离海面一米多深处,就是茂密的珊瑚丛,可以看到红色和蓝色的小丑鱼穿梭于其中。运气再好时,还能看到懒散的海龟和成群结队的海豚。 有一次欧阳云生觉得脚底碰触到一颗浑圆之物,便一猛子扎下大海去,将脚底之物摸上来一看,却是一颗美丽得不可方物的金色珍珠。他向左赞讨了根细绳,把珍珠钻了眼,给雷霜挂在脖子上。 左赞还教他如何识别砗磲,如何将砗磲制作成手链和项链。等到赚的钱多了,欧阳云生也买榴莲给雷霜。一开始两个人都嫌榴莲臭,后来发现榴莲闻起来臭,但味道却像西餐厅里的冰激凌。渐渐的,两个人都爱上了榴莲。 一日,欧阳云生和左赞在集市上兜售他们的砗磲首饰,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相对体面、身材粗壮的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左看右看,最后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在欧阳云生和左赞的摊位旁边坐下,铺了块丝绸在地上,掏出一块金锭来,摆在上面,也准备售卖物品。 欧阳云生见那丝绸是上好的苏绣,金锭更是明清时代的古物,一看就价值不菲,心中怀疑:一个印尼人的手中,怎么会有如此值钱的中国货? 这人显然是没做过生意,也不叫卖,也不标价,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心事重重地东张西望。欧阳云生心知,到这种鱼龙混杂的闹市售卖如此值钱之物,显然是不要命的危险之举,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他头都没回,就感到一些野兽一般的贪婪目光正向他们这边虎视眈眈地射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集市救险 豪掷金锭 欧阳云生见那人刚一来到集市,就被人盯上,心中暗暗替他着急,犹豫不决要不要帮他?如果帮他的话,自己本来也是身在异乡,毫无根基。此处民风彪悍,贸然出手的话,也许不仅救不了这人,还要搭上自己,连累左赞母子。如果不帮他的话,又和见死不救的雷栖梧有什么分别?一时间难以决断,好是忧愁。 只见越来越多的凶悍目光向这边投来,就来左赞这样木讷的小孩子都感觉到不对,他站起身来,对欧阳云生道:“我们回去吧!” 欧阳云生点点头,一边与左赞一起收拾东西,一边琢磨该怎样既帮到那人,又不殃及自己。 那人却丝毫不知危险,依旧心事重重地守着那枚金锭,面露愁苦之色,嘴角轻轻蠕动,想是在哼着什么歌曲,在为自己壮胆之余,顺带着抒发愁闷。 欧阳云生凝神一听,却是一首闽南小调,心中一动:心想,这就对了,他不是华侨,就是华人后裔,所以才会有苏绣丝绸和这金锭子。既然他也是中国人,那就不能不救,可是该如何救呢?想要既保住性命,又安然无恙地带走金锭,恐怕是不行了,必须舍弃一样! 主意已定,他走到那人身边,拍拍那人肩膀,显得与那人无比熟悉般,大声用汉语道:“喂,老兄,你也是中国人?” 那人吓了一跳,抬头看看他,也面露惊喜之色,用汉语道:“正是,这位兄弟也是华人?真是太好了!刚才我环顾这市场一圈,觉得只有坐在你们旁边最安心,于是就把摊子摆在了这里!看来我是选对地方了,也是咱二人有缘!”他说得兴奋,看看正在收拾东西的左赞,又失望道:“怎么,你们要走了吗?我多想能和你聊会儿天啊,要不你们多呆会儿再走,如果今天能卖掉这金锭子,我请你们吃饭喝咖啡可好?” 欧阳云生就算不回头,也知道那些豺狼认为自己率先下手了,他们正在缓慢地向这边围拢过来,手都插在衣服里,显然是握着兵器。一旦自己带这人离开,他们便会亮出家伙,大打出手了! 左赞不知他俩在说什么,看欧阳云生生不明就里,偏要往危险上靠,便急了,拉着欧阳云生的胳膊,用印尼话道:“我们还有急事,家里等着救命,快走!” 那人显然也懂印尼话,对欧阳云生道:“原来你们有急事,那快些走吧!明日上午我们还约在这里,我请你们吃东西!” 欧阳云生见他是如此良善且不谙世事之人,更决心要救他,索性将那金锭托起,左右观看。 那人道:“这是家中传下来之物,若不是我如今过不去的坎儿,也不会将这东西拿到市集上来变卖!” 欧阳云生见金锭乃成色极佳的纯金打造,呈肉骨头形状,拿在手中非常沉重,金锭正面记载有铭文:“永樂七年四月日西洋等處買到八成色金壹錠五十兩重”,明确说明该金是郑和第五次下西洋时所采购,显然是无价之宝!也不知此物为何没有被带回国内,反而留在了南洋,落在了这人的家族手中。 左赞急了,拉着欧阳云生道:“快走!快走!” 欧阳云生用蹩脚的印尼语对那人大声道:“这东西是假货,不值钱!真品我在中国见过!” 那人一愣,摇头用印尼语道:“不可能!这是我祖传之物,怎可能是假物?” 欧阳云生斩钉截铁道:“我说是假货就是假货!”忽然间双手一使劲,将这东西向扔铅球一样远远地抛了出去! 只见金光一闪,这东西被欧阳云生几乎扔出了十万八千里,一大群印尼人都追随着那金光,争先恐后地向金锭奔去! 那人大怒,愤慨道:“你干什么么?”朝着人群的方向喊道:“那是我的!”一边说一边就要窜出去,与那群印尼人争抢那金锭。 欧阳云生一手拾起地上的苏绣,一手拽住那人,低声用汉语道:“你要是还想要命的话,就赶紧跟我离开!”又冲左赞道:“左赞,快跑!我们先上船,回白沙岛,不要让这帮人跟上我们!” 左赞点点头,撒丫子就向自家的渔船跑去。 那人还要挣扎,欧阳云生道:“你朝那边好好看看!”只见那边已展开械斗,抢成一团,有人被打破了头,有人被咬下了耳朵,有人被砍下了手,血流成河、残肢横飞。 那人一下子怂了,不再和欧阳云生对抗,欧阳云生将他拖拽到船上,左赞驾驶着渔船,驶向了白沙岛。 那人在船上兀自浑身颤抖,欧阳云生用椰子壳盛了一勺淡水给他喝。他将水一饮而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什么都没了......” 欧阳云生心想:他一定是出身豪门之人,家道衰败,才沦落到来集市卖东西的地步,所以才这般没有经验和城府,若不是我,非得被那帮人生吞活剥了不可。于是问道:“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沦落至此?” 那人苦笑道:“我姓胡,叫胡友文,是天下最窝囊之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家里那些家产都被我败光了。后来我才发现,连我常去的那家典当行都在骗我。有人让我来集市试试,我就来了,只剩下这枚金锭,哪知惹下如此大的灾祸!” 欧阳云生叹道:“让你来集市的人才是在害你,他是看准你没有经验,借机想要你的命!” 那人面露痛苦的表情,摇头不信道:“不会的,他不会害我的!是他也不知道集市险恶!” 欧阳云生道:“也许吧!”一边说一边将那苏绣还给胡友文,苏绣刚才一直扔在地上,沾了尘土,欧阳云生将它扬起来的时候,闻到尘土的味道,大大打了个喷嚏,眼前画面回旋,却看到一名身材苗条、走路婀娜多姿的女子用这苏绣蒙了脸,挎着一只菜篮,走进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屋。 她走进屋子,便摘下蒙面的苏绣,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相貌无与伦比,只是右边下巴处长了一个大大的肉瘤,看上去显得狰狞恐怖。 欧阳云生一看到这女子,忍不住直哆嗦,原来她就是朱紫兰。 第一百五十三章:匹夫无罪 怀璧其罪 看到朱紫兰的欧阳云生吓出一身冷汗,他一把揪起胡友文的衣领,问道:“你家里还有一个女人?” 胡友文结结巴巴道:“你怎么知道?” 欧阳云生脸色凝重,严肃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胡友文见他来势汹汹,也顾不上质疑他,老老实实回答道:“她叫朱紫兰,三个月前,她来我家找我,说是我伯父生前的旧友。我伯父在中国t城逝世,留了遗嘱给我,让我去t城继承他的一所艺术学校。” 欧阳云生心中一动,问道:“你伯父叫什么名字?” 胡友文道:“我伯父叫胡安夫!” 欧阳云生松开他的衣领,瘫坐在船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胡友文,却目光空洞。他想:原来你是t城美专的创始人胡安夫的侄子,邢海楼在那里安安稳稳地坐着美专校长的位子。朱紫兰大老远的,来找你回去干什么?真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多半又是一个惊天的阴谋! 胡友文却小心翼翼道:“我总觉得你气质不一般,看来你还真不是一般人,我没去过中国大陆,那里肯定是个神奇的地方!” 欧阳云生道:“你是准备卖了金锭做路费,然后和朱紫兰一起到t城去继承你伯父的学校?” 胡友文摸摸头,叹道:“我还没出生,我伯父就去了中国大陆,我父亲为了照顾我祖父,留在了南洋。我根本没见过我伯父长什么样子,多年来,他也不同家父互通消息,我们等于断绝了关系。三个月前,朱紫兰突然找到我,拿了我伯父的遗嘱给我看。我对比了伯父走之前留下的笔迹,确定这遗嘱确实是他所写。这遗嘱言辞恳切,伯父说他没有子嗣,想让我到t城美专去,继承他的事业。就算当不上校长,也可以进校董会。我没本事,祖父和我父亲留给我的遗产都被人骗光了,仅剩的家产也都变卖干净了。正到了走投无路之际,朱紫兰让我到t城去,等于给了我一份工作。再说了,我也挺想去中国大陆看看的,毕竟我也是中国人嘛!” 欧阳云生冷笑道:“是朱紫兰让你到集市来卖金锭的?她显然是在害你性命!” 胡友文摇头道:“这倒不是,我没告诉她我有这东西。早晨我去典当行卖这金锭,嫌他们给的钱少。他们就说你可以去集市卖卖看,于是我就来了!想必是典当行的人知道他们一直骗我的事情被我知晓了,又恼恨我不肯低价把这金锭卖给他们,于是就故意支我来此!” 一边说一边擦擦汗,惊魂不定道:“明明是他们骗我在先,为了掩盖自己的不端,恨不得我横尸街头。这里的人心太黑了,不能再待下去了,得赶紧回中国大陆去!可是没了金锭,就等于没有旅费,我该如何到t城去继承伯父的美专呢?” 欧阳云生听他此言,心道:你还真不是一般地单纯,你以为大陆就人心善良了?我在t城,也算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就因为天赋异禀这一项,不知被人暗算谋害了多少次!可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幸亏我帮你扔了那金锭,否则以你的智商和阅历,恐怕现在连尸体也找不全了! 胡友文看看他,忽然间跳起来,充满期盼地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有办法送我回去是不是?假若我能回去,一定会重重谢你!” 他这一跳,差点将船晃倒,连坐赞都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欧阳云生看看他,心想:我自己都回不去,如何送你回去?嘴上却道:“我可以送你回去,不过,你要听我的话!” 胡友文高兴道:“好!没问题!别看你年纪小,气场是有的!我看你就觉得不俗,小老弟,你贵姓?” 欧阳云生道:“我姓杨!” 胡友文一边搓着手,一边讪讪道:“杨兄弟,你能不能‘救人就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把朱女士也带回大陆去!” 欧阳云生冷冷道:“她能来到这儿里,自然就能回去!哪里用得着我?” 胡友文不安道:“她为了来南洋寻我,染了恶疾,花光了所有的旅费,所以我才动了贩卖金锭的心。除了想套现后,做旅费外!也想帮她治病!” 欧阳云生道:“你说的恶疾就是她下巴上长的大毒瘤?” 胡友文惊诧得张大了嘴巴,奇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欧阳云生想起魏鋆、王莽等人,道:“周易八卦,你听过没有?我打小学过《易经》,可以推算出来!” 胡友文点头道:“听过,听过!我祖父就告诉过我,《易经》可推算出未来之事,小兄弟,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欧阳云生问道:“她是水土不服吗?为什么会生那大毒瘤?” 胡友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挺漂亮的女子,弄个大毒瘤在脸上,真是难为她了!好几次她都痛不欲生,想自尽,是我拦下了她!” 欧阳云生看看他不忍的样子,心道:看来这胡友文也爱上了朱紫兰,否则不会如此惋惜?一眼看到自己刚刚还给胡友文的苏绣丝绸,想起这是朱紫兰蒙面之物,连忙抽了回来,心想:我得再闻灰鉴宝,才知道朱紫兰究竟为什么要来找胡友文回去? 胡友文却会错了意,以为他喜欢这块苏绣,道:“杨兄弟,你若喜欢此物就送给你!” 欧阳云生问道:“这东西是朱紫兰的,还是你的?” 胡友文道:“是我的!朱紫兰向我讨块手绢儿遮面,我就找了这个送给她。后来我到集市去卖金锭,找不到大的布子包裹,就又偷偷拿了这东西。本想着卖完金锭再把这丝绸还给她,现在金锭没了,我身上只剩下这唯一的中国东西了!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命在,我就能回大陆去!” 欧阳云生间他刚才还愁云惨雾,瞬间又云淡风清了,心想:这兄弟还真是心大。一边想一边捏着苏绣一角,远远嗅去,他也不知道朱紫兰为什么会感染上毒瘤,生怕胡友文没洗干净这苏绣,把什么病菌传染给自己! 第一百五十四章:真假遗书 魔鬼狰狞 时光扭转,瞬间便切换到朱紫兰远在t城的破破烂烂的小屋,朱紫兰一身黑衣,脸色苍白,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冲着桌子上摆设的一个小小的灵牌,不住叩头。灵牌上是较为工整的张旭体,书写着:“周秀秀灵位”五字,显然是出于徐香之手。灵牌前是一个玻璃制成的荷兰水瓶,里面插着一枝玫瑰花,花朵鲜红、娇艳欲滴,最为怪异的是,玫瑰花茎上是又锋利又坚硬的玫瑰花刺,看起来比普通玫瑰花刺要长些。玫瑰花的两旁摆放着两个苹果,一块巧克力。 磕头结束,朱紫兰泪流满面,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轻声道:“秀秀,妈妈对不起你。你是好孩子,可是在世的时候,一天好日子都没过,希望你到了那边,不用再那么凄苦!妈妈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能去陪你,等妈妈办完尘世的这些烦心之事、为你报了仇,就去找你,好吗?” 朱紫兰的声音本来就极为娇媚动人,欧阳云生之所以只见过她一面,却一直对她记忆犹新。除了因为她气质高雅外,还因为她那天籁一般的美丽声音。如今她是满怀愧疚地对自己过世的女儿说出这样一番深情款款的话语,就算是铁石心肠之人也忍不住要断肠掉泪。更何况欧阳云生一直痛惜周秀秀的枉死,听朱紫兰在如此暗夜如此悲伤地说来,不禁心荡神摇,也快掉下泪来。 一时间爱屋及乌,因为对周秀秀的同情,欧阳云生对朱紫兰的怨恨也减轻了许多。他心想:松木晴子和霜儿分别看到一个疑似朱紫兰的女子杀人,先不说那女子未必真就是朱紫兰,就算真是朱紫兰,她杀的叶美娟、李丹二人都满手鲜血、罪大恶极,确实是该杀之人。至于她与邢海楼勾结一事,不知是她被哄骗、被逼迫所致,还是主观自愿?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弄清楚背后真相! 朱紫兰正在悼念女儿,忽然有人用极大的蛮力推门而入,不对,简直是破门而入,却是冷若冰霜的邢海楼。 邢海楼冲朱紫兰一摊左手,道:“把胡安夫的遗嘱交出来!” 欧阳云生心下一动:松木晴子说过,胡安夫曾经立下遗嘱,将t城美专校长的位子让周龙腾继承,为了尽快拥立周龙腾上位,所以叶美娟才与周龙腾合谋害死了患了糖尿病却浑然不知的胡安夫。但是胡友文刚刚又说,朱紫兰给他送来一份胡安夫让他回国去继承美专的遗书,确系真迹。那么叶美娟、周龙腾手中所持的显然是伪造的遗书,画面中邢海楼向朱紫兰索要的一定便是这份真迹!” 朱紫兰颤声道:“你帮助我杀死叶美娟,不是为了把周龙腾还给我,而是要我替你拿到叶美娟身上这份遗书真迹?” 邢海楼看着她冷笑道:“朱姐姐,像周龙腾这种世纪渣男,你还是尽快忘了他比较干净。我允许周龙腾拿着假遗书暂坐美专的位子,只不过是给自己铺路而已。等扫清一切障碍,美专校长的位子始终是我的,所以你手中的真遗书我一定要得到!” 欧阳云生心道:扫清一切障碍?邢海楼所指的这障碍中肯定也包括我!我与他结交多年,从未发现他恶毒阴损得令人发指,我鼻子虽好,眼真是瞎啊! 朱紫兰咬咬牙道:“好,真遗书可以给你!但是,你要说清楚,我女儿究竟是怎么死的?” 邢海楼皮笑肉不笑道:“巡捕房的毛斯理早就得出结论了,周秀秀是被她的亲生父亲周龙腾活活掐死的!欧阳云生在临跑路前,也透露过,周龙腾曾经亲口承认是他自己掐死了他的女儿!你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欧阳云生?” 朱紫兰若有所思道:“欧阳云生人很单纯,不会说谎。也许真是周龙腾掐死了秀秀,但是虎毒不食子,应该当时他神志不清,被人操控着才做出如此有丧天伦之事!” 邢海楼笑道:“你怀疑是我控制了他?” 朱紫兰恨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勾引周龙腾的那个日本女人,也是你的情人!她还会催眠之术,是你让她给周龙腾催了眠,周龙腾才会行凶,你才是杀死秀秀的真正凶手!” 邢海楼笑道:“朱姐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和周龙腾好过的女人,我会真得要吗?不会,我嫌脏!”他说这番话时,声音抑扬顿挫、语速慢条斯理,在如此凄惶的暗夜说来,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欧阳云生情不自禁地想到简纹,心想:邢海楼一直认为简纹是我的女人,这次简纹为了我闹得满城风雨,显然是没给邢海楼留脸面,不知我不在时,邢海楼会如何对待她。一想到这里,便坐卧不宁,恨不得马上回t城去! 只听画面中邢海楼笑道:“事到如今,我就把真相都告诉你吧!你的女儿被来自隋朝的女鬼附了身,带着那镇墓兽要去咬周龙腾。周龙腾吓得神志不清,又为了自保,就掐死了周秀秀。可怜你的女儿,再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就被她的亲爹要了性命!” 朱紫兰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道:“隋朝的女鬼怎么会找到我的女儿,一定是你,你不知靠什么妖术,趋神弄鬼?你要周龙腾给你让位,有的是办法,干嘛要赔上我女儿的性命?” 邢海楼道:“怪就怪,那女鬼死的时候九岁,而你女儿也九岁!有人在女鬼的墓中下了诅咒,这女鬼无论如何投胎,都活不过九岁;如若将灵魂附体,也只能附在九岁女童的身上。那女鬼被别有居心之人叫醒,来阳间找给她下咒的人报仇。我给她引了路,让她方便时可以先附身在你女儿的肉体中!” 朱紫兰叹道:“原来你才是真正的魔鬼!”话音未落,忽然将一根玫瑰花刺又准确又迅速地刺向邢海楼。她动作快,花刺在邢海楼脖子上划了一道细痕,沾上了一丝血迹,但没有扎进他的脖颈。邢海楼先是一个闪躲,又是一个反手,将玫瑰花刺刺进朱紫兰的右边下巴...... 第一百五十五章:生死一心 夫复何求 朱紫兰觉得下巴又痛又痒,倒退几步,退到门口处,伸手想要把花刺拔出来。那花刺却像融进了肉中一样,根本了无痕迹。 邢海楼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她,用无比阴森恐怖的温柔声音道:“朱姐姐,我劝你还是把遗书交给我吧!若是我不给你解药,你会很痛苦、很痛苦的!” 朱紫兰满头是汗道:“花刺是我趁你不备,从拜祭我女儿的玫瑰花上揪下来的!上面并没有毒,只要我去找徐香,就可以拔出来,并没有什么大碍!” 邢海楼面目狰狞道:“花刺上本来没毒,不过你可能忘了,刚才你用那花刺划伤了我,沾上了我的血液。我之所以可以趋神弄鬼,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一会儿你就明白了,我为了今天付出了什么?还有,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找徐香!他不但治不好你,还会嫌弃你,就像周龙腾嫌弃你那样,绝无商量!他可以在你的生命中完全消失,你被前夫抛弃、没了女儿,又吓走了情人,从此只有孤独终老一条路可走!想想我都替你难过!” 朱紫兰道:“好,我把遗书给你!”忽然间使劲一开门,逃出了屋外,消失在夜色中。 邢海楼对看着茫茫夜色,一点儿都不着急,自言自语道:“逃跑也没用,你早晚会回来找我!” 朱紫兰拼命向徐香的牙医诊所跑去,不停地用手抚摸下巴,肯定是难受至极,才会这样。当她终于跑到徐香的牙医诊所外面的时候,只见屋中还亮着灯光,徐香正低着头清洗医疗器具,并未看到自己。 朱紫兰正要推门进去,忽然间透过玻璃窗,看到屋中的的一面镜子上映出一个容颜憔悴慌张的女子,面目虽姣好,但是下巴处却生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又红又肿的肉瘤,看起来是那么的恶心和恐怖。 朱紫兰明白镜中之人就是自己,想起邢海楼说的话,痛不欲生,将伸出去要敲门的手又缩了回来。她看看一身利落、潇洒倜傥的徐香,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再次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欧阳云生从画面中醒来,心想:看来朱紫兰就是因为这毒瘤,才不告而别,离开了t城。她宁愿让徐香恨他、对她失望,也不愿将自己丑陋的一面展示给徐香;徐香却因为她的离去而自暴自弃。这两个都是痴人,只是苍天捉弄,没有让朱紫兰在认识周龙腾之前先认识徐香!也不知在朱紫兰的心中,是更爱那先入为主却薄情寡义的周龙腾,还是更爱这迟到的徐香? 忽听左赞用印尼语道:“到了!” 欧阳云生抬头一看,果然白沙岛就在前方。他对胡友文道:“你先上岛去吃些饭!我妻子是医生,我会带她去给朱紫兰看病!” 胡友文惊喜道:“杨兄弟,你真是好人!” 欧阳云生叹道:“都是中国人,不必气!” 雷霜见欧阳云生带了个外人上岛,吃了一惊。欧阳云生把她拉到一旁,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告诉她,雷霜点点头,忙给三人准备饭菜。 饭后,欧阳云生让左赞和胡友文在屋中休息,自己和雷霜来到椰树下,把通过闻灰鉴宝看到的一切悄悄说给雷霜听,并询问该如何救治朱紫兰。雷霜沉吟道:“我不相信神鬼之说,我觉得是邢海楼的血液里沾染了什么,才会让朱紫兰长出毒瘤来?可是为什么他本人却没事?”一句话提醒了欧阳云生,他想简纹和他生活在一起,不知会不会感染上这种东西? 雷霜不知他在想什么,道:“现在我缺乏设备,就算见到朱紫兰,也没办法替她化验。我们如今的环境缺医少药,肯定医不好她。最好的办法是......”雷霜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犹豫不决,显然是不知该如何抉择? 欧阳云生替她说道:“你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返回中国大陆,找医生替她治疗?” 雷霜叹气道:“她这种病症,恐怕也只有医生侠盗团帮得了她!可是,可是......” 欧阳云生小心翼翼替她把话补充完整道:“可是你不愿返回大陆!霜儿,我也不愿回去!” 雷霜摇头道:“此事牵扯重大,若不知道也罢,既然知道了,就得回去解决这一切,我们不能这么自私!” 欧阳云生将她搂在怀中,道:“没错,我也这样想。朱紫兰虽然杀了人,但是看样子她并不是真正的恶人!邢海楼几乎成魔,我们必须回去控制他继续害人!霜儿,我二人生死一心,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雷霜双目含泪,点头道:“正是!我养父母死后,一直是徐香照顾我,他深爱朱紫兰,我不能因为沉湎于自己的幸福,就不管他的感受!还有简小姐,她生活在邢海楼身边,简直是太危险了!” 欧阳云生在她额头吻了一下,道:“我的妻子如此大度、善解人意,我欧阳云生夫复何求?” 雷霜在他怀中垂泪道:“医生侠盗团救人为本,虽然我亲生父亲变节了,但我们始终不能见死不救!若是舍下对我们好的人在一边受苦受难,无论我们再逍遥自在,都不是真正的幸福!” 欧阳云生赞许道:“正是!这样吧,我们先去见见朱紫兰,然后再商量如何返回大陆!” 欧阳云生再见到朱紫兰时,见她一身粗布衣衫,瘦得形销骨立,但依旧是气质典雅,因为带着面纱,只露出美丽的眼睛,看上去一点儿都让人恨不起来! 欧阳云生叹道:“朱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朱紫兰用她那倾国倾城的美好声音道:“欧阳兄弟,我知道你心中恨我,对我充满怀疑。不过,我二人在印尼还能相见,实在是有缘得很!”她又用那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看雷霜道:“你就是徐香常常提到的霜儿吧!你真好,这时间恐怕也只有比配得上我家欧阳兄弟!” 雷霜爱意无限地看了欧阳云生一眼,道:“我只是运气好而已,才能与他在一起!我也配不上他!” 欧阳云生道:“朱姐姐,我们想要帮助你,治好你的病,所以你要把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遇人不淑 步步为魔 朱紫兰听欧阳云生如此说来,非常气愤,向胡友文怒目而视道:“是你将我生病之事告诉他们的?” 胡友文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什么都没说,是这位杨兄弟太聪明,他未卜先知,什么都能猜得到!” 欧阳云生道:“朱姐姐,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我闻灰鉴宝,早在画面中看到你的病症。不过你放心,我尊重你的隐私,除了霜儿,我不会再说与他人知道!” 朱紫兰伸手隔着面纱,摸摸自己的右边脸颊。她显然是极其自尊自爱、在意自己容颜之人,实在不愿别人看见自己丑陋的样子!她冷冷道:“我不用你们医治我!” 欧阳云生道:“朱姐姐,你一直是我最敬重的姐姐,但你显然与我、与徐香都太过隔心!你自尊心强、顾虑多、隐藏深、思维偏激、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不肯在人前显露半分,把包括徐香和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看扁了!你以为我们是来嘲笑讥讽你的,是来幸灾乐祸的?不是,我感念儿时之谊、霜儿感念徐香照顾之恩,这次是想来帮助你的!” 朱紫兰双目含泪,凄楚道:“我女儿没了,自己也将命不久矣,你们又何苦救我?你们只要将胡先生和真遗嘱带回t城,拆穿邢海楼的阴谋,让胡先生继承美专,就算是为我和秀秀报了仇!” 欧阳云生看了胡友文一眼,道:“你将他卷入这漩涡,只是为了打击邢海楼,为你和你女儿报仇,你实在是太自私了!你突然失踪,连说都不跟爱你至深的徐香说一声,又实在是太薄情了!按道理,对你这种自私又无情之人,我们真不该帮你!不过我被人莫名送入水牢,险些丧命;又家破人亡,卷入这圈套之中,实在是不能就这样算了!你愿意自我放逐是你的事,但在临死之前,你一定要向我解释清你为什么要与邢海楼为伍?你与他一起到底做了多少坏事?” 他这段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和朱紫兰算账,实际上是借着这番重话,故意激将起朱紫兰的复仇之心,阻挡其求死之意,鼓励她积极医治脸上的恶瘤。 朱紫兰泪眼朦胧,抽泣道:“欧阳兄弟,难为你曾经把我当姐姐,我实在是不配!至于徐香,我一秋扇见捐之人、人老色衰,更加配不上他!” 欧阳云生颇为痛心道:“你知道徐香有多爱你吗?你走之后,他自暴自弃,连给人看牙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怕你回来找不到他,不肯离开那片市井,整天靠打麻将、喝酒麻醉自己。你就如此将他扔下,对得起他吗? 朱紫兰道:“就算我脸上的恶瘤消失,相貌宛若从前。但我与邢海楼一起,做了这些坏事,已步步为魔,不可能再配得上徐香!” 欧阳云生急道:“你究竟都做了什么?” 朱紫兰道:“我与邢海楼也是故人,在h省时,他父亲与我父亲的关系颇近。可是就算这样老铁的关系,在你父亲侵吞他家财产之时,他父亲都没有来求助我父亲!” 她声音悦耳、口齿伶俐,虽然这番话‘父亲来、父亲去’,说得和绕口令一般,但欧阳云生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道:“你是说当年我父亲想要谋夺刑伯父的家产,他宁愿来求我一个小孩子想办法,也不愿去找你的父亲朱高官想办法,从中说和,这是为什么?” 朱紫兰道:“后来我父亲问过刑伯父,他说;‘他宁愿散尽家财,也不愿让我父亲因为此事得罪了欧阳大帅,影响了将来的仕途!’我父亲听完此话,非常感动,与刑伯父暗中交往更密。后来我与周龙腾私奔离家,在t城偶遇邢海楼,才得知原来他也是美专的校董。他告诉我周龙腾与美专的某位女老师有染,还为我出钱治病。但是碍于周龙腾是美专校长,所以我们没有对外公开我二人是旧识的关系。与你相遇后,我知道你二人虽为好友,但是旧怨也深,就没有将这一切说破。” 欧阳云生问道:“是他指使你杀了叶美娟?朱姐姐,你好糊涂!他是把你当做了一步步上位的工具!” 朱紫兰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不过,叶美娟是当代王婆、拆人婚姻,确实该杀,我到现在也不后悔亲手将她杀死!” 欧阳云生纳闷道:“叶美娟身材高大壮硕,起码顶你两个!你如此瘦弱,还顽疾缠身,又如何杀得了她?还有,据巡捕房的毛斯理警长说,叶美娟是死于插入脖颈之中的玫瑰花刺。你是如何想到要用玫瑰花刺杀人的?” 朱紫兰苦笑道:“邢海楼给我的身体里注射一种药剂,注射了之后,我就很有精神、力大无穷!” 欧阳云生揪心地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 朱紫兰双眸中星光点点,继续道:“至于用玫瑰花刺杀人,却我想出来的主意!我见秀秀卖花,偶尔花刺会扎到手,花刺没入肉中,便没了痕迹,于是就想到可以将花刺浸泡在有毒的液体中,让叶美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欧阳云生道:“那你又是如何处理她的尸体的?叶美娟的尸体为什么会在t城美专的第二特藏室中?她人都死了,你还费这么大周折干嘛!为什么她的脖颈处还有镇墓兽的齿痕?” 朱紫兰道:“叶美娟的尸体是邢海楼处理的!当时他在屋外接应我,我杀人后,就把尸体交给他!至于刑海楼为什么要将叶美娟的尸体放入第二特藏室,我也不得而知!我猜测是,邢海楼可以驱魔弄鬼,他是在用死尸的血液喂养那镇墓兽。而且他还引导一个隋朝的女鬼附在我女儿身上,害了我女儿的性命,他才是杀害我女儿的罪魁祸首!” 欧阳云生不解道:“他是如何获得这驱魔弄鬼的本领的?” 朱紫兰道:“我也不知道,后来他又把t城福利院院长李丹的恶行告诉我,我忿恨戕害儿童之人,于是便杀了李丹!” 雷霜大惊,道:“原来杀死李院长的人是你?”雷霜虽然见过朱紫兰的面貌,但是朱紫兰此时因为生着恶瘤,一直带着面纱,所以雷霜刚才并未认出她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印尼富豪 仆役登门 朱紫兰冷冷道:“李丹死有余辜,怎么,你还替她惋惜吗?” 雷霜摇头道:“当然不是,李丹确实该杀,我也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不过,那日你杀人的凶残我亲眼目睹,徐香如此善良的一个人,你绝非他的良配!” 朱紫兰冷笑道:“谁说要和他在一起了?”转瞬又隔着面纱,摸着自己下巴上的毒瘤黯然道:“我恐怕在这世上也没有几天活头儿了!” 胡友文听着这一切,似懂非懂,惊恐地睁大眼睛,望着自己家中这帮奇奇怪怪的人。一阵突兀的砰砰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大跳,他脸色苍白,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小眼睛咕噜咕噜乱转,结结巴巴问道:“不知谁来了,我该怎么办?” 欧阳云生压低声音道:“没事的,你镇定些,去开门,如果来人问我们是谁,就说是你的朋友!” 胡友文点头道:“奥”,走过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三位身穿传统印尼仆役服饰的男人,都是皮肤黝黑,但衣着却极为干净华贵,看起来像是豪门贵族的高级侍从。中间一位上手中端着一只锦盒,上前一步,向屋中环顾一周,操着流利的汉语道:“请问哪位是胡友文先生?” 胡友文胆小,不知这些人找自己干什么,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是胡友文,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打开锦盒的盖子,只见亮晃晃的黄金色将整个屋子都照耀得金灿灿的,正是胡友文在集市上被抢的那枚金锭。金锭背面冲上,看不清正面字迹。欧阳云生猜测,这人故意将金锭背面朝上放入盒中,目的是考认失主。那串字迹极长,印尼人会汉语的很少,抢走金锭的人十有八九说不出这汉字,能真正一字不漏地说出这串汉字的,恐怕就是金锭真正的主人了! 果然听那人道:“胡先生,我叫阿东,请问这枚金锭是不是您的?” 胡友文虽然刚刚才认识欧阳云生,但是非常依赖他,便回头望向他。阿东察言观色,也将目光投向欧阳云生,欧阳云生没办法,走到门口,对阿东道:“阿东先生,我是胡友文先生的朋友,名字叫杨云生。胡先生的金锭是祖传之物,上面刻有‘永樂七年四月日西洋等處買到八成色金壹錠五十兩重’,不知对也不对?” 阿东笑了,道:“不错!您确定只是胡友文先生的朋友?” 欧阳云生知道他心存怀疑,便道:“我这朋友糊里糊涂,虽是家传之物,也不甚了解。我略懂些文物,所以那字记得清楚!不知阿东先生从何处得来此物?” 阿东道:“这金锭是我家主人购得的!我家主人购置此物,倒不是稀罕这东西,而是认出这物件乃是他家故人之物,所以命我来找寻失主。” 胡友文踌躇道:“自从我家落魄以后,已经没什么有钱的故人了!家父也没曾提过,认识什么大富之家!” 阿东笑道:“这个胡先生不用担心,明日晚上我家主人宴请宾,诚邀胡先生前往,到时您与我家主人见面叙旧,也许您就想起渊源来了!” 胡友文犹豫道:“这个,这个......”他不知该如何决断,目光转向欧阳云生,似是在求救。 阿东也看看欧阳云生,又看看左赞、雷霜和朱紫兰道:“胡先生,我家主人说了,可以带朋友去,想带几位都行!” 胡友文搓着手道:“那好!那好!” 欧阳云生插嘴道:“你家主人贵姓?” 阿东毕恭毕敬道:“我家主人姓陈,明日晚上七点,我派车来接各位!我家主人还说了,若阁下真是金锭的主人,他会将金锭物归原主的!告辞!”一边说一边将锦盒的盒盖盖好,带着他的左右手下离开了。 胡友文问欧阳云生道:“明天我们真得去吗?” 欧阳云生瞪他一眼道:“是你答应得人家,又怎能不去?还把我们都拽了上!” 胡友文道:“杨兄弟,咱俩如此有缘,你当然得陪我去!还有雷姑娘、朱女士,我们一并去!还有,我没听错吧,那个阿东说会把金锭还给我!” 欧阳云生摇头道:“没听错,但是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算这富豪再有钱,也不会买了如此值钱之物,只为了归还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这其中肯定有事!” 胡友文瞠目结舌道:“对呀!所以杨兄弟,你一定要陪我同去!” 欧阳云生还没回答,雷霜却抢着插嘴道:“我也去!” 欧阳云生看看雷霜,不知她是何用意。 雷霜道:“我们又想不出回中国的办法,我估计这姓陈的富豪可以帮到我们!你虽会些印尼语,但是毕竟不精,我陪你去,也好有个照应!” 欧阳云生望着她道:“你愿意回去?” 雷霜道:“那个邢海楼如此阴损歹毒,我也担心简小姐,所以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欧阳云生听她此言,非常感动,心想:霜儿知道我担心简纹,所以才着急回去!这番深情厚义,我一定不能辜负!未来不论有多凶险,我二人都在一起,该渡劫便渡劫、该患难便患难,绝不分开!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 朱紫兰道:“我现在这幅鬼样子,自然不去!” 胡友文道:“那个姓陈的有钱人就算归还我金锭,我也不要。杨兄弟说得对,那东西就是个祸害!雷姑娘说得也对,我只向他借些钱,够我们回中国大陆和给朱女士治病就行!” 朱紫兰不相信道:“我如今恶疾缠身、面目可憎,而且正如这位雷姑娘所说,素来嗜血凶残,你还愿意救我?” 胡友文诚恳道:“你是不幸之人,我当然要帮助你!而且你也一直在帮我,如果没有你,我也拿不到我伯父留给我的遗嘱。” 朱紫兰道:“我千里送遗书,又没安什么好心,你不用谢我!” 胡友文道:“我脑子慢,你们刚才的谈话我听了个大概,我觉得你只是一直被恶人利用而已,我不怪你!t城我是一定要回的,继承不继承财产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看看我伯父生前建立的学校!” 欧阳云生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说得对!我们一起回去!管那姓陈的什么目的,我们都陪你参加明晚的鸿门宴!” 第一百五十八章:钟馗嫁妹 双生金锭 第二天晚上七点,阿东果然派了豪车来接胡友文和欧阳云生等人。朱紫兰不去,欧阳云生不想让左赞参与到这件事中来,所以没带左赞去。最后赴宴的只有胡友文、欧阳云生和雷霜三人。 陈先生虽然豪富,但这次宴会比起简义为欧阳云生接风那次,无论硬件还是排场都逊色得多。最为抢眼的是大厅正中挂着的一幅巨型的《钟馗嫁妹》的画作,这画作虽然取材于古代民间传说,却是用西洋油画的技法描摹而出。画中骑驴的钟馗豹头环眼、络腮胡须、举着宝剑、踩着小鬼;五个形态各异的小鬼,或牵驴、或打伞、或挑担、或打着灯笼,再外加一个鬼头儿;轿子中用红盖头遮面的新娘是钟馗的妹妹。不知为什么就令欧阳云生想起了简纹送给自己的那幅画中的突然消失的新娘,还有连尸体都丢了的花小柔。 欧阳云生知道《钟馗嫁妹》是昆剧中的传统戏目,讲的是因为丑陋虽中举却不第的撞阶而死,死后被封为驱邪斩祟将军。化鬼的钟馗为报答曾资助他、厚葬他的恩人杜平,亲自将妹妹嫁给杜平的故事。这是一折鬼戏,就算这陈先生再不懂中国的历史和文化,也不该将这幅作品挂在自己的厅正中,除非他是想要强调自己有报恩之心? 正在思前想后,一位上身穿着描着金纹银花的长袖巴迪衬衫(印尼传统服饰),下着深色裤子;梳着背头、肤色焦黄的消瘦中年男子背着手下楼,他生着一双鱼泡眼,眼皮浮肿、眼圈发黑,显然是长年休息不好。他身后跟着阿东,阿东手里捧着一只大大的金色托盘,托盘中盛着两只花纹颜色都完全一样的锦盒。正是胡友文用来装金锭的锦盒。 欧阳云生心想:看情形,这穿着隆重之人一定就是那神秘的陈先生了。他为什么有两只相同的锦盒,莫非这金锭是一对? 果然阿东快走两步,将那人引到胡友文与欧阳云生面前,介绍道:“家主,这位是胡友文胡先生,另一位是他的朋友杨云生杨先生。” 那陈先生与胡友文握手道:“胡先生,我叫陈泽琛,失敬失敬!” 胡友文瞪大他那几乎睁不开的小眼睛,一头雾水地伸出汗涔涔的手去与陈泽琛握手,嘴里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陈泽琛道:“我刚从旧港(印尼地名)搬到美岛(印尼地名,欧阳云生现在所居之地的名称)不久,这么快就找到故人,真是荣幸!” 胡友文又奇怪又紧张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故人?我们都没见过面!” 陈泽琛笑道:“胡先生问得极有道理”一边说一边将两只盒子同时打开,只见金光耀眼,两只盒子中装着同款的一模一样的金锭,这次金锭正面冲上放置,上面都写着“永樂七年四月日西洋等處買到八成色金壹錠五十兩重”的字样。 胡友文挠挠头道:“原来,原来,你也有一枚同样的金锭,也是祖传之物?” 陈泽琛道:“正是,胡兄可知道这金锭的来历?” 胡友文道:“一点儿都不知道!不怕陈先生笑话,我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才到集市上去卖这金锭,若非杨兄弟搭救,险些丢了性命!” 陈泽琛看看杨云生道:“杨兄弟也是华侨?” 欧阳云生道:“不是,我是跑船的,本想到集市逛逛,捎些南洋货品带回中华,没想到遇到胡先生有危险,便出手救了胡先生。其实也算不上是救,当时有很多拿着兵器的本地人围攻我们,想抢这金锭。我看寡不敌众,就将这金锭往人堆里一扔,然后拉着胡先生跑了!” 陈泽琛抚掌笑道:“算救,这若不算救,那什么才算救呢?依我看,杨先生这一丢简直太妙了,不仅保全了胡兄弟的性命,还让我找到了救命恩人,真是一举两得!” 三个人都笑了,胡友文问道:“请问陈先生可知这金锭是何来历?” 陈泽琛正色道:“略知一二,事情需要追溯到明朝初年了。当年鄙人先祖与胡兄先祖都是随从三宝爷郑和下西洋的船工,二人一路照应,情同兄弟。到了印度尼西亚的旧港时,鄙祖生了重病,需要下船治疗,不能再继续随船前行。胡兄先祖不放心鄙祖独留异乡,为了义气二字也留了下来。三宝爷感念二人情谊,便一人赏赐了一枚金锭。在胡兄先祖的照的悉心照料下,鄙祖得以痊愈。后来,鄙祖与胡兄先祖都在印尼扎根,胡兄家族一脉逐渐牵往这印尼美岛,我家却依旧留在旧港。因为年代久远,渐渐失散,这段家族之间的友谊也逐渐被遗忘。我若不是不久前找到了鄙祖的手记和这枚金锭,也对这段往事毫不知情。” 胡友文不禁唏嘘道:“杨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祖上又是陈先生祖上的救命恩人,我们在此相聚,实在是缘分和命中注定!” 陈泽琛眼神中闪过一丝诡异,旋即笑道:“没错!胡兄弟说得太好了,看来我是没白挂这提醒我时刻报恩的《钟馗嫁妹》图。” 欧阳云生擅于察言观色,陈泽琛刚才的那神秘眼神让他产生了怀疑。 只听胡友文道:“陈先生太气了,就算是我家祖上对陈家有恩,也是好几百年之前的事了!陈先生又何必铭记在心,还专程为我从旧港迁到美岛?” 欧阳云生心道:胡友文说得没错,虽然‘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道理不错,可是这陈泽琛如此大费周章地报一个几百年前的恩惠,恐怕有点儿...有点儿奇怪!陈泽琛刚才的眼神颇为吊诡,不知里面藏着什么玄机?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佳!不过想来想去、看来看去,也没什么疑点。陈泽琛富得流油,我们几个却穷得叮当响,他也不缺奴仆,难道把我们骗来要我们性命吗?似乎也没这个必要! 想着想着,欧阳云生眼睛扫到那两枚金锭,心中一动,道:“陈先生,我能不能仔细看看这金锭?” 第一百五十九章:海贼王者 全歼海盗 陈泽琛一愣,道:“可以!” 欧阳云生也分不清哪枚金锭是胡友文,哪枚是陈泽琛的,正在思考该拿哪枚? 陈泽琛像猜出他的心意一般,指着左边盒子中的一枚道:“这枚是胡先生的!” 欧阳云生点点头,将左边盒子中的金锭拿出,放在鼻下,深深一嗅,时光穿梭,转瞬来到一片夜间的漆黑海域。 海上一艘灯火通明的木制大船,长达150米左右,宽达15米左右,八层楼高。船艏正面有威武的虎头浮雕,两舷侧前部有庄严的飞龙浮雕和彩绘,后部有凤凰彩绘,艉部板上方绘有展翅欲飞的大鹏鸟。大船周围,是数十艘其他型号的船舰,众星捧月般形成一只“特混舰队”。欧阳云生喜欢看科学杂志和《国家地理》,知道这船只和舰队的雄浑魁梧早已超越哥伦布等人的探险船队,应该是郑和下西洋时用的宝船和船队。 一个彪悍黝黑的年轻汉子驾着一艘小舟满帆快速驶向大船,迅捷登船,他官阶看来不低,守船的卫兵都向他行礼。那人径直上了二楼,只见一高大英伟之人站在灯下,正在研究印尼的地图。这人生得眉目分明、耳白过面、齿如编贝,甚是威仪伟岸、目光炯炯、英气逼人。 刚进来那人行礼道:“宝爷!” 欧阳云生心中一动:郑和小名三宝,后世都爱以“三宝”之名称呼他,此人一定就是郑和无疑! 郑和看了看刚刚进来之人,道:“胡坚,此行可顺利?”声音洪亮、不怒自威。 欧阳云生想:这人也姓胡,莫非就是胡友文明代的祖先? 胡坚道:“宝爷,一切顺利。那海盗的匪首陈祖义收下了那一对金锭,答应投降,还写了封降书给您!” 欧阳云生心下一动,怎么这海盗的头子倒姓陈,不知和陈泽琛有没有关系? 郑和微笑道:“拿降书来!” 胡坚递上一封书信,郑和打开读过,笑道:“此事你怎么看?” 胡坚道:“我看那陈祖义的阵仗极大,人也狡黠傲气,不会如此轻易地投降。宝爷,我怀疑其中有诈!” 郑和笑道:“我也这样想!他诈降也好,我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我今日在岸上听当地百姓说,这陈祖义是广东人,从洪武年间就开始就纠集同伙,在海上横行霸道,抢劫过往的商船,杀人劫货,无恶不作,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他了!放蛟入海,倒不如斩草除根! 胡坚道:“宝爷准备如何部署此役?” 郑和眉头微蹙,思考了一会儿,道:“胡坚,你俯耳过来!” 胡坚凑到郑和身侧,郑和对他悄声说了些话语,胡坚点头退下。 画面转换,漆黑的海上,十几艘海盗船只正悄悄地驶向郑和的船队。海盗船前低后高、行驶灵活、跑得飞快。船上一额头宽大、长着鱼泡眼、身披黑色披风之人,正握紧手中锋利的匕首,两只贪婪的眼睛盯着那郑和所乘的那座高大瑰丽的宝船,他就是海盗的首领陈祖义。 当他的海盗船靠近郑和船队之时,忽然间大船桅杆上一盏红灯高高升起,接着是一片灯笼火把,将海面照得通亮。海盗船被大船和其余舰船包围,数不清的弓箭和手持武器的明朝兵士纷涌而来,。不到一个时辰,陈祖义的海盗团就被全部歼灭,陈祖义做了俘虏。 郑和一鼓作气,又将陈祖义在旧港的老巢也端掉了。抄家时却只搜到一枚金锭,另一枚不知去向。无论胡坚如何拷问,陈祖义就是不说,最后干脆咬舌自尽。郑和当下表示不再追查那枚金锭的下落,释放了陈祖义的妻妾儿女,将找到的一枚赏赐给了胡坚。 欧阳云生还想再看下去,却被很大的一股外力推醒,只见胡友文满脸担心地望着他,关切地问道:“杨兄弟,你怎么了,捧着这金锭已经发呆很久了?这金锭有什么问题吗?哪里不舒服吗?” 欧阳云生摇摇头,看看满脸狐疑的陈泽琛,双手将金锭捧着递还。道:“不好意思,陈先生,在下失礼了!” 陈泽琛眨眨鱼泡眼,试探着问道:“不妨事!我听阿东说了,杨先生是古董行家。我看杨先生捧着这金锭看了许久,不知看出了什么?” 欧阳云生道:“没什么,只看出这的确是如假包换的三宝爷留下的金锭,是绝世奇珍!” 陈泽琛不悦道:“那是自然,难道杨兄弟怕我用假的金锭欺骗胡先生?我看没这个必要吧,如果我要用假的金锭来骗你们,又何必请你们来?” 欧阳云生摇头道:“杨某绝不是此意,胡先生的金锭是在下扔出的,胡先生也肯定了在下的做法。陈先生又花钱买下这金锭,所以这两枚金锭都是陈先生的!我看了这许久,是感叹金锭的做工精良,叹为观止,并无他意!” 陈泽琛点头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了杨先生,不过我也绝不能觊觎恩人家的东西!今日请二位来赴宴,就是想与胡先生叙叙旧,顺便把金锭还给胡先生的!” 胡友文听他此言,连忙摆手道:“不用了,杨兄弟说得对!陈先生既已付钱,那这金锭就是你的!我准备回中国大陆去看看,带着这东西也是累赘。只是我缺乏回去的路费,陈先生能不能资助我些许?胡某不胜感激!” 陈泽琛一愣,却看着欧阳云生问胡友文道:“你准备回中国大陆?” 欧阳云生心想:他肯定是认为我想骗胡友文的钱才撺掇他回中国大陆。话又说回来了,这陈先生也奇怪得很。看他的长相虽然与那海盗头子陈祖义生得不太像,但是那标志性的鱼泡眼又证明了他肯定与陈祖义有关,传了这么多代了,不像也很正常!不过,如果他真是陈祖义的后人的话,那么他刚才说的那一番报恩之言就是骗局。他家和胡友文家哪里是有恩,简直是有仇!那枚不见的金锭他又是如何找回的?他把胡友文和我们都弄到他家来,究竟想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章:桑树少年 夜半托梦 只听陈泽琛道:“我听阿东说了,胡先生如今生活潦倒,要这金锭也无用!这样好了,我给你足够你足够的钱回中国大陆,这金锭我就收下了!时间也不早了,晚宴早就做好多时,我们入座吧!” 欧阳云生插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陈先生能否应允?” 陈泽琛早已看出胡友文并无城府,一切都听欧阳云生的。欧阳云生来历不明、稀奇古怪,便略带防备地说:“杨先生请讲!” 欧阳云生道:“我想看看陈先生的那枚金锭!” 陈泽琛脸色阴晴不定,尴尬道:“那本来就是一模一样的两枚金锭,杨先生已经抱着胡兄的那枚看了许久,还有必要再反复查看鄙人这枚吗?” 欧阳云生道:“有必要,我想看看这两枚金锭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全相同?” 陈泽琛面露煞气,强忍着怒火道:“我认为没有必要,杨兄弟是仍然不信我,还是拿我当消遣?” 胡友文见他二人剑拔弩张、气氛吃紧,便拉住欧阳云生劝说道:“不要再痴缠陈先生了,我们吃饭,吃饭!” 欧阳云生心道:这姓陈的也不知捣什么鬼,不试探不知道,原来他如此害怕我看他的金锭。事情绝不是他讲述的那个样子,这里充满了危险,我们也许又掉进了坑里。于是道:“也罢,不看就不看,陈先生不要动怒!” 陈泽琛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面色稍和道:“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一切已经商量妥当,杨先生非要多此一举又是为何?” 欧阳云生笑道:“我好奇呗!” 陈泽琛摇摇头道:“还是年轻啊!” 菜肴被陆陆续续端了上来,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八大菜系的经典菜目应有尽有,把一个胡友文看得直流口水。 欧阳云生这才发现雷霜已经不在自己身边很久了,自己沉浸于金锭中的往事和胡陈两家的恩怨,没注意雷霜什么时候从自己身侧离开。 欧阳云生问阿东道:“阿东,请问我妻子去哪里了?” 阿东道:“刚才杨太太与我家四主母相谈甚欢,被四主母请进内室去了!我现在就把她们请出来!” 陈泽琛笑道:“女人们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话音未落,雷霜穿着一身淡紫色带白色花纹的印尼纱笼与一个一身水红纱笼的高个儿妖冶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陈泽琛赞道:“原来杨太太穿纱笼这样好看!” 那美丽耀眼的红衣女子正是陈泽琛的四夫人,她肤色白皙、眼睛碧蓝、鼻梁挺直,是英印混血,唯独不对的是眼窝深陷、眼圈发黑、精神萎靡、整个人瘦得空空荡荡,看起来和陈泽琛一样,像是常年睡眠不好导致。 欧阳云生见她不好好吃饭,却要喝大量的咖啡。便劝道:“四夫人,咖啡虽好,可是用量过多,也会伤身,而且影响睡眠,四夫人还是少喝为妙!” 四夫人苦闷道:“我也不想喝这么多咖啡,可是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睡不好,若不靠咖啡提神,恐怕就更加魂不守舍了!” 欧阳云生道:“如果是这样,四夫人更不要多喝咖啡了,睡前喝些牛奶,有助睡眠。” 四夫人叹道:“我也试过,可是睡着后又会被噩梦惊醒。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天天做同一个梦,实在是、实在是......”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黯然伤神地低下头去。 陈泽琛面露不悦,轻轻咳嗽一声,意思是嗔怪四夫人将失眠之事对外说起。 欧阳云生道:“陈先生不必见外,我妻子的父亲是心理学的医生,她自己也是医生,也许可以帮到四夫人。” 雷霜点头道:“四夫人,梦是一种潜意识,长时间做同样的梦,一定是有原因的。只要寻到原因,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我们本来就谈得很投机,所以你也不必隐瞒于我。你将梦的内容原原本本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对症分析。” 四夫人脸色惨白,看着陈泽琛道:“老爷,我不敢说!” 陈泽琛此时的脸色却缓和了很多,他对四夫人说:“既然杨太太是医生,懂西医,你大可以把梦的内容告诉她!你不愿太多人知道,就带杨太太回房间去倾诉。杨先生也可以一起去,中国人有本《周公解梦》,灵验得很,我相信杨先生也略懂一二!这样吧,我陪你们一起去!” 四个人一起穿过大厅,来到四夫人的卧房,只见房间布置精美、陈设奢华,宽阔明亮的落地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桑树,绿荫如云,黑色的桑葚星辰般点缀在枝头。当时是正午时分,太阳高照,就因为桑树的掩映,房间内一点儿都不热。 欧阳云生和陈泽琛在沙发上坐下,雷霜与四夫人坐在床上,陈泽琛道:“莎莉,你可以把你的梦说出来了!” 四夫人莎莉满面羞红,道:“老爷,这真的只是梦而已,我说出来,你不要怪我!” 陈泽琛叹道:“你被这噩梦困扰了这么久,我也很心疼你,又怎会怪你?我一直要带你去外面医治,可是印尼没有好医生,这是实情。到欧美或日本去的话,我又太忙,实在没时间。好不容易等到懂西医的杨太太,你要好好把握今日的机会!” 四夫人咬咬牙,道:“我每天晚上,都梦到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年,坐在这桑树上,对我说一些轻薄的话语。我恼怒也好,骂他也好,他都不走开,只是继续说他的!再之后,老爷就闯了进来,说我偷汉,拿了斧头来砍我。那少年一下子就消失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跪在地上,说也说不清楚,只能看着老爷明晃晃的斧头砍了下来......我好害怕!”她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 陈泽琛苦笑道:“莎莉,你想多了!我这么疼你,又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地打你杀你?” 雷霜和欧阳云生一起将目光射向窗外的桑树,雷霜道:“梦中的少年就坐在这桑树上,此梦一定与这桑树有关!” 欧阳云生也笑道:“没错,南柯一梦,定是这桑树惹得祸!我爬到树上去看看!” 第一百六十一章:鸣蝉魅惑 玫瑰熏香 欧阳云生屏住呼吸,几步踏上桑树枝干,然后便揪住枝叶,像长臂猿一般向桑树顶端爬去。雷霜在树下仰头望着他,叫道:“小心啊!” 欧阳云生到达树顶,一边查看,一边还不忘摘些桑葚来吃,含含糊糊道:“好甜!”忽然间喊道:“找到了!” 雷霜好奇道:“你找到令四夫人做噩梦的原因了么?” 欧阳云生道:“没错,找到了!”一边在树上捣鼓,一边啧啧称奇道:“一定是这家伙捣鬼,好大个儿啊!” 树下的人都很紧张,雷霜问道:“是什么东西?” 莎莉也惊慌道:“真得藏着人么?” 欧阳云生却喊道:“拿只阔口的大个儿的玻璃瓶子去,要带盖的!” 四夫人莎莉慌忙去取,陈泽琛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明显感觉他们在胡闹。 四夫人莎莉取来一只带盖的阔口玻璃瓶子,雷霜向上扔给欧阳云生。那桑树极高,雷霜显然是手上用了力度,才准确无误地送至欧阳云生手中。就连不会武功的四夫人莎莉都看出了端倪,她惊叹道:“了不起,中国人果然都是各个会功夫的!杨太太,不仅你老公功夫棒棒的,你的功夫也是棒棒的!” 雷霜毕竟还是少女心态,听到有人夸赞自己和爱人,非常高兴,微笑道:“四夫人过奖了!”她二人聊得热闹,完全把那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陈泽琛忘到了脑后。 只见桑树上的欧阳云生也是一顿忙活儿,他折了一根树枝,轻轻挑拨,似乎把什么东西挑进了瓶中。然后又摘了一枝结满桑葚的树枝,转身就要下来。 四夫人莎莉喊道:“你等一下,我去叫人搬梯子来!” 欧阳云生也是玩得正嗨,喊道:“不用了!”他深呼一口气,咚咚咚径直朝树下跑来。快到树底时一个飞跃,稳稳落在雷霜和莎莉面前。将桑葚如同献花一般献给二人,道:“请二位女士接受我的献花!” 雷霜笑得合不拢嘴,莎莉也很高兴,问道:“瓶子里是什么?” 欧阳云生将玻璃瓶子递给二人看,只见里面是一只硕大的漆黑油亮、纱翅透明的巨蝉,个儿头足有一般蝉的两倍大,腹部兀自还在轻轻鼓动。 莎莉傻眼了,疑惑道:“你说那年轻男子就是这东西?” 一旁的陈泽琛忍不住了,咳嗽一声道:“莎莉,杨先生是在和你开玩笑呢!” 欧阳云生正色道:“不是开玩笑。你们不喜欢读中国的志怪笔记,我看得多了,情况与这类似。我敢肯定是这东西在作妖!” 陈泽琛瞪眼道:“杨太太,你不是学西医的吗?你也认为你丈夫这样解释得通?” 雷霜道:“西医认为梦是人的潜意识或大脑外皮层凌乱意识的散漫重组。这蝉个儿头巨大,如果夜间叫个不停的话,确实可能入梦,并影响四夫人的睡眠!” 陈泽琛道:“也就是说你和你老公的意思一样,罪魁祸首就是这蝉了?你可真是嫁鸡随鸡的妇女模范!” 雷霜不愿再和他辩论下去了,心道:我是为了保护四夫人,才不敢实话实说的,罪魁祸首哪里是这蝉,分明是你!肯定是你平日里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导致她在心生旖旎之后又过分紧张。所以才又会梦到年轻男子,又会梦到你来捉奸! 欧阳云生插话道:“陈先生,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让四夫人现在去睡一觉,看看还做不做那噩梦?” 陈泽琛怒道:“大白天的,莎莉怎么睡得着?” 莎莉却了个呵欠道:“老爷,你别说,这蝉一被装进这瓶子,我真感觉到困了。反正我天天都睡不好,今天就睡个午觉,也验证一些杨先生的话如何?” 陈泽琛还要说什么,莎莉将他们往屋外推,道:“我真得很困了,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老爷,你请杨先生他们吃个下午茶如何?” 陈泽琛也感觉再反对下去非常失礼,于是勉强道:“也罢,杨兄弟辛苦半天了,既然莎莉说了,那么二位就受累再在舍下等候一下她,用些茶点,看看那噩梦是否已解?” 欧阳云生道:“我们该回去了!无论四夫人是否还做那噩梦,陈先生明天派人再通知我们也不迟!” 陈泽琛听说他要走,又是满脸不乐意,道:“二位还是稍等一下吧!莎莉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了,我怕她醒来看到二位不在,会失望!” 欧阳云生心中也不高兴,心道:今日这陈先生的脸色阴晴圆缺了个遍,谎言连篇,留也不对、走也不是,不知他想做什么?他的身世还可疑得很呢!糟了,胡友文还在大厅中,得赶紧去与他汇合。于是点头道:“好!我们到大厅中去等吧!” 三人回到大厅,只见阿东在陪着胡友文吃下午茶。胡友文一看到欧阳云生,就高兴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再吃下去,我的肚子就要撑爆了!”欧阳云生看那下午茶是各色西洋点心,式样精美,还有浓郁飘香的英国红茶和意式咖啡。一种玫瑰味的熏香正散发出袅袅的香气。 雷霜对陈泽琛道:“这下午茶我是吃不下了,陈先生,我能不能给跟着我学英文的小朋友们带些?” 陈泽琛道:“当然没问题!杨太太如此有爱心,实在让我们这些大男人汗颜!” 欧阳云生见窝坐在沙发上的胡友文有昏昏欲睡之意,雷霜也显得非常困顿,自己也有些倦意,再看看眼圈乌黑的陈泽琛,忽然想到一事,忍不住问道:“陈先生,四夫人眼圈发黑是被噩梦缠绕。可是您也明显是睡眠不够的样子,难道您也总是做噩梦吗?” 陈泽琛脸色黑青,沉默半响道:“没错,我天天做噩梦,做了好几年了!不过我却知道这梦的由来,正是拜这姓胡的所赐!” 听到如此惊人的言论,欧阳云生本该跳起来才对!可是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双腿更是不听使唤。他强打着精神,看看胡友文和雷霜,二人早已倚靠在沙发上睡得香甜。欧阳云生眼前一黑,就像是被松木晴子催眠了一样,坠入无底的梦乡。 第一百六十二章:身陷囹圄 百年复仇 欧阳云生再醒来时,已置身于冰冷的牢房中。胡友文和雷霜都躺在地上,呼吸均匀,只是昏迷未醒。一个人端坐在一张椅子上,面目狰狞地看着他们三人,眼睛珠子都快凸了出来,正是陈泽琛。 欧阳云生故作镇定地问道:“陈先生,现在几点?” 陈泽琛面无表情道:“凌晨三点!” 欧阳云生说:“您老人家半夜三更地不睡,却用玫瑰熏香把我们都迷晕,看着我们昏睡,又是何苦?” 陈泽琛苦笑道:“拜那姓胡的所赐,我已经很久都睡不好了。睡着了更恐怖,那个可怕的梦像蛇一样缠绕着我,逼得我喘不过气来!比莎莉的梦要恐怖上万倍,我倒还不如醒着!” 欧阳云生问道:“四夫人的午睡早就结束了吧?她做那噩梦了吗?” 陈泽琛道:“她睡得很好,完全没有做那个梦。你们说得没错,是那只大知了捣的鬼!你说我该如何处理那只勾引我老婆的知了?” 欧阳云生见他面目恐怖,不敢回答。 陈泽琛道:“我听说东北人会把这东西炸了吃掉,你看怎样?” 听着陈泽琛这番阴森森、指桑骂槐的话语,欧阳云生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双手一摊道:“这完全没必要吧?陈先生,你把我们抓到这里干什么?既然我们能帮助四夫人消除噩梦,就能帮你也消解噩梦!你把梦境说出来,我们帮你终结此梦,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陈泽琛脸上再无半点血色道:“没错,我把你们抓到这里,就是要了解噩梦的事情!” 欧阳云生道:“你这也,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陈泽琛拿出装金锭的锦盒,问道:“这是我的那枚金锭,你知道我怎么得来的吗?”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从何得来这枚金锭?你说是三宝爷因为感念你们先祖的友谊,所以赏给你们胡陈两家的。事实上不是,你的祖先是海盗陈祖义。他被胡友文的祖上胡坚带兵歼灭,在狱中咬舌自尽,这枚金锭去向全无,并没落到陈祖义后人的手中。” 陈泽琛饶有趣味地盯着欧阳云生看了半天道:“阿东提醒过我,那胡友文半点儿心机都没有,真正厉害的角色是他所谓的朋友杨云生。看来果然如此,这一切你都是如何知晓的?” 欧阳云生傲然道:“我不仅有知晓这一切的本领,还有化解危机的本事。你放了我们三个,我帮你解决噩梦的问题,你还可以安安稳稳做你的印尼富豪!你若对我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不利,我担保你这辈子都再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陈泽琛冷笑道:“好恶毒的诅咒,我真得好怕!杨云生,我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多年,还怕你一句威胁吗?” 欧阳云生问道:“你把我们关在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陈泽琛一字一顿道:“我就是想让你听听我的梦!”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抚摸着那枚金锭,叹气道:“我们祖上也过过穷日子,到我爷爷那辈儿靠勤劳致富发了家,我爷爷便把旧港的陈氏老宅买了回来。他说陈家代代相传的祖训就是要买回老宅,他因为自己做到了此事而感到骄傲!骄傲归骄傲,当天夜晚他就心脏病发去世了。 家业传到我父亲手里,我父亲身材强壮,几年内就不知因何原因而骨瘦如柴。我母亲为他请了许多名医都看不出病症,母亲让他回中国大陆去看病或到欧美、日本去治疗,他却不肯离开祖宅半步,最后因为吃不下、睡不好,营养不良、身体衰竭,郁郁而终。 家业又到了我哥哥手里,我哥哥苦苦撑了十年左右,人也没了。临死前,我哥在病床上哭得痛不欲生,他和我说,老宅风水不好,却不能动土,也不能离开半步,让我一定听先人的话。我说先人都死光了,哪里还有先人?我哥没来得及回答我这个问题,一口气没上来,人也没了! 我守着偌大的家业,却吓得浑身直哆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我给我哥守灵的时候,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一个海盗打扮,浑身是血的中国男人对我说,他是我的祖先陈祖义,他是枉死的、不甘心。要我给他报仇!”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也吓得大喊一声“啊?向谁报仇,如何报仇?向三宝爷吗?” 陈泽琛冷笑道:“我在梦里也这样问,我的祖先却说郑和幸运就幸运在没后代这一条上,但是他的亲信胡坚有后代,而且就留在了印尼。只要找胡坚的后人报仇就可以了,杀了胡坚的后人,把他的鲜血滴在金锭上,我的祖先困在金锭中的灵魂就能得到释放,可以寻找肉身重新复活!” 欧阳云生纳闷地问道:“你祖上的魂魄是如何寄存于哪枚金锭中,又是如何被困于其中的的?” 陈泽琛道:“先祖说他咬舌自尽后,魂魄返乡,守着自己被郑和释放的妻儿过活。当初郑和派胡坚劝降先祖时,曾赏给先祖两枚金锭。先祖被俘后,一枚被郑和搜去,转赐给胡坚;另外一枚未被搜去的金锭一直埋在我陈家旧港故居的枯井之下。 先祖见后代潦倒,便想方设法指引后代到枯井中去挖那金锭,于是半夜的深井中便常常发出古怪声响。哪知我陈家先人胆小,不但不敢去井中挖宝,反倒请人将枯井封住。急匆匆地卖掉老宅,举家搬走。先祖的魂魄没来得及逃出,被封在井中,时间长了便寄存于金锭之中。历尽数百年光阴,无处可去,渐渐那金锭便衍化成困住先祖魂魄的桎梏。 直到我祖父买回旧宅,先祖的魂魄才托梦给我祖父,祖父当晚心脏病发,不治身亡。家父的愿望只是好好经商、守住家业,虽然先祖夜夜托梦让他去找胡家的后人报仇,但他都坚信那只是梦境,羞于与别人启齿,也不肯兑现先祖的遗愿,最后身体被拖垮,憔悴身亡。轮到家兄,仍然夜夜做着同样的梦境,家兄因为生意的事情,将先祖的话一拖再拖。想要搬家而走,又被先祖在梦中恐吓。等家兄醒过味儿来,已经命不久矣,所以他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沉痛地向我道出,要听先人的话!” 第一百六十三章:祖传噩梦 精怪祸人 欧阳云生问道:“所以你说找到先祖的笔记,要报几百年前的大恩,都是假话,报仇才是真的?” 陈泽琛道:“不错!从第一次梦到先祖起,他夜夜托梦给我,先是教我从枯井中将金锭取出,又命我四处寻找持有相同金锭的胡坚后人,断断续续也折腾了几年,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胡友文。” 欧阳云生道:“有一事我想不明白,最开始明明是陈家后人搬出旧宅、封住井口的。照此推断,陈家的祖训应该是要远离旧宅才对,怎么后来就变为了要买回老宅?” 陈泽琛道:“我也在梦中就此事问过先祖,他说他见没有陈家后人来救他,就托梦给不知情的后人,让他们想方设法买回旧宅,找机会挖出金锭。没想到这个理想,直到我爷爷这代才实现!真是让先祖等到花儿也谢了!” 欧阳云生问道:“这么多年来,你就一直听陈祖义指挥,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陈泽琛满脸苦涩,道:“不听他的又能怎样?我每夜在梦中与先祖相见,日子一久就变得食难咽、寝难安,想起我的祖父、父亲、哥哥都是白天守着万贯家财,晚上还要聆听先祖教诲,最终早早丧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便悲从中来。于是我也想开了,索性换种活法。开始醉生梦死,见到美丽的女人就娶回家,过着左拥右抱、温玉满床的生活。” 欧阳云生不屑道:“温玉满床,就能换一夜好觉了?” 陈泽琛摇头沮丧道:“没有!” 欧阳云生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兄为什么都不听陈祖义的话,甚至连那金锭都不肯挖出,究竟是为什么?” 陈泽琛道:“祖父当晚便心脏病发,自然没机会去挖金锭。父亲是热衷实业之人,受西方新思想影响,是唯物论的信仰者,一直以为是自己生了心病,耻于就医,夜夜隐忍,到死也没有醒悟。我哥哥接手家业时,家道已经中落,他奋力于挽救危澜,又受了先祖恐吓,既不敢换宅子,又不敢挖金锭,也是生受而死。随后,家业传到我手里,梦也传到我这里,我吸取前车之鉴的教训,第一件事情便是挖出金锭。祖父不仅仅让我替他报仇,还教了我许多做生意的法门,我家的产业又兴旺起来。我恍然大悟,听祖上的话果然没有错!也庆幸自己没有重蹈父兄的覆辙,做了识时务之人!”说到这里还颇有些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欧阳云生问道:“既然如此,你找到胡友文后,买凶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再将他的鲜血直接洒到金锭之上,不就行了?又何苦先是将我们邀请而来,再将我们关在这牢笼之中,费如此大的周章意欲何为?” 陈泽琛以手抱头,揪着头发痛苦不堪道:“我怕,我怕......” 欧阳云生问道:“你怕什么?” 陈泽琛露出布满血丝的鱼泡眼,痛不欲生道:“我一直不肯动手杀你们,是我心中犹豫不决。我实在是害怕,但是这害怕之事又不能向外人诉说!” 欧阳云生听到这里,仰天长笑。 陈泽琛大怒,青筋爆裂,急道:“你笑什么?” 欧阳云生道:“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陈祖义的魂魄一旦从金锭中解放出来,就会占了你的驱壳,享受你的家业,霸占你的妻妾!” 陈泽琛面露惊骇之色,显然欧阳云生的一番言语说中了他的心事。 欧阳云生继续道:“我还笑你助纣为虐,自以为是!陈祖义本来就是杀人越货的海盗,生前作恶多端、双手沾满鲜血也就罢了,死后还想尽各种办法折磨后人,找仇人的后人报仇,亏他想得出来?小肚鸡肠、渣到极致,做鬼也是极为下贱阴损的一种!你父兄都是好人,早早看出这一点,不肯与恶鬼同谋。只有你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为虎作伥,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魔鬼都浑然不知!” 陈泽琛大怒,靠近牢房,奋力晃动牢门的铁栏杆,神色狰狞道:“你是说我不该帮先祖报仇?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摆脱这噩梦,摆脱先祖的纠缠?” 欧阳云生道:“自古器物成精的故事有很多:《搜神记》中有铁杵成精闹鬼,只要将铁杵烧掉,便一切安稳;日本的扫帚干活干累了,就常常化成‘白容裔’出来打人发泄,将他们烧掉也就一了百了。由此看来,一切都是金锭惹的祸。陈先生既然懂得烧掉勾引四夫人的鸣蝉,为何不懂得向成精的金锭下手呢?我建议你将金锭融化,金水散入大海,想必那陈祖义的恶灵就不会再出来害人了。” 陈泽琛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亲手烧掉祖先魂魄寄居之物?” 欧阳云生道:“祖先也分善恶,你不要忘了,陈祖义为了自己的私利和仇恨,活生生害死了你祖父、父亲、哥哥三人,还夜夜托梦戕害于你。这样的祖先早已成了祸害,你若不先下手,他的恶灵一旦被被释放出来,占据了你的身体,恐怕危害的就不仅仅是你陈家一族!” 欧阳云生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凶恶的金属声嗡嗡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好歹毒!陈泽琛,你若敢害我,我不仅折磨你,还会世世代代继续折磨你的后代!” 陈泽琛吓得捂住了耳朵,道:“我不敢了,先祖,我知道错了,我不听他的!” 欧阳云生道:“他就是欺你胆小,才不断恐吓于你!对了,你去将厅墙上挂的那幅《钟馗嫁妹》的画取来!” 金锭凶道:“陈泽琛,你敢?”嚣张的口气里却明显充满畏惧。 陈泽琛不知该如何是好,欧阳云生急道:“快去!” 金锭道:“你去将那画烧掉,再将这小子和胡友文杀了!我今后就不再纠缠于你,还会保佑陈家越来越繁荣,保佑你后代万世太平!” 陈祖义看看欧阳云生,又看看盒中不断震颤的金锭,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六十四章 达成一致 终极选择 欧阳云生灵机一动,忽然问道:“《钟馗嫁妹》的画是谁买回来的?” 陈泽琛一愣,不知他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问这个,老老实实回答道:“是莉莎买回来的,她说这幅画充满了后现代的气息,适合放在大厅。” 欧阳云生又问:“陈祖义——也就是眼前这枚狂躁的金锭,有没有和你说过,它怕这幅画?” 陈泽琛思索了一下,道:“那倒没说过,他只是说这幅画非常不利于我家,让我把画毁掉!” 欧阳云生道:“你事事都听他的,这次为何没照他的意思做呢?” 陈泽琛道:“莉莎说她特别喜欢这幅画,如果没了这幅画会很伤心。我一心软,就没听先祖的。我其实也认为先祖有些言过其实,这是一幅普通的画作,又能把我家影响成什么样子?” 欧阳云生道:“后来怎样?” 陈泽琛道:“后来先祖倒没再说什么,家里也没发生什么不顺利的事情,唯一的不顺就是莉莎开始做噩梦。莉莎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不好,只有在厅正对着这幅画的沙发上,可以小憩一会儿。我就更加舍不得毁掉这幅画了!” 欧阳云生道:“你的先祖小肚鸡肠,恼恨四夫人买了这幅克他的画来,便编了谎话劝你将画毁掉。见你不听,又怕催你紧了,惹你怀疑。他意识到你心中的天平明显倾斜于四夫人,又嫉妒又生气,于是就怂恿那大知了在梦中勾引四夫人,想让你误认为四夫人对你不忠,将她赶出家门,这样你就什么都听他的了!” 陈泽琛看看金锭,沉默不语,显然有些被欧阳云生说动。金锭却叫嚣道:“那小浪蹄子,真得与人私通,只是你还蒙在鼓里而已!你赶快把我的灵魂释放出来,我替你惩治那奸夫,帮你找许许多多的美丽女人!” 陈泽琛意味深长地看了金锭一眼,道:“先祖,我再傻也不能胳膊肘向外拐,你是我的先祖,我当然和你一心。我现在就去拿刀子和器皿,杀了这三人,用胡友文的血浇灌金锭,把你释放出来!” 金锭嗡嗡笑道:“孺子可教,待我出去之后,我祖孙二人一起打拼,不仅整个印尼都是我们的,我们还可以杀回中国大陆去。那中国大陆的繁华你是没见识过,真是花花世界啊!” 陈泽琛点点头道:“先祖说的是,我去去就来!” 金锭傲慢道:“你小子也是迂腐,当时知道会结果他们性命,就得随时带着家伙儿和容器,省得现在浪费时间!” 陈泽琛没再理他,转身急匆匆离去。 欧阳云生心想:坏了,这陈泽琛还真是冥顽不灵。一个活人,非得被一块金子憋死,真是奇葩。如果他听陈祖义的话,我们还真是危险! 一边想,一边连忙伸手去推雷霜和胡友文,可是二人不知吸入了多少熏香,怎么推也不醒。 金锭笑道:“你别白费力气了,这玫瑰熏香厉害得很,你也是怪人一个,为什么可以醒这么早?” 欧阳云生故意气它道:“我不是凡人,被人催眠、下药,都是早早就能醒转。我会闻灰鉴宝,知道你当年如何被俘、自尽。在三宝爷面前,你也熊得很嘛!” 金锭怒道:“别在我面前提那死太监!一会儿我贤孙回来,我让他把你凌迟了!” 欧阳云生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去拿兵器,准备杀了我们?也许他是去拿那副画,要烧了你!” 金锭气得从盒中蹦出一尺来高,怒道:“一会儿我先让他杀胡友文,等我的灵魂释放出来后,我会一刀一刀亲手把你剐了?” 欧阳云生道:“你一块儿金属疙瘩,怎么亲手把我剐了?莫非,陈泽琛猜得是对的!你真要占他的肉身?” 金锭笑道:“我们都是姓陈的,他本来就是我的骨血,我占他的肉身又有什么关系?那时,我们爷孙二人就更亲密了!” 金锭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黑,被罩进了什么东西里,再也动弹不得。原来陈泽琛已经回来了,蹑手蹑脚地用那幅《钟馗嫁妹》把金锭包裹了起来。 欧阳云生松了口气道:“陈先生,你回来得真及时,洞察到了这恶魔的险恶居心!” 陈泽琛道:“你见我回来,故意引陈祖义说出心里话,好让我改变主意。”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把手枪和装过那大知了的玻璃瓶子放在地上,继续道:“其实直到刚才,我也没做好决定是该杀你们还是该烧掉金锭,所以我把可以杀死你们、毁掉金锭的东西都带来了!其实,你想过没有,要是想让今天的事情没人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杀了你们灭口!” 欧阳云生把手一摊道:“你杀了我们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好歹我们还帮助四夫人摆脱了噩梦。我们马上要回中国去了,不会对外界透露半个字。而且,陈祖义狡猾得很,如果你没完全杀死他的恶灵,他还回来找你报仇的!” 陈泽琛道:“你们答应马上离开印尼?” 欧阳云生道:“答应!我早该回去了!” 陈泽琛想了想道:“好,你帮我烧掉陈祖义的恶灵!” 欧阳云生道:“金子的熔点极高,很难溶解,还是先放人,我和你想办法把金锭熔掉!” 欧阳云生和陈泽琛将雷霜和胡友文扶出陈家地牢。陈泽琛让阿东去弄些生姜和薄荷叶,说给二人喝了,二人就会醒来。 陈泽琛拿着裹着《钟馗嫁妹》的金锭道:“这东西怎么办?” 欧阳云生想了想道:“找一处金子加工厂,把它熔掉。连同这画一起烧掉!印尼金矿不少,金子加工厂应该好找吧!” 陈泽琛一拍脑袋道:“对,说得有理!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想不起该怎么办。” 欧阳云生道:“陈先生,您把路费给我们,我们尽快离开。” 陈泽琛道:“正是,我们后会有期!” 陈泽琛命管家给了欧阳云生一根金条,兑换后足够他们返回t城的。欧阳云生与雷霜、胡友文一起离开了陈家。 第一百六十五章 海边私话 身首异处 欧阳云生和雷霜坐在白沙岛的海边,凝望着茫茫大海,看着海浪翻滚,远处海天一线,葡萄紫色的晚霞映照着整个天空。两个人都心情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欧阳云生苦涩笑道:“以为要在这里呆一辈子的,哪知马上就要回去了!” 海风吹起雷霜的长发,雷霜伸出手来,用五指轻轻梳理自己的头发,道:“陈先生给的钱富裕,我们留些给左赞和他妈妈吧,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 欧阳云生道:“这是自然!东西都收拾好了?” 雷霜看着他,那皎洁的面庞在夕阳的余晖的红晕中更显得明**人。雷霜笑道:“哪里有什么东西?一套四夫人给我的印尼纱笼,两样你给我做的首饰,还有我的钻戒,这些就是全部了,别的什么都不带!” 欧阳云生怅然道:“白沙岛的云彩多好,椰林更美,还有各色的飞鸟,都能带走就好了!” 雷霜笑道:“徐大诗人说了,‘不带走一片云彩’,欧阳老师,你太贪心了!” 欧阳云生笑道:“你提醒我了,我有办法把它们都带走,只要带上我的那些画儿就可以了!” 雷霜笑道:“对呀,大画家,你最聪明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好怪。四夫人是一位连z文都说不好的混血,干嘛非买一幅《钟馗嫁妹》放在厅中?” 欧阳云生笑道:“这事情陈泽琛解释过了,说四夫人认为那幅画后现代,喜欢得不得了,非要挂在他家厅不可!” 雷霜失声笑道:“《钟馗嫁妹》后现代?四夫人的审美还真是清奇!” 欧阳云生笑道:“是啊,我也一直纳闷呢,原来在四夫人这位丝毫不懂中国文化的混血儿眼中,《钟馗嫁妹》是后现代的绘画作品。好吧,随她怎么理解吧,也正因为她这无心之举,救了我们几个,否则我们就都被陈祖义的恶灵害死了。四夫人的审美古怪,直接坑惨了陈祖义,也难怪陈祖义恨她,让那桑树上的大知了天天去勾引她,为得就是让陈泽琛以为她生了二心、天天做春梦,恼羞成怒杀了她。我在地牢中,你们昏迷时,那陈祖义还在嘴硬,非说四夫人有奸夫,不过陈泽琛对他这位娇妻疼爱至极,到最后也没相信他,还是听了我的话,用这幅《钟馗嫁妹》把陈祖义克制了住。” 雷霜道:“四夫人莉莎是多么明媚开朗的女孩儿呀,不知为什么偏要嫁给陈泽琛这样的心胸不狭窄的阴险男人。和她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幸福!”一边说一边将头靠在欧阳云生的肩膀上,用手紧紧握住欧阳云生的双手。 欧阳云生心中也满是柔情蜜意,道:“现在我们两个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了,无论我们在哪里,都这样形影不离!” 雷霜双眼迷蒙,叹道:“好!”但欧阳云生却明显感到她的双手冰凉,似是心中充满恐惧,知道她还在为劫难的事情担忧,正要开解她,忽然看到一艘小船急切地向这里驶来,船上两个人,一胖一瘦,似乎是胡友文和左赞。 欧阳云生明明和胡友文约好,明日一早在他家见面,见他半夜急匆匆地和左赞赶来白沙岛,心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 雷霜也面色苍白,问道:“他们怎么来了?莫非是左赞妈妈病重了,还是朱姐姐出了什么事?” 两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左赞的船驶到岸边,胡友文连船都没下,急道:“你们快上船,陈泽琛死在家中了,四夫人派人到处找你们!” 欧阳云生和雷霜面面相觑,大惊失色道:“怎么会这样?” 胡友文道:“总之一言难尽!我们虽然明天就要走了,但是毕竟和陈泽琛相识一场,他还给我们出了路费,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他家看看。” 欧阳云生道:“正是!”看看雷霜道:“霜儿,你在岛上等我,等事情处理完毕,我再回来接你!” 雷霜噘嘴委屈道:“你刚刚说过形影不离,马上就要把我独自一人抛在这岛上,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胡友文道:“杨太太,我这浑人都看明白了,杨先生是怕陈家有危险,才不想让你同去过的!” 雷霜咬着嘴唇道:“就因为知道有危险,我才更要一起去的!” 欧阳云生大为感动,点点头道:“对,我们一起去!” 二人同时登船,左赞奋力摇起船桨来。 欧阳云生道:“既然陈祖义的恶灵已毁,陈泽琛怎么会突然死了呢?莫非我的主意不灵,陈祖义的恶灵从金锭中逃了出来,杀死了陈泽琛?”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恐惧地看着胡友文。 胡友文听他此话更是毛骨悚然,吓得双手抱住了肩膀。 欧阳云生道:“陈祖义下一步的目标肯定是胡兄你,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 胡友文本来就胆小,听欧阳云生如此说来,吓得面如土灰,眼睛上翻,半晌说不出话来。停顿了一会儿道:“你们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有难同当!” 欧阳云生道:“好!” 三人来到陈泽琛家中,只见四夫人莉莎一身黑色纱笼,面色苍白地在家中等着他们,阿东神情严肃地站在一边。 欧阳云生道:“我要看看陈泽琛的尸体,他的尸体有没有被移动过?” 莉莎道:“老爷的尸体在卧房,我们没有移动过半步!” 欧阳云生道:“好!”几人随着莎莉和阿东来到陈泽琛的卧房,只见满地是血,陈泽琛的尸体躺在血泊中,头颅已不见了踪影。陈泽琛的手中握着一枚金锭,也不知是胡友文那枚,还是陈祖义那枚? 众人都大惊失色,欧阳云生问莎莉道:“你发现陈先生的尸体时,头就没有了?” 莎莉睁着两只空洞的大眼睛,道:“是的!” 欧阳云生又转向阿东,问道:“陈先生把那枚钟馗裹着的金锭烧掉了吗?” 阿东点头道:“烧掉了,我们下午去了金子加工厂,老爷亲手把裹着画儿的金锭扔进了熔炉!” 欧阳云生托着下巴道:“那就奇怪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凶器遗失 月夜雕鴞 欧阳云生仔细观察陈泽琛的卧房,只见所用家具都是昂贵的中国红木家具,古董玉器一应俱全、陈设奢靡;床单被罩都是越南出产的真丝制造,床上血迹斑斑,显然那血液是喷射而出,不是流淌而出。沙发、灯具和钟表则是前卫的欧洲货,正应了陈泽琛要极尽享乐的主张。窗户半开,因为外面是花园,所以没拉窗帘。床前的地毯是土耳其出产的粉红色米拉斯地毯,色泽鲜艳、编织精美,却被鲜血染得殷红,成了陈泽琛的夺命之毯。 欧阳云生问莉莎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什么时候发现陈先生死在卧房中?” 莉莎脸上没有半分血色,颤抖道:“老爷和阿东回来后,说自己很累,要到卧房休息,让我们谁也不要打扰他!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见他还没起来,便让仆佣去叫醒他。仆佣都怕老爷发脾气,谁也不敢去,我想我亲自去好了。老爷忙了一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不如吃了晚饭,好好休息。我想今天玩晚上,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再做噩梦了。哪知我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动静。老爷睡觉一直很轻,不会叫不醒他的,我有些担心,就叫阿东来撞门,等门被撞开之后,就看到老爷躺在地上,手里握着这枚金锭,头…头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莉莎再也说不下去,瘫软在沙发上,用双手遮住面庞,轻轻抽泣。 欧阳云生看看站在门外守候的阿东道:“阿东,这门是你踹开的?” 阿东面露惶恐道:“是的,四夫人说主人恐怕身体不适,不能起床开门,让我将门撞开,我把门撞开之后,就看到老爷躺在血泊里,头没了!” 胡友文听他二人之语,吓得魂飞天外,结结巴巴道:“杨兄弟,你说是不是陈祖义又回来了?” 欧阳云生摇头道:“陈祖义的灵魂只有用你的鲜血献祭,才能释放。况且阿东说了,那枚囚禁他灵魂的金锭,已经被扔进了熔炉,所以你放心,杀人的一定不是陈祖义。” 胡友文摸摸胸口,嘴里不知嘀嘀咕咕在念些什么。 欧阳云生问莉莎道:“你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要找我们来?” 莉莎眼角挂泪,眼睛红红道:“印尼的警方做事拖拖拉拉,不会认真破案的。而且,像我们这样的富裕家庭,巡捕房一定会狠狠敲我们一笔的!” 欧阳云生看了看楚楚可怜的莎莉道:“你是四夫人,陈祖义的另外几位夫人都在哪里?你通知他们没有?” 莎莉道:“大夫人早亡,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旧港没迁过来,只有我一个人随着老爷搬到了美岛。” 欧阳云生点头道:“你家老爷真是很疼你,只把你一个人带在身边,难怪这家里都是你说了算!” 莉莎听他此话,眼泪又掉了下来,哭道:“现在老爷死在家中,让我如何向另外两位夫人交代?老爷死了,再也没有人保护我了!” 雷霜面露不忍之色,轻轻拍着莉莎的肩膀安慰莉莎。 欧阳云生道:“弄清事情的真相,查出陈先生究竟是被何人所杀,就可以交代了?” 莎莉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欧阳云生,乞求道:“杨先生,老爷生前也夸你能干,你还帮我解除了噩梦。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找出老爷死亡的真相,不要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也好让我向另外两位夫人解释。” 欧阳云生不太了解印尼的法律,不知自己一个外人参与此事可好,心想还是早些离开为妙,于是硬下心肠道:“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这案子你们还是移交警方吧!” 莉莎听他如此说来,非常绝望,哭得梨花带雨,道:“这可要了我的命了,巡捕房肯定第一个把我关进牢房,屈打成招。说不定还会……” 欧阳云生见她红颜如花心想如此佳人被关进牢房,恐怕要受到狱卒的凌辱,心中也极为不忍。 雷霜也央求道:“老公,你帮帮莉莎吧!”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我试试!尽力而为!” 欧阳云生俯下身去,仔细研究陈祖义脖子上的切口,只见切口并不平整、参差不齐、断断续续、血肉模糊,像是极小却锋利的凶器一点一点切成所致。 欧阳云生问莎莉道:“你家老爷习惯开窗睡觉?” 莎莉道:“是的,老爷有幽闭恐惧症,若是关门,必定开窗。” 欧阳云生心想:陈泽琛长年在梦中被陈祖义的恶灵折磨,患有幽闭恐惧症也很正常。他对莉莎说:“当务之急是找到凶器,看样子凶器像是一把不太大的锐利的刀子,你知道陈先生有类似的东西吗?” 莉莎道:“是一把瑞士军刀,老爷用来防身的!” 欧阳云生道:“我刚才很仔细留意过了,显然凶器并不在卧房中。”他一边说,一边将眼睛望向窗外,只见窗外夜色静谧、绿荫如盖、鸟语花香,暖风中萤火点点,明亮的月光下,一只猫头鹰堆在树杈上,嘴角亮光闪闪。 欧阳云生问雷霜道:“那猫头鹰嘴里叼着什么?” 雷霜仔细看看道:“好像是一把小刀?” 两个人面面相觑道:“莫非凶器被猫头鹰叼走了?” 欧阳云生雷霜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雷霜道:“你不是会爬树吗?” 欧阳云生道:“就算会爬树,也撬不开一只猫头鹰的嘴啊!如果吓到了它,让它飞走了,凶器就更找不到了!” 雷霜道:“我们能不能把猫头鹰引诱下来,用什么东西把它嘴里的刀子置换出来?” 阿东插嘴道:“这东西爱吃鱼,可以用鱼试试。” 莉莎道:“阿东,你去厨房拿最新鲜的鱼来,端一盆儿放到窗台上。” 阿东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果然端了一盆都是手指粗细的小鱼来,放在窗台上。那猫头鹰眨眨美丽的大眼睛,依旧傲然不动。 欧阳云生道:“我们都退到屋外去,看看它会不会下来?” 一群人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屏住呼吸在房外等候。又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那猫头鹰忽然向闪电一样从树上飞下,飞到窗台上,将头扎到盆里,叼了几条小鱼,然后在月夜中飞向远方,那刀子落入盆中的金属响声清脆地敲打了一下众人的耳膜……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神探断案 一个问题 欧阳云生窜到窗台边,向鱼盆中望去,只见浅浅的水中一丝血痕荡漾,显然便是凶器无疑。他伸手摸出那把刀子,只见刀刃锋利、光可鉴人,外形虽小,要杀人锉骨却并非难事。 欧阳云生道:“凶器是找到了,下一步便该寻找凶手了!” 胡友文摸摸脑袋,纳闷道:“这猫头鹰为什么要把凶器叼走?” 欧阳云生道:“我也不太熟悉猫头鹰的生活习性,我们可以问问阿东!” 阿东道:“印尼的猫头鹰特别多,这些家伙分不清颜色,只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它一定是看到这刀子闪闪发光,就叼走了玩耍。杨太太的提议是对的,只有用它们喜欢吃的东西才能置换出来!” 胡友文擦擦额头的汗道:“那就好,我以为又是什么灵魂附体呢?吓死人了!” 欧阳云生道:“卧房中的古董文物都在,连这么大块金锭都没拿走,显然不是劫杀!不是陈祖义,又不是劫杀,那只有可能是仇杀。阿东,这花园每晚可有人巡逻?” 阿东点头道:“无论白天晚上,都有人定时巡逻,老爷在安全方面是很小心的!老爷在卧房休息的那段时间,我也参与了巡逻,没有发现异样。” 欧阳云生问道:“旁边的卧房是谁的?” 莉莎道:“是我的!我的卧房与老爷的相邻。” 欧阳云生又问:“你平日里也习惯开窗?” 莉莎脸微微一红,道:“是的!” 欧阳云生问莉莎道:“你家老爷有没有什么仇人?” 莉莎摇头道:“我不知道!” 阿东道:“老爷刚从旧港迁到美岛,也是初来乍到,没什么仇家!” 欧阳云生心想:照目前的状况来看,陈泽琛的死根本是毫无头绪,要想破案,最简单的办法是闻灰鉴宝。不过这是在印尼,就算我通过闻灰鉴宝找出真凶,没有证据的话,印尼警方也未必会承认我的线索。而且我这异能总是帮助了别人、连累了自己,打我使用异能以来,给自己平添了多少麻烦?现在我们在明、凶手在暗,也许他(她)就在隐藏在这陈家大宅里,亦或根本就躲在这间卧房中。如果我现在闻灰鉴宝,很容易打草惊蛇、节外生枝、惹祸上身,导致我们无法离开这里。原来我与霜儿等于是在白沙岛隐居,遇到的都是左赞母子这种良善的百姓,胡友文是也是好人。但是陈家却不同,危机四伏、危险重重。陈家是富商,之后接踵而来的必定是遗产纷争,我该怎样做才能又帮到莉莎,又保全我们几人呢?一时间也是左右为难、进退两难,雷霜拽拽他的衣角,悄声道:“你为什不闻……” 欧阳云生冲她微微摇头,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雷霜不再多言,欧阳云生心想:对了,我应该秘密破案,然后将此事压下来处理。知道真凶后,先不说破,然后一步一步,引真凶现身。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主意,他对阿东道:“阿东,你去把陈家大宅所有的仆役都召集到厅中去,我要一一查问。” 阿东看了一眼莉莎,莉莎通红着双眼点点头,阿东答应着下去了! 欧阳云生将陈泽琛卧房的窗户关好,拉上窗帘,趁人不备,将那瑞士军刀偷偷揣在兜中,对雷霜等三人道:“走吧,我们也去厅中等候阿东把家里所有的人找来!”一边说一边将卧房的门关好。 雷霜搀扶着莉莎走在最前面,二人一边走,雷霜一边温言细语地和莉莎说着话,显然是在安慰规劝她。胡友文紧跟着二人走到陈家厅,小眼睛左看右看,越看越害怕,他胆子很小,本来是绝对不敢到凶案现场来的,但是见四夫人半夜派人到家中来寻找自己(虽然也知道他们的真正用意是找欧阳云生),于是便生了义气之心,也陪着欧阳云生跑前跑后。他这人就是这样,善良总是能战胜恐惧,就算知道朱紫兰杀人不眨眼,但是对她的同情还是远远战胜了害怕的心理。陈泽琛虽然是他家的世仇之人,也一度想要他的命,但他骤然听说他身首异处,还是迫不及待地希望帮他找出真凶。更何况是跟着他所崇拜的欧阳云生(胡坚一直管他叫杨先生),他就更加觉得无所畏惧了。 然后此时他所信赖仰仗的欧阳云生却慢吞吞地走在最后,不停地打喷嚏。胡友文想和他说话,他也不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是愣神儿。胡友文明白了,他是在分析案情呢,所以也不打扰他,就任由他发呆。 等到阿东把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莉莎道:“杨先生,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你可以开始盘问了!” 欧阳云生不理,依旧愣神儿。莉莎看看雷霜,雷霜轻轻唤道:“老公,人都到齐了!” 欧阳云生依旧不理,眉头紧皱,不知再想什么?阿东不满道:“夫人,大家还都有事情要做的,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雷霜叫道:“老公,老公……”依然无人应答。 胡友文问道:“是不是杨先生太累,睡着了?” 大家看看兀自出神、但眼睛显然是睁着的欧阳云生,听得懂z文的仆佣都笑了。 胡友文也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脸一下子红了,幸亏他肤色黝黑,才看不出来那脸色已经红成了熟透的苹果。他伸手使劲去推欧阳云生,到后来简直是在摇晃他,欧阳云生终于醒了。面露惊恐之色地看着胡友文道:“你干什么?” 胡友文道:“我们该问你才对!你愣神很久了,你要找的陈家所有仆役都到齐了!” 欧阳云生面色难看道:“不好意思,我在思考问题。大家都来齐就好,我刚才通过验尸和现场勘查,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真凶就在我们当中!”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哗然、左顾右盼、议论纷纷,印尼语与国语、粤语、闽南语齐飞。陈泽琛毕竟是华侨,在雇人上还是偏向于雇佣中国人,仆役中好多来自广东和福建。当下直接就有人质疑:“真的,假的?” 欧阳云生道:“大家不用着急,我现在询问大家一个问题,每人都要回答我,我自会从你们给我的答案中找出真凶!” 第一百六十八章 挑起内讧 卖个关子 在众人目光的炫照下,欧阳云生清清嗓子,朗声道:“我的问题就是,你们认为四夫人窗户外面的桑树该不该砍掉?”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厅中本来就人多嘴杂,这古怪的问题一出,变得更加喧嚣鼎沸、偷笑声、议论声乱成一团。陈泽琛生前以此事为耻,尽力压制、秘而不宣,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往往是欲盖弥彰、愈演愈烈。所以也只有陈泽琛、莉莎等当事人以为大家不知道而已,其实这段仅限于梦中的绯闻事件在家中的仆役圈子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四夫人莉莎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嗔怒地望着欧阳云生。 阿东出来解围道:“杨先生,砍不砍桑树这种小事,我们稍后再商议如何?” 欧阳云生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提出来自然有用意,你若想找出杀害你家主人的真凶,就不要阻拦!来,阿东,你第一个回答我!” 阿东一愣,想了想道:“砍了好,便于巡逻!” 欧阳云生点头道:“有理!剩下的人一个一个回答我!” 仆役们便轮流说起,各种理由、各种看法纷至沓来,欧阳云生仔细看着他们的表情,有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有憋不住笑的,直到一个面貌英俊的印尼小伙子,用印尼话说了几句。欧阳云生做出手势,让他停下来。 欧阳云生现在稍微可以听懂一些印尼语,知道他的话的意思是:“这件事应该听四夫人的意见,别人都没有权力说话!” 欧阳云生竖起大拇指,用蹩脚的印尼话称赞道:“好,够忠心、够坦诚!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愣,桀骜道:“我叫哈吉,不过我叫什么与你无关!” 欧阳云生又赞道:“好,有骨气!”将头转向莉莎道:“四夫人,这小伙子对您非常忠心,又有头脑,我建议以后让他来做陈府的管家!” 此话一出,四夫人莉莎和阿东都是脸色大变,但脸色最为难看的是胡友文,因为他实在弄不明白欧阳云生在干什么。他忍不住叫道:“杨兄弟,你疯了吗?” 欧阳云生冲他低声道:“你闭嘴,不要多事!” 胡友文讪讪的,不敢再说话。 莉莎表情复杂,看看阿东,又看看哈吉,摇头道:“不好,陈府有管家,就是阿东!他是唯一一个老爷从旧港带来的老臣子,一直都对老爷非常忠心,没有犯过错误,我不能把他换掉!” 阿东并不说话,沉默地屹立在一旁,表情阴鸷。 欧阳云生用汉语道:“就因为他是从旧港而来,才要换掉他。他是老臣子,表明他也会听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话,到是她们两个以照顾老爷不利为名将你赶走的话,你猜阿东会怎么做呢?” 莉莎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是沉默。 阿东额头青筋崩裂,显然心中极为气愤,但他毕竟是见过世面之人,强忍着怒火道:“四夫人,无论姓杨的怎么说,我都不会背叛您。没错,我是在二夫人和三夫人手下都当过差,但我只对老爷一人忠心。老爷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生前曾经让我为您做事,我就会一直对您忠心下去,绝不敢有异心!” 莉莎点点头,道:“是啊!杨先生,我看还是给阿东一次机会吧!我相信他会像老爷在时那样对我的!” 雷霜不方便说话,胡友文却道:“是啊!杨兄弟,阿东兄弟真不错,人又忠心、办事又得力,你再考虑考虑!” 欧阳云生道:“不关你的事,你闭嘴!” 莉莎为难道:“杨先生,不是盘问老爷的死因吗?为什么要更换管家,我不理解!” 欧阳云生不急不忙道:“四夫人,您放心,凶手的事情也要问,但是管家也得换。您和我太太一见如故,我和陈先生也颇为交心,他生前最爱的人就是您,现在他走了,他身后的事情,我能帮您安排的,就尽量帮您安排!您听我的,阿东确实得换掉!这哈吉非常不错!” 阿东怒道:“姓杨的,你不要太过份!” 莉莎用手抱着头,乞求道:“你让我想想!” 陈家的仆役都唯阿东马首是瞻,见欧阳云生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外人,借着破案的名义、仗着四夫人的信任,公然干涉陈家内政,仅凭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换掉陈家管家,忍不住起了兔死狐悲之心。纷纷道:“若是换掉管家,我们就都不干了!” 有人喊道:“把这来历不明的外人撵出去!” 更有人把矛头对准了四夫人,直接质问她道:“你还在犹豫什么,任由这个坏蛋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到底能不能管家?老爷的基业没准儿就要葬送在你手里!” 莉莎没见过这阵势,自是应付不了,正在不知所措之际,哈吉站出来,斜眼看了看欧阳云生,握紧双拳大声对众人道:“你们不要冲着四夫人来,是这个外人在这里挑唆!我们直接把他赶出去不就行了?”众人都一致附和,里三层外三层将欧阳云生三人围了起来。 胡友文吓得跳起来,拽着欧阳云生的衣袖道:“快跑吧!” 欧阳云生站起来,笑道:“这哪里跑得了?” 哈吉道:“我现在让你走,你若不走,还要干涉陈家的事,那就别怪我们不气!我们不会杀你,但是可以打断你的一条腿!” 欧阳云生道:“打断我的腿有什么用?你们这样做,会放跑杀人真正的杀人凶手!” 众人都问:“你说,谁是杀人凶手?” 欧阳云生的手指在众人之间环绕一圈,最后指向外围的阿东,道:“就是他!” 众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道:“胡说!”但是目光都从欧阳云生身上转移到了阿东身上! 阿东冷笑道:“赶不走我,便栽赃陷害,我看你真是活腻了!”他话虽这么说,但是离门口近的一只脚的脚尖,已经指向了门外。 哈吉看到这一切,一个箭步窜出去,将阿东扭倒在地,道:“说,你为什么要杀老爷?” 又有几个男仆过去帮忙,将阿东捆绑起来。 莉莎一脸纳闷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似梦非梦 化蝉化蝶 欧阳云生道:“据阿东自己所说,他本来在花园巡逻。但是后来四夫人去叫陈先生吃饭的时候,房门反锁,四夫人便叫阿东来撞门。按照巡逻队的值勤时间,阿东的那轮巡逻尚未结束。巡逻没结束,但是阿东已经在大厅了,阿东的话前后矛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提前结束回来了。” 阿东将脖子一直,道:“我是管家,就算回来也是因为宅中有事,并没有什么稀奇?” 围观的众位家仆各个称是,明显认为欧阳云生的理由太过牵强。 欧阳云生却沉稳道:“没错,是可以解释得通。但是熟悉猫头鹰的生活习性,又利用猫头鹰将凶器叼走,恐怕很多人便没有这心计了吧?” 阿东不服气道:“猫头鹰在印尼数量着实不少,根本算不上稀罕之物,很多人都懂得它们的生活习惯。你别忘了,建议用一些东西将猫头鹰口中的刀子置换出来的,是你老婆,难道她也是帮凶之一?” 众人都笑了,胡友文插嘴道:“不要把杨太太牵扯进来,连玩笑最好也不要开!” 阿东冷着脸道:“没错!不要开无谓的玩笑!我了解猫头鹰,难道也是漏洞了?” 欧阳云生道:“你一个如此熟悉猫头鹰习性的人,却在那个时候一言不发,还要等着我老婆一个外人提出这种建议,不是足可以证明你心中有鬼吗?” 阿东辩解道:“这算什么鬼?如果是我操纵猫头鹰,我会让它飞得远远的,干嘛让它停在窗外的树上?” 众人道:“也有道理!” 欧阳云生朝众人摆摆手,道:“猫头鹰毕竟是禽鸟,不好控制。它不知为何,没有离去,我想这对于你来说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不错,最早建议将猫头鹰口中的凶器置换出来的确实是我太太,而这恰恰是漏洞之一。四夫人让阿东去端鱼来,阿东端来的是一盆手指粗的银鱼。以陈家的财力,是不会吃这种廉价的鱼类的,这种鱼是提早准备好的!银鱼的形状与杀死陈先生的凶器——也就是这把瑞士军刀形状大小相似,说明有人在刻意在训练猫头鹰,以便关键时候令它叼走凶器。” 众人再次哗然,猜测纷纷。 阿东道:“就算我喂养猫头鹰,也不能证明我在刻意训练它。家中的花园常常有猫头鹰飞来栖息,老爷在世的时候也常常让我喂养它们,所以我才在厨房中命人准备了这种鱼。” 欧阳云生道:“这也解释得通,那么你为何又在鱼盆中放了浅浅的一层水?刀子落在水中,连血迹都留不下了,这样做等于彻底毁灭了证据!” 阿东无法解释,咬牙道:“难道仅凭一层水,就可以证明杀死老爷的人是我?你不要忘了,第一个发现老爷尸体的是四夫人!” 欧阳云生道:“陈先生的卧房与四夫人的卧房挨着,陈先生睡觉的时候关着房门,开着窗户,而这么巧的是,当时四夫人的房门也开着。阿东趁着巡逻,偷偷溜号,从窗户跳进陈先生的房间,将陈先生杀死。然后再跳进四夫人的房间中,从四夫人的房间走到大厅中。所以在四夫人叫人来撞门的时候,阿东可以第一时间出现,也为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据!阿东,我说得对吗?” 阿东歇斯底里道:“你胡说!杀死老爷,对我有什么好处?” 欧阳云生道:“陈先生一死,他在美岛的基业便唯你独大。你看准四夫人柔弱,没有主意,一心想着霸占人家的万贯家财和如花美眷!” 阿东还要辩解,一家仆却出来补刀道:“那倒是,阿东看四夫人的眼神常常很是奇怪!” 另一仆妇道:“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阿东确实老是色眯眯地盯着四夫人。” 阿东吼道:“你们都是胡说八道,我若觊觎四夫人,为什么不早早把老爷杀了,为何现在才动手?” 欧阳云生道:“陈先生生前一直被陈祖义的恶灵折磨,为了保命,他的警惕意识极强,所以你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直到陈祖义的恶灵被烧了,当陈先生认为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却被你找到了至他于死地的最好时机,趁势要了他的性命!” 阿东面露凶光,昂首道:“就算如此,你们没有报警,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并不能把我怎样!” 众人都是一愣,忽然一个声音道:“我有你行凶的证据,我是这件事情的目击者!”说话的正是哈吉! 众人都目瞪口呆,将目光投向哈吉,哈吉道:“阿东行凶的时候,我正好在老爷的卧房里,就藏在衣柜中。” 众人乱成一团,有人问道:“哈吉,你去老爷卧房偷东西吗?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原来你是可耻的小偷!” 四夫人听到这里,用衣服蒙住脸,呜呜哭个不停。 哈吉看了她一眼,断肠道:“我是去偷东西,不过是去偷莉莎的卖身契。” 雷霜咬咬嘴唇道:“原来莉莎不是自愿嫁给陈先生的,是被逼无奈!” 胡友文道:“当然了,一个青春少艾,谁又愿意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哈吉道:“莉莎父亲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把她卖给了陈泽琛。陈泽琛表面上疼爱她,实际上却将她的卖身契藏起了来。为得就是,莉莎一旦逃跑,他就拿着莉莎的卖身契去要挟她父母。莉莎非常孝顺,不愿丢下父母,所以只好留在陈泽琛身边。我与莉莎青梅竹马,既然无法阻拦莉莎嫁入陈家,只好化身仆役,陪在莉莎身边。我常常坐在桑树上陪莉莎说话的是我。有时陈泽琛在门外听到莉莎与我说话,他生性多疑,就推门而入,以为可以当场捉奸。但是我身手敏捷,擅于爬树,早就逃走了。陈泽琛一进屋,莉莎便装睡,陈泽琛问她在和谁说话,为什么梦中还会说话,她灵机一动,就编造了自己常常做噩梦的谎言!” 雷霜道:“原来夜夜骚扰莉莎的不是什么大知了,那知了只是一只替罪羊而已!” 第一百七十章 天网恢恢 案情重组 欧阳云生问哈吉道:“你当时看到的卧房中情景是怎样的?” 哈吉道:“我趁着老爷和阿东出去,便偷偷潜入老爷的卧房寻找卖身契。正在遍寻不到之际,忽然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便迅速地藏入衣柜中。原来是老爷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将房门紧闭,打开窗户,然后躺在床上休息。我想等他睡着了就从窗户溜走,哪知道他却在床上反复把玩一枚金锭,并不入睡。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轻微的鼾声,正准备逃走,忽然听到响动。我从衣柜的缝隙看到阿东从开着的窗户跳了进来,他轻轻走到床边,拿起一个枕头,猛地压向老爷。老爷挣扎了几下,就没动静了。之后阿东便从老爷的枕头下摸出一把小刀,将老爷的头颅割走。他戴着手套,动作极其利落,连一滴血都没有溅到自己身上。割下头颅之后,他迅速将头颅装入纸袋,轻轻丢到窗外,也将小刀丢到窗外。然后把老爷的尸体移到地毯上,又将金锭塞回老爷手中,之后在老爷的床铺上翻来翻去,像是寻找什么东西。这时,门外传来莉莎的敲门和呼唤声,阿东一惊,连忙从窗子逃走,跳入了莉莎的房间。我也紧随其后,从窗户逃走,却逃到了花园中,悄悄混入巡逻队。” 欧阳云生问道:“你跳出去的时候,可曾看到陈先生的头颅和那把小刀?” 哈吉摇头道:“没有!” 欧阳云生看看阿东道:“你不是要证据吗?现在哈吉是人证,至于物证,我马上拿给你!” 欧阳云生问莉莎道:“四夫人,可否借你房间一用?” 莉莎一愣,道:“当然!” 欧阳云生对大家道:“我们现在到四夫人的房间去!” 众人来到莉莎的房间,两名男仆也将阿东扭送到此,欧阳云生观察了一圈房中陈设,最后将头望向床底,果然里面扔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西瓜似的圆溜溜的东西。 欧阳云生伸手将纸袋揪了出来,只见纸袋上血迹斑斑,众人都吓得倒退几步。也有几个好事之人,将头伸过去,想看个究竟。 欧阳云生小心翼翼将纸袋打开,里面果然是陈泽琛失踪的头颅! 欧阳云生对阿东道:“你可认罪?” 阿东叹口气道:“本来完美的计划,就因为你的出现而付之一旦。不是你太聪明,是我太大意了!” 莉莎退后几步,跪在头颅旁祷告。然后问欧阳云生道:“杨先生,谢谢您帮我找到杀死老爷的真凶。您说之后我该怎么办?” 欧阳云生对她道:“人证物证都全了,可以将凶手送到巡捕房去了!不过还有几处细节,我没弄明白!我要再问问阿东!” 他问阿东道:“你为什么要割走陈先生的头颅?” 阿东道:“切走老爷的头颅有两条原因,第一我是用枕头将老爷捂死的,我是左撇子,左手的力度大,怕巡捕房验尸的时候查出来。第二,根据我老家的习俗,将杀死的人尸首分离,死去之人的魂魄就会被打散,无法再来报仇!陈家有灵魂转移的先例,所以我必须打散老爷的魂魄!” 众人都是心中一跳,陈泽琛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对家中仆役还算不错,看到他被最信任的人如此虐杀,都忍不住胆战心惊。 欧阳云生又问:“你选择用小刀子杀人,就是为了让猫头鹰叼走凶器?” 阿东道:“我陪同老爷去焚烧金锭,在把金锭扔进熔炉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刀子也掉进了炉中。等我回到家中,马上加入巡逻队进行巡逻,没顾上再找其它凶器替代。后来我想起老爷的枕头下总是放着一把瑞士军刀防身,于是就在捂死老爷之后,用这把小刀切下他的头颅。我本来将小刀和头颅一起扔到窗外,准备将它们一起先藏在四夫人的床底下。哪知等我跳出窗外时,头颅还在,那刀子却不见了踪影!我来不及细找,只好作罢!” 欧阳云生点头沉思道:“时近傍晚,你只顾得上杀人,没注意,那枚小刀已经被猫头鹰叼走了!” 阿东道:“是啊!所以在这方面我没有说谎,我没有刻意训练猫头鹰叼走兵器!之前我只是听老爷的话,喂它吃鱼而已!” 欧阳云生道:“所以当我们发现猫头鹰的口中叼着凶器的时候,你不肯说出可以用食物替换出凶器的办法。而且,四夫人让你去拿鱼的时候,故意在盆中盛放了清水。” 阿东垂头丧气道:“我没想到这扁毛畜生在关键时候出卖了我!” 欧阳云生道:“这就是中国古话所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在陈先生的床上寻找什么?” 阿东看看四夫人莉莎,道:“我和哈吉那小子一样,也在寻找四夫人的卖身契!” 哈吉叫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找到莉莎的卖身契,用来要挟莉莎委身于你!” 阿东恶狠狠地看着哈吉,道:“我早知道四夫人和你有私情,若不找到她的卖身契,她又怎会跟我好?” 莉莎怒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恶人!” 阿东道:“你知不知道,我变成今天这样,是有人教唆的!” 大家都奇怪地问道:“是谁?” 阿东道:“老爷一坐上我的车,就会把他做的噩梦告诉我。他那叫做陈祖义的祖先,不仅恫吓他、威胁他,还出了不少坏主意给他。我这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的事情还可以这样做!” 欧阳云生叹气道:“陈祖义为人时是恶人,做鬼后更是恶鬼。他没有把陈泽琛变成魔鬼,倒是把你变成了魔鬼!把他烧掉真是最正确的选择!” 听到这里,阿东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不容易轻易被察觉的微笑。 欧阳云生没有发现他的这个坏笑,继续问道:“你把金锭又塞回陈先生手中是什么用意?” 阿东道:“我是想让大家以为,杀死老爷的真正凶手不是人,而是鬼!确切地说来,是重新附体后的陈祖义。” 胡友文“啊”地大叫一声道:“那枚禁锢着陈祖义魂魄的金锭不是已经被烧掉了吗?这枚不是我那枚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见印尼 T城大事 阿东诡异一笑道:“这确实是你那枚!” 欧阳云生道:“胡兄,藏有陈祖义魂灵的那枚金锭肯定已经被烧掉了。阿东自生心魔,我们不要再受他蛊惑。”转身又对哈吉道:“哈吉兄弟,麻烦你带同几个兄弟,将他送往巡捕房吧!” 哈吉行礼道:“杨先生大智大慧、处理得当,我在这里郑重向您道谢,刚才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必气!”又看看四夫人莉莎道:“如此大的家业,如何处理、得以服众,以后就靠四夫人您自己想办法了!” 莉莎看看哈吉,又看看屋中所有人,朗声道:“我当初嫁给老爷是为了偿还父债,如今老爷仙逝、父债已偿,我会等哈吉回来,和他一起离开这里!这么大的家业,我只想要回自己的卖身契,剩下的家产会尽数归还老爷在旧港的二夫人和三夫人。感谢众位这几年来对我的照顾,在归还家产之前,我会向二夫人和三夫人提个条件,就是不要辞退众位。”一边说一边向大家盈盈拜倒,所有家仆都为她鼓掌…… 海浪汹涌,第二日欧阳云生等人已经坐上了回中国大陆的航船,路线是从美岛到印尼的首都雅加达,再到广州,最后从广州回到t城。 在船上,欧阳云生还在感慨四夫人莉莎的所作所为,他对雷霜说:“没想到四夫人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我示意她要妥善处理家产的问题,没想到她竟做出如此惊人的决定,什么都不要,只选择爱情和自由。” 雷霜却骄傲道:“还是女人更加了解女人,我就知道莉莎会这样选择。如果换上我也这样选!” 欧阳云生道:“是啦,如果她不放弃家产的话,下一步一定会卷入无穷无尽的遗产纷争和宅斗之中,哪有时间去弥补享受她和哈吉之间受到损伤的爱情?说不定日子一长,还会为了金钱而产生猜忌、反目成仇,白白葬送了一段真情!日本人虽然又贪婪又凶恶,但是‘断舍离’的主张还是有道理的!” 雷霜歪着脑袋看看他道:“你的直男病又犯了,难道莉莎嫁过人,她和哈吉之间的爱情就受到损伤了?我倒不这么认为,哈吉为了她入陈府当仆役,为了和她说话,天天爬到桑树上去!面对陈泽琛的盘问,莉莎能编出那么美丽的谎言。我觉得他二人的感情情比金坚、坚如磐石,又美丽又浪漫,丝毫没有受到损伤,倒是越来越可靠了!” 欧阳云生望着她,只见海风吹起她的长发,让欧阳云生不禁想起他二人在白沙岛那夜的谈话,心中缠绵悱恻,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道:“有莉莎和哈吉二人做榜样,我二人也要情比金坚才是!” 雷霜重重地点点头。 几天后,一行人回到t城。欧阳云生将他们都带回欧阳府,几人穿着古里古怪的印尼服装,门口的守卫一时没认出来。 欧阳云生抬起脸来,道:“我是欧阳云生!” 守卫一时没明白过来,欧阳云生道:“我是你们的大帅!” 守卫这次恍然大悟,仔细看看他的脸庞,只见眼前之人虽然黑了许多,但是面貌英俊,脸上横着一道疤痕,显然便是失踪多日的大帅!不禁结结巴巴道:“大……大帅,你回来了?” 欧阳云生问道:“里面易主了么?现在的主人又是谁?” 守卫道:“没有,里面空着,关师长到处派人找您呢,大帅府的一切都和您在时一模一样!” 欧阳云生点点头,带着雷霜等人走进欧阳府,安排胡友文等人去洗漱休息。 很快,收到消息的关越平便赶了过来,关越平见他黧黑消瘦,感慨道:“大帅,你到哪里去了?我和巡捕房的毛警长将t城翻了个顶儿朝天,都没找到你,我还以为你,以为你……一开始,袁乐亭也帮着我们找你,后来干脆连他也丢了!” 欧阳云生笑道:“这次真是九死一生,还能活着回来,我自己也觉得是一个奇迹!军中怎么样了?” 关越平道:“您失踪的当晚,翁振东就兵变了,幸亏我们准备得充分,也是兄弟们以为翁振东把你绑了去,所以比较拼命,我们赢了,但是让翁振东跑了。” 欧阳云生道:“关大哥,辛苦你了!关键的时候我又不在,让你和兄弟们冒险了!” 关越平道:“哪里的话?是我保护不力,才让大帅涉险的!大帅回来就好,我真怕你落到日本人手里……” 欧阳云生道:“确实先是落到了日本人手中,费了很大劲才逃了出来,也多亏袁乐亭搭救。后来情非得已,又去了趟印尼!如今终于回来了!” 关越平道:“原来还有如此奇遇?若不是大帅大才,又是天生的大富大贵之人,换成旁人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欧阳云生点头道:“t城的一切多亏关大哥照应,我无功无劳,不懂军中事务,理应让贤才对!只是父母大仇未报,等报仇之后,就将这军队全权交给关大哥!” 关越平道:“大帅此言差矣,军队就是欧阳家的,大伙儿都只认你一个!别说我坐不来这位子,就算坐上了也坐不稳!我关越平能辅助大帅,就是荣幸,何谈篡位之说?” 欧阳云生见他恳切,便道:“也罢,我与关大哥是经生历死的交情,就什么都不多说了!明日我就去军队中,擢升你为副官!” 关越平道:“士为知己者死,我也不退辞了!” 欧阳云生道:“我不在这些日子,除了咱军队变动,t城还有什么大事?” 关越平道:“简小姐和邢海楼离婚了,杜万祥死了,最奇怪的是简义简先生居然和那个疯婆子韩静好结婚了!” 欧阳云生心道:这事儿也就关大哥认为奇怪,我可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 关越平又道:“还有就是,那个在你订婚仪式上捣乱,带走雷小姐的徐香杀了人,巡捕房正在通缉他。” 欧阳云生这次可傻了眼,“啊”地大叫一声,嘴里简直能放下一颗鸡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巡视军中 神秘高参 忽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个女人跑了出来,一个戴着面纱,关越平并不认识;一个满脸担心,却是那个一点儿也不给他们大帅留面子的落跑新娘——雷小姐。 关越平看看雷霜,再看看欧阳云生,道:“你们……你们?” 欧阳云生道:“我们已经成亲了!” 关越平神情尴尬,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个戴面纱的女子却用焦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说徐香杀人了,他一定是被冤枉的!他杀了谁?”声音已经十万火急了,却依旧如莺歌弦乐般好听。 关越平道:“有两个女人死在徐香的牙医诊所中!巡捕房据说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正在通缉徐香!我只知道这么多,若不是……,恐怕连这些也不知道。”他的潜台词是:如果不是徐香在欧阳云生的订婚仪式上捣乱,大大惹恼了军方,使得他们都替欧阳云生不平。他堂堂关师长又怎会关心一个牙医杀没杀人? 欧阳云生脑子快速旋转,心中揣摩:徐香不是在南海跟着袁乐亭打捞南海一号么,怎么会在t城杀人?还把尸体扔在自己的牙医诊所,显然不符合逻辑,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多半是日本人和雷栖梧,也有可能是邢海楼!毛斯理虽然也没什么天份,但办案还是极其讲究证据和原则的,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确凿的证据,才会通缉徐香。看来,我明天又要到这只猫那里去报到了! 欧阳云生对关越平道:“关大哥,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我明日上午先去一趟军部,你去安排一下!” 关越平答应着离开了,雷霜和朱紫兰急道:“徐香的事情该怎么办?” 欧阳云生道:“杀人的肯定不是徐香,毛警长通缉他也许另有深意,我明天去完军部之后,就去巡捕房,找毛斯理了解一下情况,你们不用太担心!我唯一觉得最挠头的事情是,朱姐姐的病该怎么办?找不到徐香,袁乐亭也不知在哪里,我们又不敢到医院去,这该如何是好?” 朱紫兰也平静了下来,道:“这恶瘤已经生了这么久,也不在乎一时半会儿。只要徐香没事,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没错,当务之急是尽快查清真相,找到徐香,让他医治你!还有一件事情也得尽快解决,那就是得加快调查邢海楼这个恶人,不能让他再逍遥法外、继续害人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欧阳云生准时到达军部。在欧阳云生讲话之前,关越平先给全军上下讲述了欧阳云生失踪这段日子的经历。他慷慨激昂地告诉全军:由于翁振东的出卖,大帅在订婚之夜被日本人抓走,作为人质被挟持到他国。为了全军上下的利益,欧阳云生拒不答应日本人开出的条件,一路与日本人斗智斗勇,并与关越平秘密保持着单线联系,最后在军方的营救下,终于成功逃脱,回到祖国,没让全军上下受到半点损失。这一番话一箭三雕,既把欧阳云生塑造成了临危不惧、大智大勇的全军楷模,牢牢巩固了欧阳云生在军中的地位;又肯定了自己的救主之功,为自己下一步晋升副官打下伏笔;同时又把大帅失踪的责任都推到了翁振东和日本人身上,掩饰了火并翁振东是权斗之举,彻底瓦解了翁在军中的势力。 说得全军激昂振奋、掌声雷动,欧阳云生像是不认识一般看着关越平,心道:“事隔三日,就得刮目相看”,关大哥不像是这么有心计的人,他原来的部下中也没有这等机敏之人。难道是又另外找到了什么高参,给他出的主意?有时间我可得见见此人。 紧接着欧阳云生发表讲话,他缄口不言自己的遭遇,只是肯定关越平对自己的营救,和自己不在军中这段时间中他为军中所做的贡献,正式擢升关越平为副官。感谢全军上下的兄弟对自己的忠诚,人人有赏、逐层晋升,号召大家以关副官为榜样,一致对外、为国效力、建功立业。 这番话说得既谦虚、又服众,肯定了他人、略去了自己。欧阳云生本来只是子承父业,没有丝毫军功,在失踪之前,吊儿郎当,不管军队事务,早已引起了弟兄们的不满。之后又失踪了这么久,本来都要被大家遗忘了,毫无地位可言。但是这次却在关越平的成功包装下,把这次失踪洗白转换成了军功。摇身一变,瞬间获得了完美大帅、少年英雄的人设。而且与没有文化、满口粗话的欧阳彪想比,欧阳云生谈吐清雅、出口成章,给人一种儒帅的感觉。并且他出手阔绰,人人有赏、各个升职,在军中的威信像火箭半直升太空。 巡视完毕,欧阳云生把关越平叫到一边,问道:“关大哥,我又没和你讲述我失踪之后的遭遇,你怎么发布了这么一通感人肺腑的演说,是哪位高人给你撰写的发言稿?” 关越平支支吾吾道:“是我的秘书小蔡!” 欧阳云生不信道:“别开玩笑了,小蔡我见过,就凭他的那点儿水平,怎么可能写出这种稿子?” 关越平辩解道:“真是小蔡,我派他去大学进修了,这家伙学得极快,所以稿子就写得好了!” 欧阳云生笑道:“关大哥,别开玩笑了!要不你现在把小蔡叫来,我和他谈谈?” 关越平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他不在t城,我派他去北平公干了!” 欧阳云生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道:“那好,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关越平道:“大帅,你先不要走,你承诺给全军奖赏,我们哪里出得起这么多的军费?” 欧阳云生笑道:“这件事情,还是等你的高参小蔡从北平回来,让他解决吧!这对于进步如此之快的他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盘!” 关越平苦笑道:“大帅,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诊所命案 西施变鬼 欧阳云生从军中出来,直接去了巡捕房。毛斯理看到他,便愣住了,忍不住喊道:“您老人家终于回来了,冲着徐香的事儿来的巡捕房?” 欧阳云生道:“你的猫眼就是毒,我一来就知道我的用意。我听关副官说,我不在时,你也跟着一起找我来着,谢了啊!” 毛斯理道:“我听说你可能被日本人弄走了,也吓坏了。怕再找到你时,只剩下一具尸体,还是被开膛破肚的那种!” 欧阳云生笑道:“几乎被你猜中了,不过他们要的不是我的内脏,而是我的脑子。松木晴子已经计划过好几次了,要把我送到日本去,给我开颅,研究我的脑回体!” 毛斯理来了个欧式耸肩,摇头道:“你倒真是心大,我要是你,被这么多人盯着,时刻有生命危险,就钻在大帅府里不出来了!对了,徐香的案子你想知道些什么?他在你的订婚仪式上大闹一番,如今他出了事儿,你是来幸灾乐祸看热闹,还是来提供线索、帮我找他的?” 欧阳云生道:“我都搞清楚了,他大闹我的订婚仪式是一番好意,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俩也冰释前嫌了。老婆我也娶了,等找个时间请你吃饭。我今日前来是受人所托,想彻底搞清楚这桩命案,还他个清白的!” 毛斯理一愣,道:“你办事倒干脆利落,老婆娶了,娶谁了?还是雷小姐?你知不知道,简纹和邢海楼离婚了?” 欧阳云生虽然昨天就听说简纹和邢海楼已经离婚了,但是当时关越平抛给他的都是重磅炸弹,简纹要离婚的事情,邢海楼早就宣布过,所以也就见惯不怪了。他点点头道:“我娶的是雷霜,关于简纹和邢海楼离婚的事情,我昨天也听说了!” 毛斯理捶了他一拳,道:“行啊你小子,我们满世界地找你,你却躲起来去结婚,真不够意思!” 欧阳云生叹道:“我一向是身不由己,被命运拽着,让我往东不能往西的那类人。我给你简单说说我不在t城时期的这段经历,你就不会埋怨我了!”一边说一边将他如何被松木晴子绑走,又被魏鋆、徐香等人带走,最后在大海中遇到漩涡,和雷霜一起流落到印尼的事情告诉了毛斯理。 毛斯理用手摸摸鼻子,又将几个重要的时间点和欧阳云生确认了一下,沉吟道:“光凭你的这段经历,也不能证明徐香无辜。命案是在你流落印尼时期发生的,不能证明徐香那段时间不在t城、并且没有杀人!” 欧阳云生道:“是的!但是如果我们找到袁乐亭、魏鋆或者是那位王慎先生的话,就可以证明徐香不是杀人凶手!”他虽然对毛斯理推心置腹,但是还是不敢说出王慎就是穿越回来的新朝帝王王莽! 毛斯理道:“袁乐亭我们找遍了,根本不在t城,什么魏鋆、王慎连见都没见过,甚至连松木晴子、雷栖梧都不知所踪。要想给徐香洗脱罪名,恐怕还没那么简单!” 欧阳云生道:“徐香的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说,也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毛斯理道:“确实能帮得上忙,这两位死者恐怕你也认识,他们死时手上拿着的遗物和你也有关系!”一边说一边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两张照片,摆在桌上,指给欧阳云生道:“你看看,照片中的人你是否认识?” 欧阳云生一看,只见两张照片上都是被开胸破肚的女尸。不禁吓得脸色苍白,捂着胸口道:“我的妈呀,原来死的是她俩!” 毛斯理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果然认识她俩?” 欧阳云生道:“卤水西施和酱货西施!我曾经跟着徐香去她二人的铺面上买过食物,她二人和徐香确实非常熟悉,好像总是在一起打麻将,可能也就是这个交情了。徐香对她二人又害怕又尊敬,不会杀死她们的。而且根据照片来看,她二人的五脏六肺都被挖走了,显然是虐杀。徐香虽然是外科医生,但是性格懦弱,不会干这种变态的事情的!” 毛斯理又从文件袋中拿出一张欠条,递给欧阳云生问道:“她二人去大帅府找过你,你还帮徐香还过赌债?” 欧阳云生想了想道:“是有这事儿,我见这字条是徐香亲笔所书,就帮他还了赌债!你给我详细说说,命案现场究竟是什么情况?” 毛斯理道:“这两个女人,一个叫庞月娥,一个叫张贤,外号卤水西施和酱货西施。今年6月13日,她二人意外地死在徐香早已人去楼空的牙科诊所中。两个人的死因都是被人从后面勒死的,凶手还残忍地打开了她们的胸腔,将五脏六肺统统挖走,只剩下一具空壳。6月份,t城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了,等有人闻到臭味报案时,她们的尸体都腐烂了,上面爬满了蛆虫。我们在地上找到了徐香写给你的这张欠条,而且发现解剖她们尸体的刀子是一把外科手术刀,正是徐香之物。诊所也是徐香的,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徐香就是杀人凶手,所以对他下了通缉令。因为长时间找不到徐香,案子就一直被搁置下来了。” 欧阳云生摇头道:“有人故意栽赃给徐香,徐香绝不会在自己的诊所用自己的刀子杀人剖尸,还留下欠条做证据。这人将事情做得这么明显,显然也是因为找不到徐香,想让巡捕房帮忙把徐香引出来。究竟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歹毒?莫非还是日本人做的?” 毛斯理道:“这次徐香非常沉得住气,无论如何也不露面,日本人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我和你交个底,发生在t城的命案已经积压了十几桩,北洋政府极其恼怒,给我施加了不少压力,如果我再不破案的话,恐怕就要让位了。我让位无所谓,关键是这十几桩命案,如果不破实在是不甘心呀!” 欧阳云生心道:别的命案先不提,叶美娟和李丹是朱姐姐杀的,这两桩命案该如何交代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与狼共舞 引蛇出洞 毛斯理见欧阳云生陷入沉思之中,插嘴道:“咱俩早就分析过了,这十几桩案子的关键人物,都是邢海楼。这段时间,我不是没有调查过他。但这人聪明敏捷,反应极快。每次向他问话,都是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丝毫证据,证明他跟这些案件有关。连逮捕他的证据都找不到,更别提是给他判罪。” 欧阳云生道:“我几乎可以肯定,张丰年和老秦都是他杀的。但是,我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杀人。不过这次,胡友文与我一起回来,直接威胁到邢海楼的校长地位,我可以利用他来引诱邢海楼出马脚。只是此人太过凶险,我要好好想想如何保证胡友文的安全。” 毛斯理道:“我知道你看不上巡捕房的这些人力,不过要是有什么需要巡捕房辅助的,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欧阳云生叹气道:“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都是你救的我。巡捕房没少给我帮助,我又怎会看不上巡捕房的人力?”他拍拍毛司里的肩膀道:“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尽快破案,为我父母报仇,绝不会再让凶手逍遥法外!” 两个人接下来就关于如何布局,如何利用胡有文引诱邢海楼做了精密的部署和计划。 第二天,欧阳云生便带着胡友文来到t城美专。他站在校长室的门外,伸出手去,思考应该敲门,还是直接推门而入?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还是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进来!”正是邢海楼的声音。 一瞬间,欧阳云生的脑海中走马穿花般闪过自己与邢海楼童年时代一起玩耍的片段,他的心揪了一下。他明知道自己父母的死、自己被关进水牢都和邢海楼有关,但是上次从上海回到t城却一直拖着没有见邢海楼,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直到现在,马上就要直接面对自己的这位发小老朋友了,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躲着不敢见那人,不是因为没证据、怕打草惊蛇,而是因为自己怕他,心中充满了恐惧。 事到如今,怕也得见了,欧阳云生推门而入,胡友文尾随其后。邢海楼西装革履、衣饰华贵,正襟危坐在桌前看文件。见来者是他,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人,却丝毫不惊讶,像是一直再等他们一样,微笑道:“你们来了?快坐吧!”一边说一边打了个电话,只听他在电话中说:“端两杯咖啡来!” 欧阳云生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胡友文也学他的样子在沙发上坐下。 这时有人敲门,是秘书端了咖啡进来。胡友文喝了一口,赞道:“是印尼咖啡,非常纯正!” 邢海楼微笑着点头道:“没错!先生很识货!” 胡友文听到他夸赞自己,顿时来了精神,直起上身,正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咖啡常识,却听欧阳云生低声训斥自己道:“你不要再说话了!”只好委屈地将双手抱在胸前,不敢再说话了。 邢海楼春风化雨般笑对欧阳云生道:“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羡慕你总是自带流量,永远都站在风口浪尖,吸引着大家的注意。你已经闹了两次失踪了,每次都满城风雨、声势浩大。这次也是,你们家的军队为了你火并内讧,差点儿把t城翻了个个儿!不像我,总是引不起别人的注意。我兢兢业业做这个校长,却永远默默无闻。不知你们参观过校园没有,比起周龙腾在位的时候,不知进步改善了多少?” 他刚停下来,胡友文便忍不住又插嘴道:“我看到了,校园的确很赞!”欧阳云生瞪了胡友文一眼,胡友文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 欧阳云生冷道:“与你的安稳度日相比,我几乎天天都过着刀口舔血、随时丧命的生活。你一边说着羡慕我,一边把我推向死神的怀抱。你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邢海楼将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并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呀?倒是你,把我的妻子迷得神魂颠倒,让她当众给我难堪,最终弃我而去!” 胡友文睁着一双小眼,一边看看欧阳云生,一边看看邢海楼,不知道他二人之间原来还有这样一段风流韵事。 欧阳云生打断他道:“你不要断章取义、偷换概念、混淆话题,简纹的那笔帐,以后再找你算。我问你,那日我与你在西餐厅吃饭,醒来后为什么被关进了水牢?” 邢海楼盯着他,眨眨眼睛认真道:“我也不知道呀!当时我正在与人应酬,没想到你却不见了。我到处找你,都没找到。有人说是原来t城医院的医生徐香把你带走的,这家伙不是好人。后来被t城医院开除了,自己开了个牙医诊所,又因为涉嫌杀人,到处被人通缉。一定是他把你关进水牢的!对了,原来t城只有一座水牢,还是你父亲的。难道是徐香和你父亲为了管教你,联手把你关进了水牢?”说到这里,他挑衅般地笑了,神情如同魔鬼般狰狞诡异。 欧阳云生知道他这么说来是在故意刺激自己。果然如同毛斯理所说,邢海楼反应极快、能说擅辩,这一番话不仅把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坏事都推到徐香身上。还好好讽刺了一下自己的父亲,而自己的父亲便是他最恨之人。而且通过邢海楼的言语,欧阳云生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断定,徐香的死也与他有关。欧阳云生在心里劝自己一定要隐忍,与狼共舞,引蛇出洞。 于是欧阳云生笑道:“算了,往事不要再提,我只能认自己倒霉!我们来谈谈原校长胡安夫先生的遗书和他的侄子小胡先生的事情!” 邢海楼看看胡友文,清风霁月般笑道:“这位懂咖啡的先生,一定就是小胡先生了?” 胡又文见话题终于转到自己身上,欢喜雀跃道:“没错,我叫胡友文,胡安夫是我伯父!” 就在他说话之间,玻璃窗外,一个头朝下,脚在上的人带着加速度笔直地坠落下去,然后便是惊天动地一声巨响,胡友文“啊”地大叫一声,从沙发上摔倒地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坠楼画家 卖鱼少女 邢海楼脸色骤然一变,道:“不好,是骆老师!”推开座椅,猛地窜了出去。欧阳云生与胡友文紧跟其后。三个人跑下楼,只见一个穿着一身淡青色长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在血泊中趴成一个“大”字,双眼圆睁,一幅死不瞑目的表情。绿油油的草地上鲜血点点,像是开满了红色的花朵。 邢海楼面露痛惜之色,摇头道:“这又是何苦?” 胡友文吓得躲在了欧阳云生身后。 欧阳云生问道:“这人是谁?是美专老师吗?我没有见过他。” 邢海楼叹道:“他是我们美专的骆悠长老师,从日本留学回来不久。他才华横溢,刚刚在日本得了大奖,打算回来报效祖国。学校花了不少的力气,才把他请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这一步?” 欧阳云生向楼房的高处望望,问道:“这楼上有他的画室?” 邢海楼道:“他的画室在五楼,露台也是他的。他说他喜欢露台,那里既可以晾画,又可以种花。学校爱惜人才,想要给他提供最好的条件,于是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欧阳云生道:“我们去露台看看!” 三人来到楼顶露台,只见露台上种满鲜花,摆着大大小小的不同画框,完成和未完成的作品加起来一共有近百幅。画的类型包括素描、水粉、水彩、油画、版画等等,画的内容既有山水风景,又有人物静物,还包括很多西方最前卫的抽象派作品。 欧阳云生感叹道:“骆老师是全才呀!” 邢海楼道:“是啊!学校对他充满期望,想要在他的带领下,超过上海美专,哪知……” 欧阳云生被一幅大型的油画吸引了过去,只只见油画画的是一间大大的宅院,里面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灯笼下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衣,那女子没有缠足、一双大脚非常醒目。五官秀丽、英气逼人,但柳眉竖立、怒目圆睁,显然是在生气。画的落款题着‘悠长’二字,显然是骆悠长亲笔所画,但是没有日期。 画框上插着一个信封,欧阳云生从里面拿出书信,只见上面用“颜体”题着一首题目为“无题”的七言绝句:“悠悠岁月红灯照,长长回廊春华笑。莲动渔舟芍药舞,秋实累累情难休。” 邢海楼道:“奇怪,这诗春花秋月的,与画作内容不符啊!” 欧阳云生都:“这是一首藏头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里面藏了两个人名,‘悠长’和‘莲秋’,这画中的女人应该就是莲秋。一首诗中嵌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名字,充满了暧昧,骆老师结婚了吗?” 邢海楼道:“骆老师有一位日本妻子,叫什么子来着?反正肯定不叫莲秋!” 欧阳云生手托着下巴,想了想道:“这幅画真得很奇怪,画的是红灯笼,画中的女子穿着类似女侠的衣饰。连诗里也写着‘红灯照’,莫非在说民间妇女组织‘红灯照’的事情?骆老师之死,疑点太多,你还是联系巡捕房吧!” 邢海楼道:“没错,我现在就给巡捕房打电话。您二位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欧阳云生还没说话,胡友文却插话道:“好,杨兄弟,我们先回去吧!” 欧阳云生看看不动声色的邢海楼,心道:骆悠长早不跳楼,晚不跳楼,偏偏在邢海楼校长地位受到威胁的节骨眼儿上跳楼。一切都太凑巧了,难道这事也和邢海楼有关?美专再次发生命案,胡友文进校董事会的事情就要推后。而且单凭这件事情,胡友文就被邢海楼看了个透,无论胆量和智谋,他都不知被邢海楼甩了多少条街。拿他去试探邢海楼,无疑相当于螳臂当车、用鸡蛋去碰石头。 于是对胡友文道:“胡兄,我们来得不巧,还是先让刑校长处理学校的事情吧!我们先回去!” 胡友文早就巴不得回去了,这句话对于他来说像是特赦,他点点头道:“好,好,我们先回去!” 二人回到家中的时候,正看到一位穿着灰布衣衫的女子挑着扁担,显然是来给欧阳府送东西的商贩。她背影纤细高挑,正面的相貌却看不清楚。守卫的卫兵不让那女子从前门进入,给她指了指后门,那女子便挑着扁担向后门走去。她的侧脸一闪而过,欧阳云生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却又想不起来。那女子挑着的两个扁担看起来极为沉重,然而那女子行走起来却身轻如燕,显然是有武功根底的。欧阳云生觉得奇怪,就让胡友文从正门回家。他自己悄悄跳下车来,远远地跟着那女人。 那女子走到后门,和欧阳府守卫后门的卫兵说清楚来由,卫兵放她进去,欧阳云生也悄悄过去,冲卫兵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卫兵以为大帅看上了这女子,都不再做声,欧阳云生看着那女子将扁担挑进后厨,大厨李师傅接应了她,扁担上的盖子被打了开来,只见左边扁担中装着各类海鱼,右边扁担却装着虾蟹牡蛎等各类海鲜。 李师傅想抱起一只扁担放到秤上去过秤,拼了命也没抱动。那女子却轻轻易易一拎,就将扁担拎了起来,干脆利索地放在了秤上。只听李师傅喊道:“一百斤!” 欧阳云生心想:一个女子,轻轻易易就拎起一百斤的东西,真是膂力过人。 只听李师傅又称完了另一只扁担的重量,也道:“一百斤!” 李师傅给那女子结清了海鲜的钱款,问道:“以后送于的就你了,不是你爹了?” 那女子道:“是的,我爹病了!以后我来替他!” 李师傅夸她道:“你可真能干,拎这么沉的东西,跟玩儿一样!你爹真是生了个好女儿,有点儿像戏文里的花木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脆生生道:“我叫莲秋!” 欧阳云生脑袋嗡地一声响,心道:莲秋,莲秋,这不是骆悠长诗中镶嵌的那个女人名字吗? 那女子一边说,一边转身离开,她回头的一瞬间,欧阳云生也是浑身一颤:这女子虽然穿着灰布粗衣,但是相貌却与骆悠长画中红灯笼之下的红衣女子一模一样! 第一百七十六章 民间组织 悄悄复原 却听那女子冲着他所在的方向,朗声道:“一路跟随我的登徒浪子,你可以出来了!” 欧阳云生脸上一红,心道:还是被她发现了!于是讪讪地从门背后走进了后厨,大厨李师傅惊讶道:“大帅!” 那名叫莲秋的女子,听到“大帅”二字,眉头皱了起来,不卑不亢道:“你就是欧阳大帅,是这家的主人?既然这是你家,你又一路跟踪我,鬼鬼祟祟的,到底意欲何为?” 大厨李师傅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他自从到欧阳府工作,先是看到欧阳云生对小茹和丽红好得很,又看到他之后干脆娶了化身为女仆的雷霜为妻,便认为他爱好特殊,只喜欢下层女子,那么他今日尾随一位卖鱼的女子,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欧阳云生见被那莲秋发现了,就想干脆试探一下她,看看她与骆悠长的自杀究竟有什么关系。于是道:“我坐车回家,看到你挑着两担东西,膂力过人,心生好奇,所以一路跟了过来。” 莲秋面色难看,道:“我们贫苦人家的儿女,日日风里来、浪里去,膂力过人又算得了什么稀罕之事了?比这难十倍的事情也照样做得到!我家靠打鱼卖鱼为生,挑两担海货实在平常得很!你不要大惊小怪。” 欧阳云生见她不卑不亢地说出这番话来,嘴上说自己是贫苦的渔家女孩儿,但是俏生生地站立在那里,举手投足之间却极有威严气场,仿佛见惯了大的场面、管理过千军万马,浑身上下散发出领袖的风采。 欧阳心道:看这阵仗,这女子绝非常人。若是寻常渔女,也不会把骆悠长这样的审美高手迷得神魂颠倒。于是抱拳作揖,向那女子赔不是道:“姑娘说得没错,是我多有得罪了,在这里给姑娘道歉!” 莲秋没想到他会这样谦恭,以为他别有居心,面带愠色地挑起她的扁担,转身离开。 欧阳云生心想:没错了,以她的气度,肯定是被剿灭后散落在民间的组织“红灯照”的领袖!红灯照就算不复存在,也不至于沦落到其领袖亲自到我家来送海货的地步,莫非她们有什么安排,而且还是冲着大帅府和我来的!我今天一和她照面,等于打草惊蛇。她的计划恐怕进行不下去了,会另谋出路。这样也好,我这里就够乱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欧阳云生走进自家厅,只见胡友文圆睁着一双小眼,正在给雷霜和戴着面纱的朱紫兰讲述着什么,他吐沫星子乱飞、眉飞色舞,显然是十分亢奋,估计说得便是今日他在美专看到的事情。 欧阳云生咳嗽两声,雷霜的明眸和朱紫兰的慧眼都双双望向他,雷霜是一如既往地清丽,一阵清风吹过,将朱紫兰的面纱掀起一角,欧阳云生看到,面纱下虽然仍有毒瘤,但是那毒瘤明显缩小了不少,红肿也消了,下巴处重新长出白净的肌肤。 欧阳云生心中起疑:我们回来两天了,我一直忙于军部和美专的事情,还没顾得上帮朱姐姐找医生。她脸上的毒瘤却明显比刚回来时好了许多,为什么能够好得这么快,难道有人给她医治了?可是却从未听她说起呀!朱姐姐心机极重,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雷霜看他回来,关切道:“你怎么才回来,肯定累坏了吧!胡大哥把你们今天去美专看到的事情告诉我们了,你又帮人家破案去了吧?” 欧阳云生摇摇头道:“这是邢海楼和毛斯理的事,我管不着!案子已经移交给巡捕房了!只不过此事一出,关于胡安夫先生遗书的事情就不能马上和邢海楼摊牌了,胡兄进校董会的事情恐怕要先搁置了。” 两个女人都把目光射向胡友文,胡友文却一脸轻松地道:“没关系,我可以等,只要杨兄弟不把我赶出大帅府!” 欧阳云生摇摇头,心想:你倒真是心大,在这里住得舒坦,倒乐不思蜀起来。谁知道邢海楼利用这段时间,会布个怎样的局出来?骆悠长偏偏在这个时候跳楼,一切都太凑巧了,是自杀还是他杀呢?我说不管这案子,到头来还是得管! 想到这里,欧阳云生看看朱紫兰道:“朱姐姐,我这一回来光忙别的事情了,把你的病情给耽误了。其实我一直在想该带你去哪里看病,t城医院是不能去的,你与两桩命案有关,巡捕房最近查案子查得正严,你不宜在公开场合露面。徐香又不在t城,你这病也不能再托着了,我看我还是把你送到上海去医治吧!” 朱紫兰听他此话却推辞道:“不用了,最近霜儿帮我用黄豆磨成粉末,搅拌了珍珠粉敷在脸上,我的脸已经好多了,不用再到上海去了。而且我也不想离开t城,我怕,怕徐香回来找不到我!” 欧阳云生看看雷霜道:“这又是哪里来的偏方?” 雷霜一脸成就感道:“我本来就是医生啊!黄豆消炎,珍珠粉消肿,我本来也没把握,就问朱姐姐愿不愿意试试,朱姐姐说愿意,我就连着两天,每天三次,给朱姐姐外敷,果然效果明显!我厉不厉害啊?” 欧阳云生心想:朱紫兰的病哪有这么简单,能轻轻易易被你治好?这其中定有什么古怪! 他没回答,胡友文却一脸诚恳地说:“厉害,不仅杨兄弟本事,杨太太一样本事,你二人真是天作之合!”胡友文一向老实,这个马屁拍得道法自然、恰到好处,雷霜听得此言,笑得和春风中的花朵一样。 朱紫兰也道:“霜儿妹妹真是手巧,我看你的医术比徐香强!”这话虽然夸张,但是用朱紫兰柔美婉转的声音说出,十分地真实可靠、令人兴奋,雷霜双颊泛红,显然内心非常得开心。 欧阳云生见状,心道:既然这二人都说是霜儿医治好的,我这个做老公的又何苦泼她冷水?于是也夸赞道:“没错,你的医术确实不错,当时在印尼还救过左赞的妈妈。” 雷霜道:“是啊,这个虽然是土办法,但是很管用。在印尼的时候,我就想给朱姐姐试试,但是没有黄豆。不过印尼的珍珠质量不错,这次用的就是我从印尼带回来的珍珠,是你从大海里帮我捞的那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巨幅油画 不翼而飞 欧阳云生道:“你开心就好!肚子饿了,我们吃饭吧!”几个人正在吃饭,忽然间仆人来报,说是巡捕房的毛警长到了。 欧阳云生道:“我就知道他会来,把他请去我的书房吧!” 毛斯理却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大声道:“不用了,我是来办案的!你们可见过王莲秋?” 胡友文点点头。 毛斯理道:“在哪里见过?” 胡友文道:“在画上!” 毛斯理道:“你是说在骆悠长的画上?” 胡友文道:“正是!” 毛斯理瞪他一眼,对欧阳云生道:“我们调查王莲秋,认识她的船家说她来给大帅府送海货去了,我们便找到了这里。” 欧阳云生道:“她是来过,我见过她,不过她早就离开了。她曾经说过,她父亲病了,莫非是在家中照顾她父亲?” 毛斯理摇头道:“没有,我们去过她家,她的父亲是由她的一个不满十岁的妹妹在照顾,王莲秋根本没在家中!” 欧阳云生道:“走吧,到我书房去细聊!” 二人来到欧阳云生的书房,欧阳云生对毛斯理道:“骆悠长死得奇怪,我们刚到邢海楼的办公室,什么还都没谈,就从玻璃窗中看到他坠楼。我怎么觉得他跳楼的时间太过凑巧,整件事情太为蹊跷,你可查出他是自杀还是他杀?” 毛斯理道:“从他留下的画和遗书来看,分不清他是自杀还是他杀。遗书的内容模糊不清,除了向王莲秋示爱之外,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我们倒是询问了美专的一些老师,都说他最近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情绪容易激动,脾气不是太好。和他走得比较密切的一位商老师说,他最近常常向他抱怨说因为艺术上不能提升,所以情绪低落。” 欧阳云生思索道:“难道是忧愤自杀?” 毛斯理道:“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他留下的画有王莲秋的画作非常可疑。现在红灯照已经没什么影响了,但毕竟不是随意公开的事情。骆悠长公然在画中和诗中表达对王莲秋的情意,所以让我们必须对王莲秋身后的组织进行调查。王莲秋以渔女的身份来给你家送货,恐怕下一个目标是你。” 欧阳云生点头道:“没错,我也这样认为。你们有没有去过骆悠长家里?” 毛斯理道:“去过了,他的老婆是日本人,居然一句汉语不会,我们跟她沟通不畅。不过基本可以确定,他老婆什么都不知道。” 欧阳云生沉默道:“我今天尾随王莲秋,恐怕惊动了她,我想她的计划会有所变动!话又说回来了,我刚刚回来,又没得罪红灯照,她们为什么会把我定为目标?” 毛斯理摇头道:“我也不理解,红灯照曾经一度附属于当年的义和拳,主要成员多为下层女性,口号‘灭洋扶清’,也做了些赈灾、医疗的好事,就是崇尚迷信,吹嘘得神乎其神。她们盯上你,肯定是以为你与洋人有所勾结,你要多加小心。” 欧阳云生点头道:“我知道了!” 忽听有人敲门,邓牛进来道:“头儿,美专又出事了!” 毛斯理眉头紧皱道:“又怎么了?” 邓牛道:“邢海楼报案说,挂在美专礼堂墙上的巨幅画作丢了!” 毛斯理道:“见鬼了!失踪的画作是谁的作品?值钱吗?” 邓牛道:“真的是见鬼了,那画就是刚刚坠楼的骆悠长在日本参赛获奖的作品《洛神》。据邢海楼说,这画长十米,宽八米,骆悠长坠楼后,画也不翼而飞了。这画很值钱,曾经有位日本商人要花一万银元购买,骆悠长都没有同意,反而是作为见面礼,赠送给了聘请他的t城美专。当时美专为了接收这幅画,曾经为骆悠长举办了盛大的捐赠仪式。哪知道,骆悠长人没了,画也紧跟着消失了。那么大幅的画作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蒸发掉了,真是太奇怪了,莫非偷盗者不是人,而是…” 毛斯理打断他道:“画丢了,必然事出有因。巡捕房办案讲证据,不能胡乱猜测。走,我们现在就去美专。” 邓牛道:“头儿,需不需要聘请一位书画鉴定专家?” 毛斯理斜睨着双眼,看看欧阳云生,又狠狠瞪了邓牛一眼道:“巡捕房的经费很充足吗?随意聘请专家,你来付钱么?” 邓牛道:“是,头儿,一切听您的!” 毛斯理道:“专家还是要请的,不过要请能力强、信得过、又肯义务帮我们的人!”一边说一边望着欧阳云生。 邓牛会意,道:“麻烦大帅,和我们一起去趟美专吧!” 欧阳云生摇头道:“又是我,我真怀疑,你们把我当大帅吗?” 毛斯理拍拍他的肩膀道:“我不仅仅把你当大帅,还把你当朋友!” 欧阳云生站在空荡荡的美专礼堂正中,望着空荡荡的白色墙面,道:“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透,盗贼是如何偷走这幅画的?” 毛斯理站在他的身侧,也道:“是啊,我当警探多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离奇古怪的盗窃案。” 欧阳云生道:“我倒不是第一次碰到,我上次碰到的盗窃案更加古怪!就是在简家参加宴会那一次,简纹送给了我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画框,画框中有一位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后来,杜万祥送我的鎏金面具丢了,那画中的新娘也丢了。是画在,甚至连画中的画框都在,只有那新娘丢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邢海楼道:“你说的这件事情提醒了我,让我想起了杜万祥。杜万祥收了自己儿子的丫鬟当妾室,在成婚当夜却溺死在自家院中的荷花缸中。他家的人都说宅中闹鬼,有红衣女鬼出入,才把喝醉酒的杜万祥吓得倒栽进了荷花缸。据杜府见到过女鬼的下人说,那女鬼就是穿着红色的新娘杉裤,蒙着红盖头。可是杜万祥的儿子却坚决不承认家中闹鬼,只是说下人没有好好看好他爹,才导致他爹栽进荷花缸的。” 欧阳云生一下子又想起了花小柔,道:“关大哥和我说过杜万祥去世了,原来是这样死的!他临老入花丛,一个接一个地娶女人,生生逼死花小柔和赛京生二人。他的死虽不算是罪有应得,也倒不算是可惜!”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幕后军师 三顾茅庐 毛斯理与欧阳云生仔细检查了半天,都猜不透骆悠长的巨幅《洛神》是如何被盗走的。军部派人来请欧阳云生去议事,欧阳云生只好匆匆赶往军部。 欧阳以为军部出了什么事情,心急火燎地找到关越平,问道:“关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关越平却对着他行了个军礼,喜滋滋道:“大帅,好消息,你给我的艰巨任务我圆满完成了!” 欧阳云生纳闷道:“这么快,犒赏三军的军费你都凑齐了?” 关越平道:“没错!” 欧阳云生对他左看右看道:“和我说实话,你是如何凑齐的?” 关越平想都没想道:“这个无可奉告!” 欧阳云生换个话题问道:“那么是谁给你出的主意?难不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关越平眼珠子一转,道:“主意是小蔡出的!他从北平回来了,大帅要不要见他?” 欧阳云生见过小蔡,知道小蔡根本不是这块料。一时半会儿也实在看不出关越平卖的什么关子,于是道:“我不见他,但是要把他调到大帅府去给我当秘书!” 关越平犹豫道:“大帅,这恐怕不太好吧?您才高八斗,哪里用得着小蔡?再说了,大帅府请厨子还差不多,请秘书干嘛?” 欧阳云生啧啧称奇道:“‘事隔三日,刮目相看’,连我家关大哥都会用成语了!这幕后的高人真是不一般!” 关越平脸红了,嘟嘟囔囔道:“哪有高人?别人一进步,大帅就怀疑,缺乏一个大帅应有的肚量和对属下的信心!” 欧阳云生笑道:“没错,关大哥教训得极时,说得也非常有理,是我小家子气了!小蔡我真得有用,一会儿就带走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得和关大哥商议,我在巡视的时候,发现弟兄们使用的枪支还有其它军械都存在老化现象,寻思着也到了该更换武器的时候了。我父亲珍藏了一批文物,我准备卖掉,贴补军饷!” 关越平听着感动,道:“大帅如此体恤大伙儿,真是我军队之福!” 欧阳云生话风一变,坏笑道:“我尽数捐出这些文物,不够的还请关大哥代为筹集!” 关越平急道:“大帅,怎么又是我?我刚刚筹完给大伙儿的赏钱!” 欧阳云生拍拍关越平的肩膀道:“那么多的赏钱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更别提这点儿钱啦!这点钱儿对于关大哥来说,实在是小意思啦!还有,我要看看账本,看看有多少钱的缺口。” 关越平垂头丧气道:“大帅还是不信任我!小蔡,给大帅拿账本来!” 小蔡是一个身量单薄的年轻人,戴着眼镜,读过大学,学的是理科,不太会舞文弄武,但算账还行,也仅限于算算账。因为是关越平的老乡,所以一直被关越平带在身边当秘书。欧阳云生了解他有几把刷子,知道给关越平写讲稿和帮助关越平筹军饷的百分之百不是他,但奇怪的是,关越平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他幕后的真正高人。所以欧阳云生只好把小蔡也带走,再给关越平出一道难题,看看关越平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账本的事情他倒没想要查关越平,就是想看看如果买武器的话,有多少钱的差口,自己好给补齐了。但是这一看,便看出了问题。账本数目虽然做得不错,但是账本上的所有空隙都被小纂标注得密密麻麻,而且很多名词都被进行了修改。例如把“t城”改为“t符”,“北平”改为“北符”;把“日本”改成“月末”、把“朝鲜”改成“向腐”;甚至连数字都改了,把“二营”改为“八营”,把“四营”改为“九营”。总而言之改得乱七八糟,若不是欧阳云生聪明,根本看不懂这改账本的人在做什么? 欧阳云生头都大了,看看一脸无辜的小蔡,知道这绝不是他所为,甚至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过账本了。再看看满脸憨厚,此时却牙齿固若金汤、什么都不肯说的关越平。知道他已经完全被他背后的人操控了,估计什么也不知道。 欧阳云生趁关越平和小蔡二人不注意,一溜烟跑进军部的后堂,但见小蔡平日里办公的屋子中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欧阳云生一时间无法发作,只好不动声色地对跟来的小蔡道:“账本没什么问题,收起来吧!之后你和我回大帅府。” 小蔡一听此言,长长松了口气,高兴道:“是!大帅!”显然非常乐意离开。小蔡的这一举动更加让欧阳云生坚信,关越平已经完全被他幕后的高人操控洗脑了。他不知道这人是何等用意,但到目前为止,这人一直是在帮助自己,似乎并没有恶意。欧阳云生打定主意,要让这人慢慢露出马脚。反正自己又给关越平出了个难题,他倒要看看关越平这次如何应对? 欧阳云生回到大帅府,看了看表,只见今天回家的时间和昨天的一样,心下一动,想到后门去看看今日来送海货的是不是王莲秋。于是便悄悄下了车,绕到后门附近,躲在角落里细细观看,只见后厨空空,只有李师傅一人在忙碌,并无他人。心想王莲秋肯定有自知之明,知道身份暴露,不会再来大帅府送鱼。正准备离开,却见一女子从后厨匆匆离开,她戴着面纱,一身月白衣衫,却是朱紫兰。她脚步轻盈,连躲带藏,甚至连李师傅都没惊动,就从后门离开了大帅府。 欧阳云生心下起疑,暗想我又没有限制朱姐姐的自由,她为什么要从后门出去,莫非另有隐情?他回到大厅,喊道:“霜儿,霜儿!” 雷霜一手拿着药杵,一手端着瓷碗迎了出来,道:“你回来了?刚才又来了个新人,说是来给你当秘书的!” 欧阳云生道:“奥,那是小蔡,我故意把他弄来的!对了,朱姐姐和胡友文在做什么?” 雷霜道:“我刚给朱姐姐敷完黄豆粉和珍珠粉,她回房休息去了!胡友文在看画报,他说今后要到美专去当校董,先要好好看画报学习学习!” 欧阳云生皱眉道:“这个胡友文,就会鬼扯!还有,你是说朱姐姐在她自己房中睡觉?” 雷霜点头道:“对呀!” 第一百七十九章 神秘医生 草船借箭 欧阳云生走到朱紫兰房间门口,伸手开门,门是反锁的。他一脚踹了下去,门开了,只见被子中似是蒙头睡了一个人。欧阳云生一把掀开被子,被子中只有一个枕头。 雷霜奇道:“咦,奇怪,她出去了吗?” 欧阳云生问雷霜道:“她每天都这样吗?” 雷霜点头道:“是的,每日我给朱姐姐敷完黄豆粉和珍珠粉,朱姐姐都说困乏,便回房休息了,嘱咐我们不要打扰她,有时连中午饭都不出来吃,一般傍晚时分才醒来!” 欧阳云生点头道:“连你都瞒过了,看来她是去极其秘密的地方了!她的脸不是你治好的,不知是何人医治的?” 雷霜道:“是啊!我今日给朱姐姐敷药时发现,她的脸几乎要痊愈了,我也在怀疑,这不靠谱的土方子为什么这么管用?看来朱姐姐每天都去外面治病,又不愿告诉我们是何人医治的她,所以才偷偷溜了出去!我倒认为有人能治好她的病,也是件好事,她不愿说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不用拆穿她!” 欧阳云生道:“没错!她的恶疾能被治愈就好,她偷偷跑去出医治,可能就是怕连累我们。对了,你说为她医治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徐香?” 雷霜咬着嘴唇道:“也有可能。如果真的是徐香回来了,他岂不是很危险?” 欧阳云生沉吟道:“不行,明日还得盯着朱姐姐,看看她究竟去见谁?” 雷霜看着他心疼道:“回来几日了,你都没能休息一下。一会儿去美专,一会儿去巡捕房,一会儿又去军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跟踪朱姐姐的事情又隐秘得很,不能假手于人,不如交给我吧!” 欧阳云生看着她,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如果给她医治的不是徐香,是其他什么人,你会有危险的!” 雷霜道:“我有武功的。” 欧阳云生摇头道:“那也不行!你别忘了还有日本人在盯着我们呢,还有你那…” 雷霜道:“你的意思是,怕给朱姐姐医治的人是我父亲雷栖梧?” 欧阳云生点头道:“是啊!如果不是徐香,医术过硬,而且肯给朱姐姐医治的,十有八九可能是雷栖梧!” 雷霜道:“如果是我父亲,他更不会害我!” 欧阳云生道:“但是他会拿你来要挟我,我不要你以身涉险。他和日本人勾结,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两个人正说话间,仆人来报,关越平来了。 欧阳云生将关越平领进书房,道:“关大哥,我刚从军部回来,屁股还没坐热,你就又来找我,怎么,有急事吗?” 关越平道:“有急事,买武器的钱已经筹备齐了。大帅不用再卖掉老大帅留下来的遗物了。” 欧阳云生试探着问道:“一顿饭的时间就筹到了巨额军饷,小蔡一直跟着我,肯定没给你出谋划策,关大哥,这又是你一个人想出来的主意?” 关越平这次却老老实实道:“我一个大老粗,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军饷自然不是我筹到的!” 欧阳云生叹口气道:“这次你终于承认你背后有高人了?” 关越平点头道:“是!大帅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瞒不过你。哎,说实话吧,打一开始,我就没想瞒你,只是高人说时候未到,所以我只好嘴硬不说。” 欧阳云生看着他,意味深长道:“行啊!这高人的话可比我的话管用多了!” 关越平笑道:“大帅,这个醋你可不要吃!如果是你,肯定比我更听他的话!” 欧阳云生道:“你这么一说,这高人是谁我倒猜了个大概!只是不知道,你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关越平道:“我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只是他的主意都是为了军队好,我便言听计从。” 欧阳云生道:“那么这次,他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起如此巨额军饷的?” 关越平道:“上次他是用账面上的军费余额买了股票,所以很快筹到了大帅许诺给兄弟们的赏金。” 欧阳云生嘴长得老大,生气道:“我都不敢动股票,他的胆子也忒大了!你的胆子也忒大了,跟着他一起胡闹,你知不知道,他是…”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了嘴,于是戛然而止。 关越平安慰他道:“大帅莫怪,我一大老粗,哪里知道股票是什么东西?他说行得通,我便照做呗!” 欧阳云生被他揶揄直咳嗽,好不容易才停下来,问道:“那这次他又用什么法子筹到的钱?” 关越平道:“他让我请全城富豪吃饭,说是军队准备开设一家保安公司。由军队派出训练有素的军官保卫各富豪家的安全,让富豪们自愿入股,凡是入股的富豪,不仅可以享受未来无限期的我军士兵的24小时全天保护,等到公司赚了钱,还可以分红!” 欧阳云生挠挠头,道:“主意倒真是不错,这不是草船借箭吗?原来这一出戏他也知道,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了他!”一边说一边看看关越平道:“那些富豪们都愿意入股?” 关越平道:“最近t城治安不好,很多案子巡捕房都破不了,那些富豪们一个个怕得很,一听既能得到保护,还有钱赚,都争着入股。简义还帮着分析了利弊,大家一致认为这主意可行,连我都觉得很有成就感。就连杜万祥的儿子——杜仲义这样的帮派中人都入了股。大帅,你说起怪不奇怪?” 欧阳云生道:“我真是佩服了这人的脑子,不过,我们的兄弟们都去当门卫了?军队怎么办,打起仗来怎么办?” 关于平道:“我也问了高人同样的问题,高人说军队可以再扩充。而且,弟兄们很久没打仗,实战性、警惕性也都差了。需要散发到各处去锻炼锻炼。” 欧阳云生道:“说得倒也没错!不过既然派往各处去,就更加要严格管理,不要坏了军队的名声。” 关越平道:“那是自然,高人草拟了管理条款,赏罚分明、严格纪律,如果保安除了问题,公司会赔偿,非常详尽具体。否则简义那帮老狐狸,也不会这么快就认可!” 欧阳云生道:“把管理条款拿来给我看看!” 第一百八十章 高人布局 密室一月 关越平从怀中掏出一张协议来,递给欧阳云生。欧阳云生看了看,发现这文件用的倒是正规清秀的打印体。但是很多措辞依然非常别扭,一些名词都被人刻意改过了,正的改成反的,弯的改成直的。 欧阳云生几乎可以确定指点关越平的高人就是自己猜想的那个人,看看关越平道:“很好,钱款也筹到了。你去问问你的高人,下一步我们该如何进一步扩充我军的势力?” 关越平笑嘻嘻道:“高人已经嘱咐过我了,杜万祥没了,他儿子杜仲义实在不成气候。漕帮守着偌大的港口,早就被人虎视眈眈,恐怕支撑不住。如果港口归了军队,军队则如虎添翼,不仅生意好做、军饷好捞,与东北、华东的联系也会更加密切,到时我们军队的脚跟就彻底站稳了。这几年虽然老大帅打拼得不错,但是华北一带蟠龙踞虎,周围都是厉害的角色。光拼武力,我们并不占上风,若及时转型,守住t城港这一关键部位,我军便可以逸待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欧阳云生继续试探他道:“可是漕帮也准备入股我们即将成立的保安公司,而且杜万祥生前与军部和我的私人关系都不错,我太太名义上还是他的义女。若是我们把漕帮吞了的话,岂不是将会背负不仁不义、忘恩负义、兔子专吃窝边草的骂名,恐怕对军队日后的发展也不利!” 关越平笑道:“关于这一点,高人也想到了,我们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欧阳云生摇头叹道:“高人所居的时代恐怕三国之事还没有发生,他在后世可没少恶补《三国演义》呀!”转脸问关越平道:“此话怎讲?” 关越平道:“高人说了,最近红灯照在民间又有死灰复燃的趋势。红灯照的活动范围也在港口和码头,与漕帮的势力范围有交集。正好漕帮要入股我们的保安公司,我们可以借口红灯照的复兴将会威胁到漕帮的利益,凭着帮助漕帮清理门户的由头,趁机偷梁换柱,占了漕帮。”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感到身上一冷,摇头道:“红灯照只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儿相互联合的一个组织,力量非常微弱,对谁都够不成威胁,历史上还曾经反抗过八国联军,如果军队这样做的话,对她们太不公平了!” 关越平点头道:“高人也说过,依着大帅的个性,未必会同意我们的建议。可是大帅,命案总得查吧!骆悠长的案子,是不是和红灯照有关系?” 欧阳云生一惊,像是不认识一般看着关越平道:“你们的消息够灵通的,连骆悠长的案子和红灯照有关都知道!” 关越平道:“大帅,翁振东跑了,我一直派人在到处找他。前几日终于发现他时常在码头出现,而且与红灯照的人有所联系。循着这条线索,我们查出如今红灯照的领袖叫王莲秋,她还去大帅府送过海货,我们怀疑她是去踩盘子的,一定是她受了翁振东的挑唆,要至你于死地。大帅,如今人家的刀口都对准你了,你还要妇人之仁保护她们么?” 欧阳云生道:“若她没有罪过,自当挽救,翁振东这个祸害却必须马上除去!我答应你,我们假意清除红灯照,趁机干掉翁振东如何?” 关越平道:“属下遵命!” 欧阳云生道:“你背后的高人该让我见见了吧?” 关越平道:“高人不肯到大帅府来,请大帅再去趟军部吧!” 欧阳云生道:“好!” 二人坐车去往军部,在车里仍是谈那高人。 欧阳云生问道:“关大哥,您是如何与这高人相遇的?” 关越平道:“自从大帅你失踪后,我们满世界地找你找不到,后来高人便找到军部来,说是有大帅的消息,要和我面谈。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江湖骗子,哪知道他把大帅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我问他大帅什么时候回来,他说大帅一个月后回来。我说不信,他说可以和我赌一把。我问赌什么,他说我若赢了,他便提翁振东的头来见我!他若赢了,我今后就要以军师的待遇聘请他,完全信任他。而在大帅没回来的这一个月之间,我只要给他口饭吃就行。我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而且知道翁振东的事情,觉得他并非常人。何况和他打这赌,我们并不吃亏,于是便答应了他。他又很有…怎么说呢,很有那种范儿,让我忍不住就想按照他的话去行事。”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笑道:“是啊,他确实是极有吸引力之人!” 关越平道:“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他是什么人派来的间谍,潜伏到军中来是为了获取机密。他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道:‘关师长对我若还是有所怀疑,就给我一间密闭的屋子,每日给我些吃喝即可。’我想他都自愿与外界断绝联系了,应该再没什么可疑,于是就真得在军部给他找了间屋子。他又和我要些书看,说什么内容的就行,我就命人去集市上给他买了一批。” 欧阳云生笑道:“不用问,这批书中肯定有《三国演义》!” 关越平挠挠头道:“谁记得住这个!不出一个月,大帅你便回来了。我愿赌服输,聘请高人为军师。奥,应该叫高参。他便帮我写了演讲稿,教我如此这般这般。第一天便得到了大帅你的表扬,也被你怀疑了。但是高人不许我说出他的存在,否则就会离开。我只好忍住不说,后来大帅你一个劲儿给我出难题,他就一个一个解决。他越解决得快,你就越是怀疑!” 欧阳云生心想:一个古代人,究竟是如何学会炒股票的?真是离奇!叹道:“他如此神奇,你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吗?” 关越平道:“我也问过他,他说他是精通八卦周易之人!我想也对,乱世豪杰多得很,像大帅你,还有袁乐亭,不都是奇人吗?他也是一位奇人,一点儿也不稀罕。我看他的行事,也像算命先生!” 欧阳云生心中暗想:这次你可真猜错了,他当真不是什么算命先生,他压根就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帅遇刺 真凶浮现 正在思考间,忽然车身一颤,欧阳云生有过乘车被绑架的经历,不禁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他朝车窗外看去,只见汽车正行驶在林荫小道上,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车。 关越平也握紧手枪,问开车的士兵道:“什么事?” 开车的士兵揉揉眼睛道:“我刚才恍恍惚惚看到路上有人,就踩了一下急刹车,但是再一细看,发现根本没人!” 关越平脸色一沉,冲着开车的士兵怒道:“你昨天晚上是赌钱了,还是逛窑子去了?青天白日的,怎么连路况都看不清楚了?” 开车的士兵唯唯诺诺道:“关副官,我昨晚早早睡的,什么都没做!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像产生了幻觉一样!” 欧阳云生拍拍士兵的肩膀,以示安慰,对关越平道:“关大哥,不要说他了,让他专心开车吧!是不是你们近日来训练得太严,他压力太大了?” 关越平也委屈道:“哪有?高人说管理军队要人性化,我管理得比平日里不知道松散了多少倍,怎么还会有压力?看来这次不能听高人的了,还得恢复到原来的训练程度!” 开车的士兵苦兮兮道:“千万别,我刚才真得看到路上有人,一身红衣,就走在道路正中。” 欧阳云生一动,问道:“你是说你看到的人穿着一身红衣?是女人么?” 开车的兵士道:“对,是女人!一扭一扭的,就在路正中走!” 关越平恨不得踹他一脚,怒道:“大白天的,你就想女人,疯了吗?” 欧阳云生示意关越平不要说话,对开车的士兵道:“你专心开车,什么都不要想。我和关副官帮你看着路况,你若还看到在道路中央行走的红衣女子,就告诉我们两个!” 开车的兵士道:“是,大帅!” 汽车又开出一段,忽然路当中站立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她背对着汽车,乌黑的长发盘在脑顶儿,手上的鞭子一抽一抽的。 开车的士兵急忙踩刹车,刹车却失灵了,于是拼命急按喇叭,那女子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并不慌张,也不躲藏闪避。开车的士兵左右转动方向盘,想从女子身旁开过去。哪知车子驶向左边,那女子就在左边;车子驶向右边,女子就在右边。无论车子怎么闪躲,那女子都在车头正中。 开车的士兵见躲不过了,狠心闭眼,压了过去,可是却没感到车头撞到人。开车的士兵光顾着向后看了,汽车撞倒路边一棵树上,停了下车来,士兵忙下车去查看。欧阳云生和关越平也跟着下了车。 路当中没有被撞倒的人,汽车底下也没有。汽车轱辘上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落着液体,关越平脸色一沉,问道:“漏油了吗?” 士兵伸手一摸,却发现手指上沾满了血迹,他惊慌失措地大喊:“是血,我还是撞倒人了!” 关越平也紧张道:“哪里有人?” 欧阳云生伸手打开汽车后备箱,后背箱中只有一只白色的死猫,那猫的身上没有毛,只有皮。死猫的身上倒是裹着一件红绒线编织的背心。 关越平骂道:“也不知是哪个变态,把猫的毛都拔了?” 士兵叫道:“这是意租界的领事夫人罗西太太的猫!它的猫不是被人拔去的,它就是没毛的猫!” 关越平奇怪道:“天下怎么会有没毛的猫?” 士兵道:“真的有,上次我和小蔡去意租界办事,正好看到罗西太太抱着这只猫下车。当时我就说这猫连毛都被拔了,真恶心。小蔡却说他认识罗西太太,这只是她最喜欢的无毛猫。” 欧阳云生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又不认识罗西太太,她的猫怎么会死在我们车中?刹车为什么又突然坏掉了了,一定是有人在我们的车上动了手脚!那个手里拿着鞭子的红衣女人在哪里,难道是幻觉?” 正在思索间,忽然觉得脖子上一凉,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越勒越紧。鞭子一转,欧阳云生身子跟着一转,这才看清不知从哪里跳出三个红衣女子。左右的两位都是膀大腰圆之徒,每人手持一把大刀。中间的那名女子身材高挑苗条,手持长鞭,勒着欧阳云生的脖子,正是王莲秋。 关越平拔出枪来,却被左边的女子用鞭子缠住手腕,将枪甩在地上,随即也用鞭子勒住关越平的脖子。开车的兵士更是直接就被右边的女子用绳子捆了起来,坐在了地上。 欧阳云生喉咙被鞭子缠着,话说得不清楚,尽力吐字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是听翁振东的话来杀我的话,就把他俩放了!” 王莲秋冷笑道:“你固然该杀,他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姓关的也和租界的洋人勾勾搭搭,还有这小子,看着那个女洋鬼子的猫,眼神都直了。崇洋媚外,三人都该杀!” 欧阳云生叹道:“王莲秋呀王莲秋,我实在是替你不值!” 王莲秋柳眉竖立,啐道:“卖国的汉奸,用不着你替我不值!” 欧阳云生冷笑道:“我欧阳云生两次落到日本人手里,都拒不合作,险些被日本人开颅敲脑,怎么就是汉奸了?” 王莲秋问道:“你不是与日本人合作,倒卖国家文物,才被日本人放了的?” 欧阳云生道:“这些话是翁振东告诉你的吧?可惜呀可惜!” 王莲秋愠怒道:“可惜什么?” 欧阳云生道:“遥想当年贵教的领袖“黄莲圣母”林黑儿为了抗击八国联军,而被洋人制成标本,虽然下场凄凉,但是却是何等的英勇不屈。你也贵为红灯照领袖,却不分青红皂白,受人挑唆,成了别人的杀人武器,真是又糊涂又窝囊!” 这话大大刺激了王莲秋,他将鞭子嗖地一下子从欧阳云生的脖子收回,在欧阳云生的胸脯上左右开弓,抽了二十几下。然后又在欧阳云生的脚下抽来抽去,欧阳云生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三圈儿。 王莲秋发泄够了,才肯停手,问道:“我哪里糊涂了?” 满身是血的欧阳云生却问道:“骆悠长是不是你杀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绯闻沾身 上了头条 王莲秋杏眼圆睁,怒道:“我没杀他,他也不是因我而死!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却因为他,落了个小三的骂名。他娶了日本老婆,还好意思来纠缠我?那天他来码头写生,意外间看到我,便对我穷追不舍。我是什么人,干嘛要和他拉拉扯扯,之后再没见过他!巡捕房的探长来问我,我也是这么回答的!” 欧阳云生浑身的鞭伤火辣辣地疼,因为失血,脸色苍白,全身发冷。王莲秋的话却让他欣慰,他看着王莲秋道:“骆悠长不是杀的,那就很好!只要你手上没有人命,我就还能救你!” 王莲秋怒道:“呸,想了个美,我用得着你救么?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欧阳云生叹道:“我们三个都不是汉奸!杀了我们,就等于把你自己和你的姐妹们都逼进了死胡同。你成立这个组织,不就是为了团结保护穷苦人家的女儿吗?现在不是清末,杀了人要被通缉,有了人命在身,你还怎么保护其她姐妹。我劝你千万不要被翁振东利用了!” 王莲秋一鞭子又要抽下去,看到欧阳云生倔强地忍着痛楚,眼神坚定而真诚,硬生生地将鞭子收了回来。她正在犹豫徘徊,不知该怎么办之际,大路上一辆车飞驰而来。汽车在他们身边戛然而止,从车上跳下来三个人,都用手枪比着王莲秋三人,为首的正是毛斯理。 王莲秋手下一女道:“秋姐,我们上他当了,他就是为了拖住我们,等巡捕房来抓我们!” 王莲秋看看欧阳云生,抓着鞭子的手背青筋爆裂,显然心中气到极点。 欧阳云生道:“毛警长,是我纠缠王姑娘,她才会如此对我,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她没杀骆悠长,你放了她们三人吧!” 关越平喊道:“大帅,她们明白着就是受了翁振东的挑唆来刺杀你,放了她们就等于放虎归山,你好糊涂呀!” 欧阳云生摇头道:“关大哥,你有所不知,我那日在大帅府后厨曾经见过王姑娘,她以为我轻薄于她,今日才会跟来找我报仇。她和翁振东没有关系!” 毛斯理问王莲秋道:“是这样么?” 王莲秋点头道:“是!” 毛斯理道:“好,就算你没有刺杀欧阳云生,没有杀害骆悠长,但是杜万祥的死也和你们红灯照有关系!你们还是得和我到巡捕房去!” 欧阳云生奇道:“毛警长,你是不是搞错了?杜万祥的死怎么会和红灯照有关系?” 毛斯理瞪他一眼,道:“杜万祥因为怀疑家中闹鬼,酒后受了惊吓,溺死在自家的荷花缸中,你以为他家真闹鬼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欧阳大帅,我知道你心眼好,不过也不要总是滥用好心!看你这一身血,还在拼命维护人家!关师长,快送你家大帅去医院吧!” 关越平道:“毛警长说得对,我现在就送大帅去医院。不过,车也被这三个装神弄鬼的女人弄坏了!刹车都不灵了!” 毛斯理向王莲秋伸手道:“拿出来吧!” 王莲秋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关越平,关越平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全是拆下来的汽车零件。 关越平将汽车零件递给开车的士兵道:“装回去吧!这几个姑奶奶真厉害,拆汽车真是一绝,今日咱三人的命都险些葬送她们手上!” 毛斯理道:“打八国联军那会儿,红灯照的姑娘们拆机械就是一绝!经常搞得洋鬼子们的机器全部瘫痪,然后她们就从身上掏出一把零件来炫耀!王姑娘,走吧!” 王莲秋上了警车,又回眸看了欧阳云生一眼。欧阳云生说不上那眼神的含义,是愧疚、不服、求助、感谢还是惶惑挣扎?只是看完那眼神之后,他再也坚持不住,晕倒在地。 欧阳云生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中。他浑身的伤口都被上药包扎过了,疼痛减轻了很多。雷霜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手里还紧握着一张报纸。 欧阳云生看见雷霜眼皮浮肿,脸色憔悴,虽然睡着了,却还眉头紧皱,不禁伸手去轻轻抚摸她的脸庞。 雷霜睡得很轻,一下子被他惊醒,第一个反应是往身后去藏报纸。 欧阳云生道:“报纸上写着什么?拿来让我看看!” 雷霜将报纸藏到身后,道:“都是八卦新闻,是我拿来解闷的!” 欧阳云生道:“拿来,我也解解闷!” 雷霜道:“医生不让你看报纸!” 欧阳云生道:“欧阳太太,你未嫁前也是大夫,不要说这么没水准的话好不好?谁说鞭伤不可以看报纸的?” 雷霜想了想,将报纸递给他,道:“你看了不要生气啊?” 欧阳云生打开报纸一看,只见头版头条的题目赫然是:“花心大帅约会红衣渔女,偷腥不成血染长鞭”。旁边配的是王莲秋挥动鞭子,欧阳云生浑身是血的照片。 头版二条的题目则是:“画家小三密会大帅,一言不合惊动巡捕!”旁边配的是毛斯理用枪指着王莲秋,欧阳云生帮王莲秋开脱的照片。 头版三条的题目是:“痴心画圣为爱殉情,红衣女友转投帅府。”配的是骆悠长血溅美专校园的照片。 欧阳云生看得浑身颤抖,怒道:“胡说八道,断章取义,还能说得再难听点儿吗?” 雷霜劝道:“不要生气了,不值得!让你不要看,你非要看嘛!” 欧阳云生寻思道:“原来当时还有记着埋伏在附近啊?我们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啊?这次我跳进t城河也洗不清了!” 雷霜握住他的手道:“我相信你,你不要冲动!” 欧阳云生道:“连骆悠长迷恋王莲秋的事情都天下皆知了,毛斯理这只笨猫,案子没查出来、凶手没找到,消息倒散得满天飞!” 雷霜道:“消息倒未必是毛警长散播出去的,你再看看第二版!” 欧阳云生道:“还有第二版啊?”一边说一边翻开报纸的第二版,只见赫然一张巨幅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她倒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她身旁的小女孩儿,宛然又是一个李静训,亦或说是周秀秀。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阴差阳错 美丽误会 照片旁边的标题是:“画家为爱坠楼,妻女独自泪垂。” 欧阳云生惊道:“原来长得像周秀秀的女孩儿是骆悠长的女儿,莫非是李静训又把魂魄附着在了她身上?” 紧挨着这条新闻的一条消息则是:“大帅爱妻独守空闺,悔教夫婿觅封侯!”旁边配的则是雷霜一个人独自在街头行走的照片。 欧阳云生将报纸撕得粉碎,怒道:“这帮人连你都不放过,真是岂有此理!” 雷霜愁眉不展道:“我听关副官说,今日你们三个险些丧命在那王莲秋手中,可是你却一个劲儿在毛警长面前护着那个红灯照的王莲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云生拉着她的手道:“霜儿,报纸上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些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我是被套路了。我若去私会王莲秋,也不会带着关大哥和司机一起去呀!” 雷霜又委屈又伤心道:“我明白,可是她把你伤成这样,你还替她开脱,我心疼。” 欧阳云生将他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晚晴便有红灯照这个组织,只有未婚的女孩子才能入会。她们扶清灭洋,表面上吹嘘得神乎其神,事实上只是做些医疗救助的好事。她们的首领黄莲圣母林黑儿,后来被八国联军俘虏,制成了标本,实在是惨不忍睹。到了如今,红灯照早已式微,根本没什么存在感。王莲秋表面上是红灯照的领袖,实际上只是底层贫女,受了翁振东的蛊惑,才来刺杀我,她家里还有生病的父亲。我若对她不依不饶,不仅温振东这条线索断了,她的父亲也没人照顾了。而且,她们的红灯照帮助了很多底层的女孩儿,如果她进了监狱,那些女孩儿也没人帮助了。我们的身份使然,只能高高在上地住在这象牙塔中,很少能接触到下层百姓。但是她可以,等事情过去了,我可以与她合作,赈济灾民,救助穷苦人家的女人和孩童,岂不是很好!” 雷霜眼中含泪,抬头看看他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我不管,反正不许你喜欢她!” 欧阳云生笑道:“谁敢喜欢她啊?看看抽的我这一身的鞭伤,我又不是骆悠长!” 雷霜轻轻抚摸着他身上的伤痕道:“是啊,她也下得去手,太狠心了!”忍不住又要哭出来。 两人正在说话,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毛斯理。毛斯理问道:“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欧阳云生笑道:“死不了!你专程来看我?还是又来问话?” 毛斯理看了一眼雷霜,道:“王莲秋什么也不肯说,她说除非你在场,否则她什么问题也不会回答。” 欧阳云生也看看雷霜道,说了句求生欲很强的话:“我和她今日只是第二次见面,没有那么熟。她到底有没有问题?” 毛斯理道:“你若不告她刺杀你,便只剩下装神弄鬼吓唬杜万祥这一桩,恐怕也够不成什么大罪。但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我们正在调查。死在徐香诊所里的庞月娥和张贤也是红灯照的人,我们主要是让王莲秋帮助协助调查这一桩命案。可是她说只有你在,她才肯开口。” 欧阳云生道:“既然是为了此事,我可以配合巡捕房。对了,我也要向你报案。想必今天的《t城早报》你也看过了,整版整版都是我和我王莲秋私会,我勾引骆悠长小三的狗血新闻。不仅有我们那日与红灯照对峙的照片,还有骆悠长家人、我太太的照片。拍照的这人对我的生活熟悉到了极点,简直无孔不入,不仅跟踪我,还跟踪我太太。我觉得很有问题,非常恐怖。” 毛斯理道:“好,我正式受理了!你若还能动弹,就和我去巡捕房吧!” 欧阳云生道:“可以行动,只是鞭伤,又不是残废了,现在去吗?” 毛斯理道:“对,现在!” 雷霜担心道:“你可以吗?” 欧阳云生长叹道:“为了给徐香洗脱嫌疑,我就得去一趟!谁让我上辈子欠他的呢!” 欧阳云生在巡捕房见到了王莲秋,只见她脸色苍白、面无血色,仿佛受刀伤的是她一样。但神色倨傲,双唇紧闭,很是沉稳。 王莲秋见到他来,眉头才舒展了开来,与之前总是横眉冷对地看他不同,这次王莲秋看他的眼神像是坚冰融化的春水,温柔了不少。她柔声道:“你好点儿了吗?把你打成这样,我对不住你!” 欧阳云生摇摇头,道:“我没事!” 王莲秋对毛斯理道:“我有事情要和欧阳大帅单独谈,谈完后,该说的我自然都会说!” 毛斯理点点头,道:“那好,我让你们二人先单独聊!”一边说一边拍拍欧阳云生的肩膀,然后带着自己手下的警员离开了。 王莲秋见屋子中只剩下自己和欧阳云生二人,问道:“我们只见过两次,我每次都冷冷地对你,还把你打伤,险些要了你的性命,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欧阳云生想了想道:“你是被翁振东利用的,我不想你卷入我二人的恩怨。” 王莲秋失望道:“只有这么多?” 欧阳云生看看她道:“第一次我跟着你,是因为我亲眼目睹骆悠长坠楼,也看了他给你画的画像,因为记住了你的样子,又恰好在我家看到你出入,于是便跟着你!” 王莲秋正色道:“我和骆悠长什么都没有,他娶了日本女人。我最很洋人,又恨毁人婚姻的小三,所以从来都对他不假辞色,是他一厢情愿,一直纠缠我,我真恨他毁了我的名节!” 欧阳云生开解她道:“他人都死了,你就不要再怨他了。更何况他只是爱你,用艺术来表达对你的赞美,也不算亵渎你!我不知你有没有看过他画中的你,英姿飒爽、靓丽动人,非常帅气!我也画油画,自问比他差了太多!” 王莲秋脸颊通红,双眼放光,高兴道:“你是说,我很好看?” 欧阳云生一愣,看着她充满期盼的双眼,犹豫了一下,道:“是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真鬼假鬼 如此死因 王莲秋的立眉立眼,如今却变成了低眉顺眼。一直都非常凌厉的眼神,如今却充满柔情蜜意。她低下头去,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懊悔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不该下那么重的手,我以为做大帅的都是坏人,没想到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欧阳元生身上的伤还没好,依旧火辣辣地疼。心中又只是惦记着案子,根本没有心情解读她的少女心思,他看着王莲秋道:“我相信你,骆悠长的死与你无关。那么杜万祥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带着你的部下去杜家装神弄鬼了吗?杜万祥真是被你们吓死的吗?现在巡捕房要告你们,你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和我讲清楚了,我才能救你。” 王莲秋再也不说什么不用你管之类的狠话了,她乖乖地回答道:“杜万祥准备迎娶的新姨太太是我们教中的姐妹云儿,她本来是杜万祥儿子杜仲义的丫鬟,与杜仲义有情。只是这个孬种怕他老子嫌弃云儿出身低微,所以一直拖着,不敢娶她也不愿纳她为妾。谁知云儿却被杜万祥这个老色鬼看中了,强行要据为己有。无奈中的云儿去求助杜仲义,但是这个窝囊废一心只想要继承他老爸的遗产,连个屁都不敢放。不仅不帮助云儿说情,还恬不知耻地劝说云儿嫁给他父亲,以后好帮助他说好话、传消息,得到遗产。 云儿看穿了杜仲义的虚伪面目,再也不指望于他。想偷偷找我们来商量逃跑的事情,哪知却被杜仲义这个无耻小人向他父亲告密,泄露了行踪,还没见到我们,就又被杜万祥的手下抓了回去。我为了救云儿,就假装去杜家送鱼,在杜家找了个遍,才在柴房中见到了被绑着手,饿得奄奄一息的云儿。当时的杜家守卫森严,我根本就带不走云儿。眼看婚礼在即,云儿势必要被杜万祥糟蹋,我急得直跺脚。云儿却让我赶紧离开杜家,她不想连累我,她说如果杜万祥再逼她,她就自尽。学杜万祥原来逼死的那个化成厉鬼的女子,回来找他报仇! 欧阳云生不禁喊道:“你是说花小柔回来了?” 王莲秋道:“原来你也知道那件事,我不知道那自尽的女子叫什么名字,总之和我们一样都是受苦受难的穷人家的女儿。我问云儿,杜家闹鬼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说她在没被关进柴房之前,杜家闹鬼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很多护院、丫鬟都在半夜听到哭声,甚至有人还看到一个一身红衣,罩着红色盖头的,没有脚、也没有影子的女子飘然而过。整个杜府人心惶惶,都说是花小柔回来复仇了。花小柔连尸体都丢了,肯定变成了女鬼。只是杜家父子硬压着此事,不肯承认。云儿的话启发了我,我想出一个计谋,就是我们也装鬼,大模大样地从杜府救出云儿。第二天,我就又去给杜府送鱼,一边扁担里装满了海货,一边扁担里挑了一个姐妹。” 欧阳云生点头道:“是啊,你可真有劲儿!那日我在大帅府已经见识过了!” 他的话里含有淡淡的揶揄,但是此时的王莲秋一点儿都没有听出来,她继续道:“我一进杜府,就找了个僻静地方,把那姐妹放了出来,然后让她挑着扁担去后厨卸货,然后离开。我自己则藏了起来。晚上,我见时机成熟了,便偷偷打开后门,放进来三位早已准备好的我们的姐妹。我们都换上相同的红衣,盖着红盖头,还给云儿准备了一身同样的衣服。我们三人分工不同,有人负责引开护卫,有人负责把风,我则赶去柴房去救云儿。当我推开柴房的门的时候,你猜我看到什么?” 欧阳云生见她面露惊恐之色,心想:连她这样的女子都感到害怕,一定是见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于是柔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王莲秋道:“杜万祥这个老匹夫正在侵犯云儿,一个一身红衣裤、盖着盖头的女子,在我之前先赶到了柴房。她伸出瘦得和鸡爪子一样的手拍了拍杜万祥的肩膀。” 欧阳云生问道:“是你的姐妹先赶到了柴房?” 王莲秋摇头道:“不是的!看她的身形,绝不是我们的姐妹!” 欧阳云生也吃惊道:“那会是谁,莫非是真花小柔?” 王莲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花小柔的身材是不是特别高?” 欧阳云生道:“花小柔是瘦高身材,但是倒谈不上特别高!” 王莲秋道:“那女子的身材却很高,杜万祥见有人拍他的肩膀,就回过头来,那女子掀开自己的盖头。杜万祥看到那女子的容貌之后,吓得眼睛突出,说不出话来,一手捂着胸口,像是喘不过气来。他像死鱼那样圆睁着双眼,拼命喘息,最后一口气没上来,瘫软在地上,死了。那女子见他死了,依旧把盖头盖好,扛起杜万祥的尸体,离开了柴房。全程我都只看到那女子的背影,没看到那女子的容貌。” 欧阳云生道:“杜万祥是个一百五六十斤的汉子,死人又比活人重,那女子说扛起他的尸体就扛起他的尸体,肯定不是一般人!” 王莲秋道:“还有一点非常奇怪,女子虽然扛着杜万祥的尸体,但是她走路的姿态却是说不出的好看,就像唱戏的花旦一样,一扭一摆的。还有那女子和我一样,是一双大脚,并未缠足。” 欧阳云生挠挠头,道:“我可记不得花小柔是不是大脚了,我一个男人又不能总盯着女人的脚看。” 王莲秋对他这句话却十分赞同,点头道:“正是!我见那女子走了,便去救云儿。我搀着云儿离开杜府的时候,看见杜万祥的尸体被人扔进了荷花缸。” 欧阳云生点头道:“一定是那女子把杜万祥的尸体扔进了荷花缸,让人认为杜万祥是自己栽进荷花缸溺死的!云儿现在在哪里?她有没有看清那女鬼的相貌?” 第一百八十五章:三个案子 一一道破 王莲秋问道:“云儿说她当时一直都被杜万祥挡着,没有看清那女鬼的相貌。对了,你一会儿女鬼,一会儿女子的,你认为那是人还是鬼?” 欧阳云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云儿现在在哪里?” 王莲秋道:“一说起这事我就有气,她又被杜仲义接回杜家了!我也不知这姓杜的是什么用意?云儿也是没骨气,杜仲义低声细语地求她,她就真心软了,乖乖地和人家回去了。真是气死我了!” 欧阳云生道:“也罢,听毛警长说杜仲义没有追究这件事情,也不承认杜家闹鬼,看来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一定程度上也算保护了你们。另外情爱这事情,除了当事人冷暖自知,旁人也是很难懂的,你就随他们去吧!” 王莲秋听他如此说来,脸上又是微微一红,低声答应道:“嗯。” 欧阳云生顾不上琢磨她的少女心情,换句话说,压根儿也没把她当女孩儿看待,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道:“既然杜万祥的死和你们无关,我会要求巡捕房放了你们的。另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听说庞月娥和张娴是红灯照的人,关于她二人的被杀,你可知道些什么?” 听到欧阳云生提到庞月娥和张贤这两个人,王莲秋怒道:“这两人根本不是红灯照的,只是打着红灯照的旗号到处行骗。我还没来得及铲除这两人,她二人就被杀了,白白让红灯照污了名声。” 欧阳云生心想:既然这两人不是红灯照的人,那么杀她们的人百分之百是冲着徐香去的。徐香呀徐香,你究竟身在何处?当务之急,是该见见指点关大哥的那位高人了。 想到这里,他对王莲秋道:“我现在就去见毛斯理,然后带你出去。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据实回答我,你知道翁振东现在在哪里吗?” 王莲秋又悔恨又懊恼道:“不知道,我上了他的当。有一日,我正在码头卖鱼,他找到我,说欧阳…说你与日本人勾结,希望我帮助他刺杀你。他说你与日本女子苟且,要将很多文物古董卖给日本人,将来还会把整个军队和t城都送给日本人,而且你的手下也总是拍洋人的马屁。我听说这话,非常生气。就和手下去查,查出你果然与日本人有来往,而且你是画西洋画儿的。姐妹们说西洋画儿就是画光屁股的女人,说你真不要…不要脸,都义愤填膺,齐声同意刺杀你!而且确实还查出你们军中的很多人,也与租界的洋人有来往。比如昨天给你开车的马修,就非常喜欢意大利领事夫人的那只妖猫。”说到这里,用眼睛斜睨了一下欧阳云生,满脸通红。 欧阳云生苦笑道:“你们可真好骗!马修也是纳闷那只猫为什么身上没有毛,所以才多看了两眼,哪里是喜欢那猫了?再说了,那猫就是外国一种特殊品种的猫,不是什么妖猫,你们还活生生把它弄死!西洋油画也不是都画光…都画裸体女人,也可以画静物,画风景。我看你不仅冤枉了我,还冤枉了骆悠长。他只是喜欢你的青春朝气,并无恶意,你如此绝情地对他,害得他跳楼身亡。” 王莲秋撅着嘴道:“反正我不允许他轻薄于我!他既然已经有了日本老婆,干嘛还要惦记着我?” 欧阳云生见只要一沾外国人、外国事儿,便和她说不清道理,也不敢再刺激她,道:“是,是他不对,现在他已经死了,算是得到了报应,我们不要再提他了。你的意思是,自从你在码头见过翁振东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王莲秋点点头道:“是的!” 欧阳云生道:“好吧,你也累了,我现在就去见毛斯理!” 王莲秋不再答话,眼神中全是对他的信任。 欧阳云生开门出去,见到毛斯理。 毛斯理问道:“怎么样,你二人谈得怎样?她都说了些什么?” 欧阳云生道:“问了半天,除了刺杀我是真的,骆悠长、杜万祥,还有庞月娥、张贤的案子都与她无关。” 毛斯理道:“没错,我也基本上证实了,骆悠长确系自杀,他长年患有忧郁症,失眠恍惚,早就生了自杀之心。这次的导火索是因为在绘画上不能突破,在爱情上又得不到王莲秋的心,才愤而坠楼的。如此有才的一个人,真是可惜了!” 欧阳云生叹道:“他也学油画,我也学油画,他为艺术而献身,我却根本没时间连坐下来画画儿的时间都没有。” 毛斯理发自肺腑地笑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忙的画家,除了不画画之外,什么都干!简直是被艺术耽误的了军阀。还有,你的心可真大,要是骆悠长有你一半想得开,也就不会跳楼了。”毛斯理说完此话,笑得停都停不下来。 欧阳云生愠怒道:“够了啊!” 毛斯理瞬间止住笑声,问道:“杜万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欧阳云生便把王莲秋和自己说过的话又给毛斯理叙述了一遍,毛斯理瞪着猫眼,奇怪地问道:“她这话明明都可以向巡捕房直接坦白,为什么非得把你叫来?难道报纸上那些八卦都是真的?” 欧阳云生瞪他一眼道:“别胡说八道啊,要不连朋友也没得做!” 毛斯理笑道:“好好,庞月娥与张贤的案子呢,与红灯照有关系吗?” 欧阳云生道:“王莲秋说了,这两个女人不是红灯照的人。我们关副官的高参可疑的很,我得赶紧去军部见他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王莲秋我带走了啊!” 毛斯理道:“你当真要带她走?” 欧阳云生道:“我答应放她走,答应她的事总要做到!” 毛斯理点点头道:“也罢,随你吧!” 欧阳云生带着王莲秋刚刚走出巡捕房,便被隐藏在四面八方的记者包围了。闪光灯冲着二人一个劲儿地拍摄,不知被照了多少照片去。 几个记者冲到前面,争先恐后地将话筒对着欧阳云修道:“大帅,你衷情于王莲秋的理由是因为吃腻了西餐,改吃粗茶淡饭吗?” “大帅,听说骆悠长自杀是因为争不过你,才愤而跳楼,你对此事怎么看?” “大帅,你被王莲秋用鞭子抽伤,伤还没好,就来巡捕房保释她,是因为只疼爱野蛮女友吗?” “大帅,听说杜万祥的死也与王莲秋有关,你们是三男争夺一女吗?” “大帅,……”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全能高人 家乡名菜 王莲秋吓得躲在欧阳云生身后,这一躲更加给记者们落下口实,记者们加紧拍照,话筒伸得更加靠前。 欧阳云生对司机马修道:“你送王姑娘回家。”马修点头,伸开双臂护住王莲秋。 欧阳云生自己转身回到巡捕房,找到毛斯理道:“你派车送我去军部,外边都被记者堵满了!” 毛斯理道:“这件事情很不寻常,这些记者怎么那么清楚你和王莲秋的行踪呢?一定是有人知道了,去通知记者的。但我又猜不透他非要传你和王莲秋的绯闻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欧阳云生叹道:“你好好查查,是不是你们巡捕房有内鬼,透露的风声。” 毛斯理道:“我会仔细查的。” 欧阳云生道:“我倒罢了,再这么下去,王姑娘的名声可以彻底败坏了!” 毛斯理却叹气道:“你倒是不在乎你自己的名声,可是这种绯闻满天飞,你家里的太太该多难受。何况,为你难过的又不止你太太一人。” 欧阳云生听他话里有话,问道:“除了霜儿,还会有谁因为我的绯闻会难过?” 毛斯理道:“欧阳大帅,你可真健忘。” 欧阳云生道:“你是说简纹?” 毛斯理不答,点点头。 欧阳云生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心想自己现在已有家室,简纹又在自己和雷霜的订婚仪式上闹出那一出大剧来,自己似乎更没有关心她、接近她的理由了。想起自己与她在一起时的甜蜜情景,她又救过自己多次,可是自己似乎连与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虽然她和邢海楼离婚是一桩好事,但如今寡居一人,不可能过得有多好。说来说去,她到了今天这步,倒有一大部分是拜自己所赐。想到这里更觉得心荡神摇,万箭穿心。 毛斯理见他难过,也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拍拍他肩膀道:“行了,别想了,我派车送你去军部吧!” 欧阳云生来到军部,关越平迎了出来,道:“大帅,你伤还没好,就亲临军部了?” 欧阳云生点头道:“我是冲着你家高人来的,好不容易他答应见我了,我再不来,他改变主意该怎么办?”一边说着,一边却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关越平听他此言,不好意思道:“我也问过高人了,我对他说大帅在来看你的途中受了伤,能不能请您去看他。你才高人怎么回答我?” 欧阳云生道:“他自然不会同意,他的范儿可大得很!” 关越平拍手道:“正是!高人就说了两个字‘免谈’!” 军部院子里的香气越来越浓,欧阳云生被这香味引得腹中饥饿,问道:“你们军部的厨子可不错呀,饭味好香!” 关越平见欧阳云生鼻子抽动,知道这饭味儿吸引了欧阳云生,高兴道:“难得大帅赶上饭点儿来军部,今日就在军部用餐如何?” 欧阳云生笑道:“好!我正好饿了。你的厨子要是果真了得,我以后多来军部吃饭的。” 关越平笑道:“厨子好有什么用?是指导的人好,是高人在指导厨子做中午饭呢!我们已经吃了好几次高人指导厨师做的他们家乡的菜肴了,虽然怪异,但是味道真绝!” 欧阳云生惊奇道:“原来高人还会做饭,我可真得好好尝尝。走,我们先去厨房参观一下。” 二人来到后厨,只见厨房中热火朝天,几个厨师切、炒、焯、炸,忙得不亦乐乎,还有一个厨师在专门烤肉。一个高个子,圆脸庞,器宇轩昂,一身淡黄衣装的男子,正在指导他如何烧烤,如何放置佐料。 案上锅中是香喷喷的面饼、烧饼和像极了饺子烧麦之类的东西,绿叶蔬菜、肉类应有尽有,还有许多水果和美酒。 关越平道:“大帅来看望大家了。” 所有厨师的目光都投向欧阳云生,纷纷行礼并叫道:“大帅”,只有那一身黄色衣衫的男子,瞥也不瞥欧阳云生一眼。 欧阳云生却毕恭毕敬地对黄衣男子道:“王先生。” 黄衣男子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欧阳云生,道:“你来了?你赶的时间不错,马上可以吃饭了。尝尝我们家乡饭吧。” 欧阳云生赞道:“好得很!真是丰富啊!” 黄衣男子大大咧咧道:“这也算丰富吗?你读过《汉制》吗?我吃饭的规格是不是应该‘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他的意思是按照《汉制》,他一代帝王的饭局就应该如此。 在场的人除了欧阳云生之外,没有人能听懂黄衣男子话中的意思。 欧阳云生道:“是应该,可是军队的军饷不是不充足吗?” 黄衣男子微微笑道:“我少给你们军队赚钱了吗?” 欧阳云生笑道:“先生说得没错,但是军队的奢靡之风也不该养成。” 黄衣男子靠近他,在他耳侧轻声道:“适当的奖励也是应该的,更显得你这大帅体恤兄弟。” 欧阳云生抱拳行礼道:“多谢王先生提点。” 这黄衣男子虽然身处狭小的厨房境地,置身于蒸汽缭绕、大汗淋漓的环境中,却依旧从容不迫、举止得体、气场逼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尊贵无比的帝王气息和隆重气质,尽显贵气和霸气。正是那从新朝穿越回来,化名王慎的王莽。 吃饭的时候,欧阳云生把首位让给王慎,王慎丝毫没有推让,一屁股坐下。几个常在关越平身边,与王慎熟悉的人知道王慎是军中高参,欧阳云生这样做是抬举他。其他兵士则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大帅为什么要把首位让给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 欧阳云生明白大家的心意,举杯向众人敬酒,感谢了军中所有兄弟,以及关越平和他的高参王慎为军中所做的贡献,并且告知大家军中将开设保安公司,负责城中富户们的保安工作,也为大家明确了奖励和处罚制度,席间一片掌声雷动。敬酒完毕,欧阳云生让大家吃饭。 他低头吃了一口那像饺子又不是饺子的东西,赞道:“好美味!王先生,这是什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无论魏晋 不知有唐 王慎道:“这叫毕罗,倒不是我家乡的名菜,是长安的做法。” 席间一个士兵道:“我是西安人,没听说过这东西。” 关越平斥道:“你个大老粗,懂得什么?哪有王先生见多识广。” 士兵道:“是,关副官说得有理。” 王慎把头凑到欧阳云生耳边,悄声问道:“我大新之后有个唐代?” 欧阳云生道:“正是。” 王慎道:“这毕罗是唐代的做法,我从书上看到,便依葫芦画瓢,做,来给大伙儿尝尝。” 欧阳云生由衷地赞道:“王先生真乃神人!” 王慎听他夸奖,也很得意,寻思道:“那个唐代可比我大新繁华?” 欧阳云生踌躇不答。 王慎又问:“与汉代比呢?” 欧阳云生道:“比汉代繁华!” 王慎显然受了些打击,闷头喝了一口酒。 欧阳云生尝了一口烤肉,赞美道:“烤肉的味道真不错。” 关越平也赞道:“我们平常也烤肉吃,怎么烤不出这个味儿来?” 王慎道:“当然,这是我用‘啖炙法’做的,当然好吃!” 关越平悄悄问欧阳云生道:“什么叫‘蛋鸡法’?” 欧阳云生捂嘴笑道:“就是烧烤的一种方法。” 关越平偷偷和欧阳云生诉苦道:“高人什么都好,就是说的话太难懂。” 欧阳云生笑弯了腰,吃了些乳酪、胡饼、胡烧肉、胡羹。席间一道水煮肉,大受欢迎。王慎则说这是用“羌煮”的方法做的。士兵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都笑个不停。席间气氛异常热烈,欧阳云生发现王慎带给大家的欢乐,远远不止一桌好菜这么简单。王慎的满腹经纶倒成了大家的笑话,不禁感慨聪明人也不好做。 他伸手去拿酒,王慎阻止了他。王慎说:“你鞭伤未愈,不要喝酒了。” 欧阳云生道:“正是,王先生若是饭饱了,我有事找先生谈。” 王慎道:“不能吃得太饱,要养生。我们走吧,去谈正事。” 欧阳云生道:“先生真是名副其实的高人。” 二人来到王慎在军部的小屋中,只见屋子不大,但是收拾得非常整洁,一张床铺,一张书桌,书桌上、窗台上、床头都摆满了各类的书籍。桌上是普通的笔墨纸砚,用端正的小纂写满了笔记,依旧是把许多名词改得面目全非。 欧阳云生道:“委屈先生了,我一会儿就让关大哥给你换座大房子,并给先生配齐保镖和勤务兵。先生缺什么,就尽管和他们说好了。” 王慎摇头道:“那倒不必了,我觉得这里很好、很安全,也很安静,我也不想被人打扰。只有一条,就是书不够读,你再帮我买些书便可以了。” 欧阳云生道:“这个好办,先生要哪方面的书籍?” 王慎道:“不限也不论,什么都行,开卷有益。” 欧阳云生道:“好。” 王慎道:“你找我,是要问徐香他们在哪里?” 欧阳云生道:“正是,那日我沉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慎道:“我倒要问你,你和雷姑娘为何沉海之后,去了印尼?” 欧阳云生便把自己如何被漩涡卷走,如何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和雷霜躺在了印尼白沙岛的沙滩之上,又如何回到t城简单给王慎讲述了一遍。 王慎听完此话,双手背后,在屋中踱了几圈,叹道:“我一直在寻找如何穿越回大新的办法,看来这漩涡只能改变人所在的位置,却不能改变人所处的时间。我到底该如何回去啊?”说到这里,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欧阳云生劝慰他道:“先生不必着急忧虑,以先生的本领,总会想到穿越回去的办法。” 王慎摇头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一件更为恐怖的事情。” 欧阳云生不解道:“先生究竟在担心什么?” 王慎道:“我在这里,冷了,有军大衣;热了,有电风扇。饿了,可以吃到西餐;渴了,有啤酒喝。书籍比大新不知多了多少倍,汽车不知比马车快多少倍。晚上读书不用蜡烛和油灯,电灯好用得很,还有电话。杀敌不用刀剑,用枪就可以了。买东西不用金银,银元和纸钞都很好用。我是怕僵持得久了,我就不想回去了!我怕做王慎做得久了,就不想再做回王莽了。” 欧阳云生道:“可是先生是大新的帝王啊!” 王慎满脸悲伤道:“帝王又怎样?我看了史书,大新只有我一代,我比始皇上还不如,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后世还是刘秀的,我倒落了个千古骂名。只有到了你们这个时代,才有个叫胡适的人站出来为我说话。” 欧阳云生道:“人生只有一世,又何必考虑身后之事。先生若不想回去,在这里住下来也可以。” 王慎道:“我对大新倒也没什么留恋的,只是发妻还留在那个时代,她是我唯一想回去的理由。” 欧阳云生道:“史书说先生一派现代人的做法,只有一位妻子。先生对情爱一心一意,忠贞不二。欧阳云生对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慎道:“现代人倒是能懂我,我在自己的时代倒显得格格不入。” 欧阳云生道:“从来超前于时代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怪只怪先生太过聪明。” 王慎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也罢,不说我了。说说徐香的事情吧,你着急找他,也是为了那两条人命。” 欧阳云生点头道:“不止那两条人命与他有关,还有一位女子急着找他。”他说的女子是朱紫兰。 王慎道:“那日徐香与你一前一后,潜入海中。半个时辰之后,徐香回来了,说他已经对沉船勘察完毕,却一直没有看到你。雷姑娘听他此言,便急了,不顾阻拦,跳入海中去寻你。徐香休息了一会儿,又去海中找你。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他才回来,累得脸色苍白。他说不但没找到你,连雷姑娘也失踪了。魏鋆便问他是否看到袁乐亭?徐香说,袁乐亭也没看到。于是他又发了信号给袁乐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双鱼玉佩 海上丝路 王慎继续道:“徐香又连续给袁乐亭发了几次讯号,可是袁乐亭再也没有回复他。魏鋆见状只好掐指推算,他算完之后,眉头展开,说你与雷姑娘只是暂时失踪,三个月后必回t城。而且这失踪对你二人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叫我们不用担忧。徐香又催他算算袁乐亭现在身在何处,怎么刚刚才发了讯号给我们,忽然间又完全失联。魏鋆这次却面露不解郁闷之色,说他无论如何推算,袁乐亭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条命理。这两条命理,总是一好一坏、一强一弱,相互缠绕压制、互相倾轧,分不清哪条是真哪条是假。他算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命理。 徐香与他师兄感情不错,满面担心之色,问他师父该怎么办?魏鋆说人各有命,既然改变不了天意,那就顺其自然。来意是什么,明日继续进行。说完之后,又请教我的意思,我自然也答应。当天徐香往返深海数次,早已筋疲力尽,于是魏鋆便嘱咐他好好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去沉船勘察神风面具。 晚上我睡不着,倚在船头看星星,心中所想全是大新之事。我看过后世的史书,知道我不在了,大新也就忘了,也懂得许多‘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的哲理,但对于兴亡荣辱、身后之名还是看不透、放不开。这时徐香也来了,陪我坐在船头。我便问他‘南海一号’是什么样子,他可在‘南海一号’上看到什么?徐香说‘南海一号’本是南宋的商船,行驶的路线便是海上丝绸之路,哪知非常不幸,在广东海域沉没。上千年来一直无人打捞,像一位静谧的女神,那么美艳地沉睡在海底,能见到她真是此行不虚。她又是一座巨大的宝库,里面装着数不清的瓷器、玉石文物、金银元宝、翡翠珍奇,但是他粗略地寻找了一遍,并没有神风面具之类的东西。 第二日天气晴好,吃过早饭,徐香又潜入海底,约莫半个时辰后回来,身上背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各类珍奇,唯独没有神风面具。徐香说,他把船上有代表型的各类文物拿回来了一些,但是确实没有找到神风面具,唯一最和鎏金面具沾边的是一条很长很长的鎏金腰带,剩下都是些金银铜铁瓷材质的器物和一些珠宝。有一块玉佩很是奇特,这玉佩呈碧绿色,通透光润、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由两条一模一样的鱼嘴对嘴、尾对尾组成一个圆环,中间是空的。那两条鱼雕工精细,足见这个叫做什么‘南宋’的后世朝代,技术还是过硬的,确实要比我们大新的技艺高超了许多。 双鱼玉佩吸引了魏鋆,他看了看当时正拿在我手里的玉佩,退后几步,面露恐惧之色,嘴里嘟嘟囔囔道:‘原来真有此物!我知道魏鋆这小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如此惊奇异常,足可以说明这双鱼玉佩,绝非凡品。’只听他又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我终于知道乐亭为什么会显现出两条截然不同的命理了。一切都是这双鱼玉佩在捣鬼。’” 欧阳云生听到此话,也感到万分惊奇,问道:“此话怎讲?” 王慎闭口不言、面罩乌云、眉头紧皱,眼神迷离、浑身上下微微颤抖,心中似是在做激烈的挣扎,一副不想再说下去的样子。欧阳云生自见到他之日起,他一直是一副万事胸有成竹、海纳百川、不急不躁、从容淡定、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从外表上就显露出恍惚犹豫、焦虑恐惧。 欧阳云生不知这双鱼玉佩代表着什么,见王慎如此反应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心想莫非这双鱼玉佩比什么神风面具、预警如意、青铜镇墓兽都要骇人? 王慎沉吟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魏鋆说双鱼面具可以复制人的一切,包括命运,但命运不会相似,只会截然不同。所以袁乐亭会呈现出两条命理。”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没听明白,什么叫复制人的一切,什么叫命运复制后会截然不同?” 王慎眼望远方,惆怅道:“我当时也不懂,后来才明白了。我为什么会从大新穿越到你们这个时代,就是因为双鱼玉佩复制了我的人和命运。” 欧阳云生更加迷惘,问道:“你是说大新还有一个你,所以回去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你和另一种命运?” 王慎道:“正是。你知道那个王莽是什么命运吗?” 欧阳云生自然知道,只是不忍说出,唯有怔怔地看着王慎。 王慎看他一眼,道:“我有四子,老大王宇不安分,早被我杀了。老二王获杀死奴仆,也被我赐死了。老三王安脑子不好,至于我最爱的四子王临,因为,因为一个女人在我面前自绝。” 这段狗血历史的真实情景欧阳云生也知道,王莽虽然奉行一夫一妻制,没有纳妃,但推崇的也只是一种理念而已。他看上夫人的婢女原碧,出轨的事情是早已做下的。可这原碧又与他最为心爱的儿子王临有私情,做下了一女共侍父子二人的丑事。王临以无人继承大统为理由要挟王莽,王莽却说要立三子王安为帝,王临赌气在他面前自尽身亡。王莽真正成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一帝,那身前身后的旷世寂寞,恐怕是无人可以超越的。公元年,绿林军攻入长安,王莽在王揖等护卫下逃往渐台,公卿大夫、宦官、随从还有千余人。守城的王邑日夜搏斗,部下死伤略尽,也退至渐台。最后随从王莽的千余人全部战死或者被杀。王莽在混乱中为商人杜吴所杀,头颅被校尉公宾斩掉,后又被刘玄悬于宛市之中,数十个军士争分裂了王莽的尸体。百姓们听说王莽的首级在宛市,‘共提击之,或切食其舌’。王莽一生,谁是谁非,本来也说不清楚,但一代改革家落个如此下场,也确是凄凉异常。 第一百八十九章:穿越之谜 两种命理 王慎面露凄楚之色,面向欧阳云生问道:“历史上的我,不仅遭受丧子之痛,还是无头的皇帝对吗?” 关于王莽头颅丢失之谜,《汉书》上曾有详细记载。欧阳云生当时是像读侦探悬疑一般读完的,如今与自己面对面之人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无头皇帝,他的心里阴影面积也是可想而知的。面对王慎的质询,亦或说是一种明知故问,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 半晌欧阳云生才道:“恕我问一句,先生是如何穿越到我们的时代来的?穿越的时候,大新是何种情形?” 王慎道:“当时我面临丧子的痛楚,发妻又病重,我一夜便白了许多头发。那日我在皇后的寝宫陪伴她,她劝我册立嫔妃照顾我的起居,被我推辞了。” 欧阳云生尴尬道:“先生既然心中只有皇后一人,又为何要让皇后婢女踏足你二人的感情?先生既然也有常人的欲望,又为何屡次拒绝纳妃,还吃儿子的干醋,导致你最爱的儿子死在你的面前?假若先生当时如果肯册立妃嫔的话,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 王莽长叹一声,道:“我不纳妃是想在新朝建立起一夫一妻的制度,当时妇女买卖猖獗,这是我可以想到的抑制这种现象的最好办法。再说我与皇后的感情确实不错,至于婢女原碧的事情,我只不过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借着史实,讽刺一下,借古讽今哈!)。临儿与原碧纠缠,我之所以那么生气,不是因为我恨他抢了我的女人,而是我一向笃信儒学,原碧一女共侍我父子二人,实在是有悖于天理伦常。出了这事之后,我觉得实在太过难看,无法向天下交代,才与临儿当面对峙、剑拔弩张的。我说要立安儿为储君,只是赌气的言语。安儿脑子不好,根本继承不了大统。” 欧阳云生听他这番言语,也觉得入情入理。看来很多事情都不像后人理解得那般片面,当事人常常是有难处的。于是道:“是我多言了。” 王慎点点头,继续道:“我的发妻见我不同意纳妃,就拿了她的铜镜给我,她说你的头发白了好多,真让人心疼。我听了发妻此言,非常感慨,我对不起发妻在先,他却如此关心爱怜我,普天之下,如此真心对我的,恐怕也就唯有发妻一人了。我接过铜镜,看看镜子中的自己,果然头发斑白。” 欧阳云生看看化名为王慎的王莽的头发,奇怪道:“并没有啊,你的头发很好,样貌也很年轻,是一般中年人的样子。” 王慎道:“我来到你们的时代之后,越变越年轻了,我原来不明就里,现在猜想也许是双鱼玉佩的缘由。” 欧阳云生点头道:“原来双鱼玉佩如此神奇,不过王莽铜镜,名垂青史,更加有名。莫非皇后的铜镜,与先生穿越有关?” 王慎点头道:“我照完镜子,顺手将镜子翻过来把玩观看,只见铜镜后面刻着‘铜镜卡尺,两不分离’八个字。” 欧阳云生听闻这八字也是大惊,这八个字袁乐亭说过,雷霜说过,此时又由王慎道出,终于找到了源头。欧阳云生浑身一颤,问道:“铜镜上的这八个字由何而来?” 王慎面露感动之色道:“是发妻刻在上面的,我送她一把自己亲自设计制作的卡尺,她在卡尺上也刻下了这八个字。我这才明白,普天之下,只有发妻爱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皇权和地位。我正拿着镜子,品味这八个字,一阵白光闪过,我便到了松木晴子的酒窖之中。剩下的事情,在船上之时,我已经都告诉过你了。” 欧阳云生思考道:“与穿越相关的,果然是卡尺铜镜。然而这一切,又都和双鱼玉佩有什么关系?” 王慎道:“因为双鱼玉佩可以复制人的一切,所以我的理解是这宇宙历史间,有两个我,一个还在大新,面临着妻死子亡、后继无人、众叛亲离、被杀曝尸、街头示众、背负万世骂名的下场。另一个便是现在的我,穿越到后世,躲在你的军中享受宁静。换句话说,也就是一个是大新的王莽,一个是民国的王慎。我也没有回去,他也没有过来。同一具身体里,生出两种人生。” 欧阳云生难以置信道:“先生的意思是,袁乐亭也成了两人?” 王慎道:“正是!” 欧阳云生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呀?” 王慎道:“实不相瞒,我现在命运实在是不知比大新那位好了多少?我本来不想回去,只是感念发妻的情深,感叹她临死之时,自己没有陪在她的身边。我陪着你们去找南海一号,也不单单是好奇贪玩,我曾经幻想得到神风面具,然后想办法穿越回大新,陪着发妻,等她过世后,用神风面具赶跑造反的绿林赤眉这伙盗匪。可是神风面具没有找到,我倒轻松了许多,因为我很怂,我还是不敢回去!”说罢羞惭地低下头去。 欧阳云生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先生有两种人生,是上苍对先生的眷顾。一切顺其自然即可,先生也不必太过自责。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徐香在哪里,徐香拿上来的那包东西又在哪里?” 时光一转,转眼已是三十多年后的1950年代末60年代初,在我国大西北地区罗布泊发现了一个古城遗址,一些青年想去淘些古物,却死的死,疯的疯。那些疯者看起来像是鬼上身,但又不是。那些疯者行为异常活跃,最后全都筋疲力尽而死,验尸后发现他们身上有未知毒素、胃中残留未知植物。更令人震惊的是,他们带回来了一些拓片和一些古代装饰品的碎片还有一块玉佩,这块玉佩雕工精美、呈碧绿色,通透光润、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由两条一模一样的鱼嘴对嘴、尾对尾组成一个圆环,中间是空的,正是徐香当年从南海一号上捞上来的双鱼玉佩。紧接着,便发生了彭加木失踪事件,据说也是和这双鱼玉佩有关。 第一百九十章:朗月古城 遗失头颅 王慎道:“你问我徐香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自从那日在船上见到双鱼玉佩,魏鋆便说此行不祥,到目前为止,欧阳公子、雷姑娘、小徒乐亭都失踪了。但是出发前我算出的明明是吉兆,原来都是这双鱼玉佩捣的鬼。这双鱼玉佩也是一件古今奇物,可以复制人的命运和信息。它离我们这样之近,不知有几个人的命运被复制了?我不能推算过多,否则等于泄露天机,必将殃及自身。 魏鋆说到这里又看看我,说道反正王先生肯定是被复制了,不然历史上怎么会有王莽那么奇怪的帝王。我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超前之人,只是因为被复制和穿越而改变了命运命理的怪人。 徐香倒不关心他自己是不是也被复制了,是不是另一个时间空间中还有一个他,他只是关心该如何找到你、雷姑娘和袁乐亭,还建议魏鋆把双鱼玉佩丢回大海。 魏鋆道:‘你既然这般担心,我就豁出去二十年阳寿,帮你算算。’ 徐香拜倒在地,泪流满面,伤心道:“师父,咱们不算了。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愿看着你折损阳寿。” 魏鋆扶他起来,道:‘傻孩子,这是为师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必难过。’ 魏鋆不顾我二人阻拦,掐指细算,半晌道:‘乐亭是双条命理,我只能算出一种,他的位置应该在西北地区的罗布泊。雷姑娘和欧阳公子更是安然无恙,他二人没有被复制,都只有一条命理,他二人没事,应该是在接近赤道附近的东南亚地区,可能是被海底的漩涡和洋流卷走了,被海水送到了异域去,三个月后便会平安返回t城。’ 他说完这些话后,脸色惨白,像是耗费了巨大的元气。 徐香双目含泪,抱住魏鋆道:‘师父,辛苦你了。徒儿余生一定陪在师父左右,悉心照顾师父。’ 魏鋆笑道:‘好’,之后仰天长叹道:‘我们惹下如此大的纰漏,又怎能草草了解。根据天意提示,这玉佩的主人本来是我国西北地区罗布泊的月朗古城中的商人。至于玉佩如何来到这南海一号之上,也算是个千古谜团了。只有月朗古城中的亡灵才能镇住这玉佩,让它不再生出祸端。否则人不停地被复制,命运都生出双向的来,世界岂不是要大乱了。王先生本来就是局外人,不用与我们一起再奔波了。我师徒二人责无旁贷,应该将这玉佩送回月朗古城。’ 徐香点头道:‘徒儿遵命’。 于是我们便乘船回到t城,他二人去了大西北的朗月古城。我留在了t城,魏鋆虽然给我留够了银钱,但是我想找个安静又有人保护的地方,于是就想起了曾经听徐香说过,你是这t城的地头蛇,还有军队,于是就跑到了你的军队,找到主事的关越平谈价位。我有你的消息,自然是奇货可居,他果然上套,允许我在这军中居住。于是我便安安稳稳、潇潇遥遥地等到了你回来。” 欧阳云生赞道:“既然徐香和魏先生去了朗月古城,那么他杀人的嫌疑便可以彻底洗清了。先生真有办法,生存能力天下第一,晚生着实佩服!” 王慎道:“我住在这里,也不只是贪图你的军部又安稳又安静,还安全。我也在等你,因为我有一事相求。” 欧阳云生行礼道:“先生有何事,尽管直言。” 王慎有些慌乱,站起身来在房间中跺了几步,说道:“我在史书上看过记载,知道自己死在商贾手中,连头都丢了。但是自古成王败寇,史书上的话最不可信。那个肯定过我的胡适也说了,‘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从来都是由胜利者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书写的,像我这种完败之人,不仅生前所行之事被写得无比不堪,估计身后之事也只是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我想知道真相,你可以帮助我吗?” 欧阳云生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闻灰鉴宝吗?” 王慎点头道:“正是。不过我经过南海一号之事后,身上已经没有值钱的东西了,连之前给你看的那枚铜钱都掉了,该如何是好?” 欧阳云生环视了王慎所居住的屋子一圈,从众多的书籍中翻出一本《汉书》,道:“这书正好可助我一臂之力。”说罢在一排书册之中抽出《汉书》,这本书显然被王慎多次翻看,书上灰尘不多,但是也有零星灰尘。 欧阳云生把书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嗅,瞬间斗转星移、白驹过隙,来到了一座古代城池的城门之下,城门上写着“宛城”两个大字。这里显然是刚刚经过战争的洗礼,看起来非常萧条、满目疮痍,到处破破烂烂,角落挤满了等着进城的流民。忽然一个武将打扮的人骑马而来,手中抱着一个用黑色绸子包裹的圆圆的类似于西瓜的东西。那武将行至于城门之下,将马头对准流民,然后将黑绸子一把扯掉,露出一颗人头来。那人虽死犹生,双眼圆睁,面目鲜活,正是眼前的王慎,新朝的王莽。 流民如潮水般围拢到那武将马下,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疲惫饥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武将和他手里的头颅。 那武将道:“这便是篡汉的狗皇帝王莽,就是他害得大家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如今他咎由自取、尸首异处,更始皇帝下令,将他的头颅挂在宛城的城头,以祭天下亡灵。我将头颅挂在这里,之后便回去复命,大家该报仇的报仇,该雪恨的雪恨!” 说罢,那名武将将头颅挂在了城门之上,然后策马离去。那些流民一拥而上,一个青壮年用长竹竿一挑,便将头颅挑了下来。 头颅像皮球一样,在地上滚了一圈,最后停了下来。几个后生便像踢足球一样,反复争抢踢踹那头颅,瞬间头颅上全是灰尘。后生们踢累了,几个年老之人又用草鞋、石头拍击那头颅,更有人挖走了王莽的双目、扯光了王莽的头发,将头发和眼睛不知扔在了哪里? 第一百九十一章:武库三宝 灵异现象 欧阳云生看到王莽的头颅只剩下一个骷髅头,眼睛中的空洞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吓了一跳,思维回到了当下。只见王慎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己,殷切地问道:“怎样,看到了吗?” 欧阳云生擦擦冷汗,看看王莽道:“看到了,与史书记载无异,确实是悬挂于宛城城门之上,被暴民肆意破坏,只剩下一具骷髅。我只看到这里,剩下的事情我们还看吗?” 王莽点头道:“看,我有决心面对这一切,总要知道真相,只是辛苦你了。” 欧阳云生趴在地上做了几个俯卧撑,然后又拿起《汉书》,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嗅。时光斗转,这次看到的却是古代的一所库房,这库房显然是着了大火,火光冲天,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烧,光亮照射着苍天,热气炙烤着大地,瞬间将寒冷的冬日变成了炎炎的盛夏。一群脸色焦黑、衣衫不整的士兵手足无措地望着巨焰中的庞大仓库,将手里端着的盆中之水茫然地倾倒在脚下的泥土上,他们似乎都明白,对于这场烈焰来说,手中的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欧阳云生知道这是西晋著名的武库大火,武库是古代储藏器物的仓库。由西汉萧何始设,藏储兵器,历代沿袭。因为武库派有重兵把守,所以武库里不仅仅保存了国家的兵器军械,而且还保存了自古以来的传世国宝,算来还兼有国家博物馆的性质。史书记载,西晋的武库在有重兵把守的情况下,莫名失火,无法施救,最终化为灰烬。 领头的武将吓傻了眼,不知该如何是好,一个士兵靠近他道:“将军,看样子,火是救不了了,我们该怎么办?” 那将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道:“武库失火,我们都活不了了。贾大人不管,你去请禀告张大人吧!” 欧阳云生知道着火之时,西晋的皇帝司马衷是个弱智,政权都掌握在皇后贾南风手中。当权的大臣只有贾皇后的侄子贾谧和写《博物志》的张华手中。这将军口中的贾大人应该就是贾谧,张大人就是张华。 那士兵道:“是。”转身一溜小跑,向张华的官邸跑去。他慌慌张张地跑进张华的官邸,只见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正在埋头办公。那老人听见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那老者皮肤白金、微微发福,却因为保养得好,脸上眼角都没有皱纹,一派干净整洁的样子。 士兵道“张大人,武库失火了。” 欧阳云生浑身一颤,心想原来这就是那本奇书《博物志》的作者张华,他不仅是晋代的百科全书,还是一人身兼多职的政坛宿将。欧阳云生非常喜欢《博物志》这本书,也算得上张华的迷弟和粉丝,这次以这种形式与偶像见面,而且是他只看得见张华,张华却看不见他这种,也不禁心中感叹造化弄人。 哪知张华听到这几个字后却反映迟钝,只支持继续积极救火,却没有马上下令增援。告急的士兵像潮水一样陆续涌来,张华才披上官服,亲自到武库去查看究竟。 火越烧越旺,水浇上去,火势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蔓延得越来越快。张华的部下建议他请得力部将孙旗和刘彪来增援,张华却道:“让他们先去赵王等王爷和朝中权贵的官邸附近去打探一下消息吧,如果有异动就先勤王,无异动再来救火。” 欧阳云生心想,张华这个老狐狸是怕亲王和朝中重臣们趁火灾谋逆,废了傻皇帝晋惠帝(就是那位百姓没饭吃,他反问官僚为什么百姓不喝肉汤的智障皇帝),以致累及到他。也许正是这个举动,让西晋的这场怒火救无可救,将数不清的武器、珍宝毁为一旦。晋惠帝是傻,张华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到这里,心中全是悲凉之感。 等孙旗和刘彪彻底排查了权贵们并无造反之心,返回头来再来救火之时,已经大势已去。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天,直到深夜才被扑灭,共烧毁兵器20八万件,珍宝数以万计。就在这深夜,西晋最高逼格,最大规模的内阁会议在皇宫召开,张华沉痛地宣布:“武库化为乌有,先不说兵器和珍宝的损失,三大无价之宝均被烧毁、无力回天。” 汉惠帝打了呵欠,睡眼惺忪道:“什么是武库三宝?”他刚刚还因为被人深夜叫醒,不能睡觉而发了一通脾气。 张华一字一句道:“武库三宝是孔子的木屐、汉高祖的宝剑,和王莽的头颅。” 汉惠帝瞪了他一眼,满不在乎道:“张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孔子的鞋、高祖的剑,还有王莽的头,这都算什么宝物?小题大做,无事生非!” 张华苦笑道:“孔夫子的木屐,已由历朝历代保存了700多年;汉高祖的宝剑,是他斩白蛇时使用,已经保存了500多年;王莽的头颅,几次失而复得,已经保存了270年。如今都烧掉了,我张华无法向先人交代啊!” 汉惠帝眨眨眼睛疑惑道:“张大人过于自责了,别的也就罢了,王莽的头,啧啧,说起来吓死人,收藏那玩意儿干嘛?烧了就烧了吧!” 张华一夜之间尽露老态,蹒跚跪地道:“武库失火,张华难辞其咎,我愿将功赎罪,求皇上恩准我彻查此事!” 汉惠帝呵欠连连,起身道:“好,好,就交给你查。我回去睡了啊,你们若累了也就散了吧!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一边说一边由太监搀扶着离开了大殿。 丑女皇后贾南风对众人道:“既然皇上都下旨了,大家都散了吧!张大人和贾大人留一下。” 密室之中只剩下贾南风、张华和贾谧三人,贾南风问张华道:“武库失火,对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张华垂头丧气道:“武库失火,损失惨重,几乎毁了国家的根基。宗室与朝廷内部早已裂痕已久赵王等人早就串连已久、图谋不轨,这次虽然没有异动,但恐怕离谋反之日已经不远了,更何况我还在清点烧毁的武库之时,看到了奇怪的灵异现象。” 第一百九十二章:头之深意 放火元凶 贾南风和贾谧都奇怪地看着张华,问道:“张大人看到了什么灵异之事?” 张华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嚅嗫半晌道:“灭火后,我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汉朝帝王的服饰,一手抱着一个骷髅,一手拿着嘉量斛从我和其他士兵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瞬间便没了踪影。” 贾南风皱眉道:“他是何人?为何如此目中无人?” 张华眉头紧皱道:“我看过王莽的画像,这人与王莽的相貌极为相似,宛若一人。” 贾谧不屑道:“不可能,纯属无稽之谈,张大人是《博物志》写多了,还是救火救乏了,怎么怪力乱神起来?” 张华摇摇头道:“我揉了好几次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贾南风也皱眉道:“当时张大人为什么不叫兵士拦住此人?” 张华双眼远眺,像是在思考当时之事,喃喃道:“我是叫士兵把那人拦下来,但是我身边的士兵都说……都说……” 贾南风见他吞吞吐吐,不满道:“都说什么?” “士兵都说什么都没看到。”张华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说了出来。 贾谧冷笑道:“你看,我就说是张大人看花了眼嘛!你看,士兵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吗?” 贾南风点点头,也认为是张华看花了眼,产生了幻觉,心中极为赞同贾谧的说法。但是张华现如今是她在朝中的支柱,她也不敢太得罪张华,于是岔开话题道:“不止陛下不明白,我也不太明白。武库三宝为什么还包括王莽的人头,这东西收藏来干什么?” 张华道:“很简单,原因三:其一,自秦朝至新朝,做过皇帝的人不少,但被砍头的,王莽是第一个,单凭这一点就有收藏价值;其二,王莽是个非常有争议的皇帝,他活着时人望极高,他死后名声极差,这种前后巨大的反差,似乎也能使王莽头颅升值;其三,王莽谋朝篡位,是封建制度下典型的乱臣贼子,历代君王收藏他的头颅,多半是用巫法镇住,一方面告诫朝臣宗亲谋逆者的罪恶下场,另一方面也希望朝中太平。” 贾南风不悦道:“你的意思是说烧毁了王莽的头颅,我晋朝有可能灭亡。” 张华伏首跪地道:“皇后,恕老臣直言,一来王莽的头颅是否被烧毁,还另当别论。我刚才对着其他大臣,不敢说起灵异之事,只好谎称武库三宝全部被焚毁。但是老臣可以对苍天发誓,我确实看到有人带走了王莽的头颅和嘉量斛。二来,武库乃国之根本,老臣有罪,为了防范赵王等人趁乱异动,延误了救火,武库毁于一旦,恐怕国之危矣。” 贾南风听完全面色稍和,亲自扶起张华,张华抬头看到一张丑到无朋友的脸庞。又黑又涩的皮肤;眼睛小、且是斗鸡眼,不能聚光;鼻梁塌,鼻毛却是黑直长,潇潇洒洒地长到了鼻孔外面;嘴巴大、却不能包容所有牙齿,两枚硕大的板牙露在唇外。张华才华横溢、为人正直,虽隶属贾皇后一系,但实在是权力斗争之后的无奈之举,除了政治上的靠近外,生活上始终与贾皇后和她的侄子贾谧保持距离,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看过她的相貌。如今这副尊容在他眼前近距离无限聚焦,饶是张华见多识广,还是浑身一颤。 贾南风虽然善妒、丑陋、卑鄙,但是也很聪明。她感觉到张华来自身心的震颤,便试探道:“张大人这是怎么了,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武库烧了,我们就重建就是。” 张华是政坛老手,心知刚才自己的震颤引起了贾皇后的怀疑,为了弥补自己刚才的失态,他跪地磕头道:“武库损失惨重,全是张华一人之责,请皇后降罪。但是请皇后一定要留张华一条性命,给张华彻查失火原因的机会。” 贾南风听到张华刚才颤抖是因为怕自己降罪于他,丢了性命。心中一松道:“张大人请起,本宫倒认为张大人忠心耿耿,这件事做得并不错。赵王等人确实心存异心,遇到大事先派兵盯着他们也没什么问题。武库不救也是天意,张大人无须太过自责。但是究竟是何人放火,我们一定要严惩。” 贾谧插嘴道:“我倒觉得这放火的幕后元凶,就是赵王等有异心之人,这案子并不难查。” 张华又将目光投向贾谧,站在张华的视角中,欧阳云生眼中的贾谧是个一身华服、油头粉面的小伙子,长相一般,但是穿戴浮夸。欧阳云生在史书中看到过对贾谧的介绍,说他也很很有才华,但是却是个政治低能儿,被张华不知甩了几条街。如今他大放厥词,显然是仗着贾南风的宠爱,胡言乱语。 听闻此言,张华微微摇头,贾南风却道:“也有道理。” 张华插嘴道:“我敢肯定放火的不是赵王等人,他们虽然有异心,但毕竟也是姓司马的,烧掉武库,也等于毁掉了他祖传的基业,他这么做完全没有必要。二来,对于赵王等人来说,烧掉武库,不如偷了武库的兵器,做起兵造反之用。再说了,我本来担心赵王等人趁武库焚烧之乱犯上作乱,但是据我派去监视他们的孙旗和刘彪说,他们没有丝毫异动。放火焚烧武库又不趁机谋反,实在没有道理,所以我敢肯定,武库不是赵王等人放火烧的。” 贾南风看着张华道:“张大人没听懂我的意思,我说武库是赵王放的,就是赵王放的。” 张华退后几步,皱眉道:“皇后的意思是,将武库失火的事情赖在赵王身上?” 贾南风正色道:“不是赖,是本来就是。” 张华摇头道:“老臣怕这样会激怒赵王。” 贾南风道:“我们先不放消息出去,只对外宣称要彻查武库失火一案,等到时机成熟,全歼赵王党人。” 张华道:“微臣遵旨。” 对政治丝毫不感兴趣的公子哥儿贾谧却问道:“你说武库还丢了个嘉量斛,什么是嘉量斛?” 张华正要解释,欧阳云生却感到有人在碰触自己的胳膊,于是眼前画面收缩翻转,欧阳云生的意识又回到现实。 第一百九十三章:难以接受 真相大白 欧阳云生睁开眼睛,看到推自己之人正是王慎,不禁松了口气。他从紧张的氛围中穿越回现实生活,就像离开江河已久的鱼又重新回到水中,重获新生,大口地喘息、自由地呼吸。王慎已经为他沏了一杯龙井,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欧阳云生将杯子放在桌上,问王慎道:“发生什么事了?干嘛推我,我还没看到最后结局呢!” 王慎道:“我见你发呆太久了,怕你出事,才推你回来的。怎样样,你都看到了什么?” 欧阳云生便一五一十将所看到之事告诉王慎,王慎沉默半晌道:“你的意思是王莽的头颅不一定被焚毁了,据张华所说,是被一个长得和王莽一样的人带走了,那人还带走了嘉量斛。但是除了张华之外,没有人看到此事,所以这被认定是张华所看到的灵异现象,一直仅仅被当做野史稗闻和子虚乌有之事。” 欧阳云生道:“正是!”他看看王慎道:“长得和王莽一模一样的人,不就是你嘛?你本来就是王莽啊!” 王慎踟蹰道:“我也这样想,莫非潜入武库,带走王莽头颅和嘉量斛的就是我?” 欧阳云生也睁大眼睛,奇怪道:“可是你在民国啊!” 王慎沉重道:“我能从大新穿越到民国,就可以从民国穿越回西晋。然而,问题又来了,西晋武库的大火又是谁放的呢?”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知道,西晋武库的大火本来就是历史上的千古之谜,史书说是一场来历不明的大火,张华说肯定不是赵王等人放的。那么最有可能放火的是……”说到这里,他惊恐地看着王慎,嘴巴张大到能塞个馒头进去。 王慎也是面色苍白,如履薄冰道:“你的意思是最有可能放火的人就是我,从大新穿越到民国,化名王慎的王莽本尊。那被绿林军所杀、丢掉头颅的是双鱼玉佩复制出的另一个我。我为了拿到王莽的头颅,就穿越到了王莽头颅丢失的西晋。因为武库戒备森严,我拿不到头颅,就干脆放火,趁着武库燃烧,趁机拿出了头颅和嘉量斛。但是,之后我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在烧毁的武库出现,只有张华一人能看到我,其他的士兵都不行。”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太扑朔迷离了。要不我再闻灰鉴宝,回去看看张华查得怎么样了?”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汉书》,准备放到鼻子下面。 哪知王慎却一把将书夺了过来,摇头道:“就到此为止吧,不查了。我怕查出真相后,会给自己太多的暗示,自己逼自己回去。我在这里呆得很好,我做民国的王慎也很开心。我不想再做那个下场凄凉的王莽,更不想穿越到西晋这个荒唐的王朝。” 欧阳云生点头道:“也对,你在我的军中好好地做高参,既然双鱼玉佩已经复制了你的命运,王莽的角色已经有人扮演,他也陪着你的发妻终老,那么,你就没有再回去的必要。” 王慎重重地点点头,像是在安慰自己道:“你说得没错,我回去反而是多余的。我是王慎,和王莽那个人再无半分瓜葛。” 欧阳云生见过了王慎,坐车回大帅府,到了大帅府门口。司机要去加油,欧阳云生让司机把他放在大帅府门口,哪知他刚一下车,就被不知躲在哪里的众多记者团团围住,他们争先恐后地问道: “大帅,你什么时候迎娶王莲秋?” “大帅,你的夫人是否知道王莲秋的存在?” “大帅,你与王莲秋的联姻是不是有政治目的?” “大帅,你与t城美专有仇是吗?为什么先是抢了美专校长邢海楼的夫人,又抢了美专未来之星骆悠长的情人?” “大帅,听说你之前也曾经在美专就职,后来被美专开除,你这么做,是不是在向美专复仇?” 欧阳云生不仅被多频道的声浪包围,各类闪光灯在他面前闪呀闪呀,照射得他头都大了,抱头鼠窜,张开大长腿,推开人群,几步跑进大帅府,冲着两旁的门卫道:“关门,关门。” 门被关上了,欧阳云生一转身,正好看到泪眼汪汪的雷霜。 雷霜看到他,转身就要回房间,欧阳云生猿臂长伸,一把将她拉住,道:“霜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这帮记者没事找事。我和王莲秋什么事情都没有,我去巡捕房见她只是配合调查。之后,我就去了军部,司机可以作证。我想这些记者围堵在大帅府门口,一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黑我。” 雷霜使劲挣脱他的双手,委屈道:“我不相信,别人拿王莲秋黑你干什么?难道故意给你编造一段风流韵事,就为了拆散我们两个?” 欧阳云生一把将雷霜抱在怀中,道:“是啊,就是为了拆散我们两个。比如那个刑海楼,他恼恨简纹离他而去,于是就想拆散我们两个。” 雷霜噗嗤一声笑了,道:“邢海楼虽然不是好人,但也没这么无聊。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再带胡友文去美专,他天天呆在家里也不是事情。” 欧阳云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道:“我明天就再带他去美专见邢海楼,骆悠长的案子有了定论,确系自杀,不是他杀。他是患了抑郁症,才坠楼身亡的。邢海楼再也没有理由阻止和延缓胡友文进董事局。” 雷霜道:“这就好,王莲秋被巡捕房释放了吗?” 欧阳云生道:“上午就放了,骆悠长的事情和她无关,庞月娥与张贤的事情也与她无关。她就是被翁振东利用了。对了,你猜指点关大哥的高人是谁?” 雷霜奇怪道:“是谁?” 欧阳云生道:“就是王慎先生。我也查出了魏先生和徐香的行踪。”说完便将在王慎那里得知的事情告诉雷霜,还把帮助王慎闻灰鉴宝所看到的事情告诉雷霜。雷霜听完既替徐香和魏先生担心,又感叹世界如此奇妙,居然还有可以复制人和命运的双鱼玉佩。 第一百九十四章:遗书风波 葫芦迷药 第二日,欧阳云生又带着胡友文去了t城美专。 与上次胡友文的跃跃欲试相比,这次他却慢慢吞吞、非常不情愿去。先是推说自己不舒服,又说怕美专的事情没搞清楚,想稍后再去。欧阳云生知道他胆儿小,但是总拖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于是干脆拉下脸道:“你若实在怕去美专,我就找个律师,拿着你伯父的遗书,去向美专给你讨一笔赡养费。然后你还拿着赡养费回印尼去就完事儿了,你看这样行吗?” 胡友文想了一夜,第二日眼皮浮肿得从房间中出来,说他想明白了,不回印尼去,今日就和欧阳云生去美专。 欧阳云生带着胡友文来到邢海楼的办公室,这次胡友文坚决不肯再坐在面对窗户的地方,也不肯喝邢海楼秘书的咖啡。 邢海楼依旧面无表情,接过欧阳云生递给他的胡安夫留下的遗书的复印件(欧阳云生怕他捣鬼,不敢给他看原件)。 邢海楼看完后,异常平静道:“我一会儿打个电话,叫鉴别专家明日来鉴别字迹,如果确定是大胡先生的字迹,我马上召开校董会,提交让小胡先生入主校董会的申请。以我的经验判断,小胡先生进校董会恐怕不是难事。但是要是按照遗书所言,要当美专校长的话,恐怕小胡先生经验还不够,也不太熟悉美专的运作,所以还要在校董会当一段时间的董事,做一些实际的校务工作,等有了经验,再参加下一轮的董事选举。小胡先生,不知我们这个方案,您同意与否?” 胡友文见邢海楼说得和颜悦色,听起来又是一口答应,简单的大脑便放宽了心,高兴道:“可以,我不当校长都行,就当校董就好了。我……” 欧阳云生伸出手去悄悄在他大腿上狠狠扭了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胡友文“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邢海楼问:“胡先生,您还有什么事?” 邢海楼满面通红,不过他的黑脸也不太显红,讪讪道:“没什么事了。” 邢海楼看了一眼欧阳云生,问道:“云生,你的意思呢?” 欧阳云生道:“当事人都同意了,我也同意你的建议。” 邢海楼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不过字迹专家来的时候,你要拿出大胡先生的遗书原件让专家鉴定,否则没有法律效力。你们还要说清楚这遗书从何而来,否则也是与法律相悖的。” 欧阳云生心中一凌,暗想:这个老狐狸,趁着这段时间没少做准备工作,遗书是朱姐姐杀死叶美娟后,从叶美娟身上拿到的。如果说出这段历史来,朱姐姐手上有人命的事情就被暴露出来了。可是如果不说这段事情,又该如何描述遗书的由来呢? 他心中犯难,嘴上却道:“没问题,明日你请字迹专家来检验遗书,我也会带律师来做见证的。” 邢海楼道:“骆老师刚刚去世,美专缺少一名教授西洋油画的老师,你正好是在上海美专任教的,还回来教书如何?你若同意,我马上给你下聘书。” 欧阳云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忍不住一愣。 胡友文却拍手道:“好啊。” 欧阳云生正色道:“我考虑一下。” 邢海楼将两张邀请函一样的东西递给欧阳云生道:“今天下午,骆老师生前的作品在美术馆拍卖。你们不来看看吗?这是邀请函。” 欧阳云生一怔,接过邀请函问道:“丢失的那幅《洛神》找到了吗?” 邢海楼摇头道:“没有。他的夫人要将其他作品全部拍卖,学校一直在替她筹办。定于今天下午举行拍卖大会,你们若感兴趣,也来看看吧!” 胡友文皱眉道:“不去,不去。” 欧阳云生道:“如果有时间,我会去的,告辞。”一把将胡友文拉出了校长室。 两个人走下楼去,胡友文兀自在嘟嘟囔囔道:“你不是真得要去吧?” 欧阳云生不去理他,一抬头却看到韩静好和简纹两个经过,原来她们两个还在美专任教了。 韩静好更加胖了,穿着一身墨绿裙装,无法形容的彪悍美,美得很有攻击性。简纹却更加瘦了,一身白色西洋装,干净利落、楚楚动人。 简纹长长的原生睫毛一抖,扭过头去望向远方,不愿看向欧阳云生。韩静好长长的假睫毛一抖,揶揄笑道:“听说大帅口味又变了,放着家里的娇妻不爱,去爱什么江湖女子了。大帅,你是觉得奶油蛋糕不好吃,改吃红薯山芋了吗?” 欧阳云生不悦道:“外面那些狗仔队胡说八道,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故事编得比鸳蝴派的都曲折离奇、不着边际,韩小姐,不,简夫人又何必信以为真?” 简纹拉起韩静好的胳膊道:“我们走吧,不要去管人家的事情。” 韩静好不高兴道:“我真替你不值,你为他做了多少事情,他另娶不说,还和下层女子勾三搭四,真不要脸。” 欧阳云生心中烦躁,又被韩静好没来由地步步紧逼,于是回击道:“请问简夫人在未嫁之前,干的是什么高层职业?” 韩静好知道他暗讽自己的舞女出身,如同炸了毛的公鸡般就要蹦跳起来。简纹使用擒拿手才把他按住,拉着她离开了校园。 欧阳云生看见简纹施展功夫,回想起当初她和自己为了摆脱唐森的监视,逃到古文化街去闲逛,还被大力浇了一盆洗脚水,是简纹运用功夫抓到大力。想到这里,心如刀割,韩静好也没有完全说错,自己确实对不起简纹,又无法弥补给她,心中异常悲凉。 欧阳云生和胡友文坐车回大帅府,一路上,胡友文磨磨唧唧地劝说欧阳云生也应该到美专来教书。欧阳云生知道他是害怕一个人在美专当校董,所以才极力劝自己也去美专教书。心想以胡友文的情商和智商,又以美专的凶险程度来看,扔他一个人在美专,无疑等于把一只羔羊扔进了狼窝。自己若是也回美专来教书,倒是既可以看着胡友文,又可以近距离接触邢海楼,找到他杀害老秦、张丰年和自己父母的证据。 汽车颠簸几下,欧阳云生又想起简纹和今日韩静好的那一番话,心中郁闷异常。 第一百九十五章:英雄气短 儿女情长 汽车行驶到大帅府附近,欧阳云生远远地看到记者像蜂群一样左三层、右三层围着一个人,开近定睛一看,才发现记者围着的是王莲秋。也许是受了上次在巡捕房外被记者围攻的惊吓,王莲秋今日低调得很,连红衣都不敢穿,只穿了一袭青衫,倒是显得比平常更加秀丽,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致。 欧阳云生心中咯噔一声响,心道:她来大帅府干什么,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来向我求助?她现在被记者围堵成这个样子,肯定是逃不脱的。除非我下车去接她,可是,我俩的绯闻已经传得满天飞了,我再下车去接她,跳进t城河也说不清了。但是难道不管她吗? 欧阳云生怀揣着极其矛盾的心理又像王莲秋望去,只见一代英姿飒爽的江湖女侠、红灯照领袖,如今却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被记者推推搡搡、面红耳赤、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 欧阳云生长叹一声,跺跺脚,对司机道:“停车!”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早有几个记者围了了上来,将汽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欧阳云生急了,迅速开车门下车,借着打开的车门的力度,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上了汽车顶棚,然后快速站起,迈开大长腿,踩过车顶,跃过记者的头顶,在车头处翻身下车,跑到围堵王莲秋的记者群落旁边,伸手拨开记者,拉起王莲秋的手,一顿狂奔,只听远远的胡友文的声音喊道:“欧阳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呀?还有我呢!” 欧阳云生顾不上管胡友文,三步并做两步将王莲秋带进了大帅府,向守护在帅府大门左右的士兵大喊:“关门!” 帅府的门及时关闭了,将手举着相机,满脸贪婪渴望神情的记者们关在了帅府之外。 王莲秋生平第一次享受到英雄救美的滋味,只见眼前之人英俊潇洒、华服锦衣,虽然脸上横亘着一道疤痕,但是魅力无穷、丰神俊朗,不禁心如鹿撞、满面通红。 欧阳云生放开她的手,喘息几下,愁眉苦脸地问道:“姑奶奶,你还嫌咱俩的绯闻不够缠身吗?来大帅府干什么?” 王莲秋像所有害羞的少女,又刚巧做错了事情,被情郎抓了个正着般窘迫地搓着手,喃喃道:“我是有事情来求你的。” 这话倒颇出乎欧阳云生的意外,欧阳云生一怔,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吧,只要能做到,我一定做到。” 王莲秋眼睛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仰头问道:“真的么?” 欧阳云生道:“当然是真的,你说吧。” 王莲秋道:“我听说,骆悠长的画今天下午要在美术馆拍卖,我也想到拍卖现场去,但是我没有邀请函,进不去,又没有钱。” 欧阳云生奇道:“你去骆悠长的拍卖现场干什么?” 王莲秋委屈道:“我知道他有一幅画是画我的,我不能让自己的样子落在别人手中,一定要把那幅画买回来。” 欧阳云生心想:这江湖女侠还是挺封建的。于是劝王莲秋道:“王姑娘,我倒是有拍卖会的邀请函,不过,我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我也是学油画的,你的画像落到别人手中,别人是在鉴赏你的美,这是好事情,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王莲秋睁大眼睛望着他,既悲愤又不满,半晌道:“别人都可以这么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欧阳云生实在不明白他的意思,反问道:“什么叫别人都可以这么说,我不能这么说呢?王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王莲秋愠怒道:“总之,你帮我把我的画像买回来。钱我会还给你的,就算我卖一辈子的鱼,也会攒钱还给你的。” 欧阳云生见她再次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王姑娘,我不是说钱的问题,关键是没有刻意去买回来的必要。”说到这里,观察了一下王莲秋的表情,只见她眉头紧锁,依旧很不高兴,叹口气道:“好吧,你要是执意想要回此画,我叫人买回来给你。” 王莲秋点头道:“我知道你是好人,肯定可以帮我,我先走了。”说罢,推门而出,又有蜂拥的记者围堵了上来。 欧阳云生摇摇头,转身要进大厅,却看到雷霜正在大厅门口,满脸忧伤地望着他。 欧阳云生走过去,拉起雷霜的手,却发现雷霜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欧阳云生连忙解释道:“霜儿,她只是来求我买回骆悠长画她的那幅画,我们之间真没有什么!” 雷霜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肩膀抖动,显然是难过到了极点,半晌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欧阳大帅,刚才王姑娘的眼神我看了个十足,她已经动了情。再这样下去,她就陷入其中了。你的心思,我却不明白,既然对她无情,为什么不向记者澄清?她刺杀你,你维护她;在巡捕房门口,你保护她。如今她找到大帅府来,你干脆将她带到家里来。再这样下去,就说不清楚了。”说到这里,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欧阳将她的身体扳向自己,看到她已经泪流满面,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急道:“霜儿,真不是这样。我再帮她最后一次,我派个人去,把她的画像买回来,然后就向记者澄清,永世不再见她。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们两个在印尼经历了那么多,谁也不能代替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雷霜在他怀中呜呜哭道:“不提印尼也罢,一提印尼我就难过,在印尼好好的,一回来你就变心。” 欧阳云生笑道:“哪里有,没变,不哭了啊。”一边说一边用手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道:“你听,还是印尼那颗初心。” 雷霜破涕而笑,道:“谁信你?” 欧阳云生正色道:“这样吧,你与我下午一起去参加骆悠长的拍卖会。那里都是记者,你以你的名义,把王莲秋的画像买回来,转赠给她。我们两个当着记者的面说清楚,我对你矢志不渝,绝不会移情王莲秋。” 第一百九十六章:生平杰作 底价保密 雷霜点头道:“正是,王姑娘的请求也不是不合情理,我们帮助她把画像买回也很应该。绯闻这些事情一味地躲避推诿,倒不如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挑明。好,下午我陪你去拍卖会。” 下午,欧阳云生和雷霜盛装出席骆悠长的拍卖会,不仅邢海楼高调到会,简纹韩静好等人悉数到场。第一排坐着一个一身黑色西装,带着黑色帽子,帽子上垂下纱网面罩,遮住半边脸颊,只露出苍白的下颌的瘦弱女人,欧阳云生只能看到她的侧颜,但见她嘴唇紧闭。她的身边是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格子连衣裙,梳着齐肩的长发,背对着欧阳云生,欧阳云生看见她穿着白色的长筒袜和红色的小皮鞋,双脚一荡一荡的。 不知为什么,那女孩儿忽然转过头来,长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望向欧阳云生,还冲着欧阳云生微微一笑。欧阳云生浑身一颤,这显然就是活着的李静训、周秀秀,却比她二人更加阳光灿烂、充满朝气。欧阳云生曾经听毛斯理说过,骆悠长的女儿也是九岁,长得和周秀秀一样,看来又是一个被李静训附着了灵魂的女孩儿。而坐在她旁边的黑衣女子应该就是她的母亲,骆悠长的日本遗孀。 欧阳云生微微发抖,不敢再看她们母女二人。这时又有几个记者跑了过来,急切地问道:“欧阳大帅,你今日携夫人来参加骆悠长先生的作品拍卖会,目的是不是要买走红灯照侠女王莲秋的肖像?” “欧阳太太,你今日的出席是准备手撕小三画像,还是准备以欧阳大帅正妻的身份向王莲秋和世人宣誓主权?” 更有一个穿着格子西装,带着墨镜的长发男人凑近,强行塞给欧阳云生一张名片道:“欧阳大帅,我是风影公司的星探,我认为王莲秋小姐的形象非常适合我们正在筹备的新古装武侠电影《生死存亡状元府》女主人设,您能不能让她来我公司试镜?” 欧阳云生把名片塞还给他,沉着脸道:“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和她本人谈好吧?” 那个男人依旧不依不饶道:“大帅,电影的资金还不够,你考虑一下投资这部电影好么?除了王莲秋小姐可以出演女主外,欧阳太太这么漂亮,也可以在其中扮演角色,状元夫人的角色戏份也不少,非常适合欧阳太太。” 欧阳云生怒道:“我们不感兴趣。” 终于熬到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拍卖会场清场,正式开始,只留下了一些大报社的记者。 先是邢海楼上台讲话,总结了骆悠长一生的履历和成绩,只说他为了寻求更高的艺术境界,勤奋作画,因为太过劳累,患了抑郁症,丢下妻女、忧郁坠楼,只留给大家二百多幅优秀作品和无穷无尽的思念,他的死是一场辉煌唯美的行为艺术,绝口不提王莲秋之事。 邢海楼说完之后,台下掌声雷动,邢海楼鞠躬道:“现在请骆悠长的遗孀藤野嘉子女士上台,代表所有喜欢骆先生艺术作品的人士讲话。” 那个穿黑色西装、戴黑色帽子的女子聘聘婷婷上台,她先向台下所有的人鞠躬,然后摘掉帽子,露出一张美丽的脸庞,但是因为消瘦,脸上的骨骼显得非常分明。眼皮浮肿、眼神黯淡,她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道:“感谢大家能光临今天的拍卖会,感谢刑校长和美专所有老师的帮忙筹备,我们母女在悲伤之余又感到不上荣幸。在今后的生活中,就像悠长桑一直陪伴着我们一样,坚强自立地生活。争取把我的女儿也培养成像悠长桑一样的画家。来,伶俐,到台上来,到妈妈身边来。” 在藤野嘉子的呼唤下,骆悠长的女儿骆伶俐走上台去,站到她妈妈身边。藤野嘉子将她搂在自己怀中,道:“伶俐,以后我们都要坚持对不对?”她的泪水沾染在了她女儿的长发上,她满怀歉意得又再次鞠躬道歉道:“对不起,我失礼了。但是我还有一个请求,我丈夫生平最重要的一幅作品《洛神》,在美专丢失了,若是在座的哪位贵宾得到相关线索,一定要告诉我或者巡捕房。我在这里,代表悠长桑,谢谢大家了。”说罢又是深深的一躬。 台下议论纷纷,欧阳云生心想:如此美丽贤惠、善解人意的太太,骆悠长不珍惜,偏偏要喜欢王莲秋。王莲秋虽然相貌不差,也是个真性情、直性子的姑娘,但是简粗暴,不知比这藤野嘉子差了多少。虽然弄不清骆悠长跳楼究竟是因为在艺术上停滞不前、江郎才尽,还是因为追求王莲秋而不得。但是从那幅画像的内容和题诗来看,骆悠长确实对王莲秋有非分之想,恐怕他坠楼的悲剧也与王莲秋完全脱不开关系。骆悠长家的悲剧与朱姐姐家的悲剧如此相像,都是丈夫生了异心,导致家破人亡,不同的是周龙腾咎由自取,骆悠长情有可原。最可怕的是,周秀秀与骆伶俐都是九岁,都被李静训附身。周秀秀已经死了,骆伶俐不知还能活多久?如何才能驱逐李静训的魂魄,救下骆伶俐呢? 他思路万千,拍卖会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最后拿出来的才是王莲秋的那幅画像,拍卖的司仪台风稳健、能说会道,在台上风趣幽默道:“这幅是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卖品,底价骆太太一直保密,连我们拍卖行也不知道底价究竟是多少。骆太太说,之前严格保密底价,就是为了在台上给大家个惊喜。是惊喜还是惊吓呢,我现在就给大家公布底价。” 所有人都被悬念吸引,注意力都被集中起来。 那个主持拍卖的司仪却继续卖关子,不着急拆开信封,婆婆妈妈道:“这幅画是有内涵的,肯定值钱,底价一定低不了。” 他环顾一圈台下众人,道:“我都看明白了,台下想买这画的人真不少。比如……” 他拖延着不说,台下的人急了,骂道:“别废话,快说。” 拍卖司仪一边拆信封,一边赔笑道:“好好,我现在就公布……” 第一百九十七章:拍卖大戏 剧情反转 拍卖司仪一边笑着,眼睛一边向手中信封里拆出的纸条望去,这一看不要紧,眼睛珠子险些蹦了出来,他脸色大变,喃喃道:“真是难以置信,这幅画的底价竟然是……” 台下几人骂道:“还有完没完?这关子要卖到什么时候?” 拍卖司仪清清喉咙,道:“这幅画的底价是一块大洋。” 台下先是鸦雀无声,瞬间又乱成一片,有交头接耳的、有笑的、有骂的。纷纷的议论不绝于耳: “日本娘们儿也够歹毒的,一口一个悠长桑,其实心中恨死他老公了,要不好好的一幅怎么会起拍价就一块钱?” “我倒不这么认为,我看这女人是想讨好欧阳大帅,才把底价定得这么低。你没听刚才的记者说嘛,欧阳大帅他们两口子就是冲着这幅画来的。” “欧阳大帅买了这幅画是要送给红灯照那个女人做聘礼的,他要娶妾,他爹除了他娘之外,还有四个姨太呢。” “欧阳大帅的眼光有问题,骆悠长的眼光也有问题,依我之见,倒是觉得什么王莲秋的模样既比不上骆悠长的日本老婆,也比不上欧阳夫人。” “男人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家是红灯照的人,也许会什么妖术,可以蛊惑男人。” “那不许你买这画!” 议论之言越说越难听,欧阳云生夫妇都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与此同时,森林一般的手臂齐刷刷地举着,有人说给两元,有人说给一百元,有人说给一千元。还有许多不怀好意的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欧阳云生夫妇。大家都知道欧阳云生夫妇就是冲着这幅画来的,对这幅画志在必得。大家故意哄抬价码,等着看欧阳云生夫妇的笑话。 这是只见一只雪白的玉臂高高伸出,像藕、像白萝卜,手臂上十只细细的金镯子,金色光芒几乎闪了所有人的眼,一个宏亮的女声道:“我出十万大洋!”说话的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韩静好。 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简义后来娶的女人吧?真够狂的,跑到这里来炫富。” “她家有的是钱,不这样花,怎么花?” “你们都说错了,你没看到简义的女儿就坐在旁边吗?她是欧阳大帅以前的情人,还跑到欧阳大帅的订婚仪式上去捣乱。现在欧阳大帅不仅娶了别的女人,找了个情妇都不是她。她能不生气吗,这是和她后妈故意跑到这里来捣乱的。” 欧阳云生听到把简纹又连累了进来,心中充满歉意,心想不能再坐着沉默了,站起身道:“我出十一万大洋,买这幅画。” 全场再次沸腾。 “大帅就是大帅,最财大气粗的,就是他呀!” “为了一个江湖女子,值吗?” “这几个人是拿这幅画斗气来的吧?” “买一幅画就十一万大洋,真是壕,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 “对,是没钱限制了想象力。” “你们都说错了,听说欧阳大帅也是学艺术的,人家都这幅画、对骆悠长是真爱粉。” “当然他是学艺术的,家里又有军队,又有矿,不学艺术多可惜。” 台上司仪道:“十一万大洋一次,有人加价吗?” 台下议论纷纷,无人接话。 台上司仪又道:“十一万大洋两次,有人加价吗?” 该聊的还在聊,该看热闹的也还在看热闹,韩静好干脆看起了自己那如葱的纤纤玉指和指甲上玫瑰色的指甲油。她知道欧阳云生肯定只要将这幅画买到手的,就把价钱抬得极高,故意等着看欧阳云生的好戏,趁机给简纹报仇。现在她的阴谋得逞了,自然悠闲自得。如果欧阳云生不买这画,她一下子画去简义十万大洋,也是会听简义好几天唠叨的。 台上司仪道:“十一万大洋三次,有人加价吗?没人加价,我就敲了啊?” 当然没有人再加价,台下也彻底安静了,都等着看最后的拍板。 台上司仪重重敲下一锤,大声道:“骆悠长的人物画像,十一万,成交。” 锤声一过,掌声响起,司仪长长松了一口气道:“大帅,只要您给完支票,画就是您的了。” 欧阳云生起身朗声道:“大家说得不错,这画我买来是要送给王莲秋姑娘。但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样,我与王姑娘有什么私情。” 他伸手拉起身边的雷霜道:“我与我的妻子情深意笃,没有人能挑拨我二人的感情。我今日出席拍卖会就是要当着大家的面澄清,我与妻子之间没有小三。我欧阳云生今天向大家发誓,将这画还给王姑娘之后,绝不会娶她,也不会与她产生任何情感,请大家相信我。”说着深深鞠躬下去。 藤野嘉子站了起来,对欧阳云生道:“欧阳大帅,我相信你今日所言,你和王小姐并无私情。我是女人,凭直觉就看得出来,你为人清白正直,与欧阳夫人两情相悦,绝无异心,也请在座的各位贵宾相信大帅之言。这幅画我不要一分钱,还可以帮你把画送给王莲秋小姐。” 眼看这场拍卖大戏就要结束了,情节却如此翻转,台下的宾都大跌眼镜。纷纷道:“这不公平啊!那么我们刚买的骆先生的画作是不是也可以免单了?” 藤野嘉子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请欧阳大帅一定要答应我。” 欧阳云生一愣道:“骆夫人请讲。” 藤野嘉子道:“我想知道我先生的《洛神》是被何人盗走的,请欧阳大帅务必帮忙。” 台下又有人起哄道:“查盗窃案啊?那应该去巡捕房找猫警长啊!找欧阳大帅干什么?” 藤野嘉子鞠躬道:“听闻欧阳大帅可以闻灰鉴宝,我想知道《洛神》现在在什么地方。” 欧阳云生一愣,道:“不是不可以,不过我……” 藤野嘉子忽然跪下,冲着欧阳云生磕头道:“请大帅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帮我找到《洛神》。《洛神》不仅是悠长桑在日本获大奖的画作,还是我二人的定情之物。如今悠长桑不在了,我想找到这幅画陪伴我左右。” 欧阳云生跑过去将她扶起,道:“好,我答应你。” 说完,走到台上,伸出手指,轻轻在王莲秋的那幅画像上一抹,道:“画上有灰尘,可以闻灰鉴宝。”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名作《洛神》 拆墙砌墙 台下又响起热烈的掌声,看们狂欢道:“早听说欧阳大帅天赋异禀,可以通过闻灰鉴宝,看出文物的由来,今天得以亲见,真是三生有幸。” 欧阳云生朗声道:“鉴宝可以,但有两点我事先声明。应人之事,必当尽力而为。我和夫人来拍卖会购买王姑娘的画像,只因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本人与她并无半分私情或苟且。今日闻灰鉴宝,只是作为购买画像的薪酬,帮助骆夫人偿还心愿,我本人对《洛神》没有半分垂涎和觊觎。希望台下记者朋友手下留情,不要再扩大渲染,不要再把我欧阳云生写成浪荡公子和江湖骗子。不知各位是否应允?” 台下看都着急看戏,嚷嚷道:“我们答应你,若是还有人胡编乱造,我们帮你辟谣。” 藤野嘉子咳嗽一声道:“我本人绝对支持欧阳桑的决定。” 欧阳云生点点头,将鼻子凑近画框,深深一嗅:时光斗转,脑中画面转眼见切换到了t城美专的会议室。这是一个白天,会议室中空荡荡,那幅巨型的画作《洛神》就悬挂在会议室正中的墙上。 《洛神》是一幅将传统水墨山水与西洋油画技巧完美结合的大型风景画作,只见画中崇山峻岭逶迤多姿、草木繁华缤纷,浩浩汤汤的洛水奔流不绝,一叶轻舟在山峡间、溪水中穿梭,两山之间一座断桥,断桥边一位少女,正在凝望滔滔洛水。 欧阳云生心想: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骆悠长的《洛神》,看来创意是全新的,与魏晋曹氏父子和宓妃的故事无关。画风流畅、虚实处理高端,构图、布局、笔法、意境皆为上层。水墨画的优点、西洋画的优势都展示得淋漓尽致。同样是学美术的,看来我的天赋不知比骆悠长差了多少。这画确实是佳作,难怪能在国外获大奖。 画面角度一转,欧阳云生换了个视角看这幅画,那桥竟不是断桥,却是一座用石板连接着的桥梁。那桥边少女的眼神也不是望向洛水,而是望向山的另一边,她的用意显然是过桥。 欧阳云生大惊:原来这画的真正好处在这里,换个视角,看到的景色竟然大不相同。就像从不同的角度观看,蒙娜丽莎有时是微笑的,有时又不笑一样。油画可以多层渲染,所以顶尖的画家便可以将不同的表达方式藏匿于画中,为画作增添扑朔迷离的美。 他还沉浸在对画作艺术水平的分析中,忽然间,画的一角被掀开了,从画的后面钻出一个人来,那人动作敏捷、身轻如燕,面容英俊,两撇帅气的小胡子轻轻一颤,正是欧阳云生的老熟人,失踪了的袁乐亭。 袁乐亭站到画的前面,从全局的角度端详了一下整体画作,赞道:“果然是好东西!” 从怀中拿出一只拴着绳子的羊角锤,在手中晃了几晃,甩了出去,陆续将钉在画幅四角的钉子拔起。当最后一枚钉子被拆掉之后,画幅轰然掉了下来,袁乐亭弯腰等待。不偏不倚,画幅正好掉在他的背脊上。欧阳云生这才看清,画幅之后是一个长方形的巨大黑洞,画有多大,黑洞就用多大。袁乐亭将背在背上的画的一端准确无误地插入洞中,然后一步一步倒退,将画完全放进了黑洞之中。然后从洞中掏出许多砖、水泥和油漆,飞快将砖砌好,刷上白漆,他的手艺极好,完全刷完之后,根本看不出画这面墙曾被拆过。之后他又精益求精地将雪白的墙壁做旧,让这一块儿的墙壁看起来与其它处的墙壁没有什么不同。他擅长盗墓,挖洞筑墙之类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 事情都做完之后,袁乐亭忽然转过身来,大声道:“欧阳云生,我是故意把这画儿藏起来的。我要到大西北去找师父和师弟了,没空儿等你回来。只好在美专搞了这么一出巨画盗窃案。我知道光指望巡捕房,这案子到民国结束也查不出来,最后还得靠你闻灰鉴宝来查。所以特意在这里给你留个言,骆悠长的日本老婆藤野嘉子也是日本间谍,是日本派来接应松木晴子的,你要特别小心她。松木晴子自从上次中了我们计,和雷栖梧一起逃跑后就下落不明。藤野嘉子应该有特别的办法和她联系,你要跟紧这条线索。” 说完这些话,他便迅速地清理现场,最后戴上鸭舌帽,提起油漆桶,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会议室。在美专,戴个鸭舌帽、提个油漆桶还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原来《洛神》的失踪纯属乌龙事件,就是袁乐亭想要给自己留言,又怕其他人会知道,于是就用了这么一个笨办法。 欧阳云生想到,据魏鋆所言,袁乐亭肯定是被复制了,不知道这次的事件是哪个袁乐亭干的,越看越像认识自己的那个袁乐亭,也就是真正的袁乐亭的所作所为。 欧阳云生从画面中醒转,只见台下众人都好奇地盯着他,他大声道:“我知道《洛神》在哪里,就在t城美专会议室中,原来挂着《洛神》的那幅画的墙壁后面。只要拆开墙壁,就能看到画作。” 他话音刚落,就有几个记者纷纷往外跑,他们嘴里喊着:“快去美专!” 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有开口说话的邢海楼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问道:“你此言非虚?” 欧阳云生道:“当然是真的。” 邢海楼道:“偷画的人是谁?” 欧阳云生心生调皮,将嘴凑到他耳边道:“是袁乐亭。” 欧阳云生的打算是,就算告诉你是袁乐亭盗的画,你们也没本事抓到他。我还让你知道,袁乐亭可以在你眼皮子底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邢海楼果然脸色大变,退后几步,对自己的秘书说:“打电话到巡捕房去报警。然后通知门卫,马上会有很多人要去美专会议室,看《洛神》是否藏在墙后。将不是本校老师和学生的人都挡在门卫,不许他们进校园扰乱教学秩序。还有,我们也马上赶回美专。” 第一百九十九章:情为何物 生死不许 所有重要的角色都聚集在了美专会议室,邢海楼找来几个校工,问神色凝重的毛斯理道:“毛警长,我们是不是可以砸墙了。” 毛斯理左手托着下巴,转向欧阳云生问道:“你的消息可靠?” 欧阳云生点点头:“我闻灰鉴宝看到的。” 不相信怪力乱神的毛斯理在多次的事实证明之下,对闻灰鉴宝也不是那么抵触了,他伸出手指在墙上敲了敲,又凑近耳朵去听了听,点头道:“墙果然是空的,砸吧。” 几把大锤子抡了下去,黑洞漏了出来,画的一角也露了出来。几名警探合力将画作取了出来,毛斯理道:“欧阳大帅,你来鉴定一下吧。这画是否是原作,是否有损伤?” 欧阳云生靠近仔细鉴定一番:“是真品,无损伤。” 毛斯理对邢海楼道:“刑校长,这画儿完璧归赵。你们美专可要注意了,不仅图书馆、文物库要看好了,这会议室也要好好看管。” 邢海楼却道:“只要巡捕房的办事效率加快些,我们美专的安保压力也不会这么大了。不要每次都依靠事务繁忙的欧阳大帅来解决问题。” 他一向不与巡捕房硬顶,这次话里有话,丝毫不留情面。毛斯理明白他是知道自己在调查他,心中不悦,所以故意和自己抬杠。想通这一层,他也不再去管邢海楼的冷嘲热讽,对欧阳云生道:“欧阳大帅,再和我回一趟巡捕房吧。” 就这样,欧阳云生又与毛斯理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 毛斯理皱眉道:“你再这样抢风头,巡捕房在市民心中就更没威信了。” 欧阳云生道:“我也不想管这闲事,骆夫人说了,只要我帮他找到《洛神》,她就把王莲秋的画像送给我。你知道吗,韩静好为了简纹,故意和我捣乱,把王莲秋的画像炒到了十一万大洋。我哪有那么多钱买一幅画,难道让我动用军队的军饷吗?” 毛斯理眉头皱得更紧了,不高兴道:“王莲秋,又是王莲秋,你是有老婆的人,把自己从女人堆儿里摘清楚些好么?我看韩静好做得对,你欠简大小姐的也太多了!” 欧阳云生像是不认识一般看着毛斯理,他印象中的毛斯理硬铮铮一条铁汉,凡事不管不顾、不讲私情,只重结果。怎么会如此站在简纹的角度上思考,莫非… 毛斯理又道:“你说将《洛神》放在墙后的是袁乐亭?” 欧阳云生道:“没错,袁乐亭通过此事留话给我,让我注意骆夫人藤野嘉子。他说藤野嘉子和松木晴子认识,是日本派来接应松木的。” 毛斯理点头道:“这条线索很重要,从明日起,我派人跟着藤野嘉子,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有这样的间谍老婆,也难怪骆悠长会跳楼。” 欧阳云生道:“跟踪藤野嘉子可以,不过,我看她的女儿骆伶俐很奇怪。” 毛斯理道:“你是说骆伶俐长得和周秀秀很像这件事情。” 欧阳云生轻拍自己的头道:“骆伶俐与周秀秀都和李静训长得很像,我也弄不清楚她们三者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是投胎,还是灵魂附体?按说,无论投胎还是灵魂附体,都不会长得如此相像。还有一条,我曾听到李静训说她被人下了诅咒,每次都活不过九岁。我听说,骆伶俐也是九岁。恐怕最近会有危险,你们在监视藤野嘉子的同时,也要多关注一下骆伶俐。或许可以趁此机会,查出李静训还魂、镇墓兽咬人之谜。” 毛斯理道:“好。” 欧阳云生回到家中,只见雷霜一脸的喜气,便问道:“什么事情啊,这么高兴,肚子好饿,有什么好吃的?” 雷霜道:“我今天和大厨一起,做了印尼菜,还放了好多九层塔,怎么样,要不要先吃点烤鱼?” 欧阳云生愁眉苦脸道:“你这是奖励我,还是要惩罚我?做什么印尼菜,你明知道印尼菜最难吃了。还烤鱼,我们在白沙岛还没吃够吗?” 雷霜笑道:“我倒觉得印尼菜非常棒,尤其是在白沙岛吃着烤鱼看日落,真是有神仙做都不换啊!” 欧阳云生明白雷霜的心意,她倒不是多喜欢印尼菜。只是怀念在印尼的那段美好时光而已,她今天心情好也是因为记者们答应帮助他夫妇二人澄清欧阳云生与王莲秋的绯闻。 欧阳云生向雷霜伸出手去,道:“拿来。” 雷霜歪着脑袋,笑道:“什么?” 欧阳云生道:“报纸。肯定是关于今天的拍卖会,报纸上已经登出新闻来了。” 雷霜将藏在身后的报纸放在欧阳云生手上,说:“那些记者们的速度可真快。” 欧阳云生笑道:“欧阳太太今天如此高兴,看来记者们没少放彩虹屁。”一边说一边展开报纸,几行醒目的标题跃入眼帘,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想: “欧阳夫人深明大义、欧阳大帅智破奇案” “侠盗出手、凿壁偷画” “旷世大案只是玩笑,巡捕房惨被消遣” “一元卖肖像,原配小三开撕” “有财又有才,大帅买画,不用分文” 欧阳云生将报纸合上,心想:文章倒是写了不少,但是也没有给我澄清什么,只是把霜儿的身份明确了一下,难怪她会开心。也罢,只要事情过去就好。 他将报纸放在桌上,道:“这些记者们,真能写。”忽然看见管家满脸为难地站在门外,便问道:“什么事?” 管家看看雷霜,搓搓手道:“有人在外面,非要见大帅。” 欧阳云生奇道:“什么人?” 管家又看看雷霜,雷霜也纳闷道:“什么人?” 管家鼓足勇气道:“就是这两日全城都在谈论的江湖女子王莲秋,她非要见大帅,后面还有记者跟着她。” 欧阳云生看看雷霜道:“她的肖像还没有给她送过去吗?” 雷霜道:“送过去了呀,下午你在巡捕房的时候,骆夫人专门派人来告诉我,衣襟将王莲秋的画像送到了她的手里。” 欧阳云生疑惑道:“难道她是来向我们道谢的?” 雷霜摇摇头,表示不解。 管家道:“我看不像,她表情悲愤,绝不是道谢来的,倒是更像算账来的。” 第二百章:在此山中 茫然不知 欧阳云生纳闷道:“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一边说一边看看雷霜,只见现在雷霜真是人如其名了,沉默着不说话,脸上罩着一层霜雪。 欧阳云生伸出手去拉她的手,小心翼翼赔笑道:“霜儿,要不你与我一起出去看看。” 雷霜甩开他的手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欧阳云生尴尬道:“不是画像的事情处理完毕就结束了吗?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雷霜冷笑道:“这就只有你欧阳大帅一个人知道了。” 欧阳云生满脸冤枉,委屈道:“我俩真没什么。霜儿,你和我一起出去,把事情解决了吧。我们之前只是和记者说明白了,可能没有和王莲秋讲明白。” 雷霜眼圈泛红道:“为什么你要到处留情,让她误会?” 欧阳云生辩解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绝没有向她表露过什么?” 雷霜叹息道:“她用鞭子把你抽得遍体鳞伤,你不但不告她,还为她说情。她有杀人嫌疑,在巡捕房什么都不肯招供,非要见到你才肯说出真相。你鞭伤未好,就巴巴地赶到巡捕房,为她洗清冤屈。记者守在大帅府,就是为了围追堵截你二人,你干脆拉着她的手跑回大帅府。她请你帮她买回画像,你十一万大洋都肯出。骆夫人不要钱,你贵为大帅,当场闻灰鉴宝,查出失踪的画作现在何处。欧阳大帅,不是记者误会了,也不是王姑娘误会了,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我还与你一起去拍卖会现场澄清,我太傻了,有些事情根本无法澄清。” 欧阳云生见她越说越难过,伸手去拉她的手,只见她双手冰凉,欧阳云生认真道:“霜儿,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他在这里忙不迭地表白,管家和两个保镖又急匆匆地跑进来,管家道:“大帅,那王莲秋开始在外面撞门了,还有记者架秧子起哄。您再不想办法解决的话,门就要被撞开了。” 欧阳云生感觉手中一空,雷霜决然地甩开了自己的手,跑上楼去。欧阳云生急道:“门外的守护士兵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王莲秋砸门也没人管?” 管家吞吞吐吐道:“王姑娘来势汹汹,又会些功夫,守卫不和她动真格儿的话,拦不住她。和她动真格儿的话,又怕伤到她。门外那么多记者呢,如果乱写就不好了。再说了,守卫们没有弄清您和她的真实关系,怕…”说到这里忽然闭嘴,眼神闪烁地望着欧阳云生。 欧阳云生心里明白了,守门的士兵也怕自己和王莲秋真有什么私情,若是不小心伤了王莲秋,欧阳大帅会和他们秋后算账的。 欧阳云生有苦难言,隔着深深的院落,他都仿佛听到外面的撞门声,看来今日不出去是不行了。他对管家和保镖们道:“好,我现在就出去看看。” 欧阳云生打开大门,看到了一身红衣,红巾包头,梳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下一根麻花辫,垂在肩上,横眉冷对、怒目圆睁的王莲秋,神韵与骆悠长笔下的一模一样。 欧阳云生还没开口,王莲秋便怒道:“原来你有老婆,为什么要瞒着我?” 欧阳云生双手一摊,问道:“我什么时候瞒过你?我有老婆的事情,整个t城都知道,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再说了,我与你一共就见过五次面。一次是你给我家后厨送鱼,那时我第一次见你,自然不能上来就自我介绍,说我有老婆。第二次是你刺杀我,性命攸关,有老婆的事情自然不能提。第三次是在巡捕房,也不能提。第四次也是在这里,那次为了躲避记者,我把你拉进了大帅府,也没顾上说老婆的事情。最后一次就是今天,我郑重告诉你,我有妻子,很爱她,心里不会再装下别人!” 王莲秋听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道:“你不爱我,为什么我刺杀你,你反而要想巡捕房求情?你不爱我,为什么伤还没好,就到巡捕房去接我?你不爱我,为什么有记者追我,你要把我拉进大帅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帮我买回骆悠长的画像?”说到最后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记者们看到此情此景,都是一片唏嘘,马上有人接话道:“就是。” “大帅不仅风流,还是妻管严,敢做不敢当。” “大帅爱的女人多了,除了王姑娘,还有简大小姐呢,为了大帅都和刑校长离婚了。” “拍卖会上,简小姐的后妈不是给简小姐出气来着么?狠狠地把王姑娘的画像提价到了十万块大洋,大帅居然还要买画像。看来王姑娘也不是平白无故地误会。” 欧阳云生被这些胡言乱语吵得脑袋都大了,心中冰凉,暗想:这世道好人真是没法做,我见王莲秋贫苦,想帮帮她,哪知越帮越乱,还把自己搭了进去。不仅让她误会,关键是伤了霜儿的心。最可恨的就是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胡乱帮腔,越说越离谱。 欧阳云生冲着记者们大声道:“你们都住嘴!” 这一吼管用,现场终于安静下来。 欧阳云生道:“我欧阳云生对天发誓,生平只爱我太太一人,对王莲秋姑娘绝没有半分私情。若违此誓,日后必会死在枪下。” 虽然是挂名的,但欧阳云生毕竟军阀,死在枪下绝对是重誓。记者们也都觉得这事情做得有点绝,意识到闯了祸,后面的记者纷纷开始撤退。 这番话最打脸、最伤心失望的是王莲秋。她非常气苦,脸色灰败,牙齿把嘴唇都要出血来。她颤抖着质问欧阳云生道:“你此话当真?你这个毒誓是认真发的?” 欧阳云生看她这个状态,有些心软,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若是自己再婆婆妈妈,那就真地再也说不清楚了。于是点头道:“当着!” 王莲秋忽然间使劲推开身边的记者,向t城河奔去,想也没想,纵身跳入t城河… 第二百零一章:生死一跃 云深何处 欧阳云生见王莲秋纵身跃入t城河,以为她求爱不得、愤而自杀,想也没想,几步跑到河边,纵身跃进河中,奋力救她。其实王莲秋渔女出身,肯定擅长游泳,就算存心求死,但肌肉反射,也未必一时半会儿就有危险。欧阳云生生性善良,刚刚在记者面前丝毫不留情面,本来就担心伤害到王莲秋,现在看王莲秋投河,第一反应就是要救她。 欧阳云生在河水中看到一袭红衣的王莲秋,拉着她的衣襟,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拽,当她靠近自己时,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努力向上游去,被几个赶来接应的士兵,从水中拽出。刚一上岸,欧阳云生便忙不迭地去摸王莲秋的呼吸,替王莲秋挤压胸腔中的积水,还做了人工呼吸。学的是雷霜的那一套急救办法,在白沙岛的时候,他和雷霜闲来无事,雷霜就把急救的方法教会了他。 一顿忙活,王莲秋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水来,她看着眼前湿漉漉、满脸焦急担心的欧阳云生,一头扑进欧阳云生的怀中,嗡嗡哭出声来。只听她断断续续道:“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我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欧阳云生不好意思再把她从怀中推出,望着眉飞色舞的记者,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他派人把王莲秋送回家,自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帅府,换下衣服,便去找雷霜,雷霜的房间空无一人,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他以为雷霜去了别的地方,便到处寻找,又喊又叫,问遍了佣人,都说不知道太太去哪里了。 失望的他回到雷霜的房间,打开雷霜的衣橱,只见里面的衣服一件不少。拉开抽屉,却看见自己送给雷霜的钻戒熠熠发光,自己母亲留给未来儿媳妇的首饰(从印尼回来后,欧阳云生亲手把这些东西给了雷霜),自己在印尼海中捡到的黄金珍珠、还有自己和左赞给雷霜做的砗磲手链儿都在其中。 欧阳云生的心彻底凉了,雷霜是轻易不会摘下钻戒的,如今放在抽屉中,说明她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欧阳府,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欧阳云生跑到后厨去询问,大厨却说,只看见朱女士蒙着面纱从后厨离开了,没看见太太。欧阳云生急了,派出家中所有的人去寻找,自己也找遍了雷霜可能去过的所有地方,包括徐香的牙医诊所。只可惜一直找到晚上,雷霜还是音讯全无。欧阳云生又去向关越平求助,关越平也派人帮他寻找。很快又一夜过去了,毫无收获。 第二日清晨,欧阳胡子拉碴地守在王慎的屋外,想让王慎帮他想想办法,尽快找到雷霜。路过的士兵却告诉他,王慎也忽然消失了,不过他给关越平留了封信。 欧阳云生急匆匆地去找关越平,要看王慎留下的那封信,并质问关越平为什么不早点儿将王慎失踪的事情告诉他。 关越平道:“大帅,你忙得像陀螺一样,没有丝毫空档,哪有时间和我谈事情。再说了,王先生那不是失踪,是离开。王先生在信上说了,他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了,而且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一边说一边将一封信递给关越平。 欧阳云生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八句话:“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大帅知晓,请勿再找。明知是空,还得回头,怜我凡人,执念太重。”署名王慎。 欧阳云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抱住头,不停地揪着头发。他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心想:王先生也走了,“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莫非他又穿越回到她的大新去了?还是回西晋去,寻找他的头颅去了,难道西晋武库的大火真是穿越回去的他放的?他都自称凡人,我们更加是凡人了。执念,执念,我们是不是都被执念束缚着,才做出了这么多的傻事,直到一无所有了,才肯醒悟? 只听关越平道:“大帅,王先生信上的话我不懂,是小蔡给我解释的,他解释得没错吧?” 欧阳云生点点头,不说话。 关越平继续道:“大帅,军队毕竟是你的,王先生和我都只是替你打理,你也该上上心了,不要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虽然军饷的问题解决了,但是危机还有很多。你是聪明人,只要肯下功夫,一定能把军队打理好的,不会比老大帅差。” 欧阳云生点点头,仍是不说话。 关越平又道:“大帅,你年轻英俊,风流倜傥,可是女人的事情太费你的心了。欧阳太太就爱离家出走,也许过段时间想通了,就回来了。还有那姓王的红灯照的娘们儿,那都是带刺的玫瑰,大帅,我劝你不要和她们走得太近。” 欧阳云生抬起头看看他,又是茫然地点点头。 当日,欧阳云生在军中喝得大醉,睡了两天两夜才缓过劲儿来,醒来后百无聊赖。自从雷霜失踪后,朱紫兰也从欧阳府的后厨悄悄离开了,欧阳云生请关越平在找雷霜的同时,一并寻找朱紫兰。关越平派人来报,说军中又全城搜索了两天,仍是没有雷霜和朱紫兰的消息。 欧阳云生让他们不要再找了,他想:雷霜和朱紫兰若是要藏起来,那还真不是轻易找得到的。霜儿肯定是不相信我和王莲秋没事,生气出走的。朱紫兰更是早就偷偷摸摸地在外面找人治病,她趁乱离开,完全在情理之中。 目前家中只剩下他和胡友文两个光棍儿,他丢了老婆,想不通眼前这些事情,闷在家里面壁思过,也算正常。胡友文却整日宅在家里,轻易不出门,也不知捣鼓些什么。 想到这里,忽然想到雷霜留下的钻戒和首饰,“哇”地一声大叫出来。原来,雷霜走后,他方寸大乱,竟然忘了自己可以闻灰鉴宝。雷霜留下了满屋子的线索,只要自己去闻去查,想要找到她恐怕不是难事,想到这里,欧阳云生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冲进雷霜的卧室。 第二百零二章:玫瑰血刺 人心难测 欧阳云生冲进雷霜的房间,拉开抽屉。那起钻戒,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嗅。画面斗转,依旧是欧阳府的大厅,雷霜在细心地插花,将一束美丽的黄玫瑰插在水晶瓶中。沙发上坐着胡友文,手里翻阅着一份连环画报。玫瑰花刺不小心扎破雷霜的手指,雷霜跑到洗手间去清洗。蒙着面纱的朱紫兰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手中亮出一把小小的剪刀,她以飞快的速度,剪下那根带血的花刺,捏在手心中,跑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欧阳云生看到这里颇为紧张,朱紫兰有过用花刺杀人的前科,他不知道现在她急匆匆、鬼鬼祟祟地取了沾有雷霜血液的花刺做什么。 只见朱紫兰揭开面纱,露出红肿的毒瘤,但是这毒瘤与在印尼时相比,已经缩小了许多。朱紫兰直接将带血的花刺,扎进毒瘤之中,毒瘤被刺破,流出些黑色的血液,朱紫兰用手绢擦掉黑血,毒瘤又瘪下去一点儿。朱紫兰重新将面纱戴好,将床上的被褥拉开,里面塞了个枕头。然后打开窗户,见四周无人,便从窗户跳下,跳到花园中,从后厨偷偷溜走。 欧阳云生心想:一直以来我和霜儿都知道她不断地偷偷跑出去治病,但是她如此神秘,不愿我们知道,我们也就没有追问。这次本来想通过闻灰鉴宝,看看霜儿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却意外地看到朱姐姐治病的画面。也罢,天意如此。 朱紫兰刚离开欧阳府,就叫了一辆黄包车,对车夫道:“我去中山路。”欧阳云生知道,中山路就在美专附近,很多美专的老师就住在那里。 黄包车在一座小型的院落旁停下,朱紫兰下车,环顾四周无人,轻轻敲门,敲了三下,停顿片刻,又敲了三下。门开了,朱紫兰进入院落。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白色和服的日本女人,她容貌美丽,但是过于消瘦,脸上骨骼鲜明,在柔弱中又透露出隐隐的杀气,正是骆悠长的日本妻子藤野嘉子。 欧阳云生大吃一惊,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朱紫兰来见的人竟然是藤野嘉子,他也不知道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女人是如何认识的? 藤野嘉子看了朱紫兰一眼,淡淡道:“来了,跟我进来吧。” 朱紫兰跟在藤野嘉子身后,进入屋子。欧阳云生的视线随着两个女人的移动而移动,只见小院干净利落。种植着玫瑰月季等蔷薇类植物,晾晒着辣椒、海鱼和南瓜,非常有生活气息。 两个女人进入屋子,屋中家具极少,布置成日式的榻榻米和玄关结构。最多的便是画,素描、版画、油画、水墨,各种题材各种表现形式,应有尽有。一个小女孩儿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捧着画夹在画画,画的是一只盘子中摆着的凤梨。 朱紫兰看到那小女孩儿便有些失控,轻声唤道:“秀秀,秀秀。” 那小女孩儿头也不抬,继续画凤梨。 藤野嘉子轻轻咳嗽一声,道:“她不是你的女儿周秀秀,她是我的女儿骆伶俐。” 朱紫兰流下泪来,道:“没错,是我糊涂了。” 藤野嘉子点头道:“我们开始吧。” 朱紫兰坐在镜子前,摘下自己脸上的面纱。 藤野嘉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脸上的毒瘤,问道:“怎么,今日用人血花刺扎过毒瘤了,恢复得不错。” 朱紫兰点头道:“是的,今天雷姑娘插花,选的是黄玫瑰,以前我女儿卖花,我知道该如何剪枝,就偷偷在玫瑰花上动了一下手脚,将一些花刺做了倒钩,她剪枝的时候不小心刺破了手指,我便将沾血的花刺扎进了毒瘤。果然流出很多的黑血,毒瘤也缩减了不小。” 欧阳云生越听越愤怒,越听越恐怖。自己和霜儿如此相信朱紫兰,霜儿还每日费尽心机,想方设法为朱紫兰治病。她却设局来算计雷霜,虽然只是刺破霜儿的手指,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如此图谋蓄意,听起来还是让人毛骨悚然。同时他又懊恼自己对霜儿关心不够,只是在外面瞎忙,不知道家中竟然也隐藏着如此可怕骇人的阴谋诡计。 只听画面中的藤野嘉子一边为朱紫兰上药,一边道:“你查出魏鋆和徐香的下落了吗?” 朱紫兰摇摇头。 藤野嘉子不说话,脸色沉了下来,又问:“袁乐亭的下落呢?” 朱紫兰依旧摇摇头道:“没有,欧阳云生常常不在家,不知在外面忙什么。我手上有两条人命,本来他就对我心存怀疑。如果对他盯得太近,他很快就会怀疑我的。” 藤野嘉子微微一笑,用刚刚为朱紫兰上过药的一只小镊子,在朱紫兰脸庞附近比划来比划去,用一种无比温柔却瘆人的声音道:“多美的一张脸啊,我见犹怜,若不是遇到我,找不到徐香的你,恐怕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毒瘤长得比脸还要大。用不了多长时间,等到毒瘤将脸庞完全覆盖,毒血浸入全身,连命也保不住了。等那时徐香再回来,就算找到你,也只是找到了一具腐臭和溃烂的尸体而已。” 朱紫兰被她说得浑身颤抖,强行镇定道:“我不是不帮你查欧阳云生,真得是接近不了他而已。别说他天天军部巡捕房地乱跑,我没法儿跟踪他。就算他在家中,我也无法靠近他。他的妻子,也是医生侠盗团的人,会武功,人又警觉,我很难下手。” 藤野嘉子又是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这个简单,让她消失不就行了?” 听到这里,欧阳云生的后背直冒冷汗,心想莫非霜儿不是因为吃王莲秋的醋而离家出走的,而是着了这两个歹毒女人的道儿。 他方寸大乱、呼吸困难,但是却强迫自己镇定地看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准确的线索,好早日弄清真相,找到雷霜。 只见画面中朱紫兰慌忙摇头,恳求道:“我求求你,不要动雷姑娘,她是好人。我答应你,尽快想办法让欧阳云生闻灰鉴宝,说出徐香和袁乐亭等人的所在。” 第二百零三章:驭尸有术 糯米糖果 藤野嘉子依然和风细雨地微笑道:“你最好不要骗我,庞月娥和张贤是怎么死的,你很清楚对吧?”如此恐怖的事情经她的嘴一说出,就像饭是她做的那样顺其自然、合情合理。 朱紫兰脸色大变,点头道:“虽然这两个女人不是好人,但你们的手段也太残忍了些。” 藤野嘉子嘻嘻笑道:“这两个女人收了晴子的钱,说是要为她提供徐香的消息。哪知晴子失踪了,徐香也失踪了,唯独剩下这两个女人到处炫耀,说是占到了日本人的便宜。我就干脆将她们处以极刑,让她们看看日本人的便宜是不是好占的。” 朱紫兰脸色大变,道:“你这么做是一石二鸟,就是为了引徐香和朱紫兰出来。你用如此不人道的手段,杀了这两个女人。一是要告诉松木晴子,你来了t城,就在t城等她。这种剖腹挖心的杀人方式,松木晴子一看就知道是你做的。二是要逼徐香出来,你把尸体放置在徐香的牙科诊所,杀的是徐香认识的人,处理尸体的方式又是徐香这样的外壳医生才能做到的。明摆着就是要冤枉徐香,以达到激他出来的目的。” 藤野嘉子点头道:“没错,分析得完全正确。可惜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晴子也没有出现,徐香也没有出现。倒是你来到了徐香的诊所,我们一见如故,我才明白,你才是那个可以帮我忙的人。” 朱紫兰浑身颤抖,恨恨道:“什么一见如故?你拿了,拿了她来要挟我,我又怎能不就范?欧阳兄弟和雷姑娘对我恩重如山,我本来宁愿死,也不该帮你。只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折磨她。”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了依旧坐在地上安心画凤梨的骆伶俐。 欧阳云生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骆伶俐。说来也奇怪,这两个女人一直在说如此恐怖的事情,可是骆伶俐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安安静静地画画儿,仿佛世界上只有她和那只漂亮的凤梨。 欧阳云生满心的疑问,朱紫兰说的这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骆伶俐不是藤野嘉子的女儿么,为什么倒是藤野嘉子用骆伶俐来威胁和骆伶俐完全没有关系的朱紫兰?在拍卖会上,骆伶俐的举止正常得很,但是现在看来,只懂得画凤梨的她,仿佛非常不对劲,更像一具只会画画的行尸走肉。难道是被藤野嘉子催眠了?松木晴子就擅长催眠,藤野嘉子的道行显然在她之上,肯定是将这孩子完全控制了。 他越想越害怕,哪有妈妈用自己的女儿威胁别的女人的道理,除非骆伶俐根本不是藤野嘉子的女儿。 想到这里,他头皮发麻,脑洞也瞬间打开了:如果骆伶俐不是藤野嘉子的女儿,那么很有可能骆悠长也不是藤野嘉子的老公,那么骆悠长的死就一定和藤野嘉子有关。 欧阳云生越想越头痛,心也扑扑乱跳,虽然是在看过去发生的事件的画面,但还是吓得脸色苍白。 画面中,朱紫兰只敢远远地望着骆伶俐,藤野嘉子却走到骆伶俐的身边,轻轻抚摸着骆伶俐的长发,轻声道:“孩子,不要再画了,躺下睡会儿吧。妈妈还要和阿姨继续谈事情。” 骆伶俐非常听话,放下画夹和画笔,走到角落里,脸冲着墙,躺在地上就睡,几秒钟之后,居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朱紫兰满心爱怜地看着熟睡的骆伶俐的背影,问道:“是不是应该给孩子盖些东西,屋子中毕竟阴凉。” 藤野嘉子笑道:“你认为一具被唤醒的尸体,会怕冷吗?会冻病么?” 朱紫兰脸色铁青,咬咬牙道:“是不是只要我做到了你们让我做的事情,就能把秀秀还给我?”眼神紧紧地盯着骆伶俐。 藤野嘉子微笑道:“她不是你女儿周秀秀,尸体是你女儿的,魂魄却是一千多年前的一个皇室女鬼的。她的魂魄从墓穴中逃离,满世界地游逛,后来被我们控制了。如果你真听话的话,我可以考虑把这具行尸走肉还给你。但是那女鬼的灵魂受不受控制,我可管不了。” 朱紫兰眼眶含泪,垂泪道:“只要能和秀秀在一起,无论她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欧阳云生恍然大悟,原来骆伶俐就是被控制了的李静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李静训的消息了,原来她被藤野嘉子藏在了这里,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不仅骆悠长不是她的老公,骆伶俐更不是她的女儿,他们都是她手中的提线木偶。如果这样的话,那么骆悠长的真实死因究竟是什么,一直跟在李静训身边的镇墓兽阿环又在哪里? 藤野嘉子道:“那好,你帮我继续监视欧阳云生,找到徐香等人,再明白神风面具在何处,我就把她还给你。”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瞟了一眼蜷缩着睡在房间角落里的骆伶俐。 朱紫兰咬咬牙道:“我答应你,但是最好不要伤害到欧阳云生和雷姑娘。” 藤野嘉子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糯米纸包裹的糖果一样的东西,递给朱紫兰道:“把这粒糖给欧阳云生吃了,他所能看到的东西,我们也就能看到了。晴子离开日本几年,技术落后了,她不知道,我们新研制出的芯片,只要植入人体,他的一切信息我们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包括他脑海里的画面。晴子的报告我看了,她还准备解剖欧阳云生,研究他的脑回体,简直是鼠目寸光、杀鸡取卵,留下欧阳云生为天皇服务岂不是更好。献宝会社,人才才是真正的宝藏!” 20多年后,日本向全世界宣布无条件投降。一位美国军官的日本籍妻子自杀身亡。她在遗书中写道:务必请她的美国丈夫将她的尸体运回日本,让她魂归故乡。美国军官按照她的遗愿,将她的尸体送回日本。在出境的时候被美国海关进行了严密的检查,美国医生在她的大脑中发现了一枚芯片,芯片中录制了大量的美国军方机密。日本女人的丈夫害怕异常,将她的遗物全部扔掉,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件遗物就是一张花花绿绿的糖果纸。 第二百零四章:神秘影子 闯入照片 欧阳云生知道自己最终没有吃过粒这糯米糖果,不知是朱紫兰一直没有机会让自己吃下,还是良心发现,没让自己服用。画面结束,他回到现实,依旧是坐在雷霜的卧室中,手中攥着自己买给她的钻戒,满世界空空荡荡,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欧阳云生一人。 就在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欧阳云生将房门打开,只见胡友文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东西。 欧阳云生茫然地望着他,问道:“有事吗?抱歉,我这两天没时间管你的事情。去美专鉴别遗书笔记的事,过两天再说。” 胡友文眼神温柔,点头道:“美专的事情不着急,欧阳太太和朱女士都失踪了,先找到她们两个要紧。我这一段时间痴迷于看画报、拍照片,用的是你的相机。我拍了一些照片,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说完便将手中的照片塞到了欧阳云生手中。 欧阳云生接过照片,只见拍的都是雷霜、朱紫兰的生活照,有些照片中还有他自己,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拍到的,自己镇日里忙忙碌碌,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 第一张照片是雷霜在给朱紫兰上药,雷霜一副无比庄严认真的样子,朱紫兰的面纱被掀开一角,双眼微闭,竭力配合。整个气氛看起来是那么温馨静谧,若不是欧阳云生刚才在另一幅画面中亲眼见到朱紫兰与藤野嘉子一起商量着联手谋害自己,打死他也不愿相信朱紫兰恩将仇报、反过来算计自己和雷霜。一束阳光射在两个女人的脸上,欧阳云生发现照片的光线角度选得都很好,结构布局也让人觉得非常舒服,两个美丽女人的如此圣洁的姿态让人心中充满平和之感。 第二张照片是雷霜在后厨和大师傅学习做蛋糕,她高高地挽起袖口,认真地在搅拌蛋液,脸上和头发上都沾着一些迸溅出来的蛋液。 欧阳云生鼻子一酸,翻开下一张照片,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在和雷霜说话的照片。雷霜的双手藏在背后,手中捏着一份报纸。欧阳云生知道这是那日记者们澄清了自己与王莲秋的绯闻,雷霜心中高兴,为自己做了印尼菜。她将报纸藏在身后,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惊喜。看着雷霜那装腔作势、又认真又快乐的傻样子,欧阳云生微笑了,但笑中全是凄凉。 再往下一的张照片是朱紫兰坐在沙发的一角,在缝补衣服。当时的阳光非常充足,有一片花瓶不像花瓶、器皿不像器皿的黑乎乎的半人高的影子投射在沙发的前面,似乎还有头和耳朵。朱紫兰显然没看到这东西,只是低头缝补衣服。 欧阳云生指着影子问胡友文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照片是上?” 胡友文抓耳挠腮,努力回忆,道:“没印象了。沙发前有东西吗?好像没有啊!” 欧阳云生推开他,跑到厅一看,沙发前什么都没有。此刻的阳光也很充足,但沙发前却空荡荡,没有任何影子映照在地上。 欧阳云生叫道:“管家,管家。” 管家慌慌张张地赶来,问道:“大帅,什么事?” 欧阳云生问道:“这里摆过什么东西么?花瓶还是屏风?” 管家摇头道:“没有啊,这里摆设东西容易绊到人。太太专门吩咐过了,家里人多,没用的东西尽量减少。这里一直没有摆过东西。” 欧阳云生又看了一眼照片,问胡友文道:“你把照片洗出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影子么?” 胡友文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粗枝大叶的,没有注意。” 欧阳云生没有办法了,学着朱紫兰的样子,和她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对胡友文道:“再给我拍一张照片。” 胡友文明白他的意思,按照照片上的角度,给欧阳云生拍了一张照片。两个人将照片在暗房中洗了出来,果然还有同样的影子。欧阳云生总是觉得影子眼熟,他看着那影子上模糊的头和耳朵,忽然间恍然大悟,喊道:“我明白了,原来是镇墓兽的影子,头顶还微微凹陷,是吕七,他终于出现了。” 他命令家里的佣人做大扫除,但是厅里的东西都清理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和镇墓兽有关的东西。 累成一摊烂泥的欧阳云生瘫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拿起照片,叫司机带他去巡捕房。 汽车开到巡捕房门口,他却看到毛斯理和简纹一起,肩并肩,有说有笑地离开巡捕房。只见简纹穿着淡黄色带斜条纹的长袖连衣裙,身材笔直挺立,长发披肩,用水晶发卡系着。脸色红润了,气色也好了许多,这么长时间以来,欧阳云生每次见到她,她都是愁眉苦脸的,唯有这次却精神饱满,笑容满面,仿佛已经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身旁的毛斯理,一身笔直挺拔的警察戎装,领子很白,袖口更白,发型很帅。走在简纹身旁,意气风发、眼角含笑,再也不是往日的冰山形象。 他二人就这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非常般配地携手离开,眼神不时地互动着,你的眼里有我,我的眼里有你。 司机问欧阳云生道:“大帅,毛警长要离开了,我是不是按喇叭叫住他?” 欧阳云生摆手道:“不用了。”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非常不舒服。 司机又问:“那您还下车吗?” 欧阳云生叹口气道:“我不下车了。” 要过马路了,毛斯理伸出一只手去揽住简纹的腰,像是在掩护着她过马路。 欧阳云生自己也觉得尴尬,为了掩饰窘状,喃喃道:“原来这小子,还挺,挺绅士的。” 司机又小心翼翼地问:“大帅,我们是不是调头回去?” 欧阳云生看着渐行渐远,渐渐走出自己视线的两个人,叹道:“原来他俩在一起了,真得很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的,我们调头回去。” 司机旋转方向盘,踩动油门,问道:“是回大帅府吗?” 欧阳云生点头道:“是回大帅府,要不还能到哪里去呢?大帅府里起码还有,还有胡友文。” 第二百零五章:宋代奇画 骷髅幻影 两天过去了,关于雷霜的消息一点儿也没有,朱紫兰也石沉大海、不知所踪。欧阳云生几乎鉴别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看了许多历朝历代的悲喜离合,温习了许多日常生活中有关雷霜的画面和场景,唯独查不出雷霜和朱紫兰失踪的线索。巡捕房那边,毛斯理已经派人密切监视藤野嘉子,却见她们母女生活极其稳定、深居简出,根本没有什么可疑。毛斯理害怕打草惊蛇,不敢询问藤野嘉子,所以这边的线索也基本等于断了。关越平源源不断地派出士兵去各处搜查雷霜的下落,都渺无音讯。 欧阳云生无所适从,打开了他父亲书房中的密室。每当他悲伤难过,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父亲的密室都是最好的治愈场所。 一进密室,欧阳云生看到自己亲手放入密室的蒙着白布的简纹送给自己的那幅新娘油画,无意识地扯下白布,令他大吃一惊的是,画中的白墙画框依然,那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居然回来了,就端坐在画框正中,纤纤素手庄重地合放在膝盖上,白皙修长、柔弱无骨。 欧阳云生揉揉眼睛,没错,新娘回来了。难道这也是一种角度和技法?欧阳云生左右观看研究,看不明白,心想简纹心里也藏了太多的秘密,我多想找她谈谈,可是原来是不方便,也是时间不允许。现在我有的是时间,但是却不能再找她了,她和毛斯理在一起,是最好的结局,我又怎能再去打扰他们。若是被记者看到乱写,就实在是对不起这世上待我最真心的两位好友了。 他一门心思地认真看画,忽然感觉什么东西就在自己身旁,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胡友文拍摄的照片上熟悉的镇墓兽的影子就映在自己身边的地板上。 欧阳云生连忙回头,左看右看,却没有镇墓兽。他轻轻弹跳起来,低声唤道:“吕七,是你么?虽然我俩没见过面,但是我知道世上有你的存在。你出来吧,我伤害不了你,你也不要伤害我,好不好?” 自然是没有响应。 欧阳云生左找右找,毫无收获,他累了,感到泄气。作为休息,随便打开一幅画卷来看,画轴上写着《宋骷髅幻戏图》几个字。 欧阳云生知道这幅画是宋代画家李嵩的作品,李嵩是宋代著名的风俗画家,他的作品集中反映底层社会生活,充满乡土气息和生活情趣,其中最为奇特的便是这幅《骷髅幻戏图》。此画非常另类,简直是超现实主义的作品。 欧阳云生仔细赏玩这幅作品,越看越觉得叹为观止:只见画面的中心人物是一戴幞头、穿纱衣的成人骷髅,他的手里提了一个小骷髅做游戏状,就像是现代的牵线木偶剧。大骷髅处于画面左边,坐于地上,手提线索控制小骷髅。小骷髅右脚单脚着地,左脚抬起,两臂做招手状。小骷髅对面一小婴孩儿,在地上爬行,仰着脑袋,伸着右臂,也向是在和小骷髅招手。婴孩儿身后是他的妈妈,紧追慢赶,像是在阻拦婴孩儿不要靠近骷髅。妇人身后不远有一曲折地平线,似为悬崖的边界,这条线使画面构图分为两大部分。大骷髅背后另有一妇人,比例与大骷髅等大。怀抱一婴儿,正在吮其**,双目注视前方发生的事情,神态安详。他们背后是一个台状物,约与大骷髅站立时等高,像古时的阙或墩子,有竖排书“五里”二字。 鬼与人同框,生与死同书,既表现出人生命运的虚幻无常,又表现出宋代的风土民情。最为传奇的是,画家竟精准地画出骷髅的骨骼图,这在中国古代真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 画中的信息量太大,欧阳云生看得痴痴迷谜。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这画如一幅隐喻,说中了人生的一切:拿自己为例,父亲生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倒台却是一天之事,大厦倾倒只用片刻光阴,他还摊上自己这个没用的儿子,直到现在不仅父仇难报,甚至明知道凶手是谁都找不到证据。王莽的例子更是骇人听闻,那样的人、那样的智慧,在历史上依旧狗血。与父亲和王莽想比,自己毫无能力,背后却还强撑着庞大的军队,殊不知哪一日就会变成内讧倾轧的牺牲品。这密室中所有的库藏,其实都是定时炸弹,终有一天会成为推动自己身首异处的利器。还有自己这闻灰鉴宝的异能,让自己直接等同于“唐僧肉”,随时随处都有性命之忧。自己若是平民,和雷霜生活在白沙岛上,也会一直幸福安详下去,可是命运非逼自己回来,惹下着许多祸事,伤了许多人的心。他越想越恐惧,越想越疲惫,在密室中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时,却看见自己的胳膊似乎架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之上,那东西还凉凉的。他慌忙一看,只见正是镇墓兽,脑门上凹陷下去一块儿,是吕七没错。 欧阳云生吃了一惊,往后退缩了几步,吕七却毫无反应,只是一只呆呆的宠物狮子。 欧阳云生轻轻抚摸了他一下,他依旧一动不动。欧阳云生道:“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呀,你太调皮了,总是吓唬我。我苦苦得找你,你却趁我睡着了,才肯钻出来。” 吕七依旧安安静静,就像只是一只不会动的镇墓兽而已。 欧阳云生道:“你不要咬我,我闻灰鉴宝,多看清些事情,帮你找到阿环,也希望你保佑我找到霜儿。要么就让我找到邢海楼的犯罪证据,不要让他再继续害人、逍遥法外。”说完后,便低下头去,想对吕七进行闻灰鉴宝。忽然看到吕七的嘴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他伸出两根手指,以嘴飞快的速度从吕七口中将那东西夹了出来,却是花花绿绿的糯米糖纸包裹的一块糖果,正是自己前几日在画面中看到的,藤野嘉子给朱紫兰,让她找机会给自己服用的那粒装有芯片的糖果。 第二百零六章:山中岁月 人形商陆 欧阳云生将糯米糖果扔到一边,对吕七道:“原来是你把糯米糖果叼走了,你真棒!还懂得没有咽到自己肚子里,真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一边说一边摸摸它凹陷下去的头顶,吕七依旧一定不动,那眼神却极其温柔听话,就像是听明白了欧阳云生的话一样。 欧阳云生又用脚将糯米糖果往远处踹了踹,对吕七道:“这个东西坏,我们不让它看到有关我们的事情。”说完低下头去,深深一嗅,瞬间斗转星移,画面来到一座深深的大山之中。 山顶白云缭绕,山中草木葱荣、鸟鸣花幽,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浑身都是健美发达的肌肉,一枝竹枝束着发髻,穿着白色的汗衫,露出两只肌肉虬劲、饱满结实的手臂,背上背着一只大大的竹筐,正是还没有成为镇墓兽的吕七。 后面一个一身青衣、一枚荆钗的少女,眉目如画,也背着一只小号的竹筐,正是阿环。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上山,吕七走在前面,显然是在探路,不时地回头来拉拽一下阿环。山间怪石嶙峋、溪水潺潺,汉朝的深山美得不可方物。 走着走着,吕七停下来,指着一种结着紫色葡萄珠子的绿色大叶植物道:“阿环,你看,这是商陆。根可以入药,白色肥大者为佳,红根则有剧毒。服食商陆,可以通二便,治水肿、胀满、脚气、喉痹,外敷治痈肿疮毒。”一边说一边采下石边的一株商陆,剥开根茎给阿环看,只见是又肥又大的白根,便顺手抛到背后的竹筐中。阿环双眼灵动,显然是在记忆吕七所说的草药常识。 欧阳云生恍然大悟:原来阿环和吕七生前靠采药为生,多么好的一对神仙眷侣。只是不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阿环要进王府为奴,才没有逃脱要殉葬的命运。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吕七又陆陆续续教给阿环认识了白雪姬、杜若、夕雾、素馨、蜀葵等药用植物,两个人渴了便喝山泉,饿了便吃一些干饼,但幸福的神情洋溢着两个人的脸庞。 欧阳云生看着眼前这幅美好的小儿女姿态,不禁想起自己和雷霜在白沙岛时的情景,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难过。吕七和阿环好景不长,自己和雷霜也是如此,难道造化就是爱捉弄有情之人。 吕七去给阿环摘果子去了,阿环将雪白的赤足伸到溪水里冲泡,几尾红色的小鱼就围绕着她游动。忽然她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忙从水中拔出双脚,果然一条倒挂在树丛中的黑红相间的巨蟒吐着长长的信子,向她袭击过来,她一个闪躲,觉得胳膊上一疼,还是被蛇咬到了。她心中一紧张,后退几步,被石头和荆棘绊倒,摔在地上,那狰狞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就向她劈头盖脸地吞噬下来。 一只斧头飞掷而来,不偏不倚,砍在蛇的七寸上,蛇头落地,阿环坐在地上喘息不定。吕七从远处飞奔而来,关切地喊道:“阿环,你没事儿吧?” 阿环脸色发黑、头发散乱,左手紧紧抓住右臂上的伤口道:“我中了蛇毒。” 吕七轻轻拉开她的左手,帮她检查右臂上的伤口。只见伤口又深又长,吕七赶忙摘下背后竹筐,从里面取出最早挖的那棵商陆,将根部放进口中咀嚼,然后吐出来敷在阿环的伤口上。只见阿环的右臂又黑又肿,伤口处渗出黑色的血液。 吕七道:“不要紧,我有办法,我刚才看到一棵人形商陆,她足可以治蛇毒。来,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去看。”吕七将阿环背在背上,快步向深山处走去,在一处岩石后面,果然长着一棵与众不同的商陆。 那植物半人高,枝繁叶茂,紫色的葡萄一样的果实细密累累,这商陆虽然奇特,但丝毫看不出人形。 吕七将背上负着的阿环放在地上,从衣襟桑撕下两块布条,塞入阿环耳中。又同样撕下两块,塞到自己耳中。然后拿起小药锄,小心翼翼地从土中挖出了那棵商陆。 那商陆的根部又肥又白,果然呈现出人形。依稀能看出头颅、躯干和四肢,仿佛还有耳朵。隔着画面,欧阳云生能听到这商陆先是发出一阵阵呜咽的哭声,然后又发出好听的流水声和袅袅的琴音,时间短了还无所谓,时间稍微一长,欧阳云生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但是画面中的吕七和阿环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欧阳云生知道是他二人往耳朵中塞了布条的缘故。他自己也想往耳中塞布条,但是又害怕听不到吕七阿环二人的对话,漏掉什么细节,于是强忍着那些奇怪的声音,一只手抚摸着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脏。 吕七从人形商陆的根部拽下几根长须,塞到阿环口中,阿环将长须嚼烂。吕七又用一只陶碗盛了清水来,示意阿环喝水,阿环喝了三大碗水,面色开始由苍白透黑,转为红润,伤口的黑血也渐渐变红,右臂的肿胀也逐渐消退。 那人形商陆发出的声音已经从哭声、流水声、琴声转变为了尖叫声,欧阳云生的心脏扑扑乱跳,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 画面中吕七却将商陆依旧深深埋回了泥土,然后除去阿环和自己耳中堵塞的布条。直到这时,声音才完全消失,欧阳云生的心率才恢复正常。 只听吕七一边查看阿环的伤口,一边欣慰道:“蛇毒都清了,这人形商陆真是管用,我们今天发现宝贝了。” 阿环虽然仍是虚弱,但是显然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她喘息着问道:“七哥,你怎么知道这株是人形商陆?” 吕七道:“我师父说的,商陆不仅可以治蛇毒,年代越久,根部越有可能已经长成人形。如人形者有神,根部长得像人形的商陆几乎已经成精。这株商陆如此壮大彪悍,果实累累,足见根部极为发达,十有八九已成人形。你看,我还是猜对了吧?” 阿环点点头又问:“那我们为什么要把耳朵堵住?” 第二百零七章:大网天降 二兽被擒 吕七道:“人形商陆会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这声音引人疯狂,易生心魔,所以我将咱俩的耳朵堵住。只要将其埋回泥土,声音便戛然而止。” 阿环捂着伤口,跪地冲着商陆跪拜几下,道:“谢谢你救我性命。” 吕七笑道:“你不谢我,倒谢她?” 阿环正色道:“她虽是植物,但是我的蛇毒确实是她清除的,该谢的一定要谢。”又转脸看看吕七,歪着头道:“你我自然不用谢的,因为…” 吕七猜到她要说什么,高兴道:“因为什么?” 阿环郑重道:“因为我会偿还的。” 吕七明白她的心意,拉起她的手道:“阿环,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阿环害羞地低下头去,点点头。 吕七问道:“这株商陆我们该如何处理?如果把她带到山下去,可以赚很多钱的,你的聘礼就有着落了。” 阿环面露不忍之色,问道:“别人买了她,会怎样对待她?” 吕七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将她剁成小块,做成药引或熬成汤药。也许会整棵放入炉中,给那些想长生不老的达官贵人炼成丹药。” 阿环面露不忍之色,不甘心地问道:“你不是说这枚人形商陆的根部只要一离开泥土,就会发出各种声音,这些声音会让人昏昏沉沉、极其不舒服,容易发疯发狂吗?也就是说,这株商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别人伤害不到它对吗?” 吕七摇头道:“民间采摘商陆是有很多办法的,想要克服她发出来的尖叫声,只要带上一条狗就可以了。首先还是用布条堵住耳朵,用绳子将商陆的枝叶套住,绳子的另一段系在狗身上,站远后将肉向山下回家的方向扔出去,饥饿的狗会扑向肉,与此同时为了盖过尖叫声我们可以吹响唢呐等乐器,狗连着绳子顺势就把商陆连根拔出了,狗因为听到商陆发出的声音,会发狂,一边会下意识地拖着商陆向山下狂奔。等奔跑一段时间,狗会毙命了,商陆发出的声音也逐渐过去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捡到完整的人形商陆了。” 阿环点点头,望着那株商陆又问:“你说人形商陆可以成精成仙,这是真的么?” 吕七想了想道:“是真的,我师父是这样说的。这株商陆一直长在这里,被我们拔了根须,却始终原地不动,显然还是没有成精。但若继续在这里生长下去,不被采摘,吸收天地山石的精华,日子久了,肯定是会成仙成精的。” 阿环双眸望向远处,注视着静好的山中岁月,摇头道:“我们为了自己的幸福,害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实在是不仁不义、恩将仇报之举。我们不要动她,就让她在这里好好的生长修炼吧!” 吕七听她这样一说,有些犹豫,显然是在可惜这到手的一大笔钱财就这样你不翼而飞了。 阿环伸手去拉他,道:“好了,我们走吧!那些官老爷们就够讨厌得了,难道我们还要用自己的救命恩人去为他们益寿延年吗?” 吕七点点头,表示同意阿环的意见,两个人肩并肩下山去了。 欧阳云生的思路从汉代回到当下的密室中,他不解地问道:“你给我看这些画面,是要告诉我什么?” 他休息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又将头低下去,对吕七道:“我再来看一次,这次你要告诉我有用的东西啊!”说罢深深一嗅,画面旋转,这次回到的是以前曾经到过的广川王府。 金碧辉煌的广川王府,此时此刻却血流成河。吕七和阿环已经被烧制成镇墓兽,将杀害他们的广川王世子、霍启、广川府的士兵咬得七零八落、尸体遍地,被咬掉拳头的铸造师乐邪正疼得满地打滚挣扎。二兽见报仇完毕,一起升空飞走了,他们虽然没有翅膀,但是飞行的速度极快,像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滑动,不一会儿就飞入了生长着人形商陆的那座深山。 欧阳云生恍然大悟,这二兽是去寻找那株人形商陆的,也许人形商陆能够帮助他们的魂魄从镇墓兽的躯壳中释放出来。不过他们的肉身都烧成了灰烬,想要死而复生恐怕是行不通了。 可是飞到地点,吕七和阿环才发现,人形商陆不见了。二兽盘旋在半空,不知所措。忽然间一张大网剖天盖地地覆盖了下来,将二兽都罩于网中。吕七双眼泛红、露出凶光,獠牙锃亮,张口就像那大网咬去,忽然间脑门上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吕七一下子安静下来,直接跌到了地上。阿环躁动起来,又是一张符纸,二兽便像两只死猫一样,被困在了收紧的网子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又高又黑又瘦,袒胸露怀,脖子上、手臂上都挂满黄色符纸的男人从山石后面窜了出来。将网子被在左肩上,他的右手提着那棵人形商陆,枝叶上也挂满了符纸。他唱着山歌,志得意满地下山去了,看来是今日收获颇丰。 欧阳云生心想:看来,这就是古代的什么降魔师之类的人物。 那人下山之后,便将人形商陆卖给了一家富户,又将吕七和阿环埋在了一座废弃的寺庙下面,狠狠地又在他们头上多贴了许多符纸。当晚,那富户家请来的大夫便把人形商陆做成了汤药,喂给了他们生病的女儿。 那大夫一边看着小女孩儿喝药,一边自言自语道:“小七呀小七,你若是魂魄还在,喝下一碗这人形商陆熬制的汤药,恐怕就能回魂。你的尸体虽然已经被烧毁了,但为师如果帮你去乱葬岗上捡一具来,你还是可以继续做人的。这年头儿,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死人。但是你的灵魂现在究竟在哪里呀?” 欧阳云生这才明白,原来这大夫就是吕七口中的师父。 时光荏苒,画面一转,又到了埋着吕七和阿环的破庙中。从破庙的破败程度和佛像的损毁来看,大概又是几十年过去了,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知是什么人来解救泥土之下的吕七和阿环了? 第二百零八章:赤眉败落 破庙往事 只见走进破庙的是一些衣着破破烂烂之人,他们的眉毛都染成红色,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欧阳云生心中暗道:“原来是赤眉军,赤眉军是新莽末年的农民起义,那么现在的历史时间就应该是新莽末年,我竟然来到了王先生(化名王慎的王莽)的地盘。不过此时朝野动荡,这里也未必是王先生说了算,真是所有的必然都会借着偶然的外衣发生啊!” 那些赤眉军席地而坐,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感到浑身不自在似的,屁股左扭右扭,旁边的老者问他:“你怎么了?和屁股上生疮一般。” 那中年男子在老者耳边悄声道:“老大,你也是知道的,我年轻时干过降魔捉妖的事情,我觉得我坐的这块儿地方不对。从地底下阴嗖嗖地直冒冷气,像是下面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不是一股力量,是两股,但是它们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抑着,释放不出来。” 那老者道:“你肯定?” 那中年男子点头道:“肯定是肯定,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等着上战场、杀王莽呢。这底下又不知埋得是什么东西,万一挖出来的是对我们不利的,该怎么办?” 老者伸出手指来,在他脑门山一弹,将他拉到一边埋怨道:“你傻呀,王莽毕竟是皇帝,杀了他,功劳也是将军领,怎么会轮到我们头上?上战场的事情,随时身首异处,我们抢在前面干什么? 再说了,告诉你个实情,我也是无意中听将军说的。上面表面上说我们要去杀王莽,实际上是我们被刘秀的军队追得到处乱逃。知道刘秀是谁么?是汉高祖的九世孙刘秀,他要灭了我们赤眉军。上次我们去盗吕雉墓,分了不少好处。这破庙中藏的肯定是逃难之人带来的宝贝,你感觉到有阴气,那肯定是墓中挖出来的呗。不如这次趁大伙不知,我们拿了这破庙中的宝贝,回乡去。再跟着赤眉军这么东逃西窜,没前途。一会儿,等到大伙休息够了,行军赶路的时候。我俩殿后,将地下的东西挖出来,二一添作五平分如何?” 那中年人犹豫道:“行是行,不过如果挖出的是什么厉害角色,我们控制不了该怎么办?” 老者道:“那不是有你在呢吗?你原先不是干这行儿的吗,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吕雉厉害吗?活着的时候是一代妖后,死了之后是一只恶鬼。我们赤眉军怕过她吗?”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眉毛道:“我们把眉毛染成红色,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辟邪!” 中年人点头道:“也好,老大我听你的。” 欧阳云生明白了,这群赤眉军是路过这里休息的,接下来他们要继续赶路去打仗。这两个人贪心不足,准备脱队,把吕七和阿环挖出来。 休息够的赤眉军纷纷起身,继续赶路。那中年人和老者鬼鬼祟祟地互通了一下眼神,悄悄躲在庙中。趁着人一走光,就赶紧拿了手中的兵器去挖中年人坐过的那块青砖。青砖挖开,露出被黄色符纸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两尊镇墓兽。 中年人心中犯疑,往后退了几步,托着腮帮子在考虑什么问题。老年人嘴里念叨着:“这是什么鬼?”一边说一边揭下贴在吕七头顶上凹陷下去之处的一张符纸,中年人喊道:“且慢!” 但是已经为时太晚了,被揭掉符纸的吕七眼露红光、獠牙雪亮,升腾起来,上来一口就咬死了老者。又向中年人滑翔而去,中年人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却几步就被吕七追上,一口咬死。 吕七见咬死二人,又飞回到破庙中,窜到石砖下,用牙齿将贴在阿环身上的符纸撕咬得乱七八糟,阿环也飞腾了起来,二兽又不知飞往何处? 这时,又有一人进入破庙。来人身材高大,须眉挺拔,高鼻梁、大嘴巴、宽额头,一身粗衣,却相貌俊美、英气逼人、满身富贵之相,后面跟着几个普通士兵。 来人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道:“外面有一具,庙中还有一具,死的都是赤眉军,看来赤眉军在这里歇过脚。” 一个兵士插嘴道:“明公,这两个人肯定内讧殴斗来着,要不怎么会都死了?” 一听明公两个字,欧阳云生明白了,这天生就隆重的男人是东汉的创始人,汉光武帝刘秀。没有与王莽直接对弈,却是王莽的宿敌与劲敌。 另一个士兵道:“我看不像,他们一定是逃兵。” 刘秀道:“都不是,你们没有看到他们脖子上的野兽齿痕么,他么是被类似野兽的东西咬死的。” 两个兵士吓了一跳,异口同声地问:“莫非这里有野兽?” 刘秀摇头道:“也许是比野兽还要可怕的东西,你门没有看到这满地的符纸吗?赤眉军连吕后的坟墓都挖了,也保不齐是什么墓中的东西跑出来报仇。” 两个兵士面如土灰,道:“明公,你不要吓唬我们!” 刘秀道:“只要心中光亮,又何惧虎狼。我们不要胡乱猜疑了,走吧,我们还得赶到新野去。”一边说一边走出了破庙,几个士兵紧紧跟随。 欧阳云生知道刘秀此行是要去迎娶豪门千金阴丽华,心中好奇,也想看看阴丽华长得什么样子,但是画面收束,欧阳云生又回到了密室中,与镇墓兽吕七面面相觑。 欧阳云生瞪了一眼吕七道:“关于霜儿和朱紫兰的信息,你一点儿也不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历史八卦,你也丝毫不让我看到。只是把你自己的故事都告诉了我,也好,那么从破庙中出来之后,你和阿环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后来她去了李静训墓,而你去了慈禧墓?我再闻灰鉴宝一次,你这次要和我说清楚。” 欧阳云生将头低下去,第三次闻灰鉴宝,这次画面转换,来到的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宫中处处挂着白花黑布、人人披麻戴孝,显然是在举办隆重的葬礼。欧阳云生通过装饰和服饰判断,这显然是隋朝的皇宫,故事马上就要说到李静训了。 第二百零九章:隋朝美妇 浩大殉葬 宫墙浩荡、宫门威严,大兴宫中,一个身穿白色高腰长裙,裙系到胸部以上,肩披黑色纱质披帛的皇家贵妇正坐在数不清的祭品旁边休息。她约莫四十岁左右年纪,柔婉美丽、高贵雅致,梳着发式上平而较阔、三饼平云重叠,额部鬓发剃齐的隋朝宫廷发式,如云的黑发上毫无装饰。神情悲痛、神色疲惫,举止却依然端庄得体。 她休息了一会儿,便打开身旁的一只描龙画凤的箱子,里面装满缤纷耀眼的珠宝玉器,她一件一件拿起来端详检查。一会儿便有丫鬟来禀报,说是李夫人求见。 欧阳云生知道,她是李静训的外婆,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女儿、北周宣帝的皇后杨丽华,也就是隋朝乐平公主。而李夫人正是她的女儿,也就是李静训的母亲。 李夫人行礼叩拜后问道:“近日里,母亲日日为训儿的事劳累、寝食难安,女儿十分担心难过,逝者已矣,万望母亲一定要保重身体。” 杨丽华看看自己女儿,心疼道:“好孩子,我知道训儿的死,你也悲痛异常,却还要强忍着伤心,来劝慰母亲。训儿不是平常的孩子,他的爷爷是我朝功臣。我们把丧事办体面些,也是给李将军颜面,让他感到皇恩浩荡。” 李夫人道:“孩儿明白。” 杨丽华点点头,指着身后的箱笼道:“给训儿的祭品,我也准备了一些了,都是挑上乘之品,你也帮忙来看看。” 李夫人便凑过去,只见钗环玲珑、珠宝璀璨、珍奇皆是、古玩历历。李夫人慌忙又跪地叩头道:“母亲,这也太过隆重了吧?” 杨丽华没去看她,倒是从箱中拿出一枚铜镜,左看右看。半晌道:“我打小心疼这孩子,却无力回天,救不了她。她的身后事,我们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李夫人起身,坐在她的身侧,垂泪道:“孩儿替训儿谢谢母亲。” 杨丽华拿着铜镜道:“这可是无价之宝,比那些首饰更加贵重。而且铜镜本来就有辟邪驱魔照妖的功能,这枚铜镜更不一般,是王莽用过的,价值连城。我们也给训儿陪葬了吧?” 李夫人道:“母亲,孩儿不明白,王莽乃一代窃国逆贼,为什么他用过的东西,都价值连城?” 杨丽华道:“一是此人精巧,发明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无论他的皇位是如何得到的,他毕竟是君王,自古君王制作的东西,哪里有不贵重的,更何况这铜镜还是他亲自发明、亲手制作的。你看这铜镜上的字‘青铜卡尺,两不分离’,多好的寓意,训儿尚未婚配,我们就把这铜镜给她陪葬。一来表达我们对她的哀思,二来也希望她来生嫁给疼她爱她的如意郎君。” 李夫人道:“谢谢母亲。不过这铜镜上的八个字,又是何人所写,卡尺又在何处?” 杨丽华道:“我也是听这铜镜的进献者说的,铜镜上的字是王莽的皇后写的,王莽不纳妃,先后有两位皇后,与前面一位皇后的感情非常好,他亲手做了这枚铜镜送给皇后,皇后便刻了这八个字上去。”说完又从箱笼中,摸出一把青铜卡尺,卡尺上也写着这八个字。 两个人正在聊天,一个太监进殿禀报:“启禀公主,人形陶俑已经烧制成功,正等待公主移驾大兴宫去观阅。” 杨丽华起身道:“正好,这些陪葬品也该送到大兴宫去了。”对李夫人道:“你跟我去一趟大行宫,看看那些人形陶俑烧制得如何?” 欧阳云生知道,隋唐时期每逢祭祀、丧葬等大型活动,皇室贵族们便会移驾都城郊外的大兴宫。 杨丽华和李夫人坐着凤辇,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送祭品的队伍。走到半道儿的时候,忽然间一阵狂风大作、沙石飞升,随从们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乱成一团。欧阳云生却看到两个青色的影子闪电一般飞向人群,一只大箱子的盖子瞬间打开了,那两团青色的影子窜入箱中,箱盖合拢。送祭品的人都没看到此情此景,唯有欧阳云生看清了:是吕七和阿环藏进了装祭品的箱子。 欧阳云生心想,原来吕七和阿环是这样混进李静训墓的,看来它们是冲着铜镜和卡尺去的。 大兴宫中,围着五十尊人形陶俑,有男有女,面目栩栩如生、衣着飘逸艳丽,从身份来看,包括音乐俑、胡腾舞俑、胡旋舞俑、说唱俑、马球俑、骆驼、胡人俑,也有来自非洲的黑人俑、在中国经商粟特人陶俑等等,其中便有欧阳云生在t城美专见到的那尊隋朝陶俑,还有许多马匹、骆驼等动物陶俑。雕工细腻、秀美修长、还有着许多佛教的元素在其中。 杨丽华一一看过去,点头道:“不错,做得还算考究。”说完又命太监和宫女们把那些殉葬品一一掏了出来,两个太监将吕七和阿环从箱中搬了出来。 杨丽华“咦”了一声,奇怪道:“这是什么,我没记得有这两样东西呀?” 李夫人对一个太监道:“去拿殉葬品的名单来,仔细核对一遍。” 那太监校对了三四遍,禀报道:“启禀公主、李夫人,殉葬品中并没有这对镇墓兽。” 杨丽华眉头紧锁,摇头道:“是啊,镇墓兽都是放置在墓穴外面的。按照这对镇墓兽的尺寸来看,放在训儿的墓外,显得小了,不够气派。从材质看,这应该是汉代的青铜所制,也算是上档次的东西。”她转身问李夫人道:“孩儿,你看该怎么办?” 李夫人垂泪道:“母亲,训儿已然仙逝,这对镇墓兽不请自来,也算是和训儿有缘。我看就将这对镇墓兽放置在训儿的灵柩两旁吧,就算替我们陪着她也好。” 杨丽华点点头道:“训儿虽然早夭,但天生聪慧、不像凡人,这对镇墓兽从天而降,大概天意如此。也罢,我们就从了天意,你说得对,就将它们放置在训儿的灵柩旁。不过深宫似海、万事都得小心,来人,去把我朝最好的青铜工匠请来,让他仔细查验过,确保这对青铜镇墓兽没什么古怪才好!” 第二百一十章:墓中机关 恶毒诅咒 青铜工匠鉴别完后,禀告杨丽华道:“公主,这对镇墓兽确系汉朝的老物件儿,据我推测应该是西汉末年王爷级别墓穴的守候之物。那个年代就能制造出如此技艺超群的东西,足见这二兽出于当时的顶级巧匠之手,其中恐怕还有人血的献祭,肯定价值不菲。” 杨丽华震撼道:“奥,难道是生葬之物?” 青铜工匠回答道:“生葬死葬倒不好判断。” 杨丽华道:“我只问你,它们为何会莫名其妙地混入训儿的殉葬品之中,若是用它们入葬,是否吉利?” 青铜工匠道:“恕我直言,公主的随葬品众多,且价值连城。墓穴的安保工作一定要做到最足,否则公主的生灵恐怕要被盗墓者不断打扰。” 杨丽华点头道:“不错,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你有何建议?” 青铜工匠道:“这镇墓兽从天而降,实属天意,是上苍痛惜公主早夭,降下的陪伴保护公主之物。” 杨丽华听闻他此言,大悦道:“你仔细说来听听,这青铜镇墓兽该如何陪伴保护公主亡灵?” 青铜工匠道:“青铜自古便是兵器原料,可辟邪杀敌。我们可以将这对镇墓兽设置成一对开关,就放置在小公主的灵柩旁边,然后设下机关,一旦有人靠近公主,便会有无数的青铜殳射放出来,这样盗墓者恐怕插翅也难逃了。” 杨丽华迷惑道:“青铜殳,那是什么?” 青铜工匠道:“是一种战国时期就使用的兵器,圆柱体,前后两端刻制成不同形状的尖锐图案,可预先在毒药中浸泡过,射放出来,见血封喉、瞬间要人性命。我们就照着这对青铜兽的牙印刻制青铜殳,一旦出事,便让外界以为是青铜兽在咬人,绝对会起到震慑作用,警戒全天下的盗墓者,岂不为妙?” 欧阳云生恍然大悟:原来袭击袁乐亭和其他盗墓者的青铜殳都是这么来的,这个青铜工匠见多识广、心思也活络,懂得用镇墓兽来做墓中机关的开关。就是有些不知死活,你对皇家的事情参与得太多,还事关墓中的大量珍宝,等到机关都建成,杨丽华会容你继续活在这世上吗? 杨丽华果然点头道:“真是妙计。这青铜殳都由你来制造。” 青铜工匠答应着退下。 时光旋转,欧阳云生的思绪又回到密室中,他此时又饿又渴,长叹一声对吕七道:“吕七啊吕七,你的故事虽然解释清了我的很多疑问,但是过于冗长,我还有急事要办,你下次再讲故事时挑重点、说精髓行不行?” 吕七歪着头颅,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倒是一幅又乖又听话的样子。 欧阳云生喝了些水,吃了些饼干。继续闻灰鉴宝,这次看到设计墓中机关的青铜工匠正在宫中领赏。说来也奇怪,领了奖赏的青铜工匠刚出宫门,就将重重的装满赏金的钱袋儿扔进了宫门外的护城河。河对面的一个小孩子遥望着这一切,像鱼一样扎进水中,瞬间不见了。 青铜工匠看到这一切,松了一口气,快步行走,故意走到一条无人、无出路、的窄巷之中。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持刀将他逼到死胡同中,用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早就知道我跟踪你了?你故意将我带到这里,就是给我杀你的机会?” 青铜工匠叹息道:“干我们这行儿的,谁心里都清楚,只要被派去做皇室墓穴中的东西,便是生命到了尽头。今日这结局,我早就料到了。” 黑衣蒙面人道:“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你,你将赏金扔进护城河,就是为把赏金转移掉?” 青铜工匠道:“我女人重病,无钱医治,家里还有几个孩子。我需要这笔钱救命,才答应公主给小公主的墓中设置机关的。我自知事成之后,绝难活命,于是就将赏金扔进护城河,我大儿子水性极佳,自然可以捞到。他们母子早就准备好了,一旦捞到赏金,马上离开都城。壮士,我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我自当献上头颅,让你赴命。还望你绕过我们一家老小,我对天发誓,他们对墓穴的事情丝毫不知。”说罢长跪下去,向那黑衣蒙面人拜了几拜,又双手奉上一大锭黄金,这是他事先从奖金中留好,贿赂杀手用的。 那杀手见他诚意满满,也叹息道:“你我并无冤仇,本来都是普通百姓,今日我不得以杀你,你却如此深明大义,也委实让我感动。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望你在九泉之下不要记恨于我。至于赏金和你家人的事情,你大可以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金子我拿了,这样你可以走得安心。”说完接过青铜匠人手中的金锭,手起刀落,拿了他的头回宫复命。 画面一转,已然是黑暗幽静的李静训墓。一个盗墓贼闯入,死于青铜殳之下。一群盗墓贼闯入,也死于青铜殳之下。一个被青铜殳砍掉双腿的等死之人,用满是鲜血的手指在墙上写下‘盗墓者死’四个大字。他披头散发,隔着眼眶中的血水,读过了李静训的墓志铭。然后指着棺木中的李静训道:“我诅咒你,每次转世投胎,都活不过九岁,永世做孤魂野鬼,没人陪伴。” 美丽而幼小的李静训,口中含着还魂丹,浑身刷满硫化汞,寂寞地睡在水晶棺木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下了一个普天之下最恶毒的诅咒。 直到一个月圆之夜,又一个盗墓者闯入了。他用黑布蒙面,像是完全熟悉墓中机关构造一般,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青铜殳的袭击。他将被设置成开关装置的吕七和阿环,从灵柩旁拆卸了下来。然后跪地扣头道:“父亲,我终于为你报了仇。” 欧阳云生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青铜工匠的那擅长水性的儿子。他熟知父亲布置的机关构造,所以得以全身而入。祭奠完父亲之后,他丝毫未动墓中的东西,空手离去,又得以全身而退。 第二百一十一章:离我很远 离云很近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青铜工匠的儿子从机关开关的位置上解救下来了吕七和阿环,得到自由的吕七阿环,马上升腾起来,在茫茫的殉葬品中寻找青铜镜和青铜卡尺,终于被它们找到了,当青铜镜的光芒照射到李静训的水晶棺木时,李静训猛地从棺木中坐了起来。 她苍白而疲惫,睁开眼睛,瞳孔深不见底,仿佛其中又藏了一个博大的宇宙,她懊恼道:“讨厌的诅咒,我已经转世投胎三次了,每次都活不过九岁。活着的时候我就不开心,因为不能出去玩儿。整天被我的姥姥和母亲关在皇宫中,外面的花花世界都与我无关。金杯里的水是凉的,金碗里的饭是凉的,周围的人脸上堆着笑,但心也是凉的。我本来以为死了之后,转世投胎,做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可以快活些。偏偏我的姥姥给我安排了一个这样豪华的墓穴,盗墓者得不到珍宝,还命丧于此。我墓中的怨气煞气太重了,我的魂魄受了诅咒,九年便转世投胎一次,从来都享受不到成年人的快乐,只能永远做一个小孩子或是一只女鬼。无处投胎之时,魂魄便只能回到这里来,这里也是牢笼。死前一个,死后一个,永远逃脱不了。” 她说这话时,吕七和阿环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第三位听众就是欧阳云生了,李静训这番话他也听得心中惆怅,而且身有同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静训因为公主身份,他自己因为天生异能,都像是被命运关在了牢笼之中,兜兜转转,无法释放,无法自主,只能在这里循环苦熬、听天由命。 想到这里,忽然画面中白光一转,李静训与吕七、阿环瞬间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幽深黑暗的墓穴。 欧阳云生也从画面中回魂,对吕七叹道:“看来铜镜确实可以穿越,你们三个就是如此穿越到了现代。但是王先生是如何穿越回去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好吧,我也累了,不想再闻灰鉴宝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就自己继续去查。话又说回来了,藤野嘉子想让我吃下的这粒糯米糖果怎么会在你嘴里,是你贪吃嘴馋、从家里找到的;还是为了救我,故意叼走的?我现在就去找毛斯理,让他找人鉴定。” 欧阳云生来到巡捕房,将糖果交给毛斯理,然他去鉴定。毛斯理说邢海楼这根线索还得跟,你不能因为你太太失踪就一蹶不振。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没错,下午我就给邢海楼和我的律师打电话,约定明天进行胡安康先生的遗书笔迹鉴定。胡友文得及早进t城美专董事会,我也答应邢海楼,去美专任教,一边看着胡友文,一边喝邢海楼开展面对面的较量。” 毛斯理拍拍他的肩膀,道:“很好,你斗志又回来了,我们二人联手,尽快把案子破了,还死者个公道。” 欧阳云生看着他,想起简纹,迟疑了半晌,终于咬牙开口道:“我那天来找你,看到你和简纹一起有说有笑地离开,你是认真的,还是只是为了让她帮助查案?” 毛斯理也认真地看看他,道:“我是认真的。” 欧阳云生神色黯淡,点头道:“这样最好,也只有你这样的正直之人才能配得上她。” 毛斯理眨眨眼睛道:“一些你想问的问题,比如他为什么嫁给邢海楼,为什么又在你和雷霜的订婚仪式上向你示爱,为什么会送一幅古怪的画给你?这些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也想帮你去问她,但是始终没有问出口。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欧阳云生苦涩地微笑了,道:“你肯不像审犯人一样去审一个人,说明你是真得爱她。我真替她高兴,也替你高兴。那些问题都不重要,你不用问她。也许有一天她想说了,自然会说出来。你只管好好对她就行。” 毛斯理点头道:“对,我什么都不问她,等她开口告诉我。若是她永远不开口,我就永远不问。” 欧阳云生没有说话,重重地点点头。 毛斯理道:“我们三人中午一起吃顿饭吧!” 欧阳云生起身离开,摇头道:“我就不做电灯泡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珍惜眼前人,不要学我。”说完便又难过又潇洒地走出了毛斯理的办公室。 第二日,欧阳云生便带胡友文去t城美专,随身带了胡安夫遗书的原件。刑海楼非常配合,当鉴定专家鉴定遗书为真时,便当着欧阳云生和胡友文的面,约定了明日上午的董事会。欧阳云生在任职聘用书上签了字,正式准备重回美专任职。完事之后,欧阳云生让司机送胡友文回家,他自己却坐无轨电车,去了t城美术馆。 美术馆正在举办一个日本的浮世绘展,展出了著名的有“日本最后的浮世绘师”月冈芳年的作品,月冈芳年喜欢在浮世绘中表现灵异内容。他的《新形三十六怪撰》、《和汉百物语》等作品都是对古今妖怪与幽灵的奇特描绘。传说月冈芳年本身就可通灵,常常目睹幽灵现身。这些遭遇与欧阳云生相仿,那清冷的画风、诡异的情节、细腻的笔触更是直击他的灵魂。正在看得入神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身边一人的眼光向他投射而来,那么温暖而熟悉。他朝着目光望去,正是简纹。 简纹与他近在咫尺,那么安详从容,欧阳云生却几乎要掉下泪来。两人眼神对应了一下,又像说好了一般,都扭过头去,各自看各自的画展。沉默了片刻,身体都慢慢在向彼此靠近,终于缩短到可以谈话的距离。 简纹先开口道:“你最近好吗?” 欧阳云生苦笑道:“还好,你呢?” 简纹淡淡道:“我也好。” 欧阳云生停顿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和毛斯理在一起,很替你开心。” 简纹带着伤感微笑了,道:“他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这句话直击要害,欧阳云生叹气道:“我便是这天下最不能给人安全感的人。” 简纹眼中闪着泪光笑了,回答道:“的确是…” 第二百一十一章:历史碎片 亲见非真 欧阳云生怅惘地望着满墙的浮世绘,苦涩道:“纹纹,我刚才刚对毛斯理说,关于你的一切事情都不要问你,等你想说了,你自然会告诉我们。可是我忍住不住,我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还可以这样谈心……” 简纹站在那里,好似一幅剪影,看似那样近、那样真实,实际却是那样远、那样虚幻。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道:“你想问我当初为什么不等你,为什么嫁给邢海楼?” 欧阳云生道:“我亡命上海之时,在报纸上看到你嫁给邢海楼的消息,难过到怀疑人生。我也想过你可能是被逼的,但是……” 简纹道:“但是你想,我是简义的女儿,又怎会被别人逼迫?” 欧阳云生默认了她的说法,低头道:“纹纹,是我不好,我不能体谅你。” 简纹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好像是擦拭泪水。她说:“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我是简义的女儿,有很多事情才更加身不由己?” 欧阳云生点头道:“我后来知道了,我通过你送给我的那幅新娘画卷闻灰鉴宝,终于知道了,原来是邢海楼抓住了你父亲的把柄,才逼你嫁给他的。” 简纹看向他,面色苍白,紧张道:“你知道我父亲握在邢海楼手中的把柄是什么?”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鉴别到这一步。” 简纹深深呼吸了一下,反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说你没有安全感?” 欧阳云生伤心道:“我总是出事,失踪、被灭门、被暗杀、被绑架、卷入各种各样的纷争,纹纹,我也很苦闷,我不想这样,但是我控制不了命运。” 简纹道:“我说你没有安全感,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你可以闻灰鉴宝,看透许多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所以很多很多的人都忌讳你。比如我的父亲,还比如我。” 欧阳云生仔细想想她说的话,道:“你说得对,‘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还不如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后知后觉的人。可是纹纹,我没得选。” 简纹道:“我送那幅视角转换,新娘便会失踪的画给你,就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眼见也未必为实,你看到的那些历史画面,也未必就是真相。” 欧阳云生道:“那副画真得很棒,纹纹,从绘画的功底来看,你真得非常扎实,我也是学西洋油画的,不知比你差了多少。” 简纹道:“那幅画的画法是骆悠长教给我的,当年我在欧洲留学,在法国的街市上到闲逛处游玩儿,看到骆悠长在街边摆了画摊儿卖画。他画的埃菲尔铁塔,从一个角度看是正的,从另一个角度看,是歪的。我觉得好玩儿,就买下了他的这幅画,我说这种画法在课堂上学不到,他说我可以教你,但是你要买下我所有的画,因为我要到日本去,缺少路费。我说没问题,于是就给了他一笔钱,他教我如何画出视角不同,观感就不同的作品。” 欧阳云生微笑了,道:“他肯定是见你衣饰华贵,才敲诈你的。” 简纹道:“我不这样想,我觉得很值。我当时就问他,到日本干什么去?他说他迷上了日本的浮世绘,要到日本去学习。” 欧阳云生道:“所以你今日来看这个浮世绘的画展,是来缅怀悼念他的?” 简纹道:“是的,我还有一个疑问,想要和你说,我总觉得藤野嘉子不是骆悠长的妻子,那种夫妻间的感觉不对。” 欧阳云生一愣,心想:我只知道藤野嘉子是日本人,她借着骆悠长太太的身份潜伏在t城,目的是接应松木晴子,查找神风面具。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与骆悠长根本不是真的夫妻,骆伶俐也肯定不是他们的女儿。骆伶俐长得和周秀秀一模一样,若不是骆悠长和藤野嘉子的女儿,那又是谁?为什么藤野嘉子会用骆伶俐来要挟控制朱紫兰?如果藤野嘉子和骆悠长不是真的夫妻,那么他喜欢王莲秋便不是出轨和找小三,也许全世界都冤枉了他。他也未必是因为达不到更高的艺术境界而抑郁自杀,可能是为了逃脱藤野嘉子的控制,也可能是被藤野嘉子逼死的?难怪纹纹说我,亲眼看到的历史画面也未必是真相。很多事情也许是我一开始就断章取义,搞错了。 想到这里,他由衷地对简纹道:“纹纹,谢谢你,是你令我茅塞顿开。” 简纹微微一笑,欧阳云生又道:“看来问题的关键还在邢海楼身上,骆悠长是邢海楼请回t城美专的,骆悠长从日本回来,就名正言顺地将藤野嘉子这个间谍带回了国。邢海楼本来就和松木晴子勾结过,认识藤野嘉子也不足为奇。到目前为止,这两条线索最关键,一条是藤野嘉子的线索,一条是邢海楼的线索。” 简纹脸色大变,忧虑道:“我早就想找机会劝你了,你不要回美专任教,不要靠邢海楼太近。他太危险了,无时无刻不想要你的性命。” 欧阳云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满脸都是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他说:“纹纹,谢谢你如此关心我。此事有关我父母的血海深仇,无论再危险我都一定要查下去。邢海楼手中的人命无数,他还和日本人勾结,罪大恶极、罪孽深重,我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把事情查清楚,一一和他清算。” 简纹听他如此说来,不再插话。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欧阳云生知道她关心自己,心中温暖感动,道:“纹纹,你能离开邢海楼,和毛斯理在一起,我很踏实放心,也替你二人开心。” 简纹泪流满面,抽泣道:“我倒希望你不开心。” 欧阳云生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能默默地陪着她,注视着眼前的浮世绘作品。 简纹道:“我和他生活在一起,近距离接触过他,你知不知道,他究竟有多么可怕?” 第二百一十三章:扯淡碑文 死而复活 欧阳云生听简纹如此说来,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悲悯和怜惜,她的遭遇虽然不全部因为自己,但毕竟和自己当时不在她身边,不能保护照顾她有关。也许她相助自己逃离t城,也是邢海楼用来要挟她的把柄之一,只是简纹外表虽然柔弱,但是内心极其坚强,不愿意向自己道明捅破而已。 欧阳云生柔声道:“就因为我知道你和他在一起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惊吓,我才一定要去美专当老师。” 简纹看了他很久,一言未发,转身离开了美术馆。欧阳云生远远望着她那美丽消瘦的背影,就像在为一个将永远从他的世界中离开的朋友送别一样。 一曲《送别》在欧阳云生的心中吹响,那是当初他从t城逃离时,简纹在火车站中给他用口琴吹奏的,这么久了,他对当日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口琴声依旧犹然在耳。但是这一切,在今日看来,都只是告别而已。 欧阳云生重返美专任教,教授学生西洋美术史和油画技法两门课程。一日,他刚刚下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中,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当上校董的胡友文就来找他,告诉欧阳云生董事会让他负责学校的外事工作。 欧阳云生笑道:“邢海楼纯心看你出洋相,你一个外籍华人,在t城除了我谁也不认识,半点人脉也没有,邢海楼还让你负责外事工作,简直是拿你当笑话。也罢,这种清闲的职务不错,你最大的任务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别给我惹事生非,等我们查到线索,马上离开这里。” 谁知胡友文却说:“非也,非也,我忙得很,一点儿都不清闲。” 欧阳云生奇怪道:“你在忙什么?有什么国际友人要与我们合作吗?” 胡友文黑紫色的脸庞还是显示出了羞红的色彩,他犹豫了一会儿道:“不是,是t城的碑文研究会要与美专合作。” 欧阳云生满脸的问号,结结巴巴道:“t城有这么一个研究会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初来乍到,为什么能联系到这种犄角旮旯的协会?还有,这件工作与外事工作有什么关系?” 胡友文颇为得意道:“一切都是你送给我的照相机立的功。我拿着相机沿着街道拍照片,拍到了碑文研究会在挂牌,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欧阳云生瞪他一眼,嘲讽道:“我可没把照相机送给你,是你自己不问自取而已。” 胡友文尴尬道:“我问你借好不好?校董也是发薪水的吧,等我赚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就向你买好不好?” 欧阳云生本来就是逗他,见他如此老实,心又软了下来,道:“我开玩笑的,相机就送给你了,你随便用好了。”心中想:上次他在家中乱拍,拍到吕七的影子,才让我发现吕七其实就窝藏在我家的,也算立了大功。如今可靠的人,不是走了,就是不能靠近我。我身边的人却又都是邢海楼这样的不可不防之人,陪着我的也只有这位从印尼捡回来的胡友文了。 谁知胡友文蹬鼻子上脸道:“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再帮我一个忙吧!” 欧阳云生问道:“什么忙?” 胡友文笑嘻嘻道:“t城碑文研究会知道你会闻灰鉴宝,托我诚邀你去参加他们的碑文讨论会。他们得到一块奇怪的碑文拓片,却研究不出来历,让我务必请你参加。” 欧阳云生瞪他一眼道:“他们怎么知道你认识我?肯定是你吹牛来着?” 胡友文支支吾吾道:“认识你是实情,不叫吹牛吧?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别人,难道你不承认我是你朋友?” 欧阳云生笑道:“没错,你认识我是实情,没吹牛。但是我不想去也是实情,我还有很多课要备呢。行了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一边说一边往门外推胡友文,胡友文急道:“这项工作,我已经向邢校长请示过了,他同意你去。” 这句话把欧阳云生气坏了,他手上的力气更大了,嚷嚷道:“你个不识好赖人的东西,他同意的话,你让他去好了,来找我干嘛?” 胡友文委屈道:“他又不会闻灰鉴宝。” 欧阳云生不再听他分辩,直接把他关到门外。 胡友文敲了几下门,见他不开,只好悻悻地走了。 欧阳云生冷静下来想道:邢海楼的策略仿佛又变了,有点拉拢胡友文的意思。小胡先生毫无城府,很有可能被他诱骗,着了他的道儿。我还是不能逞一时之气,得看紧胡友文。去就去吧,谁让我上辈子欠这小胡先生的。 晚上,欧阳云生专门到小吃街去,买了许多小吃讨好胡友文。回到家中,胡友文正在专心致志地翻看照片,欧阳云生笑嘻嘻地让他吃小吃,他扭过脸去,赌气说自己吃饱了。 欧阳云生打开小吃,一边吃一边气他道:“你吃过t城的炸糕么?炸得外焦里嫩、金黄松脆、又甜又糯,红豆沙馅的,放着桂花酱,好香,趁热吃最好了。喂,印尼华侨,你没吃过吧?” 胡友文咽了一下口水,依旧强撑着不去理他。 欧阳云生又拿出一碗老豆腐,一边吃一边说:“北方人的豆花是咸味儿的,叫老豆腐。放着芝麻酱和三鲜卤,香极了。” 胡友文转过头来看看他,眼神有些服软。 欧阳云生拿出一双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道:“别装了,快过来吃吧。我答应你和你去那个什么碑文研究会不就行了。” 胡友文笑得十分灿烂,像一只大猴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狼吐虎咽地吃小吃。 欧阳云生问道:“你刚才在看这么照片,那么入迷,又是你拍的?” 胡友文把照片拿来给他看道:“就是我拍的道教研究会的照片。” 欧阳云生随意翻看了几张,看到一张碑文拓片,“扯淡”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欧阳云生问道:“这是什么碑文,怎么会有‘扯淡’二字,后人恶搞的吧?” 胡友文摇头严肃道:“不是,就是刚出土的碑文,绝对的古物,碑友们也觉得奇怪,才请你去鉴别的。” 欧阳云生点点头,翻看另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却是在巡捕房早已自尽的京剧名伶赛京生。 第二百一十四章:成仙成道 身份成谜 欧阳云生指着照片上的赛京生问:“他是谁?你什么时候拍得他?” 胡友文看了一眼道:“他就是碑文研究会的会长屈速朽先生,平时他戴着渔夫帽和墨镜,轻易不以真面目示人。当他听说我认识你之后,就说你在t城赫赫有名,让我务必你来帮他们鉴别‘扯淡碑文’。我说欧阳云生这小子骄傲得很,人又忙,我二人虽然关系够铁,但也不敢打包票百分之百你。于是他就摘下帽子和墨镜,请我给他拍了一张正脸的照片。他说这是为了表示他请你去的诚意。” 欧阳云生心想:什么诚意,什么屈速朽?这就是借胡友文之口,告诉我他赛京生没死。什么扯淡碑文,我看这一切就都够扯淡的了。不过,他这招儿可真管用。我还真不得不去。 心中虽然打定主意,嘴上仍不忘了和胡友文斗嘴:“咦,我不是欧阳兄吗,怎么变成欧阳云生那小子了?还有我什么时候骄傲了?又什么时候和你够铁了?胡兄啊胡兄,我发现你到t城以后,别的没学会,心机可深了不少。什么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吹牛忽悠,乱攀关系,阴奉阳违都学会了。反倒是在印尼时候的淳朴,一点儿也没剩。” 胡友文谄媚地笑笑道:“我这也是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欧阳云生第二日没课,便和胡友文一起去了碑文研究会。碑文研究会设置在英租界中的一处极其偏僻的角落里,平日里并没有人,只有一个老孙头儿看门。屋中阴暗潮湿,灰尘升腾,老孙头儿告诉他们,碑文研究会的学者们平日里并不坐班,有活动了才来这里开会讨论。会长屈速朽倒是每日中午来一次,欧阳云生在椅子上一坐,道:“既然来了,我们就等等会长。孙大爷您忙您的。” 老孙头儿答应着下去了,过了一会儿,端上两碗粗茶来。欧阳云生问道:“这里有没有扯淡碑文的资料,我趁着等会长的功夫研究一下。” 老孙头儿从角落里堆积如山的纸堆里抱出一沓子材料,道:“这些都是,请先生慢慢研究。” 欧阳云生翻看资料,才弄明白这“扯淡碑”确实存在,是河南淇县名胜之一,不是后人修建恶搞的。碑身高大,碑座结实。碑首上端一行横字“再不来了“,下面是两个醒目大字“扯淡“,都是今日的说法,非常的摩登现代。石碑虽是古物,碑文上却是今言,又确实是碑文一体,早已刻制而成。如此奇怪的现象不知是巧合还是穿越,于是就引起了专家学者们的关注,扯淡碑也就变得赫赫有名起来。“扯淡碑”还有一个离奇之处在于墓碑无墓主人姓名,只是自称泰极仙翁水木氏。无立碑时间,碑文藏头露尾,扑朔迷离。 欧阳云生仔细那碑文,全碑共刻111字,除了“再不来了“,“扯淡“等戏谑的今言之外,两侧各有联语一幅。右刻“不负三光不负人不欺鬼神不欺贫“,左刻“有人问我修行法只在虚灵自然间“,全是通俗易懂的大白话,和古碑文的风格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胡友文也读了三遍,一点儿也没看懂。纳闷地问道:“欧阳兄,这碑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欧阳云生道:“虽然这碑文都是大白话和现代语,但穿插了很多史实在里面,也难怪你一个外籍华人读不懂,我讲给你听啊!第一句话的意思是:我仙翁是燕人,隐藏青龙之姓氏。明末甲申年,我来到云梦山修道成仙。就是说立碑人的祖上是河北直隶一代的人,应该是贵族,因为低调,所以隐藏了自己的姓氏和高贵的血统。于明末甲申年来到这云梦山修道成仙。” 胡友文圆睁一对小眼睛,惊恐道:“啊!这碑文是一个神仙写的吗?”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立碑之人的口气不小,看样子身份也很尊贵。至于真得成没成仙,那就是千古之谜了。也许他是在故作潇洒或吹牛也说不定。再看第二句,意思是此人的事迹已详细载入史册,就像他的姓名一样不敢再多说了。这人说自己是名人,史书上早已记载过了,有名到自己都不敢公布自己的姓名。” 胡友文摇头道:“这人真是自恋。” 欧阳云生点头:“正是,连你都看出来了。第三句是说,他生来不讲自已的年龄,也没有谁考证他活了多大了。突然有人说:你已经一百四十四岁了。我很愕然,但最终还是回答说:是的。怎么样,这句话的意思明确极了,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胡友文满脸崇拜的神色道:“他真是仙人,要不怎么可以活一百四十多岁?” 欧阳云生却不信,道:“也可能只是个爱吹牛的谎话精。最后一句是说他已经四大皆空,成了一名道教徒。但他很清白高尚,整天与琴棋书画相伴。如今已成抱病老人,今立此碑。他没有辜负上天的期望,也没有辜负人民的希望;没有欺骗鬼神,也没欺骗贫苦百姓。有人问他修行的方法,其实也没有什么窍门,只在虚灵自然间。救助善人是最快乐的事情,我再不来参与争名争权相互厮杀了。这句话你也应该看得懂,整部碑文全部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看来这人是于生前给自己撰写碑文。” 胡友文怒放着小眼睛和大嘴,好奇地问道:“那么这碑文究竟是谁写的呢?” 欧阳云生道:“你提的真是好问题,就是一点儿脑子都没动。若是碑文研究会知道这碑文的真正作者是谁,还请这些专家学者和我来干什么?” 胡友文受了他的数落,不敢再多嘴,坐在一旁悻悻地喝茶。欧阳云生又翻阅了一些专家学者撰写的论文。有人说刻这碑文的是姓沐之人。李自成率农民起义军进京,崇祯皇帝吊死万岁山,沐氏夺命逃到淇县云梦山栖身,伺机东山再起,他活了144岁也未能如愿,因而悲观厌世,临死前写下“扯淡,再不来了“六字。另有考证说是崇祯皇帝的墓碑。崇祯皇帝吊死万岁山是一个假象,他趁机逃到淇县云梦山隐居,后死于淇县。 第二百一十五章:为爱成魔 不可理喻 欧阳云生正研究得认真,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欧阳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优美悦耳,富有磁性,又托着长长的腔调。 欧阳云生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赛京生到了,他转过头去,看到穿着粗布长衫,戴着渔夫帽和墨镜的一个修长的身影,咳嗽一声道:“屈会长,您好。” 化名屈速朽的赛京生点点头道:“胡先生,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欧阳公子谈谈。” 胡友文一愣,道:“会长的意思是让我先回避。” 屈速朽淡淡道:“正是。” 胡友文拿起相机,道:“好,我到外面去拍照。”说完一溜烟跑了。 屈速朽对欧阳云生道:“公子请坐。” 两个人相对坐下。 屈速朽摘掉帽子和墨镜,露出一张英俊苍白、棱角分明的脸庞,正是那个在台上颠倒众生,把无数女粉丝迷得神魂颠倒的赛京生。 欧阳云生淡淡一笑:“赛老板这次可是唱了一出好戏。” 赛京生也苍凉莞尔道:“情非得已,惊到了欧阳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天生怪异,真真假假、生生死死的事,确实没少见,有点儿见惯不怪了。您在巡捕房时,本来就死得蹊跷,还有‘替身符’从中作祟,所以今日见您全身归来,我到一点儿也不纳闷。” 赛京生竖起大拇指赞道:“公子这番话真是霸气,也有胆量,若是换个旁人,定会被赛某吓到,那也就无趣得很了。” 欧阳云生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赛老板假意自杀,用了替身符之功,逃之夭夭,还偷走了花小柔的尸体。我只是不明白,您又何苦回来。北平、直隶、t城,认识赛老板的人可不在少数。就算赛老板防范得严实,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也就变成了满城风雨的大事了。” 赛京生眉头微微一皱,道:“公子说得没错,我回来自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欲言又止,只是望着欧阳云生手中关于“扯淡碑文”的材料。 欧阳云生会意,问道:“难道赛老板回来,与这古里古怪的碑文有关?” 赛京生点头道:“不错,关于这碑文,欧阳公子怎么看?” 欧阳云生冷笑道:“与这碑文是真是假,是古是今相比,我更加在意赛老板找我来做什么?换句话说,也就是你探究这碑文意义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像刻碑文之人那样长寿成仙,还是为了穿越回过去?” 赛京生神色凝重道:“没有小柔,我长寿成仙又有何意义。我想弄清穿越之谜,回到小柔未死之时,去救小柔。” 欧阳云生心想:真是一个疯狂的情种。可是这碑文未必就是可穿越之人篆刻的。就算是,我们也很难如法炮制。铜镜倒是可以穿越,但是还在李静训墓中,也不知被王莽拿走没有。双鱼玉佩可以复制人生,也许可以帮赛京生,但是却在魏先生和徐香那里。赛京生的目的是让花小柔复活,我若有这本事,可以救回爹娘,岂不是更好。但是连“扯淡碑文”都说:“虚灵自然间”。我们这样随意打破自然规律,造出多重命运、多种时空来,让一切失控,岂不是犯下了滔天大罪?我不能再利用自己的异能,帮助他们胡作非为了。 赛京生见他犹豫,知道他不愿帮忙,于是面露凶光道:“有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女人,在我手中。你若不帮我,我会直接取了她的性命。到时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会想办法穿越回去,将她起死回生。” 欧阳云生头脑大乱,急道:“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女人,你是说我太太雷霜?” 赛京生道:“那倒不是,我倒是想抓她,但是没找到她。我抓的是简义的女儿和她的后妈韩静好。” 欧阳云生一跃而起,怒道:“韩静好曾经帮过你,把她得到的唯一一张替身符送给了你,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你,简直是恩将仇报。还有简纹根本就是无辜的,你蛇蝎心肠,居然也下得去手?” 赛京生冷笑道:“这怨不得别人,只能怨她自己。谁让我昨天跟踪你的时候,发现你们二人缠缠绵绵,在美术馆中谈个不停。我早就看出她对你有情,韩静好也曾向我透露过,简家大小姐一直都放不下你。现在你老婆失踪了,简纹离婚了,你二人是有机会在一起了。可我该怎办,我的小柔为了保持清白,在杜万祥勉强自尽了。”越说越委屈,浑身颤抖、双眼含泪。 欧阳云生见他因爱生魔,已经迷失心智、不可理喻。心想和他讲道理也于事无补,当下之际,是先救出简纹和韩静好为上。他大脑飞速旋转,寻思着该如何先稳住赛京生,问出他把简纹和韩静好关在了什么地方。 欧阳云生想透这一点,长叹一声道:“你说得没错,我是对简纹有情,可是又能怎样?造化弄人,我另娶他人,她也另嫁别人。就算她离了婚,爱的也不再是我。” 赛京生满脸的不信,道:“你休要诓骗我。你的目的就是骗我放掉简纹,这是不可能的。” 欧阳云生道:“你对外找人打听一下,简大小姐现在喜欢的是巡捕房的毛斯理,根本不是我。” 赛京生仰天长笑道:“你以为光凭你几句瞎话,我就会放了她们俩么?” 欧阳云生正色道:“我可以帮你查出‘扯淡碑文’的秘密,找出穿越之道,救回花小柔。可是简纹早已心属他人,你把她和韩静好放了,我就帮你闻灰鉴宝,如何?” 赛京生想了想道:“你的用意还是希望我放了简纹,好吧,我答应你。你想用何物闻灰鉴宝?” 欧阳云生问道:“你可有‘扯淡碑文’的拓片?” 赛京生道:“有,你随我来吧。”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削下墙上的一块青砖,伸手进去不知打开了什么机关,轰的一声,墙像一道门般打开了,露出里面黑黝黝的深洞… 第二百一十六章:再也不来 唯一一位 赛京生从桌上拿起一根蜡烛,点亮后,走进黑洞,欧阳云生也跟着他走进洞中,赛京生在墙上也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墙壁又合拢了。欧阳云生四处打量,一边观察这里的环境,一边在想救了人之后该如何逃出去。只见这是一个十米见方的密室,里面两把椅子,一把上面绑着被堵住嘴的简纹,另一把上绑着韩静好。 另个女人见到欧阳云生,眼神中露出期盼的神色,欧阳云生冲她二人点点头,示意让她二人不要害怕,自己是来救她们的。 赛京生用匕首又撬开墙上的一块青砖,从里面取出一张拓片,递给欧阳云生道:“这是‘扯淡碑’的拓片,给你,你可以闻灰鉴宝了。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枪,否则我弄死这两个女人。” 欧阳云生点头道:“我若找出这‘扯淡碑’的秘密,你就放了她们二人?你若说话不算话该怎么办?” 赛京生满脸不耐烦道:“你不要拖延时间了,我的目的是让小柔复活,总关着这两个女人干什么?只要你乖乖合作,你们三个都可以离开,我一个也不留。但若是你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味地忽悠诓骗我,就别怪我不气了。” 欧阳云生知道赛京生武功高强,连简纹这样的高手都被他绑到了这里,自己若是现在与他动手,肯定讨不到便宜,更别提营救二女不了。没有更好的办法,权宜之计就是先听从他的意思闻灰鉴宝,无论看到什么,再视情况而定,最好搞得赛京生方寸大乱,然后想办法逃脱。 于是他点点头,将“扯淡碑文”的拓片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嗅,时光穿梭,画面转换,却是来到了一座奇妙的山中。 山中显然刚刚雨后,黑云与白云好一阵博弈,黑云散去,白云中放出天光来。山中枝叶青翠,树枝花朵都像刚被洗过一般。青一块、紫一块、绿一块、红一块,缤纷可爱。乡间小路上,一个戴着大大斗笠,完全遮住脸庞的高个子身影蹒跚上山,那身形却熟悉得很。 欧阳云生好生纳闷,暗想:“扯淡碑文”显示的篆刻时间是明朝甲申年,也就是李自成攻入北京、崇祯皇帝自尽那一年。怎么那时却有我熟悉的身影,难道“扯淡碑文”真和穿越有关? 画面中人不知爬了多少节石阶梯,终于在一块空白的石碑前坐下,他摘下斗笠,拿出水壶喝水,欧阳云生这才看出他的面貌,直惊异得浑身血脉倒流,原来那人正是前些时日离开了欧阳云生军部化名王慎的王莽。 欧阳云生大吃一惊,心中叹道:“原来你在这里!” 王莽喝够了水,看看空白的石碑,嘴里念念叨叨道:“欧阳云生,若是今日的画面能有除我之外的旁人看到,那估计就是你了。我可以穿越历史,你可以回望历史,我二人真是绝配,只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到这里,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刻刀,在手中反复把玩。 欧阳云生明白了:穿越回去的王莽,在西晋盗了头颅,不知为什么,又穿越到了明朝的甲申年,但是却无法再穿越到民国了。今天的这个画面,王莽怀疑自己能够看到,于是趁机在向自己告别。看到这里,竟然心情异常悲凉,像是与一个老朋友在永别一般。 王莽又道:“我后来想明白了,老缩在你的军部做缩头乌龟,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要去面对。我知道我自己做的铜镜可以穿越,就跑到李静训墓中拿到了铜镜,穿越回了大新,见了我发妻最后一面。哪知时机不对,正赶上另一个我在搞小三,我控制不了局面,也救不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于是我又穿越到西晋去,拿到了自己的头颅。对了,西晋武库的大火不是我放的,是西晋的蠢皇帝到武库里挑选珠宝,临走时不小心打翻了一盏油灯,引起的火灾。他丝毫不觉察,不管不顾地走了,大火才烧起来的。我也救不了火,只是趁乱拿走了自己的头。你不要冤枉我!” 欧阳云生在心中道:“我不会冤枉你,你放心。” 王莽环顾一圈山色,问道:“这里风景不错吧,这是明朝的云梦山。我没穿越好,来到了这里。碰上农民起义,丢了铜镜,穿越不回民国去了。崇祯皇帝死了,李自成当上皇帝了。我一生最怕农民起义,于是躲到这山中来了。这石碑下埋着那颗我盗回来的头颅,我最近身体也不好,刚刚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我命不久矣。我托了人,等我死后,也将我的尸体埋进这碑下的泥土中。今天我是来写碑文的。” 他说完,将身体转向石碑,道:“我给自己写了一个好帅的碑文,非常与众不同,我写给你看啊。”说罢,便在石碑上雕刻起来,他雕刻得极快,龙飞凤舞,不出片刻,雕刻完成,便是那篇111个字的潇洒生平。 王莽笑道:“总共111个字,这是有内涵的。首先,我是新朝唯一的皇帝;其次,我是能穿越的唯一一位皇帝;第三,我是个万年孤独的命格,只有一人,上下求索。怎么样,这含义是不是很特别。” 欧阳云生心中难过,却也不禁微笑道:“你还是如此一位这么看重仪式感的皇帝。” 只见画面中王莽又道:“你看,关于我的生平,我什么都只能写得模模糊糊,我的行文是不是很幽默,充满了反讽。” 欧阳云生一边去看那碑文,想查查王莽的碑文原版是不是与自己看到的一样,心中却道:“确实很幽默。” 看着看着,却瞪大了眼睛,因为碑文的原版与他看到的有一处重大的不同,那就是王莽写道:“我已经活了1440岁。”可是欧阳云生看到碑文拓片上写的却是:“我已经活了144岁。” 欧阳云生心想:差了一个零,可是差距就大了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 只听王莽道:“好了,大功告成,欧阳兄弟,你我今世的缘分到此,永别了。”说罢飘然下山。 第二百一十七章:千古磨砺 琥珀成形 王莽渐行渐远,消失在欧阳云生的视线中,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今生与欧阳云生的缘分已尽。只剩下寂寞的空山,寂寞的石碑,鸟鸣的山涧,落花的光阴。 虽然看过了太多生死、太多鬼神,但是亲见王莽这样的穿越神话将真正消亡在另一个时空中,欧阳云生心里仍是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石碑静默,王莽的碑文是现代式的写法,“我活了一四四0年”一句中的“0”采用了民国通用的阿拉伯数字的书写方法,也就是一个圈。王莽写到这里的时候,曾经将随身携带的蜜糖拿出来品尝,一些糖汁滴到“0”字上。所以他刚刚离开不久,一只黑色的蚂蚁,就顺着石碑,爬到“0”字处,反复逡巡,不舍离去,呆得时间久了,落到石碑底部,日子一久,便被泥土掩埋。 之后便是一只色泽鲜艳,红色甲壳上带黑色圆点的大瓢虫趴在“0”字上。石碑坐落在松树下,一滴松油滴落下来,将瓢虫携裹着落入泥土。 再之后还有蝴蝶、蜜蜂、树叶、花瓣摩擦过石碑上的“0”字,之后又都归于尘土。风吹雨打、日晒雨淋、霜雪冰雹,在所有痕迹的综合力度的作用下,“0”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那一块的凹陷也逐渐平滑。终于有一天,所有经过之人,在石碑的时候,都坦坦荡荡地把那一句“我活了一四四0年”读成了“我活了一四四年”。 虽然身在险境,但弄明白一切的欧阳云生还是忍不住激动。他在心中暗道:“错了,那些专家学者都错了,这碑文的作者既不是有可能活了144年的明末沐氏,也不是没在煤山吊死、胜利逃亡的崇祯帝。而是按照历史纪年,活了1440年;但按照自然纪年,也只是活了常人年岁的王莽。王先生呀王先生,你这个牛可吹大了。你可真是一位刁钻的皇帝,给后人带来了多少困惑不解的谜团。”想到这里,欧阳云生又觉得历史真是幽默,和人类开了多少玩笑。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人的烦恼真是沧海一粟、不足为道,想到这里,心中澄净、天地渐宽。 欧阳云生已经想通一切,但是画面并没有结束。画面斗转,不知过了多少年,从石碑的磨损程度来看,已是数百年后。一群装束奇怪,头发短短的男子在石碑前刨呀刨,像是在修缮或转移石碑。一人忽然大叫一声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他手中拿着一块琥珀色的圆形透明之物,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散发出古朴而又神秘的光泽。圆形之物正中是一只完整的蚂蚁。 与他同来之人都围拢了过来,你传我,我传你,争先恐后地观看那块东西,惊奇道:“太好看了,蚂蚁是完整的,这是琥珀吧?” 另有几人又跑去继续挖掘,过了很久,便有人嚷嚷道:“我也挖到了,我这块儿里面是瓢虫。” “我也挖到了,我这块里面是蝴蝶。” “我的是花瓣。” “我的是树叶。” “我的是蜜蜂。” “我比较惨,我这块儿里面只有一只蚂蚁腿。” “我也是,我这块儿里面只有一片不知什么昆虫的翅膀。” “我这块儿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更惨,我什么都没有挖到。” “我还想再要一块儿。” 所有人都只在乎失去了什么,没有人关心得到了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既得陇又忘蜀。 欧阳云生明白了,此时自己看到的是未来的景象,那些与“0”字摩擦过的事物,都已经变为了琥珀。“扯淡碑文”之谜,只要自己不说,便会成为千古之谜。当然,自己也绝不会说出这个秘密,因为说也说不清楚,说清楚了也不会相信,就要这个谜团随着王莽的飘然离去,永远烂在泥土中,生长在琥珀中吧。 画面收束,欧阳云生又回到阴暗潮湿的密室中,看到的是紧盯着自己的赛京生扭曲的脸庞。那张本来英俊潇洒、白玉润泽的脸庞,却因为情爱的折磨,变得狰狞恐怖。 欧阳云生与赛京生眼神相对,赛京生明白他的思绪已经回到现实。于是急切地问道:“你发呆发了这么久,怎么样,查到了没有,如何才能穿越?” 欧阳云生摇头道:“我看明白了,不是穿越,只是一个明朝的狂人,爱吹牛,才在石碑上写下了这段奇怪的文字。他也没有活了一百多岁,他只是故弄玄虚而已。” 赛京生显然不信,追问道:“那‘扯淡’二字是怎么回事?” 欧阳云生道:“哪里有什么‘扯淡’二字了,原来是四个字‘拉扯淡漠’,形容舍不得死去之意。日子久了,拉字和漠字被磨平了,变成了‘扯淡’。” 赛京生更加不信了,眼露凶光,恶狠狠道:“那你为什么去了那么久?”一代京剧名伶的天籁之音,变成了魔鬼之音。 欧阳云生眨眨眼睛道:“就是因为看不清真相,才一直看、一直看,不忍心回来。” 赛京生忽然仰天长笑,把密室中其余的三个人吓了一大跳。 赛京生道:“欧阳公子,你是不是聪明过头了,拿我当三岁小孩儿。你不说实话也罢,我先杀了你的情人,你就老实了。”一边说一边持刀向简纹身边退了几步。 欧阳云生本想扑过去把赛京生压倒在地,然后和他挣扎扭打,自己虽然绝对不是赛京生的对手,但是只要得到一个机会,弄断绑着简纹双手的绳索,把简纹和韩静好从椅子上解救下来,凭他们三人联手,一定能制服赛京生。但是绑着简纹和韩静好的椅子上,似乎还有机关,如果贸然动手,或许会伤到简纹和韩静好,这些顾虑,让欧阳云生不敢去和赛京生拼命。 眼见赛京生手持明晃晃的匕首,一步步靠近简纹,欧阳云生大喊一声:“且慢,住手!” 赛京生笑笑道:“欧阳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欧阳云生道:“不错,你执意要问,我也只得说出实情了,‘扯淡碑文’的真正秘密是┄┄” 第二百一十八章:出奇制胜 一个把柄 赛京生被他的严肃认真的神情吸引,屏住呼吸听他往下说,欧阳云生却转移话题道:“两个女人,你先放一个,要不我怎么能保证,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之后,你不会杀了我们三个灭口?” 赛京生想了想道:“我才没有那么笨,如果放出去一个,正好到巡捕房去报案,那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欧阳云生道:“你的顾虑也有道理,这样吧,你随便松绑一个,让她就等在这密室中,等我将秘密告诉你之后,你再松绑,放了另外一个。这样可行吧?” 赛京生又思考了一会儿,道:“放一个也可以,我怎么能保证你告诉我的是真话?” 欧阳云生道:“这样吧,你放了她们其中的一个,然后把我绑到椅子上,等你验证了我说的话属实,再放掉我和另外一个,如此你可放心?” 赛京生笑道:“欧阳云生虽然有太太,但是这怜香惜玉的心一点儿也没减。既然你要释放一个女人,那么我也配合一下。不过,我不会放掉你最在乎的那个。”一边说一边将一卷绳子扔给欧阳云生,道:“把你的双脚绑起来。” 等欧阳绑好自己的双脚后,赛京生后走到绑着韩静好的椅子旁边,一把将欧阳云生拽了过来。赛京生割开韩静好身上的绳索,将韩静好狠狠推开,又将欧阳云生按在椅子上,三下两下打好绳结,将欧阳云生缚在椅子上。 欧阳云生仔细观察了他放人绑人的这一系列动作,这才发现,其实绑着韩静好的椅子上并没有设置机关,但是简纹的椅子背后却有一个吊杆和齿轮装置,如果贸然去割她身上的绳索,简纹就会被拴着脖子吊到半空,形同上吊。绳子紧了,会窒息死亡。 韩静好刚一解脱束缚,拿掉口中堵塞的布子,就开始破口大骂:“赛京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娘真是看走了眼,还把替身符给你,你却恩将仇报,将我绑到了这里。等我出去了,绝对饶不了你。” 赛京生道:“我知道我对你不起,不过这怨不得我,只能怨你倒霉,谁让你老和简大小姐在一起。我要拿她来威胁她的心上人,自然得将你一同绑来,否则你去报告巡捕房,自然要坏我大事。”说完这些,拿着匕首在怒不可遏的韩静好面前晃了晃道:“行了,我没时间了,你废话少说,到墙边乖乖地站着。否则我连你一起再绑回来。你若乱动或跑出去,我马上一刀捅死你的继女。” 韩静好虽然心意难平,但是受了赛京生的威胁,也不敢乱动,嘟哝着嘴站在了墙根一角。 赛京生冲着欧阳云生道:“行了,都按照你的要求照办了,你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快说吧。” 欧阳云生道:“这秘密我不能让韩静好和简纹知道,她们会告诉简义的。你俯耳过来,我悄悄说给你听。” 赛京生将耳朵伸了过去,欧阳云生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他的脖子,拼命把他往地上按。一边按,一边喊道:“韩静好,过来帮忙!” 韩静好也奔过来,摁住住赛京生的双腿,她虽然没有武功,但是力气很大,又是拼命的打法,所以非常管用。赛京生猝不及防,很快就被欧阳云生和韩静制服,欧阳云生解开缚在自己脚上的绳索,一跳弹开,让出椅子,把赛京生绑在而来上面。 韩静好要去给简纹松绑,欧阳云生喝道:“等等。”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看清机关设置的结构,才动手循着规律、解开绳索,把简纹救了下来。 被绑在椅子上的赛京生不停地扭动身体,嚷嚷道:“没道理,我亲眼看你绑住了自己的双腿,又亲手把你结结实实地绑在而来椅子上,你是如何给自己松绑的?” 欧阳云生掏出一只小巧的钻石发卡道:“这是你给韩静好松绑时,我趁你不注意,从她的头发上拔下来的。我将它捏在手中,你和韩静好斗嘴的时候,偷偷割断了我手上的绳索。” 赛京生脸色铁青,怒道:“你真是狡猾,你知道我不会放简纹,只有可能放韩静好,所以才要求用自己来替换其中的一个女人。你不仅趁机拿到了她头上的发卡,还利用韩静好的聒噪,成功地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然后你二人合力将我制服。” 欧阳云生嘻嘻笑道:“正是。” 简纹重获自由,指着赛京生颤抖道:“是他,他是杀死耿局长的凶手。” 欧阳云生大惊道:“此话怎讲?袁乐亭曾经告诉我,在耿局长被杀的舞会上,是你和他说了一句话,他便匆匆离开,后来就被人发现死在洗手间中,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简纹道:“当时我无意中知道,我的父亲曾受邢海楼威胁,出钱贿赂过耿局长,不让他再查你父母被杀、你被关进水牢的案子。你回来后,重获军权,把耿局长吓得半死。他求我父亲来帮他找你说情,邢海楼怕耿局长说出真相,牵扯出他来,于是让我去找耿局长,约耿局长在小会厅见面。我父亲有…我有把柄在邢海楼手中,只好听他的话,帮他给耿局长传话。耿局长听说邢海楼要见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我也顺便到洗手间去,谁知我从洗手间出来时,却看到赛京生用手绢捂着一根手指,急匆匆地离开,神色慌张。我觉得可疑,推开洗手间的门一看,看到了耿局长的尸体。我吓了一跳,赶紧关好卫生间的门,回到而来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欧阳云生摇头道:“那么当时巡捕房调查此案时,你为何什么都不肯说?” 简纹叹气道:“我怕你们查出此事与邢海楼有关,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赛京生冷笑着插嘴道:“你是怕此事牵扯出你父亲吧?” 欧阳云生道:“纹纹,我通过闻灰鉴宝,知道你父亲有把柄掌握在邢海楼手中,就因为这个原因,你父女二人才处处受他要挟。究竟这把柄是什么,你还是说出来吧,我想办法帮你解决。” 简纹摇头道:“不能说!” 第二百一十九章:破墙而入 真相解开 忽然传来轰隆隆墙壁坍塌的巨响,原来是毛斯理带着一众巡捕房的警员破墙而入。毛斯理一身戎装、神情严肃、犹如天神,随同的警员们都配合默契、严阵以待。 欧阳云生心道这次真神来了。看看自己浑身又泥又土、伤痕累累,不禁自惭形秽。 赛京生面露极度失望之色,疑惑道“不可能,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毛斯理看了简纹一眼道“我昨日中午和简小姐约好了,一起吃午饭,但是等了她一个小时,她都没有出现。她不是随意爽约之人,就算不能赴约,一般也会打电话给我。我心中起疑,便给简府打电话,简府的佣人说是简小姐和简太太一起到百货公司购物去了。我等到傍晚,又打电话到去问,简府的佣人说她们还没回来。我便有些生疑,让人秘密找了一夜,都没找到她们二人。 今天一早,简先生也急了,来巡捕房报案。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找人,问到这儿附近的时候,有人说好像在这里见到简太太和简小姐,我们便在这条街上仿佛巡逻排查。后来看到端着相机,无聊闲逛的胡友文,便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他也没说清楚,但是从他的话中,我弄明白了,欧阳云生在这个‘碑文研究会’中。我想有胡友文的地方,必定有案子,于是就找到这里来。 哪知屋子里却空空,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儿。我们向他询问了半天,他说这里没人来过。我不相信,但又找不到后门和地道。我便怀疑这四堵墙有问题,敲敲打打,发现这面墙是空的,我们找不到机关,便破墙而入,果然找到了你们。” 韩静好拍手笑道“这个办法简单粗暴,不过我喜欢,好帅!比欧阳云生的什么诱敌深入强,刚才真是紧张死我了。” 毛斯理听她夸赞自己,礼貌性地冲她点点头,表示感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简纹,又道“刚才我来得正巧,听到欧阳云生在向你询问被邢海楼捏在手中的简先生的把柄。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早就想问了,只是不愿逼你。不过,最近北平警方联系过我们了,说是简义涉嫌走私鸦片,北平一些地下烟馆中的鸦片就是他提供的。禁烟委员会已经正式控告他了,上午他来报案,我们就正式拘捕了他。” 听到此言,韩静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一言不发。简纹默默留下泪来。 毛斯理又将头转向赛京生,道“赛老板,这次轮到你了。你在巡捕房自尽,又起死回生。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涉嫌偷盗尸体、绑架杀人等多项罪状,我看你还是从实招来吧。” 赛京生叹口气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柔,让我招供也可以,欧阳云生,你要实话实说,‘扯淡碑文’是否和穿越之术有关?” 欧阳云生想想道“世上确实有穿越之术,但是与‘扯淡碑文’无关,‘扯淡碑文’是可穿越之人所书,但是他凭借的可穿越之物,已经被他丢在了别的朝代,纷纷乱世,从何寻找?所以穿越之术又成了镜花水月而已。” 赛京生面色惨白,咬着嘴唇道“你此话当真?” 欧阳云生叹道“我拿身家性命担保,并无半句虚言。事到如今,我骗你也没有意义。” 毛斯理正色道“赛京生,如今你已无处遁逃,还是如实招来吧!” 赛京生双眼迷离,像是在回忆过去,沉默了半晌道“那日简府舞会,小柔藏在杜万祥的汽车后备厢后面,来到简家。韩静好小姐,也就是今天的简太太帮了我个大忙,将小柔从后备厢中放了出来。” 韩静好瞪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我帮你又何止这一次?可是你翻脸不认人,居然连我一起抓?还连累我做了一次恶人,把纹纹也骗到了这里。” 赛京生苦笑道“这次抓你我也是没办法,不靠你,简纹怎会到我这‘碑文研究会’中来?” 毛斯理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简夫人,你先不要打岔,我们先弄清赛京生杀害耿局长的过程。” 他这番话,不怒自威。韩静好也只得乖乖闭嘴。 赛京生继续道“小柔逃出汽车,便与我汇合,我带她向后门跑去。一路都很顺利,只是碰到一个人,那人还看到了我的样子。他心事重重,在路灯底下抽烟,只是和我打了个招呼,又低头去想他的心事。” 欧阳云生脱口而出,道“你说的这人就是耿局长?” 赛京生点头道“正是。耿局长不爱看戏,和我也不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他那日显然心不在焉,虽然看清我的相貌,但似乎并没有注意我身边的小柔。只是我心生芥蒂,忐忑不安,生怕他已经看清了一切,把我和小柔私逃的事情泄露出去。于是将小柔送走后,又悄悄返回,看到耿局长一个人匆匆忙忙路过洗手间。我知道洗手间中无人,四周也无人,便悄悄出手,将他挟持进洗手间,杀了他。” 毛斯理摇头道“你真是多此一举,那两日耿局长心里都是如何和欧阳云生和解的疙瘩,我估计他根本没看清你身边的花小柔,就算看清也不一定掺乎此事。你被你的心魔控制了。” 赛京生点头道“没错,我当时并不知道小柔父母被杜万祥关了起来,她不愿与我离开。只是生怕事发后耿局长会透露见过我二人,影响我二人潜逃。若是知道她根本不愿走的话,我也根本不用杀人。” 毛斯理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又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杀死耿局长的?” 赛京生道“我用枪射穿了他的额头。” 毛斯理道“我们为什么没有听到枪声?” 赛京生道“当时是舞会,大厅中音乐鼎沸、乱成一团,我拿一件衣服堵着枪口,又将枪口直接抵在耿局长的额头上进行射击,声音很小,所以外面的人没有听到,那件血衣被我藏在怀中带离了现场。之后简小姐看到我捂着手指出来,就是在和耿局长搏斗的过程中,被他咬伤了手指。” 欧阳云生摇头道“不对,那耿局长脖子上的野兽齿痕是怎么一回事?” 。 第二百二十章:正义警探 六亲不认 赛京生惊异道“什么野兽齿痕?” 毛斯理插嘴道“耿局长死的时候,脖子上有一圈野兽齿痕,不是你做的吗?” 赛京生摇头道“与我无关,我既然已经将他杀死,又何必要多此一举?” 毛斯理点点头道“野兽齿痕既然与你无关,那就是其他人做的呗。究竟是何人所为,我们心里也大概有数。那么你在巡捕房自尽后,又是如何起死回生、逃往异地的?当时给你验尸的法医说,你的骨骼和身体机能与七八十岁老人的一样,这些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赛京生看了一眼韩静好道“多亏韩静好小姐给了我一张‘替身符’。我见自己当时难以脱身,也为了掩人耳目,于是使用替身符召唤来一个刚刚自杀的囚犯的尸体,将自己的皮相替换给他,而我却用了他的皮相逃出了巡捕房。我寻思自己已经堂而皇之地死在巡捕房中,天下不会有人认为我尚在人间,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做许多生前做不到的事情了。 从巡捕房逃出去后,我先跑到杜万祥家中,偷走了小柔的尸体,然后带着她的尸体去了湘西。我遍寻湘西的巫蛊师,想让他们帮助小柔起死回生,都不能做到。但是却意外地恢复了自己原来的皮相。我在湘西又闯荡了半年,请了土夫子用当地的草药灵丹保住小柔的尸体不会腐烂,又将她的尸体封存于寒冰洞穴之中。这时我听到了有关‘扯淡碑文’的消息,想着也许穿越回从前,改变某个细节,小柔就不用死去了。于是就跑到河南云梦山,将碑文拓印了。我探访问遍了许多专家学者,都破解不了碑文的秘密,只得回来找欧阳云生。” 毛斯理点头道“真相大白,将赛京生带回巡捕房。”又看了一眼简纹,一字一句道“下通缉令,以走私鸦片罪,正式缉捕简义。” 简纹泪流满面,韩静好嚷嚷道“咦,毛警长,你不是在追求纹纹吗?怎么可以拘捕她的父亲,你刚才是不是破墙而入时撞坏了脑子?” 毛斯理大声道“我依法办事,别说他是我简小姐的父亲,就算是我的亲爹,该逮捕也得逮捕。” 韩静好翻着白眼不高兴道“什么法不法的,我明白了,你也等着我们去贿赂你,就像我老公贿赂耿局长那样,还是大洋好办事对吧?” 毛斯理举手阻止她道“简夫人,你误会了。不论耿局长在时,巡捕房的作风如何?现在巡捕房的工作由我主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毛斯理绝不收一分钱,也不会姑息一个犯罪之人。” 他这段话说得坦坦荡荡、义正言辞,说完之后,欧阳云生和巡捕房的一众警员都为他鼓掌。 欧阳云生心想毛斯理虽然破案不是很快,但不畏权贵、忠于执法这一点,却是无人能及,这一点不知比我强了多少倍。当初我俩见面就开撕,不仅毫不投机,简直如同仇人一样。但是他既然相信我没有杀人,就宁愿丢了工作也要放我走。如今他与简纹两情相悦、好事已近,但仍然义无反顾地拘捕犯罪的简义,完不顾他俩可能因此走不到一起。如此正派之人,真是让人感叹。与他相比,我差得太远。当初我父亲想私吞“无冕号”的文物,我不仅没有阻止他,还助纣为虐,所以上天让我遭遇这一系列的磨难,也有惩罚之意。 欧阳云生思绪万千,韩静好却搀扶着悲痛欲绝的简纹,两个人蹒跚着离开。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简义的事情闹得城沸腾,但是毛斯理顶住一切压力,一定要严惩走私鸦片之人,关于他和简纹的恋情和翻脸,也被各类小报写成了各种版本的故事。有大义灭亲版、恩将仇报版、卖女求荣版、红颜祸水版,诸如此类,等等等等。简纹也认认真真地病了,躲在家里好几日没出来。 欧阳云生一直想去看她,又不知自己在这场闹剧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不太敢登门拜访,想来想去,画了一幅蓝天白云的风景画,想送给简纹。这画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希望简纹可以早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由生活中的暴风雨变为晴空万里。那蓝天中的云朵,从一个角度看是乌云,从另一个角度看又是白云。这种画法是欧阳云生在仿佛学习骆悠长和简纹的画法的基础上,钻研而来的。等画画好之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买了一束鲜花去看简纹。 韩静好不在家,想必是运作简义的事情去了。简纹家已经不剩几个佣人了,一个老管家把欧阳云生请进了客厅。简纹一身素衣,正坐在窗前发愣,看到欧阳云生进来,淡淡道“你来了?” 欧阳云生看到她无比消瘦憔悴的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讪讪地将画立在墙角,将花放在桌上,然后就呆呆地立在那里,也满是哀愁地望着简纹。 简纹对老管家道“陈伯,帮大帅沏杯茶来。” 管家答应着去了。 简纹道“谢谢大帅来看我,大帅请坐。” 欧阳云生尴尬道“纹纹,这样叫生分了吧?” 简纹叹口气道“那该如何称呼你啊?” 欧阳云生道“我对不起你,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体。这幅画和这束花是送你的。” 简纹看了一眼他,伤心道“难为你有心了。” 欧阳云生眼见待不下去,便道“纹纹,你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简纹忽然间满脸幽怨地看着他道“你这次来,只是单纯地来看我,还是想知道些什么,比如有关邢海楼的事情?” 欧阳云生一愣,道“是来看你,别的事情,我和毛斯理的态度一样,你只要不愿说,我永远不会逼你。” 简纹垂泪道“不要提他,他一点情面不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顾着塑造他刚正不阿的形象,完考虑到半分我的感受。” 欧阳云生道“纹纹,我说一句真心话,这件事情毛警长没有做错。” 简纹抬起头看着他,道“原来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 。 第二百二十一章:往事难追 覆水难收 欧阳云生听她心中充满了怨恨,不知该如何劝慰她,想了想,拿过自己画的画来,扯开外面罩着的画布,真诚道“纹纹,我虽然也是油画专业毕业,但是若论功法,比不上你,更比不上骆悠长。骆悠长画的《洛神》,你画的《新娘》。非常高级。我特别喜欢,我钻研了许久,才画出这幅《晴天》来。” 简纹朝他手中的画作看了一眼,问道“这是晴天吗?乌云密布,是阴天吧?” 欧阳云生将手中的画作一转,视角一变,问道“纹纹,你再仔细看看,这次是阴天还是晴天?” 简纹眼神闪烁,喃喃道“是晴天。我从认识你那天起,无数次见你闻灰鉴宝,至于画画倒是头一次。你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欧阳云生见她口气软了下来,安慰她道“纹纹,从男女情爱的角度来看,我和毛斯理都不好,都亏欠于你,伤了你的心。但是毛斯理比我强,他心中有大爱,装着更多的人,你不要怪他。” 简纹埋下头去,哭得呜呜咽咽,肩膀颤抖。欧阳云生不知所措,只好轻轻拍拍她的背脊。 简纹抬起头来,睫毛挂泪,楚楚可怜道“其实我也知道是我爸爸不好,他做什么生意不行,非要去走私鸦片。为了掩盖他这个错误,他受了邢海楼要挟,贿赂耿局长,连我也受了邢海楼的要挟,被逼无奈嫁给他。” 欧阳云生叹气道“这些我都知道了,你送我的那幅画,我曾经用来闻灰鉴宝,看到你和邢海楼新婚之夜对话的场景,知道他用你父亲的把柄威胁你,也知道你为了我守身如玉。可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你。在上海的时候,我在报纸上看到你和邢海楼结婚的新闻,一蹶不振,自暴自弃,当时我在一家古董店打工,古董店老板父女都对我很好,我认为此生都会呆在那里了,就和古董店老板的女儿……” 简纹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唇道:“嘘,这些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是邢海楼,他知道你在上海,便故意在上海的所有报纸上刊登我们结婚的消息,他就是为了气你。” 欧阳云生点点头,道“后来,顾老板父女都因我军队内讧牵连,丢了性命。我有时候想,我真是个不详之人,我身边的人,尤其是女孩儿,包括你,都被连累得很惨,可是我什么都不能为你们做。 简纹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很好,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欧阳云生心中感动,道“纹纹,你为我付出了什么,我心中清清楚楚。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是我对不起你。” 简纹听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到欧阳云生怀中,哀求道“当时形势所迫,你也是被人追杀、逼不得已才离开我的,我不怪你。你也说了,我为你守身如玉,就是要等你回来。现在你就在我身边,我们两个都是孤身一人,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欧阳云生看着她,她脸颊赤红、呼吸急促,眼神中充满渴望,显然是怀着极大的希望、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番话的。可是自己能给她的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一时间纠结忐忑,不知该如何把话说出口。 简纹见他不说话,只是凝望着自己,知道他心中犹豫,更加害怕会失去这一切,便将脸庞贴在他的胸口,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她的眼泪沾湿了欧阳云生胸前的衣襟。一时间屋子中安静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会听得清清楚楚。欧阳云生知道自己终将再次辜负她,不禁肝肠寸断、微微颤抖。 停顿了半晌,欧阳云生终于下定了决心,将简纹轻轻推开,简纹明白了他的用意,退后几步,擦干眼泪道“纹纹,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有妻子,就算现在找不到她,但是我也不能辜负她。霜儿对我有情有义。我被日本人抓走之后,她冒死救我,替我中了一枪。我在南海海底遇到漩涡,她也追了过来,与我一同赴险。我们两个在白沙岛,许诺从此生死不离,若不是为了胡友文,根本不会回来。” 简纹道“你这是在讲情义,若论心呢?我们三人,你更爱哪一个?” 欧阳云生道“我很不堪,甚至很坏,将顾老板的女儿顾盼,当成救命稻草。在上海的时候,我又孤独又无助,和她在一起,我没那么害怕。我父亲在的时候,你与我门户相当,在那种情况下,你是我最好的选择。换种说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霜儿不同,除去那么多次的同生共死,我和她在一起,感觉非常舒服,有心跳的感觉。我想我真正爱的是她。” 简纹依旧不死心,问道“可是,如果她是故意离你而去,不会再回来了呢?” 欧阳云生道“她一天不回来,我等她一天。一年不回来,我找她一年。” 简纹道“如果她是被恶人抓走,假如已经……” 欧阳云生知道她想问什么,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倘若她已不在人世,我就终生不娶。” 简纹听他说得明白,黯然神伤,点头道“我明白了,欧阳大帅,今日是我自作多情,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于你。我累了,你走吧!” 欧阳云生知道自己彻底伤透了她,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柔声道“好,纹纹,你休息一下,我先走了。” 欧阳云生正准备离开,毛斯理忽然急匆匆地赶来了,神色凝重,看到欧阳云生也在,便道“你也在,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们。纹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难过。” 简纹听他这样一说,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结结巴巴问道“是不是关于我父亲的事?他被判处了怎样的刑罚?” 毛斯理看看欧阳云生,又看看简纹,下定决心道“简义在看押他的牢房中自杀了。” 简纹听到此话,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欧阳云生和毛斯理都抢着去扶她,欧阳云生见毛斯理伸手,自己就退后一步,将她让给了毛斯理。 欧阳云生问道“韩静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