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受带球跑啦》 第1章 《清醒受带球跑啦》作者:甜品批发商【完结+番外】 简介: 原名《带球跑,带孩归》《带球跑后被大佬念念不忘》 潇洒清醒独立受*戏精霸总攻外加一个可可爱爱演技精湛的三岁小孩。 1v1,双洁,he,甜文不虐。 狗血带沙雕,一会狗一会雕,耶咦~ 本文文案: m国意外一夜后,性别为男的闻羽有了身孕,医书五百页,翻不出同样的例子。 出于私心,闻羽选择了留下孩子,却不想失去了他所希冀的普通人生。 被卷进一个又一个事端之后,闻羽站在那个“罪魁祸首”的面前,拒绝了对方参与自己生活的请求。 “谢谢你的爱,但我实在消受不起。” —— 薛殊一直谨慎地规避着自己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一个只会给爱人带去不幸的人。 即使早早对一个人一见钟情,他也只小心地寻觅着他与对方之间的缘分。 四年后,他又一次与对方相遇。 见到了,就不想再放手。 可是每一次的主动出击,都在将对方推向争端。 机场之后,一别两宽。 他注定成为那样的人……不配得到爱。 —— 闻晓意:“哥”,你说完了吗? 闻晓意:说完了就从孤儿院的秋千上下去,说好了一个人荡十分钟的,后面该轮到我了噢。 emo被打断版薛总:噢噢好的,那我开始计时喽。 闻晓意:嗯呢。 闻羽:……不儿等会。 是很努力的薛戏精一枚呦。 —— 后来的后来: 薛殊终于如愿追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但他被迫开始考虑一个问题:和老婆没开始亲热模式就要开启养娃的老夫老妻模式该怎么办。 养的还是一个性格与他差不多的娃。 三十多岁的他和二十多岁的老婆,明明正是该黄黄的年纪! 却总被一个三岁的小子搅局。 曾经追妻路上的相伴相依已成云烟,现在他们是明争暗斗的劲敌! “老婆~” “爸爸~” 一齐:“你说你今晚陪谁?!” 每天都要观赏几出大戏的闻羽:……统统肘开! 第2章 从脖子里小心地掰出一颗脑袋,薛殊对着哀求的桃花眼冷硬下心,说道:“你先不要冲动,我去给你找药,等一等就好了,你再忍……” 闻羽盯着开开合合的唇瓣,里面喷吐的热气如甘露般,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桃花眼里闪过波澜的涟漪,闻羽遵从自己的内心,探头,将那张明晃晃地撩拨他心弦的薄唇含在嘴里。 “!!!!!” —— 一组轻纱舞月光, 夜半缠绵伴梦长。 风送暗香入画堂, 流水落白春意藏。 —— 窗帘半拉,日光透进屋里,晃地人眼瞳刺痛。 闻羽想抬手揉揉眼睛,却被拦住了行动。 他摸上毫无遮拦的手臂肌肉,脑海里的回忆收束——然后浅浅打上一个优美的蝴蝶结。 难以顾及阳光的直射,闻羽震惊地瞪大眼睛:昨天晚上,他他他他可能、大概、应该、也许和一个陌生男人睡了。 还是他主动的。 眼下那个陌生的男人就躺在他的身后,用双臂拴住了他,闻羽粗略感受了一下——两个人什么都没有穿。 “……” 他试图从床上坐起来,一个大型挂件让这个动作耗费了更多的力气,也导致在坐起来的时候狠狠压迫到了某个难以言喻的部位。 “嘶——”闻羽龇牙,又摔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唔……”身后的男人发出呓语,搂着他的手臂松开了一点。 好机会! 闻羽深呼吸一口气,挪手、翻身、起身、摔回去、起身、下床。 一气呵成,没有问题。 接着就是发挥大学生的基本技能——快速穿衣。 幸好衣服是学校赞助商统一发的西装,质量还可以,经过一晚的折腾只是皱了一些还有点湿,问题不大,可以上身。 半分钟后,闻羽穿好衣服鞋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 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一个念头迟迟追上他:就这样走掉,会不会不太好。 闻羽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总觉得这样像个拔x无情的渣男。 几秒之后,他回身在床头放下了两百块钱现金——翻遍身上找出来的全部家当。 好像哪里更加不对劲了? 床上的男人抬起手遮住阳光。 “!” 想起昨晚那些零碎的画面,闻羽觉得脸皮都要丢光了,他连忙无声又迅速地溜了。 —— 薛殊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抻了个懒腰,回味着昨夜异常美妙的梦……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胸前浅浅的抓痕已经结痂,摸上去还有痒痛的余味,明晃晃地提示着:不是梦。 昨晚真的有一个小甜心来送温暖了。 所以他的甜心呢? 薛殊掀开被子、掀开床单、掀开床垫、掀开木板、掀开……下面是水泥,掀不开了。 所!以!他!的!甜!心!呢! 赤裸着坐在地单上,薛殊开始思考m国的各种精怪异谈,哪个是与人一夜后就会消失的美丽传说。 视线一转,床头柜上放了两张来自祖国的货币。 “……” 据他所知,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的国人…… —— “薛总,这些,还有这些,就是昨晚大堂、顶楼和电梯部分的监控录像。” “麻烦了,你先出去吧,我自己看就行。” 酒店的经理忍住勃发的好奇心,退出了监控室——去处理这位贵客像被打劫了的房间。 薛殊手里无意识攥着两张钞票,坐在十几个显示屏前,一帧帧画面从眼前流过。 各种角度的监控六倍速放着,他眯起眼睛,冷冷地想:如果让他知道,昨晚是谁搞出来整他的…… 漂亮的男生出现在大堂里,薛殊眼中的平静立刻被打破,手指按下原速播放的键,视线专注追随着男生。 监控算不上清晰,男生的容貌蒙上了一层雾状的朦胧感,让薛殊想起昨晚,他将热水的开关打开后,浴室里水汽四溢……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猛地摇摇头,再次看向屏幕。 男生和身边的人一起谈笑着走到座位,随后那一桌不算靠前也不算中间的桌子逐渐满员。 是个人缘很好的男生,薛殊抚平钞票,思索:昨晚男生的状态,是亲近的人所为也有可能。 审视的目光划过那一大圈“嫌疑人”。 接下来就是lh大学各个专业的学生入场——薛殊这次赞助了不少,将lh六个有交换生计划专业的前百分之五的学生都带到m国来了。 不仅提供食宿也提供旅游补贴,同时将最后的选拔放在m国,由lh大学和m国的两批教授分别进行双语面试。 公平公开和……都不白来。 人员齐聚,会议开始,男生的身影隐在黑暗里。 监控里的薛殊站到了中心的台子上,开始了只有几分钟的开场演讲。 监控前的薛殊打开红外,看见台下的男生和他的朋友们开始酷酷狂炫,一点也不关心台上是谁,在说什么。 “?”薛殊重重地按下暂停。 被心上人视而不见的打击有一点大,薛殊缓了一下,随后关掉红外,打量演讲中的自己。 试图找出一丝能吸引对方的点。 一张脸五官端正,但做不出温柔平和的表情,眼睛深邃内敛,但压抑惯了,看着瘆人,衣服又太普通,根本衬托不出他的气质。 可是,薛殊心中泛起委屈:本来就是给学生演讲,那身衣服挑地中规中矩。 他要是提前知道台下会坐着几十分钟后一见钟情的对象,必定换上最华丽昂贵的衣服牢牢吸引住他的视线。 这样男生就能认出他了,也就能打消那个裸男的变态形象了,薛殊叹了口气,继续看监控。 几分钟后,“薛殊”下台,男生头也不抬地跟着众人鼓掌,随后接着和同伴抢食物,依然不关心台上是谁,也不关心台上在讲什么。 薛殊……薛殊心理诡异地平衡了一下。 领导演讲结束,屏幕里的男生没有任何的异样,薛殊悬着的心暂且落下,随着人流调换监控。 男生并不在人群里。 薛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速翻动酒店各处的监控。 监控缺了一段。 似乎……已经被人拿走了。 【作者有话说】 推推专栏连载《猫和心软的绝育医生》 傲娇小猫x腹黑兽医 下一篇开《截胡霸总的金丝雀》 赤诚小天使受x乐子人大翻车攻 受:我把你当可怜金丝雀,你却跟我说霸总是你舅舅?这段日子的付出终究是错付了。 攻:不,你收获了一个我(比心)。 受:走开,尽给些没人要的东西。 喜欢的宝子可以进专栏查看呦 第2章 处理 “19:30到20:00,在学生们前往面试场地的时候,我去了一楼左侧的厕所。从监控里可以看到,一直到从厕所里出来我都没有异样,这个时候……” 闻羽调动监控,让几位老师和一众同学可以清楚看到,从厕所出来的男生被一位身穿同款西装的同学拦下。 是同属医学院的束彭。 闻羽在医学院的绩点排名一直属于前五,而束彭的绩点在上一次统计里掉到了第七,给医学院的交换生名额只有五个,在这一次的名单里,束彭赫然在列。 配合当前的证据,闻羽无声控诉:束彭给他下药,挤掉了本属于他的名额。 大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束彭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质问:“闻哥你什么意思?我们昨天遇到不过是凑巧而已,根本不能说明什么吧?” 屏幕上的两人聊着天走到了监控的死角。 “你们看,监控什么都没有拍到,总不能因为闻羽从厕所里出来遇到了我,就怀疑我吧?”束彭委屈地喊着,被带队的吕老师呵斥着坐下。 闻羽垂下眼,将屏幕的画面换成酒店的地图:“这个厕所如果不是从大堂直接穿过去,需要绕较远的路,如果是在面试地点想要找个厕所,完全更近的选择,可是……” 闻羽换回监控,特意做了放大处理的录像里,束彭明显是在问了几个同学之后,一路从会议室外的走廊摸到了一楼左侧的厕所门口。 束彭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接着迅速站起来喊冤:“我不是特意去找闻哥的,我是找厕所,但是……但是我们没有人知道大楼右侧也有厕所,所以我找到了左边去……不信你问那几个同学,我问的是不是厕所在哪里。” 闻羽看向表面镇定的束彭,即使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懂得做足心理准备,就是不知道这点心理准备够不够。 他没有受对方的影响,等吕老师脸色铁青地再次呵斥束彭坐下后,继续道:“我在被下药的第一时间,就把一部分的药吐了出来,经过检查发现,那是烈性的春-药,里面含有大量氨基酸成分,并且,沾过药的布和纸巾都能够检查出来。” 第3章 “我早上拦下了一批从同学们的房间里收拾出来的垃圾和衣服,只要大家没有意见,就会被送去检查。” 他看向束彭,眼里是看透一切的自信:“束同学,你同意检查吗?” 束彭的脸一下子白了,即使很快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在座的人顺着都将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这番变化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同学们哗然,带队的老师对视一眼,吕老师严厉的面容划过失望,南老师则是叹了口气:“同学,生化检验没学好吧。” 临床医学专业上一学期的生物化学期末,考了氨基酸的检验,里面有提到普通的氨基酸检验并不能查到药物的残留,具体的检查需要特定的化学分析和毒理检验,目前的状况并没有达到报警和引动法医的程度。 束彭本可以藏住,但他忘了这一部分,被闻羽诈了一下就惊慌失措,这一朝……杀人诛心,束彭就是因为这一门学得不好,绩点从前五里掉下来,又正赶上关键的交换生选拔,心态一下子失了衡,正好在m国,药品管制不如国内,他就想出了这个昏招。 看着被同学们包围起来安慰的闻羽,束彭脸色及其难看,积累已久的嫉恨喷涌而出,他开始口不择言地骂道:“闻羽,你一个又穷又装的屌丝凭什么比我强?我那么努力又那么辛苦,你会什么,不就是爱和老师搞好关系,不然凭什么……” 南老师走上前钳住满口污蔑和脏话的束彭,毕竟是自己的学生,实在是……太丢脸了,他扭头问:“你还是不打算报警吗?” 哪怕只能让他进局子里冷静几天,好歹也是长个教训。 “不用,”闻羽漂亮的桃花眼弯起,里面蕴着十分的温柔似水,“取消交换生资格,记个大过,录入档案,全平台公示五天就行了。” 束彭睁大眼,在老师手上剧烈挣扎起来。这等于给他打上了终身的污点,堵死了他保研考研和招聘的路,将他在医学专业的前途断去大半,从此出头再无望。 可他不过就是这一次做错了而已!闻羽又根本没出什么事! 凭什么! 南老师还想要说什么,吕老师挥挥手示意他住嘴,自己蹲下来看着满眼不知悔改的束彭,眼里都是失望:“小同学,很多时候,做错了事是无法后悔的。” “而你本来有机会后悔,却没有抓住,你要知道,闻同学并不想要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闻羽收拾着东西,面不改色地听着,吕老师明明老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结果愣是用一通语重心长的忽悠,把束彭眼里的嫉恨压下去,变成恍惚的不可置信和追悔莫及。 ——保证这人以后不会报复任何人。 他在心里赞叹:太厉害了,这就是教心理学的老师吗?搞得他也想去学一学心理学了。 这边的事情已成定局,南老师放下软摊在地上的束彭,和闻羽到一旁处理交换生的问题。 “束彭已经确定会被取消资格,这件事情我们会上报处理,闻同学,你这属于情况特殊,需不需要帮你联系一下两边的教授,重新给你安排一次考试?” 眼前的小同学是医学院很出名的人物,颜值高、成绩好、人品棒,但这些又与他的家世背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孩子,每天打几份工养活自己的穷学生。 每一个了解到这些的老师都会对他产生几分同情怜爱的情绪,又为他温柔阳光的形象所折服,最后在心里留下一朵可爱小白花的形象。 刚刚打败了魔王的小白花摇了摇头。 闻羽知道老师是好心,他们昨晚帮他拖延的那十几分钟也不知道想尽了多少脑细胞。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次站在那些教授面前他又还能留有几分好印象?而且,就算被选上了有补贴,他也根本负担不起留学的费用。 倒不如来体验这一程,潇洒离去,回到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所以束彭还真是自作自受,闻羽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留在m国当交换生,即便不使阴招,最后名额也会落到他头上,但是谁让他作死呢? 闻羽耸肩,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读完这个好大学,然后找个不用多好的工作,能养活自己,也能帮扶孤儿院。 就可以了。 “帮我和几位教授再道个歉吧,很遗憾无法继续参与这次的交换计划,您看看排名在后面的同学需不需要这个名额,给他们安排就好。” “至于我,”闻羽脸上带了点不好意思,“老师可不可以帮我问一下主办方,我想提前回国,我的钱花光了……” 最后剩的两百都给了那个男人,闻羽现在是字面意思上的身无分文。 “你决定好了?”老师知道他的情况,知道他心意已决后也不再劝,“好,我会帮你和主办方提的,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吧。” “四处逛逛也行,这边风景不错的。” 闻羽感激地笑起来,像小白花摇曳在春风里,“谢谢老师!” 他一溜烟地跑了,两位老师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他们院的这小同学怪可爱的。 两人对视一笑,挪开目光继续处理事情。 —— 门外走进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薛总?”吕老师抬起头,问,“请问您找?” 薛殊看着刚刚经历过一场混乱的会议室,眼里黑沉几分——来晚一步? “听说有一个很被看好的学生放了两方教授的鸽子?”薛殊脸无异色,很好地扮演了一个来询问情况的投资商。 南老师:“闻羽?他啊……” 吕老师拉住了他。 薛殊眼里一闪:原来那个男生叫闻羽。 吕老师站到前面,暗暗打量了一眼眼前浑身写满高贵英俊的男人——不夸张地讲,她觉得眼前人像只绽放魅力的花孔雀。 印象里薛总不是个衣品奢靡爱出风头的人? 她挥去脑子里一点奇怪的疑惑。 如果闻羽同学是中了烈性春-药,那么就存在一个昨晚帮他解药的人。 男人侧头时露出来的脖颈里有一些暧昧的痕迹。 联想起之前闻同学那身略皱的衣服,女老师已经足够把事件的经过拼凑出大半。 既然闻同学在讲述的过程中刻意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又那么急着回国…… “薛总,很抱歉,闻同学因为一些原因,已经不打算参与这次交换生的考试了,如果有什么事,您直接与我交流就好。” 她的视线和薛殊深邃的眼睛对上。 无声的交锋过后,薛殊收回目光:“是么,如果还有什么隐情,可以随时与我沟通,我很乐意帮忙。” 吕老师:“多谢薛总好意,不过这件事经过老师和同学们的商量,已经确定好了解决方案,不劳您费心了。” 薛殊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直看着他走出去很远,吕老师才说道:“打电话问闻同学,他是不是确定要立刻回国,如果他说是,你就把这件事放在首位,赶快去办,无论如何都要赶快把他送回去。” 南老师应声:“喔,ok。” —— 闻羽躺到床上,伸了个大懒腰。 可累死他了。 好消息是昨晚的那人挺温柔的,搞了两次之后就把他抱到浴室里去清理了。 坏消息是对方天赋异禀,他起床以后腰臀部一直很酸,某个部位更是难以言喻的肿胀。 能坚持到把束彭同学的事处理完已经是极限了。 “嘿,小羽,听说你要提前回去?不多玩几天吗?”和他一个房间的舍友——梁护乐问。 “是啊,钱花光了嘛,早点回去,在休课的这些日子里打个几天的工,然后就准备期末考喽。” 闻羽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到软绵绵的被子里——真舒服,还怪舍不得的。 “咱昨天不是饿了一天,啥钱没花,就在晚上猛吃了一顿嘛,这钱咋还能凭空消失呢?”梁护乐纳闷,联想到闻羽的经历,问:“不会是束彭那损色把你钱给偷了吧?这人也太缺德了,宁失人不失钱啊,可恶!” “……”既失人又失钱的闻羽丢出一个枕头,“别戳我心窝子了,不是他,这个经历,有点一言难尽啦,反正就是这样那样然后就没钱了嘛。” “?”梁护乐翻来覆去地想了想这样那样是哪样这样那样,感觉脑子和舌头都有点打结。 “行了,我去洗个澡。”闻羽从被子里翻出来,“如果有同学来找,你帮我打发一下,如果是老师的话,就看着帮我回,不行就留我出来再说。” “喔。” 淋浴声与敲门声一同响起。 “来了。” 门外是一个闻羽没有交代过的人物。 梁护乐并不知道这就是他没想通的“这样那样”,皱眉问道:“你谁?” “……”薛殊看着眼前这个监控里和闻羽几乎形影不离的男生,声音低沉冷淡,“我找闻羽。” 第4章 梁护乐心一凛,这人态度好差。 “他不在,你有什么事?” “……没事。” “喔。” 梁护乐关门。 复盘了一下自己的处理,觉得没什么问题。 他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噢耶! 第3章 回国 闻羽从浴室出来,正听见手机叮的一声。 “应该是南老师,”梁护乐刷着手机,头也不抬,“他刚打电话问你是不是确定要立刻回去,语气还蛮严肃的。” “是他,这还要反复确认呐,咱老师做事就是严谨。”闻羽看了一下信息,擦着头发敲下一个“是”字。 耳边梁护乐的声音流过:“刚刚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来找你,但问了他也不说是谁,我说你不在他就说没事,贼奇怪一人。” “喔,是挺奇怪的。”闻羽不记得自己有认识什么奇怪的人,于是只随口附和,没往心里去。 同时思考着和人意外一、夜之后该怎么办——他还是觉得自己留下二百块钱的行为欠妥当。 但以前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机智的小闻同学打开了千度。 梁护乐刷着大眼,在他后面晃悠过去,撇到一眼:与人一-夜-情之后该怎么办。 ……哈? “咋了小羽,又是哪个被骗身了?”梁护乐凑过来。 闻羽是班上的心理委员(聊心树洞),经常会有同学遇到奇葩经历来找他聊聊天。 “差不多吧。”闻羽说。 他给骗别人身的自己梳理心情呢。 “害,无非就那三样呗,”梁护乐听他开解别人都听出了自己的理解,拉过板凳坐下,板着指头开始数,“理解、忘记、重新开始。” 理解性的本质——发泄欲望,双方合愿,各自安好。 忘记渣男渣女——就当这一晚是被狗啃了,越把他们放在心上越是作践自我。 重新开始一段崭新快乐的生活——专注学业和拥抱新的情感。 看着梁护乐张开手“拥抱”着未来,闻羽……诡异地被这番话说安心了。 他丢开手机,躺倒在床上。 也是,不就一-夜-情嘛,不是都说国外的人开放嘛,不过就是做了两下,对方估计也就把这当做一场艳遇而已。 再说了,他之后回国当个努力学习的学生,以后找了工作当一只勤勤恳恳的社畜,这辈子都不会再来m国,也不可能再和那男人见面了,纠结那么多干什么? 纠结这事还不如留恋一下这柔软的大床。 闻羽在柔软的被褥上面划啊划。 “嘿,这大数据。” 梁护乐把手机递过来,闻羽一看,乐了。 《一-夜-情对象跑了还避而不见怎么办》 “附近人里有个类似的提问欸,刚跟你说完就叫我刷到了。” 手机震动,闻羽看了一眼。 南老师:回国的机票处理好了,时间今晚八点。 这么快? 闻羽眼里露出赞叹:咱老师做事就是快。 顺便建议梁护乐,:“那感情好,你把你那刚出炉的忘情三件套整上去。” 嘴一顺溜口音都和梁护乐的同频了。 “ok,给m国陌生的家人做场心理辅导,也算是不白来了嗷。” “那可不。”闻羽敲下“谢谢老师”四个字,起来收拾东西。 m国晚上8点,b市的早上八点多,闻羽乘飞机,离开了他的黄粱一梦。 —— 一个月后,b市机场。 “呦,薛总,这次m国旅行感受如何?” 薛殊没有说话,绷着一张冰块脸直愣愣前进。 轻佻的笑顿在脸上,顾维疑惑:“咋了这是?很不愉快?” “没事。”薛殊拨开他,往停车场走。 “咦?”顾维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薛殊挺拔的背影。 二十多年的相处经验让他从这个背影里感受到了被狠狠抛弃的失落和故作无事的坚强。 初步判断是情伤。 …… 啊?这货? 自诩情场老手的顾公子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快步追上大步流星的冰棍。 “说起来,”顾维在薛殊前面倒退着走,“这次在m国有没有遇到热情似火的小甜心啊?” 冷淡的表情一僵,深邃的眼睛里泛起一丝涟漪。 着重观察着他脸色的顾维:“……!” 一下子就给诈出来了。 而且他没看错吧,刚刚那是……委屈? 总不能是被这样那样以后就被丢下再也不管了吧?那对一个母胎solo的小处-男来说确实很残忍。 但放在薛殊身上很违和啊。 顾维皱起眉头。 这可是薛殊欸,二代圈里鼎鼎有名的人物,小时候他努力学习,励志卷死同龄人,让他们永远生活在他天才学霸的光环和父母比对的棍棒下。 大学从lh拿到互联网与金融专业的双学位后,薛大少和意见相投的伙伴一起开了家公司,专注电子科技研发和ai研究。 顺应时代的发展,公司飞速升值,薛大少年纪轻轻就成了薛总,让更多人受到父母长辈的耳提命面。 以前哪能见到这家伙这幅模样啊? 震惊暂停,一股完全控制不住的幸灾乐祸从顾维心底升起。 “说说?” “滚。” “欸,她就那么离开了?也没给你留下什么东西?”好奇心驱使下,顾维一时把薛殊的威胁都放到了一边。 薛殊的身影停住。 顾维眼一亮:还真有啊? 薛大总裁缓缓从自己西裤口袋里扣出两张皱巴巴的钞票。 一看就是被篡紧又展开过许多次。 “……?” 顾维盯着这两张纸币,眼睛都要瞪出来。 他嘴里的话叽里咕噜着转了几回,最终挑了个比较委婉的版本。 “就我所知,这个好像叫作……piao资?” 他其实更想问薛式是不是破产了,或者薛殊为了资助母校把资金链搞断了,导致堂堂一公司总裁被迫赴m国做ya。 还是收费最低那一档的!!! 薛殊眼一凛,浑身散发出恶兽般的压迫感。 顾维:“……” 完了,以他在薛殊身边存活了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家伙八成对人家把他当ya的事情心里门儿清,但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不肯承认。 他这是委婉却精准地挑开了这货的遮羞布——委婉了个头啊。 先不要慌,顾维心里淡定地想,先换个话题。 “行了,薛总,收起来吧,侮辱货币是违法的,别攥了。” 他还能不知道!? 薛殊瞪了这哪壶不开专提哪壶的家伙一眼。 两手捏着钞票扯两下,又握在手心里抚平了捏出来的褶皱,然后准备把票子塞到裤袋里,想了想,他最后把这两百块钱妥帖地放到胸口的手巾袋里。 侮辱货币可是违法的。 旁观一切的顾维满头的匪夷所思:薛家真的要破产了? 不能吧,要有消息他爷爷得率先约个震惊全b市的大烟花大肆庆祝才对啊。 “走吧。” “欸?”就这样? 顾维奇怪:跟他想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薛殊根本就不是个会让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的人才对。 这个样子……是受了哪位高人的指点? 薛殊神色恢复如常,只是苍白了一些。 落在顾维背后的声音轻轻,仿佛是经历了很多的心理准备才做出的决定。 “我想……最后再试一次。” 网上说忘不掉渣男是在作践自己,可薛殊每一个在m国辗转反侧的夜晚,都在思念那一夜的风流余韵。 他不懂是不是因为一朝开荤、又未能放肆到底引起的朝思暮想,但人一辈子又有几个一见钟情呢? 他还不想就这么放弃,即使缘分好像一直在给他开玩笑,即使对方的态度……似乎是到此为止。 他想:就找那人最后一次。 如果依然被躲开,那他就承认…… 他们有缘无分。 —— 闻羽听着课,突然觉得不适。 胃酸的气息从食管里窜出来,引起烧灼感,恶心想呕的感觉接踵而至。 又来了。 他放下笔,从后门溜出去,跑到厕所,一阵干呕。 他最近食欲不振,经常吃不下饭,呕了半天只吐出来零星一点酸水,连一点食物残渣都没有。 但好像有点长胖了。 闻羽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疑惑。 难道是腹水和肠梗阻了。 不是吧?他为了不生病饮食从来都很健康的……就在m国的时候因为囊中羞涩放纵过一次,就那么倒霉? 唉。 闻羽叹了口气,只好动用一直存着的积蓄了。 明天请假去一趟医院吧。 —— “医生好。” 第5章 诊室里的老人摘下老花镜看了一眼:“你是……闻同学?” “是我。”闻羽在老先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林老师好。” 真奇怪,消化道科室的老师看着他的血检皱着眉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给他开了个尿检,还把他分到二号楼这边。 二号楼的标牌写的不是妇产科吗?难道是这边检查的仪器好一点? 离开前他听见那老师嘟囔了一嘴“怎么能替当事人就诊呢”。 “?”他就是当事人啊! 闻羽只辩解了一句,就被老师赶走了。 听见身后一声感慨:“唉,现在的小年轻啊。” ……老师你到底在语重心长地感慨些什么啊? 能不能让当事人也知道一下啊。 林老先生看着端端正正在眼前坐好的小同学,视线缓缓落到诊室的电脑上。 上面显示着小同学的尿检结果。 “……闻同学。” “是。” “我能理解你们年轻人的心情,脸皮薄嘛,这件事呢,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你是学医的,应该能明白这些道理,而且啊,医院替人就诊是违规操作,是不对的……” “老师,我就是来给自己看病的。”闻羽无奈地解释道。 “……”林桂响医生对他招了招手,“来,小同学,你到我这边来。” 闻羽起身,林老师让出位置,让他能清楚地看见电脑上的显示:“你来看看这个结果。” 闻羽懂,同学们都说,医学生被医院的老师认出来的话,是要被提问和考校的。 他虽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但他上林老师的课的时候还挺认真的,熟悉一切与尿检挂钩的非妇产科病症鉴别。 没有注意到林老师饱含深意的眼神,闻羽低下眼,胸有成竹地说:“尿糖、尿蛋白、尿酮体尿隐血均为阴性,尿亚硝酸盐、红白细胞正常,ph在正常范围……尿…hcg…显著升高……” “所以——” “……初步诊断为早孕期身体状况良好的产妇。” 林桂响手一抬,示意他深入思考。 闻羽思考了一下:“这检查拿错了吧。” “……”老先生扶正老花眼镜,凑到电脑前看了一眼名字,“闻羽,没有错。” 他盯着小同学那双有点疑惑的漂亮眼睛,试图引导他思考。 “所以——” “我怀孕了?” “……” “……?” “?” “??!!” “!” 【作者有话说】 注1:医疗知识:尿常规涉及项目以及早孕者的变化 认真咨询了一下,一般是孕6周能看见孕囊,如果长得好,早一点也能看到的。 (基友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虽然查得这么认真,可是你写的男生子欸。 对哦,我都男生子了,最不合理的事情都发生了,一些小的细节也可以怪一点。) 第4章 权衡 闻羽躺在b超室里,林桂响给他照b超。 旁边一个满脸新奇的师兄打下手。 “木师兄你别晃了,我头晕。” 木吉鹿,lh医学院毕业的学长,林老师的助手及学生,曾给闻羽他们班代过妇产科的课。 林桂响眼一扫,示意徒弟安分一点。 木吉鹿比了个ok的手势,捧着书在b超床边站好。 一脸惊叹。 “……”算了,没晃了就好。 闻羽呼出一口气,看向显示屏。 一时无人说话。 他们都是学医的,明白上面显示的图像是什么意思。 在闻羽肚子里着床的是一个很健康,发育正常的胚胎。 可它的温床是一个男性的体腔。 这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林桂响把探测头放好,扶正老花镜,抬手从木吉鹿手里接过医书,哗哗翻起来。 “真奇怪……怎么会呢……这不应该啊。” 林桂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频频叹气。 像闻羽得了什么疑难绝症一样。 闻羽:…… 老师你不要因为我是医学生就不顾我的死活啊。 他也叹了口气。 手在隆起一点弧度的腹部摸了一把——全是滑腻的耦合剂。 之前在妇产科见习的时候曾为许多母亲抹上又擦去。 每一个母亲都会看着b超影像里无灾无病的宝宝笑得温柔。 她们为血脉相系的生命感到幸福。 “师弟你还要看吗?”木吉鹿把探头递给他。 闻羽摇摇头。 没有必要。 木吉鹿挠挠头,找纸巾给他擦干净肚皮。 “我这边会匿名提交你的病例进行会诊。”林桂响什么都没翻到,只能暂时吩咐闻羽,“到时候是生还是留会给你一个建议,但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愿,明白吗?” “明白的。” “这个案例很特殊,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嗯。” “好,那你先回去吧。” “好的,谢谢老师。” 闻羽朝门外走去。 林桂响突然又叫住了他。 “小同学。” “……” “从循葫东路过去有一座葫芦庙,”老先生的眼里闪烁着清澈的光,“那边风景挺不错的。” “……”闻羽点点头,“谢谢老师。” —— lh大学,何也湖。 薛殊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垂下的眼皮遮住眼底的失落,他盯着指尖的两张钞票。 从lh医学院的官网上找了临床的教学计划,确定了他们这一学期的课,走遍教学楼找到了进行中的那些。 但教室里没有坐着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微风拂过,吹动一丝垂落的发丝,薛殊没再把头发捋上去维持自己精心准备的造型。 他给那人的第一印象不好,每一次去见他的时候都会特意做一番造型,就是为了正式认识的时候能刷新那一次的印象。 但有什么用呢?他根本见不到人。 手机“叮”一声。 花花公子:还没找到是吧 薛殊:。 花花公子:会不会是旷课出去玩了 薛殊:。 花花公子:那就是有事 薛殊:。 花花公子:我说你为啥非要绕那么大的圈子 薛殊:。 花花公子:去找他们领导问问呗 花花公子:或者去找交换生那边要一下资料,你不是他们赞助商吗 薛殊扣句号的手一顿。 薛殊:他可能不想见我。 花花公子:你到底想要什么 下课铃响了。 薛殊抬起头,一个又一个下课的学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青春洋溢,活泼明亮。 他的心上人应该就在里面才对。 他想要一场理想的爱情,与令他心动的人经历相遇、追求、相爱,以会有美好未来的方式。 但他们偏偏由性相遇,那样的东西…… 薛殊现在就像一个意外拿到期末□□的差生,寄希望于此只会令他心中更加难安。 人流散去,薛殊心沉到底。 寂灭的目光从建筑群的缝隙里穿过去。 一座类葫芦样的塔立在不远处的山丘脚下。 那是b市的网红景点之一——葫芦塔。 —— “叮铃铃玲玲——” 十二点半的闹铃响了,闻羽掏出手机把自带的原始铃声关掉。 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吃完午饭了,但现在……他还饿着肚子在葫芦塔边的小峰上看风景。 一是因为没有食欲,二是因为心烦意乱。 闻羽找了个角落的石头坐下,葫芦塔前的祈福树很高大,最高处的枝丫从他身后的半墙上探出,上面挂着的祈愿牌子叮铃作响。 打开绿信给下午兼职的老板请假。 今天只有上午的一节课,下午他本该去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工作,不过现在,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冷静一下。 晚上…晚上还是去吧。 老板人很好,直接批了,还问了嘴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毕竟他在咖啡店里兼职服务生两年还没有过说好会去但食言的情况。 闻羽回他没事。 他翻了翻绿信列表,把一些可以在手机上完成的工作做完,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事。 今天本来应该是个普通的工作日啊。 梁护乐问他看完病没,回去的时候能不能给他拿个外卖,他外卖点迟了,课上完了饭还没到。 闻羽回他ok。 除此以外也没什么消息,大部分人应该都在吃午饭吧。 毕竟今天就是个普通的日子。 他想了想,下了个大眼。 手机号一键登录。 很容易的一件事。 最顶上蹦出来一条推送:宝宝还有两个月就要来到我身边啦!! 第6章 闻羽手指一顿,悬了几秒,被莫名的情绪驱使着点进去。 是一个准妈妈的心情分享——紧张又期待,期待居多,和别的妈妈们一样又不一样。 闻羽和评论区其他楼一样,留下祝福。 他从软件里退出去。 点开了通讯录。 里面的人很多,但大都是学校工作需要加的,现在基本没有大学生认识之后还要加人电话联系的。 他把非工作需要加上的都放在一个分类里。 备注:亲人。 从里面翻到一个号码,拨出。 铃响两声接通。 电话那头传出嘈杂的声音,伴随着锅碗碰撞的声响,苍老的女声响起。 “喂?哪位?” “妈妈,是我。” “小羽?” “是我。” 电话那边响起小孩的呼喊。 闻羽听见闻知秋对孩子们说:“是小羽哥哥,都别闹,让妈妈好好打电话。” 一阵听不清的吵闹。 闻知秋妥协:“行,那你们就跟哥哥打个招呼,不许闹了啊。” “来。” 闻羽盯住脚下一群乱转的蚂蚁,耳机里小孩此起彼伏的“哥哥哥哥哥哥”。 他笑起来:“中午好,在吃饭啊?” 异口同声的“是——”,可爱地像一群稚嫩的小羊。 闻知秋让孩子们赶紧吃饭,她换了个略微安静的地方。 应该是饭堂侧边的小土垛,闻羽听见了风机的响声,她喜欢在那和孩子们玩过家家,也喜欢在那里训小孩。 “小羽,怎么现在打电话来?吃过饭了吗?出什么事了?” “还没……我可能,需要您来帮个忙。” 闻羽挪开了拦蚂蚁的石子,但小蚂蚁在石头留下的坑边转着圈,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他又把石头放回去。 “你说。” “我需要您来陪我做一个手术。” 蚂蚁沿着石头的边缘绕了过去。 “是什么?” “流产手术。” “什么?” 闻羽的视线从蚂蚁身上挪开,垂眼看着他走上来的石板小道。 “流产手术。”他语气无常地重复了一遍。 闻知秋沉默了一会,忧心地问:“需要我去陪?” 如闻羽所想的,她误会了,以为闻羽谈了个同样没有血亲的对象。 闻羽呼出一口气,解释:“因为是我做手术。” 闻知秋好一会没有说话。 周围安静下来,风也及时地停了下来,闻羽看着头顶一片还在转着的叶子,默默等着她反应过来。 她也许会问男人怎么会生孩子,也许会问是什么时候的事,也许…… 孤儿院有一个姐姐,她怀孕的那一天,闻女士从对方是谁到怎么怀上的,问了许多个问题。 闻羽静静等着。 闻知秋确实反应了一会,却没有问出闻羽设想过的问题。 “小羽,你向来很聪明的,许多我不明白的你都明白。” “……”闻羽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这件事……我问你,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那片叶子最终把自己的梗转断了,被风带到闻羽眼前,空气里的檀香味浓郁起来——有香客在底下的愿龛里上了香。 “这个……,它不是我一个人的,不经过对方的同意生下来对我们都不负责…… “男人生子的案例很少,我可能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医院的经验几乎没有,有很大的风险…… “我还是个学生,学业为重,我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精力去照顾它……” 他林林总总列出了多达六条养不了的理由,只为论证同一件事。 他不该生。 闻知秋听他一一说完,一直到闻羽本就放低的声音低到难以辨别,再到他不再出声。 “小羽。” “……嗯。” “天平的另一端是什么?” “……” 天平是闻羽很喜欢的一个游戏。 他从小就聪明,长得也漂亮,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好的坏的,善的恶的,都有。 继在小学里连揍几人被发现之后,闻女士教育他:每个人生活在这世上都要学会权衡,在做一件事之前必须先想一想做这件事的结果,它的好与坏是否值得你去做。 后来他确实学会把一件事的好处与坏处归纳起来,然后根据双方带来的结果决定如何处理事情。 他把权衡的过程称为天平。 现在,他往“不要”的那一端加上了数个砝码。 心里还篡着一个。 他的沉默让闻知秋明白了一些事,耳机里传出她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小羽,不用思考那么多,感情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从头顶落下一个牌子,正碰在闻羽脑袋上,然后被红绳拉着升起。 是祈愿树下的香客刚丢上来的——传说祈愿的牌子丢得越高,愿望越容易实现。 闻羽抬头,从空中旋转的木牌上辨认出一句:闻弦知雅意,愿君晓我心。 明明是锋锐利落的字迹,求的却是儿女情长,还丢得这么高,求得这么诚。 闻羽忽然笑出声。 他可以为不要孩子想出千百条理由,相比较而言,落在天平那端的东西显得无足轻重,如羽毛一样轻。 但它就是有让天平倾斜的能力。 “我想要。”闻羽的声音轻松起来,“我决定了,我想生下这个孩子,妈妈,到时候还得麻烦你来陪产了。” 闻知秋的声音里带上笑意:“当然没问题。” 她在闻羽看不见的地方落下泪来,为她这个似乎永远背着孤独的孩子。 他拥有的很少,很多时候他都在规避那些会给生活带去天翻地覆的东西,于是总显得游离事外。 但这一次,他伸出手去,试图抓住一根名为血脉的羁绊。 闻羽站起身,把那用力过头一直转个不停的木牌停住、挂好。 他倚在半墙上,视线穿过祈福树的树冠。 高大挺拔的男人正往葫芦塔里走去,那大概就是木牌的主人,背影与他的字倒是一个风格的。 闻羽想,那片羽毛,大概就是爱吧。 日光清浅,微风徐徐。 今天天气真好啊。 第5章 四年后 四年后。 又被骗了…… 薛殊让司机送走“约会对象”,在中心公园的角落里坐下。 和最近致力于研究三十六计的老母亲激情对线。 弦音:为什么骗我? 铁树何时开花:我哪骗你了? 弦音:刘叔叔? 铁树何时开花:哎呀,你刘叔叔有事不能去呗,让他侄子替一下怎么了? 铁树何时开花:同龄人之间,话题多一点嘛,更能聊得来喽。 弦音:。 没记错的话,刘叔是军人吧,他的侄子,会一身皮衣皮裤,半长发带全妆? 刘叔见到他侄子,大概会被气到怒目圆睁吧。 而且对方上来就朝他抛媚眼,然后挥舞着一双紧身粉裤子包裹着的细腿交叉着朝他走过来。 薛殊当时脑子都停止运转了,眼里只有那双荧光粉的筷子,差点不顾形象地大吼一声:邪灵退散。 如果不是他刚让司机离开去别的地方等着,他真想原封不动地上车溜掉! 今天那一个小时的“约会”里,薛殊真是拼尽了自己的修养才能纵容着一个时不时揩他豆腐的小妖精苟活于世。 薛殊闭眼,为侮辱了小妖精一词忏悔。 完全不敢想象,他四年前出柜以后在富太太圈里的形象到底演变成了什么样子。 弦音:您别再操心我的恋爱了。 铁树何时开花:别操心?我不操心让你单身三十年再单身六十年? 铁树何时开花:我不操心,你爹就要操心了! 铁树何时开花:还有你那出柜,我都不想说。 铁树何时开花:你下次出柜的同时能不能把出柜对象也找找好?白和你爹干一架,我想帮你说话都找不到理由! 铁树何时开花:这两天别回来了,不要让我看见你! 薛殊耳边隐隐回荡起顾雅女士带着愠怒的咆哮,他揉了揉幻痛的耳朵,叹了口气。 没办法。 不仅是躲开那人安排的联姻,顾女士是真心想让他有个伴,但他也是……真心不想谈恋爱。 他看着在祈福树下拍下的头像照,正好框住了他扔得极高的木牌。 有的记忆在时间的冲刷下会渐渐褪色,而有些记忆……只会被冲洗地更加清晰。 深呼吸一口气,薛殊握紧手机,站起准备离开。 “叔叔!让开!!” 薛殊眼神一凛,猛地扭头看去。 是车! 不受控制的……玩具车。 “……” 第7章 薛殊站住了没有动。 “咕噜噜噜——” 他抬腿踩住了红色玩具皮卡的车头。 车子刹住,车上的孩子惊呼着扑出来,被长腿拦住冲势,手里拿着的冰淇淋最终着陆在黑色西装裤上。 “啊啊啊,出车祸啦!”薛殊腿放下,小孩跪到地上,看着他的裤子,露出哀痛的表情,“冰淇淋同志,你就安心去吧,我和车同志会思念你的,我们决不叫你白白死去,你的牺牲,将是未来革命的一部分!” “……”薛殊伸出手把戏精的小孩拎起来站好,“你没事……”吧。 他睁大了眼睛,恍惚中以为自己刚才念着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不,脚下。 薛殊蹲下身,视线和小孩齐平。 小孩坐直,眨巴着那一双印在薛殊心底的桃花眼,疑惑,“叔叔你怎么了?” 薛殊目光一点点地扫视过小孩的脸,忍不住将五官与那人作对比。 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鼻子和嘴巴不太像,倒是有点……像他。 他不要脸地想,如果自己和那人有孩子,大概就会长成小孩这样。 “你……”他想问小孩的父母是什么人,说不定是薛家哪一支的亲戚。 “毛毛!” 小路那边跑过来一个男人,是个儒雅清秀的读书人,不经常锻炼那种——跑到薛殊他们面前的时候扶着膝盖直喘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薛殊不认识他。 小孩背起手,老气横秋地教育起来:“木吉鹿同志,你落伍了,小年轻怎么可以走地那么慢!这样怎么体现青年的朝气和活力!” “……”木吉鹿掐住小孩的肥脸蛋,“不准学爷爷说话。” “唔哦,好的。” 木吉鹿处理完小孩的事,看向半蹲着发愣的薛殊。 男人侧过眼,让木吉鹿恍惚了一瞬:这男人第一眼看上去和毛毛长得还有点像呢。 不对不对,木吉鹿摇了摇头,毛毛是小师弟的孩子,大概就是撞了大众脸? 他又细看了两眼,感觉确实是看走了眼,这世上高鼻梁的人那么多,毛毛和男人就是其中之二! 薛殊慢慢站起,让木吉鹿看到了他裤腿上的污渍。 “……”他根本不需要开动多少脑筋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连连道歉道,“先生,真不好意思,小孩不懂事…” “没事,”薛殊摇了摇头,“这场……车祸,也有我的责任。” 好正经的语气,木吉鹿心里不由嘀咕:这位先生的脑回路意外和毛毛很合欸。 作为一个擅长总结归纳的医生,他一不小心就看穿了薛大总裁冷漠外表下的……童心。 但这话可不能说出口,木吉鹿道:“我赔您一条裤子吧。” “不用了。”薛殊端着一副平淡冷静的姿态道。 司机正好发来消息,薛殊对小孩的父亲挥挥手:“我先走了。” “好的,毛毛,和叔叔说拜拜。” 名为毛毛的小孩抬起头:“叔叔再见,抱歉弄脏了你的裤子。” 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眨巴眨巴。 即使抛开情人滤镜也非常可爱。 薛殊不由露出浅笑:“没事,下次小心一点,不要再受伤了。” “再见。” 男人离开,木吉鹿低下头看着一脸无辜的小毛毛。 “闻晓意小同志,你也不希望你爸爸知道某娃今天差点闯祸了吧。” “!”毛毛为叔叔一语中的的威胁感到震惊,但没办法,木吉鹿确实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屈辱地低下头颅:“求你……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玩具也好,零食也好,求你不要……告诉爸爸……” “……好好说话,”木吉鹿暗自决定以后要少让这小鬼看奇奇怪怪的电视剧,“不许再把车开二挡让我跟不上。” 还不知道乐趣将被剥夺的闻晓意一口答应:“没问题。” “也不许乱七扭八地开!故意甩开我!” “喔……”是被戳中心思的心虚。 —— 宽阔气派的客厅里。 顾雅女士结束信息咆哮,优雅地放下手机,笑意盈盈地看向眼前问诊的年轻医生。 “小闻医生是林主任的徒弟?” “是的,”闻羽看着与她名字一样优雅的贵妇,点点头,“老师去外地出差了,所以让我来例行问诊,希望您不要介意。” “怎么会呢?闻医生师承林主任,以后肯定也是个医学界的人才,能来给我看病是我的荣幸才对。” “多谢夸奖,”闻羽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们开始吧。” 顾雅女士果然八面玲珑,很会说话,且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夸奖的时候似乎有点阴阳的语气在里头,溢美之词频出,让他有一点点招架不住。 拿出记录的本子,闻羽按照老师给的问题一道道问下去。 是一些妇科疾病和普通常见病的鉴别症状,为了确定问诊对象有没有患病可能而设置的。 顾雅全程都很配合。 闻羽翻到最后一条:“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有一件。”顾雅叹了口气。 “嗯,”闻羽点头,语气温柔,“不介意的话和我聊一聊吧。” “唉,是我儿子的恋爱问题。” 说到不省心的儿子,顾女士的仪态都顾不上完美无缺了。 她扶着脸摇了摇头:“唉,他同龄的人啊,不谈成家生子吧,就没有没谈过恋爱的。” “只有他,三十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怎么能不叫我愁啊?” 闻羽轻声宽慰:“没事的,顾女士,儿孙自有儿孙福嘛,说不定只是缘分未到呢。” “缘分?”顾雅冷哼一声,“他一天到晚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应酬,有宴会什么的非必要不去,去了也只是工作。” “现在还不准我插手他恋爱了,他难道以为缘分会从天而降不成?” 闻羽莞尔,“这正说明小薛总在恋爱上的态度非常端正呢,只要遇到对的人,他就会积极起来了。” “唉。”顾雅不抱希望地摇摇头。 哀叹的神情忽然一顿,顾维想到什么,看向医生。 闻羽心里一跳,有种不太祥的预感。 “小医生,你……单身吗?” “……”闻羽不动声色地掐断她的念头,“我有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了。” 顾雅眼里划过失落,继而又涌出羡慕。 “闻医生这么年轻就……唉,我是不指望能抱上孙子了,只是那孩子铁树一样的,连个花骨朵都不给我看着,真是……” 她睁大眼睛,突发奇想,“医生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病?” “……我不知道呢。”闻羽维持微笑。 薛总这是把他的老母亲逼成了什么样啊,连这种想法都出来了。 顾雅揉着额头,感觉头都大了一圈。 闻羽起身到她身后,手指搭在她太阳穴上按了按。 顾雅闭眼轻舒出一口气,明显感觉好很多了,称赞道:“闻医生真是医术高明,以后一定也是个好医生。” 闻羽笑笑。 有孩子之后围绕着他的也不全是好事。 也有许多让他和他周围人头疼的事,因此他会些舒缓头疼的方法。 “夫人,”管家拿着手机进来,“小薛总刚刚打电话来,说让我们送套衣服去ce。” ce是b市最大的连锁酒店。 “哦?他这是在外头鬼混得乐不思蜀,不想回来了?” “……” 管家没有接话,以他的经验来看,小薛总应该是被夫人赶了出去所以才不回来的。 顾雅刚跟医生吐槽完,虽然心情没那么不好了,但也不太想就这么顺了薛殊的意。 她先谢过小医生继续按摩的好意。 闻羽收回手:“那今天的问诊就到这里了,夫人身体调养地不错,没有旧病复发和并发病的迹象,具体的报告七天内我会发到您邮箱里。” “我先走了。” 顾雅站起身:“闻医生,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您。” 闻羽走到大门口,管家跟着送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闻羽瞥见里面装的男士衣物,了然:顾女士刀子嘴豆腐心呐。 他正准备离开,管家叫住了他:“闻医生。” 闻羽回头。 管家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医生,老板不许我们去给小薛总送衣服,但是……” 闻羽听出了他的意思,理解地笑笑,“不介意的话,交给我吧,我回去的路上正好经过ce那边。” “那真是太谢谢了,”管家露出感激的笑容。 “不用客气。” 第6章 重逢 “晓意乖,再等一会爸爸就会回去了。” “你先吃饭,昂。” “嗯,拜拜,一会儿见。” 挂掉电话,闻羽走到ce前台:“你好,我是闻羽,找薛殊先生。” 第8章 他一手拎着装衣服的袋子,一手给木师兄消息感谢他帮忙照顾闻晓意。 没有注意到两位前台不自然地对视了一眼。 一人微笑:“不好意思,先生,我们酒店并没有入住一位叫薛殊的先生。” “?”闻羽翻出薛家管家的绿信,“稍等一下。”和管家聊了几句,确定对方跟酒店打过了招呼。 那就奇怪了……闻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位前台。 虽然都戴着口罩,眼睛也以微笑的角度弯起,但这两人眨眼的频率明显偏高,并且在和他对视时,眼角的肌肉有不自然的抽动,似乎是有意控制住了逃避眼神接触的动作。 都是心虚的表现。 这并不是闻羽能独自解决的问题,他想了想,拨通了管家的电话,同时非常不经意地点到了免提键。 “薛管家?” 前台眼睛的弧度一僵,交握在身前的手捏紧。 “闻医生,怎么了?”电话那头传出稳重的声音。 “前台说……” “先生,”前台不好意思地打断闻羽,“我们刚刚只是……不能确定您是否认识这位薛先生,出于谨慎,才不方便透露的。” 他脸上十足的歉意,让人对他的话十分信服。 “没事的,也许只是消息还没有传到你们这边,”闻羽表示理解,笑容比他还要标准,“我是薛家的医生,来给薛总看身体。如果实在不能确定的话,你们可以打电话问问经理。” 前台对视了一眼,这次闻羽看清了他们眼神之间流动的信息。 是事情败露之后该怎么办的茫然。 一个人走到旁边拨通了电话,低声询问起来。 拨号按的键有点多,不像酒店内线电话,不知拨去了谁的手机上。 闻羽收回目光,看破不说破,已经给薛管家提了醒,薛殊那边会有人联系,他也帮不上更多的忙了。 而且只是送个衣服而已,闻羽不想多生事端。 叮——他低头。 薛管家发来消息:小薛总没有接电话,烦请闻医生帮忙去房间里看一看。 “……”怕什么来什么。 “先生,”前台来到他面前,鞠躬道歉,“已经核对好了,据说您是来送衣服的?可以将衣服寄存在我们这里,我们会通知薛总来拿。” 虽然不愿意再多事,但是既然被薛管家拜托了,闻羽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闻羽没把衣服给他:“还要看病的,我需要见到人,唔,你们核对的消息里应该有说我是医生吧?” “……有的,先生,薛总在顶楼的2101,这是房卡,需要带路吗?” “不用,谢谢。”闻羽朝电梯走去。 背后有拨号的动静。 —— 21楼。 门开,一个人正站在电梯前,帽子墨镜口罩一应俱全,全身都遮得严严实实,神秘非常。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香水味钻进闻羽的鼻腔,电梯缝里漏出一缕风,从那人帽子下吹出几缕蓝色头发,正好被闻羽看在眼里。 他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电梯带着人下行,闻羽低头给薛管家发了一条消息。 一抬头,正是2101的门口。 好巧,省去了找的时间。 与此同时,薛管家也发来消息:小薛总接了电话,一切正常。 心神一松,闻羽呼出一口气,现在就剩下他手上的东西了。 一心想赶快解决事情回家,闻羽按门铃的动作频繁又急切。 无人应答。 又按了几次门铃,始终无人应答,闻羽皱着眉头点开录音,刷开房门。 缓缓推开门,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以及一片死寂。 他第一反应是开灯。 手往边墙上摸的时候,一个黑影从黑暗里向他扑过来。 门被狠狠关上,发出巨响。 两只大手分别钳住了闻羽的手腕和肩膀,用警察压制罪犯的姿势把他摁在了房门上。 “唔哼。”闻羽脸颊贴着冰冷的门,发出吃痛的闷哼。 手机掉在地上,被一脚踢开。 玻璃碎屑在地上溅射的声音传出来。 “……”闻羽瞪大了眼睛,心都在滴血。 男人狠狠压在他身后,咬牙切齿:“你闹够了没有?!” 滚烫的呼吸喷吐在耳边,像一团火燎在闻羽的耳朵上,把他的后颈烧得烫起来,浑身的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他惹不住侧了侧耳朵:“……薛先生,你冷静一下,我是闻医生,薛管家有给你发消息的。” 身后人手上的力度明显一顿。 闻羽从手上和皮肤上的触感能感受出来——身后人皮肤的温度很高,状态非常不正常。 这种情况不会是——他懊恼地在心里叹了一声,还是不够谨慎。 忽然,下巴被人粗暴地捏住,然后头被迫向后转了90°。 “嘶——”这一下扭得不轻,闻羽脖子青筋爆起来痛起来,倒抽一口凉气,人差点抽过去。 在黑暗里的人看清他的侧脸,睁大眼,有点不敢相信。 “可以确认了吗?薛总。”因为姿势,闻羽口齿有点含糊。 身后男人突兀地松开手,向后倒退几步。 没了桎梏,闻羽歪歪酸痛的脖子,手撑在门板上想要转过身。 滚烫的躯体贴上他的后背,骨节分明的手指精准压进他的十指间,带动他的手往上滑。 这个动作令闻羽被迫舒展开全身,贴住门板,而薛殊叠在他身后,两人嵌地严丝合缝——就像薛殊用身体把他锁起来了似的。 闻羽疑惑。 薛殊脸贴在他颊边蹭了蹭,低声:“原来是梦啊……” 语气里带着恍然间理解了什么的飘忽感。 “……”闻羽微笑,“不是梦,薛总,我是替林桂响老师给顾夫人看病的实习医生,顺路来给你送衣服的,你可以看看管家发的消息。” 最后一句为了强调语气加重。 “唔,我知道,你是要当医生的,所以我经常梦见……”男人的薄唇咬住了他的侧脸,含糊地说着闻羽听不懂的话,“这次是这样的剧情啊。” “可以放开我吗?先生。”闻羽感觉脸上一块肉被湿热的口腔含住搓弄,不适地偏过头。 “好。”薛殊略微拉开了点距离,后面那句闻羽没有听清:这样是不太方便。 以为他终于听进去了,闻羽松了口气,转过身来。 又被紧紧地抱住,再次嵌回门板上。 “……?”到底能不能让他离开这破门了! 心中的火顶上来,闻羽已经快维持不住自己的涵养。 “我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你了,”薛殊的头埋在他的脖颈里,低沉的声音微微颤抖,“为什么……我还以为……我放下了。” “原来……没有啊。” 闻羽:?这是把他当谁了? 顾雅女士不是说小薛总没谈过恋爱? 难道薛殊在母亲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个大情伤,然后封心锁爱了? 闻羽有点纠结,不知道下次见到顾夫人的时候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对方。 他想地出神,没有注意到薛殊的手在珍惜地拂过他的脸侧后,往下伸去。 腰侧衣服突然被掀开。 “啊!” 薛殊一把捞住他软下的身体。 闻羽震惊地瞪大眼,薛总不会以为这是和情人的春梦吧。 他想出声唤醒对方。 薛殊未卜先知一般,含住他的嘴重重吮吸。 “唔嗯。” 一条舌头滑到闻羽的齿间,在他禁闭的牙齿外撬动。 闻羽忙闭紧了嘴。 技巧不够,心机来凑。 意识到无法轻易撬开这层阻碍后,薛殊换了个法子。 他开始撕咬闻羽的嘴皮。 被细微的痛感惊到,闻羽微微张嘴,然后预谋已久的长舌立时探入里侧,两人的舌头如薛殊的愿纠缠起来。 手脚被压制地无法动弹,身体在没有规律的乱点下失去力气。 触电的感觉从各处窜入神经,意识渐渐被快|感占据。 闻羽慢慢只能软在薛殊的怀里,扬起头接受强吻。 一只手贴着身体的线条滑上,捧在烫起来的侧脸边,带点粗糙的大拇指指腹按上泛红迷离的眼角。 固定着情动的闻羽低下头与他缠绵。 …… …… …… 不—— 闻羽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不能坐以待草。 他努力冷静下来,脑子试图转动,随后羊入虎口一般抱住了薛殊。 薛殊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是更加猛烈的攻势。 闻羽一边承受着乱七八糟的吻,一边从他脊背上摸过去,找到一个穴位,狠狠按下去。 液体打湿布料。 薛殊……薛殊震惊地瞪大眼:在这个梦里,他不只是被下药、和母亲的医生苟合,他还是个早些的阳伟!!! 第9章 还没正式开始就歇了的阳!伟! 这么真实的触感,这么刺|激的剧情,他居然!是个……阳!痿! 为什么!明明是凭本事梦到的!为什么不能让他做到最后! 体内药的作用搭配上沉重的打击让薛殊恍惚着松了一点禁锢的力度,退开一步。 闻羽落地,抓紧机会推开他,转身握住了门把手。 薛殊反应迅速,立刻伸手箍住了人,带离玄关。 阳伟就阳伟吧,阳伟也不能放跑了这人! 闻羽试图用肘击打开禁锢,被薛殊拉着手肘扭到身后。 两人摔在地上。 双手都被压在两人之间,完全用不上力气,闻羽喘着气停下动作。 薛殊手箍住闻羽的脖子和胸口,声音委屈:“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不要我……” “……”再好的修养也拦不住闻羽翻了个白眼。 又是被抛弃的情伤,又是春梦的潋滟,现在不知道又是什么剧情,看不出来薛总居然是个和他儿子一样的戏精。 真的够了! 闻羽又挣扎了两下,完全挣脱不开。 “薛先生!!!”他的声音带上了愠怒,但因为情动,不免有些诱人的喘气声,“薛殊!!” 箍住他的手更紧了,薛殊沉浸在自己的剧本里:“你不要撒娇,我知道我不中用,但是……但是我不会放你离开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幸福的,我可以为了你……再去学一些东西……” 闻羽呼出一口气,准备换个策略。 他努力温和下声线:“薛先…薛殊,你放开我好吗,我……我想和你聊聊。” 背后的人呓语两声,药效的起伏和不应期的无力让他意识渐渐沉重下去。 闻羽等了一会,听见男人安稳的鼾声。 他睡着了。 他!睡!着!了! “……???” 闻羽挣扎了几下,只换来了更加收紧的手臂。 完蛋了。 他想起还在家里等他回去的孩子。 手机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小田小田。” “叮——主人。”手机ai从房间的黑暗中传来。 “打开绿信,给闻晓意发消息,爸爸有事,暂时不能回去,让他早点睡。” “消息发送成功,收到一条回复。” “……念。” “闻晓意说,知道了,爸爸晚安。” ai的声音古井无波,但闻羽完全能想象出晓意打出这几个字时的失落。 他心疼地直皱眉。 然后愤怒地掐了一把,把梦中醒来的东西掐地软下去。 “嗯——”男人在梦里不舒服地低语一声。 没有醒,而且手臂收地更紧。 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不松是吧? 闻羽折腾了一通,把自己折腾地累得不行,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没有听见薛殊带着哭腔的梦话。 “求你……看看我……” “闻羽……” “我不是……大变态……” 【作者有话说】 那个穴位我编的 第7章 开始 “两个小娃娃呀,正在打电话呀,喂,喂,喂,你在哪里呀——” 清脆稚嫩的童声把薛殊从睡梦中唤醒,他迷迷瞪瞪地从地毯上爬起来,循着声音找了半天,在沙发底下摸出一个屏幕碎了大半的手机。 他迷糊地想:奇怪,这看着也不像他的手机啊? “哎,哎,哎,我在幼儿园——” 童声的尖利直击脑膜。 薛殊睡了一晚的地板,浑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脑袋也不太清醒。 反正也没人在看,他干脆往沙发上一个大字躺,按下接通。 “谁?” 对面的人一时沉默,等了一会,有几分熟悉的童声响起:“你是谁?” “……”谁打错电话了? 薛殊皱眉,准备看一下手机备注——大概又是顾雅女士羡慕并用于敦促他的哪户人家。 身侧晨光消弭,轻轻的风带着淡淡的清香掠过鼻子,沙发外侧被手压下去一个圆窝。 薛殊的身体顺着凹陷的弧度滑动一厘,碰上另一个人的肌肤。 素白修长的两指跨越过他的视线,捏着手机从他手中抽离,动作间不小心触碰到他侧脸时,冰冷的触感激起一阵颤、栗。 薛殊猛地瞪大了双眼,困顿顷刻消失,他僵硬地侧过头。 漂亮的侧颜背着光,白皙的面目带着清晨独有的柔和。 他拿手机的手在沙发里侧,因此侧脸的主人正一只手臂撑在沙发外侧,另一只手捏着手机—— 从很靠近他的距离里离去。 几块碎屑落在赤、裸坚硬的胸膛上,漂亮的桃花眼垂下看了一瞬,撑在外侧的手抬起,在主人站直之前在他的胸口皮肤上掸了两下。 轻地像羽毛样的细吻。 薛殊身边的空气静止了。 顺手清理完脏东西,闻羽站直,没注意到薛总凝住的表情,走到一旁接电话。 “怎么醒了?”他看了一眼窗外黯淡的晨光,时间还不到六点。 “爸爸,你在哪呀?”小孩的声音低落萎靡。 这不是闻羽第一次夜不归宿,却是他第一次不明缘由地临时通知小孩,且没有委托朋友帮忙照看。 闻晓意估计不想打扰他又怕他出事,所以掐着闻羽一般会起床的点打电话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地一晚上没有睡——独自一人。 闻羽心脏绷起来,一抽一抽的,痛地要命。 “砰——”身后有大型物品掉到地上的声音。 “爸爸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到家,你好好呆着,乖。” 闻羽挂掉电话,看向神情恍惚的罪魁祸首。 沙发上的毯子被扯着落到他身上,把遛了许久的果体遮住。 但毕竟是只适配单人沙发的毛毯,于是人高马大的薛总露出了宽阔的肩膀和肌肉分明的小腿。 像在欲拒还迎地勾、引他。 “……” 大可不必。 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闻羽很努力的把脑子里那个戏精又……奔放的形象赶出去,试图让那个常出现在新闻报道里的正经形象回来。 再次睁开眼,男人靠坐在沙发边,单腿支起,神情平淡又镇静,眼底暗淡深邃——又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冷漠总裁。 两人视线相对,薛殊眼底的黑颤了一下,喉结微动。 闻羽没有注意到,但也无意去注意,本身被困在这里一晚上就是无妄之灾,他能努力做到不迁怒对方已经是很大度了。 桃花眼垂下,冷淡道:“薛总,昨晚的事就那样吧,估计你也不怎么记得了,其中的事件经过会有薛管家告知。” 顿了顿,他一点头,客气又疏离地介绍了下自己,“我是临时给顾夫人看病的实习医生,还有事,先走了。” 薛殊瞳孔一缩,很不幸,昨晚的梦……不,不是梦,他全记得。 还来不及消化,闻羽从他身边越过,情急之下,他一把拽住了闻羽的裤腿。 手感湿冷,他愣了一下。 呆滞的视线上移,深色的裤子从臀、部湿到了裤腿。 “我刚刚借用了一下浴室,”注意到他的目光,闻羽解释道,“洗掉了一些东西,希望你不会介意。” “……”薛殊咽了口口水,观察了一下闻羽平静的表情,抱着一丝侥幸小心地问,“是……什么?” “jing、ye。” 闻羽语气平常地回着,捡起自己的外套,一回头,男人的造型没有凹住,膝盖滑开,深棕色毯子下鼓起一个大包。 那双眼睛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什么,本就深邃的眼神更加暗沉,像一只饿了一晚上的野兽垂涎着猎物。 闻羽手指一蜷,想掐点什么。 下、体莫名凉凉,薛殊沉沉的眼里恢复清明。 那种突然被野兽盯住的感觉又不见了,闻羽也没在意。 他以为薛总是在警告他,他又不会散播昨晚的事,薛总不会拿他怎么样的,而且他不认为二人还有更多交集的可能。 闻羽低头看一眼手表: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他往房门口走去。 “等等,”薛殊如梦初醒,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你要走吗?我送你吧。” 他刚刚心神不宁,只听见闻羽似乎说了什么一小时之类的,对方应该是在赶时间。 “就当是为昨晚的事情赔罪。” “不……” 闻羽拒绝的话还没出口,薛殊已经拎着他昨晚送来的衣服冲进了浴室。 “……” 闻羽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薛殊扔了一地的衣服。 好意心领了,但那个……大概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闻羽将衣服叠好搁到沙发上,就当是谢谢薛殊的一番心意了。 一角粉红在棕色沙发下露出。 第10章 闻羽弯腰捡起来:是两张几乎崭新的钞票。 谁在总统套房丢了现金? 这年头还有人带现金吗? 视线落到名贵的西装上……怎么想都不会是薛总的东西吧? 他随手揣好,准备一会交给前台。 浴室门被猛地拉开,发出巨响。 这么快? 闻羽回头,男人一身偏休闲的常服,头发随手薅了两下,搞出了一个不羁随意的造型,显得年轻许多。 不过闻羽的关注点不在男人不经意间开屏的造型上,他撇了一眼薛殊的身、下——已经不鼓了。 有点好奇。 总不能是在两分钟内打了一炮吧? 薛殊快走两步,清浅柔和的香味涌入闻羽的鼻腔,他从很凑近闻羽的地方越过去拿起衣服,珍惜地叠好放进袋子里。 仿佛里面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闻羽身形一顿,侧身一步走开,留出正常的社交距离,没注意到暗暗观察着他的薛殊松了口气。 薛殊站起身,眼神自信不少,薄唇微勾:“走吧,闻医生。” 闻羽眼神一闪。 “叫我闻羽就好。” —— 两人一起来到酒店一楼的大厅。 “我去打个电话。”薛殊走到一边。 闻羽点点头,走向前台。 昨晚的两个接待人员被换掉了,现在的两人工作态度自然许多。 男接待温和地问:“先生,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我在2101捡到了两百块钱现金,”闻羽将那两张票子递给他,“应该是之前的客人不小心丢的。” 前台并没有因为总统套房里出现两百块钱感到任何的惊讶,维持着温和礼貌的微笑向闻羽道谢:“非常感谢您,先生,我们会联系的,您看您需要留个联系方式方便我们找到失主以后通知您吗?” “不必了。”ce毕竟是个大酒店,虽然有点意外,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闻羽处理好这件事,回身。 薛殊刚好打完电话走过来,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他身上。 “走吧。”走近的男人略微垂眼望进闻羽的桃花眼里,浅浅的微笑冲散了那股莫名的压迫感。 “……” 闻羽跟着他往外走去,心里疑惑:是昨天晚上薛总的形象太过离谱吗?他总有一种这人对他图谋不轨的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 ====== “到了,里面不能开进去,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低调奢华的豪车停在居民楼外,漂亮柔美的青年从副座下来。 若有似无的打量从各个角落飘过来又移开。 “谢谢薛总。”闻羽道过谢之后就往里走,身后的男人叫住他。 “闻羽。” 闻羽侧过身,对上一双有点颤抖的眼睛。 低沉磁性的声音很干,握着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你……记得我吗?” “当然,”闻羽有点没明白他在问什么,一股脑把知道的都抛了出去,“薛总是虹枫的总裁,lh大学奖学金的资助人之一,也是……顾雅女士的儿子。” 他说完,见薛殊依然绷着一张脸,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那我先走了,谢谢薛总。” “不——”客气。 青年的转身利落,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个音节,人已经远得听不见他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了。 当真是毫不流连。 车里的空气安静下来。 薛殊握着方向盘的手滑落,深深地呼出了好大一口气。 不记得也好,只要没有厌恶和疏离,就是…… 最好的开始。 ====== 闻羽打开家外三层大门,翻版缩小的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进门的他。 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灿烂的笑容,闻羽蹲下,刚好接住飞扑而来的小孩。 “爸爸!”柔嫩的小脸在闻羽脸上蹭个不停,“我好想你呀。” “爸爸也很想你。” 闻羽在闻晓意的胖脸上亲了一口,抱起他走进温馨的小家。 铺着蓝色碎花的餐桌上,木师兄特制的儿童餐只动了两口。 闻羽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向僵在他怀里的闻晓意:“没有好好吃饭?” “唔……”闻晓意眼珠子一转,搂住爸爸的脖子,埋下脸撒娇,“爸爸我好想你呀。” “……少来,这话你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 “可是我对爸爸的想念有辣么多,”小孩小小的臂膀在空气里圈出包围住自己的全世界,“一次根本就说不完嘛。” “油嘴滑舌。” 闻羽禁不住地笑,把戏精小孩放到儿童椅上,亲昵地捏着他的鼻子晃晃。 “困不困?” “困了。” 小孩仿佛被他三个字点到了什么开关,精气神刷地从体内抽离,萎靡地趴到了桌上。 果然是一晚没睡吗?闻羽心疼地皱皱眉。 “先吃点东西,然后再睡。”手在他背上拍拍,闻羽轻声,“晓意?” “唔,”闻晓意迷糊着眼嘟囔,“爸爸今天没有工作吗?” “没有,爸爸的一整天都是晓意的。” “那我要去……” 闻羽弯腰凑近,小孩的心神完全放松,已经沉沉睡去,连今天想要爸爸陪他做什么都没说完。 闻羽无奈笑了一声。 把孩子抱起放到唯一的卧室里,给他整理好盖上被子。 在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晚安。” 闻晓意睡梦里回了他两个糯叽叽的字:“晚安。” ====== “铃铃铃。” 闻羽走出卧室关上门,拿出掉渣的手机。 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是我,薛殊。” “薛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有样东西想给你。” 不等闻羽拒绝,薛殊迅速道:“昨晚真的很抱歉,我弄坏了你的手机,这是赔礼。” 闻羽话噎住,薛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拒绝等于就是在说不原谅。 “……那你来吧,我在三号楼的302。” 电话里的呼吸有一刻的凝滞,闻羽再次听见男人那种似乎是紧张到发干的声音。 “好。” 【作者有话说】 儿歌《打电话》 两个小娃娃啊,正在打电话啊。 喂!喂!喂!你在哪里呀? 哎!哎!唉!我在幼儿园。 两个小娃娃啊,正在打电话啊。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呀? 哎!哎!哎!我在学唱歌呀。 第8章 蓝发 “咚、咚、咚。” 敲门的动作缓慢郑重。 “来了。”模糊的声音传出来。 薛殊听着里面层层门锁被打开的动静,心里评价:安全意识很足,非常好。 门开到了最外层的铁栏门,房间里的景象不可避免地映入薛殊的眼里:有些狭窄,但空间利用地很好,整齐干净,从门口看进去有个沙发,边上许多书架和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些东西。 很温馨也很可爱的居所。 心里一动,薛殊移开目光。 闻羽换下了那身外出问诊的正装,一身蓝色卫衣搭配宽松的深蓝色阔腿裤,腰间系着一条粉红的围裙。 二十多岁的青年本就青春靓丽。 他弯眼一笑,明媚的笑容让光线不太明亮的楼道都亮了起来。 薛殊眼神闪烁,喉结微动。 “薛总?”闻羽连唤两声,把莫名发起呆的人叫回神。 男人眼一眨,举起一个手机盒子,把包装拆开送到他面前。 和闻羽被踢坏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新手机躺在里面。 “……” 那个手机是几年前出的新款,当时想着多用几年就买了个最好的,后来也一直没换,手机变成旧款价格略有下降。 这个赔礼既不算贵也不算便宜,刚刚好让闻羽能够放心地收下。 “多谢薛总,这下昨晚的事咱们也就翻篇了,不必再挂心了。”看到这个礼物,闻羽也是松了一口气,没防备地伸手去拿。 却被躲开了。 “我帮你转数据吧。”薛殊微微勾唇,努力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毕竟是赔礼,就这么简单地给你我心里还是觉得有所亏欠。” “额,好。”闻羽伸出的手挠了挠脑袋,转身进屋拿手机,“薛总要不要进来坐坐?” 大门大喇喇地敞开,像是最热情的欢迎。 “……”薛殊呼吸一滞,差点就没忍住答应了。 过了好一会,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克制:“不了,我一会就走。” 小年轻有点安全意识,但不多。 幸好有他在。 薛殊的视线在闻羽家周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扫视了一圈。 第11章 堂堂大总裁,莫名活成了犬系安全员。 这不能怪闻羽,他一点都不知道某人的自知之明和恬不知耻,既然薛总不进屋,那他当然也只好敞着大门把人当看门的用。 薛殊拿到渣渣手机,迅速换过手机卡,再连上数据线,让里面的数据转移,搞得跟早就演练过好几回似的。 但手机数据转移的速度并不被他的动作影响,慢慢悠悠地往前。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在门口,看着进度条一点点上涨。 “……”这莫名沉重的气氛? 闻羽歪头,看向表情严肃的薛殊:“薛总吃过早饭了吗?” 刚一说完,闻羽就想起来:他们刚刚基本都在一块。 那应该是没有的。 闻羽想着,没有发现薛殊扩大的瞳孔和眼里出现的挣、扎。 他进屋拿了几块面包和一瓶牛奶,用袋子装好拎出来递给薛殊:“谢谢你的帮忙,请别嫌弃。” 薛殊没有推辞,淡定无波地接过食物,在低头的一瞬间眼里露出微不可察的失望。 “……” 这一瞬间,闻羽觉得对方的心思仿佛转过了山路十八弯。 他皱眉想了想,自己今天是不是因为睡眠不足脑子有点问题,怎么好像在薛总身上看到了,一股希望自己邀请他进门的期待,以及发现自己没有发出邀请的失落,还有因为没有收到邀请所以不用纠结的松了口气。 闻羽轻轻晃了晃脑子,有点刺痛,果然是睡少了吧。 数据转移完的那一刻,门前的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接着礼貌地对视了一眼。 闻羽:结束了! 薛殊:结束了…… 薛殊低头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手指飞快在新手机上点了几下,然后才把手机递给闻羽。 “?”闻羽拿到手机翻了一会,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变化,抬头见薛总疑惑的无辜表情。 “……” 大概是什么常规操作? 薛殊低着眼,轻声:“加个绿信?” “噢,好。” 闻羽看着列表里多出的大树:“葫芦庙的祈福树?” 薛殊愣了一下:“是,你经常去?” “嗯,那边风景很不错,我经常会去那边散心,听说许愿也很灵。”闻羽想起那个求“晓意”的男人,不知道那人所求有没有实现,后来去也没再见过他了。 “……嗯,应该吧。”薛殊眼睛微垂,看向笑得客气的闻羽。 在那张笑脸变得疑惑之前,他挪开目光,声音低沉,“我该走了。” “好的,薛总再见。” 薛殊看着青年的笑脸再次被层层锁上,心脏仿佛被扯着和青年一起离开。 他在寂静下来的楼道里深呼吸一口气,把那股酸涩的情绪压下去。 就算曾经一次又一次地错过又怎么样,他们既然能再次相遇,那就是上天赐下的缘分。 未来还长,都还来得及。 薛殊回到车上,把一大一小两只粉色小猪抱枕的头像设成置顶,想了想,编辑了一句“你好。” 手悬了半天才发出去。 然后放到一边呼出一口气,第一次知道自己还会有打个招呼也紧张地不行的一天。 呆望着前方缓了一会,将之前换下的衣服拿出来翻了翻内兜。 “……!!!” 他的定情信物呢?!!! ====== “爸爸?”闻羽的晓意从卧室里探出头。 “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吗?”闻羽把门关好,走过去揉了揉小孩的头。 “唔,我肚子好饿啊……好困。”闻晓意打了个哈欠,抓着闻羽的手仰起头闭眼蹭蹭,“亲爱的父亲大人,赐予我朝气吧!” 随后他睁开闪闪发光的桃花眼,再次精神百倍起来。 闻羽被他逗地笑起来,把两只手都放在他脑袋上搓起来,“这又是哪个剧里的台词?” “唔唔,错了错了,父亲大人饶命,我招我招……”闻晓意被他手带的晃来晃去,连声求饶,“是梁二弟看的《召唤物语》里面主角的大招。” “他……你……”算了。 闻羽放开他:“去坐好,早饭一会就好了。” “一会吃完饭和爸爸测试一下手机和手表的连接能不能正常使用。” “爸爸换新手机啦。”闻晓意跑到自己专属座椅边,爬上去坐好,“所以刚刚那个叔叔是来送手机的?” 那种帮忙跑腿的……外卖叔叔? “……是吧。”感觉也差不多。 闻羽没再多说什么,看了看厨房煮的粥,“还有一会儿就好喽。” “好噢。” ====== ce酒店大厅。 神色严峻的男人大步迈进来。 前台迎上去:“薛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薛殊脚步一顿,眉眼低沉:“2101开始清洁了吗?” “还、还没有。”前台被他暗沉的眼神惊住,心生恐惧,语气有点紧张。 薛殊一点头,“房卡给我,我有东西忘在里面了。” “好的好的,先生,您请。” 送走那一尊大神,前台呼出一口气,同事在他背后低声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说是忘了什么东西。” 同事摸出两张钞票:“不会是这个吧?刚刚联系过了之前入住过的几位客人的秘书,都说不是。” 其实有两位的说辞是不记得了,这两百随便他们处置就好,但失物就是失物,找不到主人只能就那么放着,怎么可能随意处置? 已经有随意做过决定的人付出了代价,现在整个酒店都规矩地不行,生怕再被连坐。 前台想了一下:“不可能吧,这不是和薛总一起的客人拿来的吗?” 如果是薛总的东西,那位客人直接给薛总不就好了? “也是,”同事把钞票收好,“只能先放着了。” “没事啦,放那儿也不会怎么样,咱们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好,别再像之前那两人一样拎不清。” 昨晚薛总订房的时候,那两人就给那位递了信,之后惹出这么大的事。 薛家的管家亲自到总裁家里讨说法,ce总裁小儿子在自家酒店肆意妄为的事情已经在职工群里传开了,老总大发雷霆,把两个被儿子收买的人直接辞退了,有背锅的成分也有咎由自取。 并且这件事还严禁外传。 现在就看受害人薛总的态度了。 他如果执意要将事情闹大,ce的形象可会一落千丈,这个靠与富人交易立业的酒店也就差不多完了。 他们这些打工的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么大的产业总有人接手,但闯祸的小少爷那一家可就不好过了。 不过薛总和老总好像挺熟的,最后估计又是不了了之吧,都是一个圈子的,不好闹得太难看。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唏嘘。 ====== 薛殊把ce的总统套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两百块钱。 他坐在一片狼藉里复盘了一下昨晚的事情经过。 口感和手感都很不错,一别四年,那人身上长了些肉,看得出来把自己养得很好。 薛殊喉结一动,咽了口口水。 “……”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薛殊砰砰敲敲脑袋。 把满脑子各式各样的桃花眼暂时安放在回忆的一角之后…… 那个给他下药的蓝毛! 薛殊睁开凛冽的眼睛,眼底蕴育风暴。 ====== 闻家父子两个商量了一阵,决定窝在家里看会电视。 闻羽整理了一下,拉上窗帘关上灯,坐在沙发上搂住闻晓意,闻晓意往后靠在闻羽怀里,自己搂着两只毛茸茸的亲子小猪。 两人看着投屏在沙发对面墙上的沙雕动画片。 一只大灰狼从上往下掀开被子、床单、床板、地板、水泥,就为了找一只嗡嗡叫的小虫子。 大狼表情凶恶地龇着牙,毛全都竖起来炸成了狼球,仰天一声长嚎。 被虫子声烦地无可奈何,大狼一个猛子扎进地里,开始刨地基。 “它好笨啊,”闻晓意嘟嘴嘲笑,“都不知道转头看看,小虫子就藏在它脖子上的毛里嘛,大笨狼。” 闻羽抬手掐着嘟嘟嘴捏捏,“这就叫……” “当局者迷!” 二人异口同声道,然后同时笑起来。 闻羽低头和小孩的脸凑一块贴贴:“晓意是世上最聪明的小孩。” “当然,我和大笨狼完全不一样!” 铃铃铃—— “我接个电话。” “嗯。”闻晓意小脑袋一甩,拿出遥控器把声音调小。 闻羽在他脑袋上赞扬地拍拍,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张学长?” 是lh医学院的直系学长,现在任职云康药业的研发岗,b市著名的一家药企。 “学弟,恭喜你,很快咱们就是同事了。”张师兄的声音带着笑意。 第12章 闻羽眼睛一亮,“我进面试啦!” “是啊,我刚刚去打听到的,我还给你催了催短信,再过一会你就能收到面试通知啦。” “谢谢学长!我之后请你吃饭!” “哈哈,那我得宰顿大的,要和这一届最出色的学生共事,我心理压力可大了,没点安慰怎么行?” 闻羽知道学长是在开玩笑让他不必那么挂心恩情,笑着应着。 这本是学长向内推荐给他增加的名额,否则就他休学一年这一点,就很难通过云康的简历筛选。 这么大的恩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闻羽挂掉电话,搂住小晓意狠狠亲了两口。 晓意被亲的一懵。 正好这一集放到最后,大狼气喘吁吁地瘫倒在一片废墟里,伤心地拉着脸,什么都没找到房子还塌了。 小虫子从它脖子毛里冒出来,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施施然飞走了。 动画结束。 闻晓意手指一滑,点进了推送的一个直播。 光晃了一下闻羽的眼,他抬头。 墙上的人一头灿烂的浅蓝色短发。 第9章 直播 直播里的人很漂亮,大眼圆脸,配上明亮的浅蓝发色和大大的笑容,是个很阳光明艳的人。 闻羽抬头看一眼标题:来和了了谈谈心。 这是个叫了了的明星——应该是化名。 底下两条弹幕刚好蹦出来。 [就杠]:为什么不回应前几天的性丑闻? [就杠]:不是回应的话,热搜凭什么上直播倾述,问心无愧? “哇!!!” 了了忽然凑近屏幕,双手比在脸边开了个花,然后呵呵呵地笑起来,“有没有被我吓到啊?” 有。 闻羽搂住被吓个激灵的小孩,扫了一眼陡然加速滚动的弹幕。 “好帅”“调皮”“可爱”之类的词满屏。 把那两条弹幕刷上去了。 闻羽皱了皱眉,目光不由地带上了一点审视,看向屏幕里的人。 笑容很大,细看却发现他嘴角的弧度几乎没有过变化,眼里也不是真心笑起来会有的坦然和欢乐,反而那双大眼微微眯起,给闻羽一种—— 自得又蔑视的俯窥感。 说句不好听的,这个人恐怕经常利用自身的某些特性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而且脾气不会很好。 当然了,闻羽也不是专业的心理学专家,这些只是他的感觉而已。 屏幕里的人如何,其实与他的关系不大。 闻羽拍了拍缩进怀里的小孩,低声把他哄了出来。 直播无人管,继续放了下去。 屏幕里的主持人竖起一根手指眨眨眼,说:“所以咱们的了了背景真的很神秘呢,前几天和圈里朋友聚会,听说玩得都很上档次,那这一次有没有遇到什么……” 他手指搭在眼皮上,挡着半个眼睛,俏皮地抛出一个媚眼,“倾心的人物?” “啊呀,”了了捧着自己的脸,硬把皮骨匀称的脸挤出肉波挂在手外,嘟起嘴,口齿不清,“肘么肿么问啦,我会害羞的。” “倒是有一个,”了了脸埋手,“他超帅的……” 主持人起哄,让他聊聊,了了就在他一点点“逼问”下红着脸嘟嘟囔囔。 闻晓意从闻羽怀里抬起头,看着屏幕里装可爱幼态的男生,慢慢睁大眼。 回头,一、大一小两双桃花眼对视,大的那个眼里逐渐流露出克制不住的笑意。 闻晓意急了,他往上一扑,把闻羽的眼遮住,“爸爸不许笑!” “你以后不准再嘟我的脸,我才不要变成这样。” “哈哈哈,好,好好,不嘟了,快下来,啊——” 闻羽把闻晓意从头上扒下来,揉了揉被踹了一脚的胸口,在闻晓意小屁、股蛋上一拍:“不准踢人。” “喔,对不起对不起。”闻晓意鼓鼓嘴,低头在爸爸胸口呼呼,“不痛不痛。” 闻羽揉揉他头。 小鬼慢慢长大,一个不注意破坏力就大到他控制不住了,还好小孩还算懂事,不怎么叛逆,不然破坏力肯定得指数上升。 闻羽心里叹息。 了了谈着那次聚会上的细节,包括室内的一些装潢和食物用品,明里暗里都在展示着奢华高档,许多都是闻羽闻所未闻的东西。 再次暗合了闻羽之前的观察。 还有那个很帅很苏、还对他表露出一点意思的男人。 能看出他很喜欢……不,很满意那个男人。 在大众面前讨论优质追求者向来是展现魅力的手段之一。 虽然这个说法用在这里不太准确,但闻羽想,那个男人可能并不怎么待见这位明星。 叮—— 闻羽掏出手机看一眼,不是他的。 直播间里的人一顿,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喔,我看下消息。” 然后半个头侧出屏幕。 过一会。 “啊!”了了尖叫一声扔掉手机,捂住脸害羞地晃,“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那个帅哥发消息让我打电话给他欸,他不会在看我直播吧,讨厌啦。” 了了分开手指露出大眼睛:“你们说我要不要打啊?好害羞噢。” 然后睁着大眼睛眨巴眨巴。 “我觉得他看起来很想打电话。”闻晓意亲昵地挂到爸爸的脖子上扭着。 “……”闻羽觉得自己的脖子承担了一些超出它能力的重量,忍不住用手托了托软软的小屁股,“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看起来?”小孩就是有些时候敏锐地不可思议,父子两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闻晓意感觉到爸爸姿势的变动,顺势滑坐到闻羽旁边,抱住了他的细腰。 闻羽松了口气,搂住他:“那让我们看看我们晓意的看起来看得准不准。” 了了拿手当镜框,凑近了看着屏幕里滚动的弹幕。 那些弹幕变化飞快,闻羽能看清的部分都是在狂吹了了的可爱和颜值。 “……”了了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然后有点难为情地扭起来,“那好吧,少数服从多数,我打啦。” “但是好害羞哦。” 然后一直扭着“推诿被劝”几次。 扭着…… 闻晓意欻地坐直,有点不可置信地扭头问闻羽。 “我刚刚、我刚刚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闻羽……闻羽昧着良心摇了摇头,咬牙:“我们、我们晓意才不是这样的,我们晓意扭起来自然又可爱,一点都不做作,像、像一株迎风摇曳的小粉花,超可爱的。” 闻晓意苦起脸,眼里开始出现泪光。 闻羽赶紧转移话题:“晓意的直觉好准啊,大哥哥果然开始打电话了呢,咱们快听听大哥哥和朋友聊的什么。” 小孩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和一个鼻涕泡,注意力转移过去。 闻羽心有余悸地拿纸给他擦干净。 每一个阻止了小孩哭泣的父母都会有拯救了世界的庆幸感。 电话响了两声,了了还没开口,经过两重转播的失真声音传出:“为什么偷我钱!” 这一刻,不管是直播,还是闻家父子,都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闻羽给小孩擤鼻涕的纸都差点擦歪了。 了了脸一僵,勉强维持住了无害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呀?” “我的钱丢了,昨天晚上只有你偷溜进了我房间,还给我下药,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弹幕停了一瞬,然后……爆了。 闻羽完全看不清里面在说什么。 屏幕里了了的表情直接崩掉,豁然站起,愤怒的吼声在屏幕外响起。 乱七八糟的声音响了一阵,叮—— 直播被掐掉了。 闻家父子两个同款懵脸看着一片黑暗的墙。 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闻晓意拉拉爸爸的衣服:“爸爸。” “……怎么了?” “我对天发誓,”闻晓意聚齐四指并起的小胖手,“我以后绝不会偷拿别人的钱。” 小眉头皱起,小孩想了想,补充:“也绝不偷偷进别人房间和给人下药。” 他郑重地拉出闻羽手,把誓言拍上去:“否则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过!爸爸监督!” “……不用那么麻烦,”闻羽握住小手,揉开小孩故作老成的眉心,“你直接说你以后当个遵纪守法,有修养有品德的人就可以了。” 闻晓意歪歪头:“喔。” 两人对视一阵,笑起来。 “下午想去哪里玩?” “唔,要爸爸陪我打游戏。” “什么游戏?” “这个……” ====== 叮—— 闻羽拿起手机,是云康的面试通知,在三天后。 青年漂亮的脸上露出笑容,游戏键盘拿远,他把熟睡的小孩往怀里搂了搂,没忍住亲了亲。 第13章 然后抱起小孩放到沙发上,盖好被子。 去做晚饭。 客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薛总:闻羽,我丢了 薛总:两百块钱 接着是反复出现又消失的“对方输入中”。 闻羽从厨房走过来拿起手机手机时,只看到一条“你好!”和两条“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什么情况? 轻轻羽毛:怎么了薛总? 过了一会,闻羽以为他不会回了,放下手机。 手机一震,闻羽低头。 薛总:没事。 “?”莫名其妙呢这人。 闻羽没放在心上,回厨房做饭。 ====== 薛殊手垂下,眼皮低落。 手机上弹出一个又一个电话,他都没有理。 忽然,薛殊想起什么,打开大眼翻了翻,找到那个在m国互关的好友。 两人几年没怎么联系,但是互相都刷到过对方的帖子,知道两个人刚好都常驻在b市。 笔墨疏狂:秃头,在? 对方回得很快,估计是在日常摸鱼中。 学医让我头毛狂掉:? 嘶,薛殊抽了口气,记错了。 这人头毛掉了几年居然还没掉完,他记得前几年的帖子明明说:“马上就秃了,到时候朋友都要叫我秃毛了,那就改id叫‘还我一头秀发’算了。” 找人办事,薛殊明白该捧着对方的道理,他忙改口。 笔墨疏狂:不好意思,掉毛。 学医让我头毛狂掉:…… 学医让我头毛狂掉:说!!! 笔墨疏狂: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 薛殊把这两天的事简单描述了一下,隐去了一些不好过审的内容,尽力把事实还原。 发完之后,他向上翻翻,确定这108句话将一个“男人被下药和意外归来的白月光再次亲热,然后醒过来与白月光成为好友,接着又发现曾经与白月光的定情信物被偷走,怒而质问下药的人没有结果”的故事讲清楚了。 掉毛兄在他发消息的一开始还在时不时的赞叹“此瓜甚甜”,到中期已经没有了动静。 薛殊发完后好一会,他才冒出一句。 学医让我头毛狂掉:所以你想说什么? 笔墨疏狂:怎么样能不知不觉地让我的白月光再给我两百块钱。 笔墨疏狂:还不暴露我和他曾经见过的事情。 掉毛好一会没有动静。 薛殊皱眉,被老师抓了? 学医使我头毛狂掉:两百块钱是? 薛殊瞳孔一缩,翻了翻故事108,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他扼腕叹息。 笔墨疏狂:定情信物。 故事109了。 学医使我头毛狂掉:你……你不然在他朋友圈里卖货,标明只能现金交易。 薛殊想了想,好像可行? 笔墨疏狂:那我做什么生意呢? 学医使我头毛狂掉:去卖。 学医使我头毛狂掉:身。 学医使我头毛狂掉:对了,记得给我一个交易地址,给你送温暖。 学医使我头毛狂掉:笔芯。 薛殊皱眉,他想说他是认真的。 但是消息发出去之后再无回应。 “唉……”薛殊叹气。 他和掉毛的交情不够深,无法讲得太详细,所以对方没办法给他什么有用的建议也在意料之中。 手机绿信滑到花、花、公子。 薛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点下去。 他和顾维的交情又太深了,哪怕是几个句号,那人就能知道他干了什么糗事。 然后他母亲、父亲、所有二代就都知道了。 “……” 这两人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无副cp(剧情很多的那种) 第10章 接机 毕业季将至,四月的天气还留有一丝寒气,闻羽一身白绿相间的运动服简单又清新。 春日的花又开得恰到好处,与花坛边翘首以盼的青年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闻羽的心情本也和花儿一样。 今天是老师参加完妇科的论坛回b市的日子,他早上送闻晓意到托儿所,午时来接机,然后跟着老师回医院,继续完成实习任务,再赶一赶顾雅女士的报告,晚上接孩子回家。 这一天他将过得多么规律而充实啊。 然而…… 桃花眼微眯,视线飘到旁边——一位不拘一格地坐在花坛边缘的总裁身上。 这是闻羽从停车场溜达到机场入口的时候,印入眼里的第一个人,也是他名义上的客户家属。 闻羽的眼神放空了一瞬。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他仍是恨不得扭头就跑。 但很不幸,在闻羽看见薛殊的第一时间,薛殊也看见了他。 然后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姿挺拔、走路带风的薛总直直朝他而来,目标无比明确。 一丝不苟的发型露出男人的额头,但在闻羽眼里,那大理石般光滑的表面仿佛刻着一个血红的“催”字。 这个时候再装不认识也来不及了,可恨呐,他为什么要和客户家属交朋友。 闻羽叹息一声,薛殊听见声音侧过头,大概是报告才开始写的缘故,落在他侧脸的视线堪称压迫力十足。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闻羽转头坦然对上薛殊的表情,微笑道,“薛总,很抱歉我没有第一时间把顾雅女士的问诊报告赶出来,但据我所知,这份报告约定的截止日期是在三天后才对,我想我并不算消极……怠工?” 薛殊看进他清澈明亮的眼底,一时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才如梦初醒般开口,声音不似外表的冷冽。 “没关系,不用那么紧张,我是来为林医生接机的,毕竟是我母亲的主治医生。” “真的?”闻羽本就明亮的眼睛发出更为活泼的光亮,像每一个知道截止日期延长三天的大学生一样。 “当然,再晚点也没关系。”薛殊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那就谢谢薛总,一定按时奉上。” 闻羽感激地笑着,心里觉得有点奇怪:薛总好像和传闻里不太一样? 可能……是还对那天的事情心存愧疚? 闻羽倒是心大,无妄之灾,他不知道该怪谁也无意去怪谁,所幸自我调节能力不错,过了这两天已经忘了干净了。 但他明白人和人毕竟不同。 趁薛殊视线挪开,扫向机场出口的空当,闻羽打量了一下这人。 剪裁得当的西装非常衬人,将男人矜贵优雅的气质体现地淋漓尽致,就是…… 闻羽目光下移,投向男人坐地无比乖巧的姿势。 薛总这是有点紧张? 闻羽想着,视线多停留了一会,看着那端端正正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两下。 他忍不住就有点新奇:好像真的有点紧张欸。 大总裁也是人啊……闻羽不由就感觉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他盯着盯着动作越来越放肆,终于明显到薛殊也无法再装不知道的程度。 喉头一动,薛殊转过头来:“怎么了?” 闻羽抬眸,在视线落到男人脸上的一瞬间,那高挑的鼻梁和柔和下来的面部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薛殊被他骤然变化的情绪感染,脊背更加挺直,再次询问的语气带上了一丝颤抖:“怎么了?” 闻羽回神,缓缓摇了摇头,“没有,感觉薛总有点眼熟,估计是之前哪一次学校庆典遇到过吧?” 薛殊垂下眼,没有应答。 他们没在庆典里遇到过。 或者说,他们从未在过去四年里遇到过。 前两年里,他从未缺席过lh的任何庆典,哪怕是后面两年已经心灰意冷了,他也时不时在lh里转,可他们一次都没有遇到。 谁能想到命运弄人,再次相遇仍是那般境地。 气氛沉默下来。 薛殊出声:“我记得lh的医学生不是五年制吗?为什么你现在还在实习?” “因为我休过一年学,”闻羽的语气无异,“今年才刚要毕业。” 薛殊拧眉,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多久,又问道:“毕业有什么打算?” “唔,”闻羽思索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准备到云康应聘研发员。” “是么……”薛殊的语气有一点失落。 闻羽疑惑地眨眨眼。 机场走出一群人。 “老师!”闻羽朝他们招招手。 “小羽,”走在最前面的老人皱褶的脸上露出笑容,“是你来接我们呐,你师兄又偷懒了是吧?” “没有,”闻羽连忙为无辜的木吉鹿解释,“木师兄今天刚接了个病人,抽不开身,我正好闲着也是闲着嘛?” “闲着?”林桂响目光扫了一眼淡定站在闻羽身边的男人,“顾雅女士的报告没写好吧?看看,都让人家儿子找上门来了。” 第14章 他和蔼地冲薛殊一点头:“薛总,对不住,我这小弟子做事拖拖拉拉的,拖了您母亲的报告,我让他今天回去就写完,还请您不要怪罪。” 薛殊与林桂响对视,礼貌地扬起唇,解释道:“林医生,我今天只是代家母来迎接您的,并没有催促报告的意思。” 在不需要面对闻羽的时候,薛殊仿佛切换了游刃有余模式一般,对林桂响的回护应对有度。 “是么?”林桂响眼底锐利的光一闪,和和气气地说,“谢谢薛总的心意,不过你看也巧,我的小弟子也来接我们了,就不劳烦薛总了吧?” 薛殊挑眉,面对老先生似乎看透一切的目光,选择了退让,“好,我送你们到车库吧。” 林桂响呵呵一笑:“谢谢薛总了。” “?”听着薛殊和老师打起机锋的闻羽歪歪头,没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会对上。 —— 薛殊看着载着闻羽和医生们的车离开,嘴角的弧度渐渐收起来。 虽然借着顾雅女士的关系见了闻羽一面,但由于他从不会关注来给母亲看病的医生的私人情况,导致他一见面就被阅历丰富的老人看穿了目的。 不过没关系,他单身,闻羽也单身,他不怕被闻羽亲近的人看透目的。 要说他为什么那么确定闻羽是单身……这是根据他四年里多角度的学习经验判断出来的。 毕竟敏感成那样…… 可惜闻羽是学医的,对这类事情看得太开了,估计前两天的意外根本就没被他放在心上,所以这次见面对他的态度无比自然。 根本就没有开窍呢。 不过也好,至少闻羽对他的感情,绝不会是以那种事情为契机开始的。 如果林医生能将闻羽点开窍就好了,薛殊呼出一口气,将车驶入薛宅的车库。 进屋,顾雅女士正坐在客厅里逗小鸟,见到他的一瞬间,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 “你还知道回来?” 注意到薛殊不同寻常装扮,顾雅女士迟迟反应过来,“大早上穿那么好看干什么?” 薛殊脱下外套的动作一顿,又把外套穿上,身子侧了侧,问:“妈,我今天很好看吗?” 顾雅戳雀儿的手一个大力,把木枝怼到桌上折断。 木楞的表情维持了一两秒,忽然跳到惊恐。 她儿子被夺舍了! “管家!”顾雅拿起抱枕护在身前,“救命啊!” “老板小心!” “……” 薛殊把外套脱下挂起,越过戒备的顾女士和薛管家,到厨房里倒了一杯水。 他举起水杯凑到唇边,喝之前,微掀起眼皮,冷冷呵一声。 像在对一场不错的猴戏表示赞赏。 很欠。 顾雅:“……” 薛管家:“……” 确认是本人。 顾雅拿起手上的抱枕丢过去:“你干什么!吓死人了。” “不干什么,”薛殊接住简约雅致的方形抱枕掂了掂,“就问问。” 忍不住想起了那看上去很好rua的小猪抱枕。 “真的?”顾雅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好大儿。 “不然?”薛殊把抱枕抛回去,往楼上走去。 “今天不去公司?” “不去,有事,对了,我今天去接林医生了,你身体还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去帮你问问他。” “你之前不是懒得管给我看病的是谁?”顾雅没好气地问,“你们父子两一个德行,谁名气大请谁,我估计你连林医生的弟子有谁都不知道吧?” “我跟他可不一样……”薛殊停在楼梯口,“林医生的弟子有闻羽和……木医生。” 居然真的认识? 顾雅被他正经的语气糊弄过去,根本不知道那个和字后面的内容完全是薛殊今天刚刚从闻羽嘴里听见的。 说到闻羽,顾女士又叹了口气,“你看看,人家医生都有孩子了,你居然还单着……” 薛殊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走上楼,没再听母亲与过去差不多的念叨。 顾雅女士这是真被逼得不择手段了,连人家医生的孩子都能拿出来说道了。 林医生那把年纪了,怎么可能没有孩子? —— “我没有孩子,”林桂响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接小孩的闻羽,突然说,“你和小木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闻羽动作一停,有点奇怪地看着忽然感慨起来的老师。 林桂响闻羽肩膀:“所以你能拥有幸福,老师是很高兴的。” 闻羽和听见老师话转过来的木师兄对视一眼,都有点懵逼。 林桂响看着两个单纯的年轻人,摇摇头,神情颇有一种人各有命的意味。 “?” “?” “咳,”木吉鹿转开聊不明白的话题,“小羽那个工作机会怎么样了?” “很不错,明天去云康进行面试。”闻羽说。 “这样啊,那很好嘛,你一定可以的,”木吉鹿拍拍手,“小羽也算是要出师了呀。” 闻羽弯起明媚的桃花眼:“都要多谢老师和师兄的栽培。” “你呀,一直倒是很能卖乖的。”林桂响摇摇头,“我看毛毛那样的性格多半就是跟你学的。” “怎么会?” “怎么不会?”木吉鹿敲着病历,还抽空撇过头顺了句嘴,“毛毛如今可是精通年代剧、幻想剧、包括热血剧噢……还有武打剧。” 作为一个一有空就和小孩一块闹腾的人,他非常有心得:“演的都很不错的。” 师徒三个面面相觑一会,无奈笑着挪开目光。 闻晓意如今的戏精个性,他们三一个都脱不开关系。 “我走了,老师再见,师兄再见。” “小羽再见。” “路上慢点。” —— 叮—— 闻羽看了一眼手机,是梁护乐。 凉菜菜凉:小羽,你看热搜了吗?好爆啊,那个下药的明星道歉了,我们科室今天一天都在讨论他,他可真是火了啊。 凉菜菜凉:我的天,你应该去吃吃完整的瓜,比昨天那个拿小说溜我的还要离谱。 闻羽轻笑一声,巧了,这瓜发生的时候他正好在现场。 不过后面他没有再关注了,没想到居然发酵到这种程度了。 他抬起头看看公交路径,还有好一会才到托儿所。 点开大眼。 第一条推送就是道歉信。 闻羽扫了一眼,大意是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朋友之间的玩笑罢了,那个朋友用词不太好,所以才引起了大家的误会。 他往底下翻了翻,前排居然都是原谅和安慰。 点开最新评论,一个熟悉又不算很熟悉的id。 [杠就杠了]:这都能洗?背景未免太牛了吧。 下一秒,这条评论不见了。 然后又出现了一条。 [来杠]:有本事别删评啊。 这条倒是多存在了两秒,但也逃不开消失的命运。 [我非要杠]:哎,听说你删评很厉害,我来试试,了了犯罪! 底下连刷数条。 都被删了。 闻羽:“……” 这些杠精是同一家公司的吧? 这场拉扯大戏最终以评论区被杠精攻占而结尾,锲而不舍的杠精们与粉丝们打得不可开交。 闻羽捏了捏鼻梁,看得有点累了。 还是趁着公交还有一会到站再模拟一遍面试吧。 第11章 面试 云康药企。 闻羽一身正装,与许多同样的求职者一起,等候在面试房间外的走廊上。 面试者们都是马上要从高校毕业的学生,不管在学校里如何优秀,这都是他们迈入社会的第一步,每一个人都是面皮绷紧,时不时深呼吸缓和紧张的情绪。 鲜有几个闭目养神,看上去淡定非常,细看却发现他们眼皮也在微微抽动,实际上是在脑子里抓紧时间模拟场景。 在这样严肃压抑的情况下,坐在闻羽对面的那个人异常显眼。 他晃着二郎腿,双手插兜,口罩、帽子、太阳镜一样不落,全身挡得严严实实的。 很放松也很嚣张,不像个来求职的。 身侧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闻羽转过眼。 “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眼神清澈的青年凑到闻羽旁边,气音小小声道,“你认识那个人吗?他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不认识。”闻羽摇头,撇了一眼对面,那个古怪的人从坐下起目光就盯在他这边没有动过。 此时迎着闻羽看过去的目光,忽然从嗓子里挤出气音,浑身抖动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兴奋的事情,暗笑不停。 “k……蛙趣,真渗人。”青年搓搓手臂,拉着闻羽坐到了离那人最远的角落。 怪人边上的人也面露不虞,宁愿走到更远的地方蹲着也不愿意坐在他邻座的位置上。 第15章 闻羽皱眉,心下有些不安。 ====== “13号。” 名为宁芝的青年从房里出来,绷着脸与闻羽擦身而过。 闻羽拍拍他的肩,青年没忍住,撅起嘴憋住泪,狠狠抱了闻羽一下。 “加油!” 闻羽走进面试室,将简介递给面试官:“各位面试官好,这是我的简历。” “请坐。” “谢谢。” 主面试官和蔼一笑。 “别紧张,用几分钟的时间介绍一下你自己。” “好的,我叫闻羽,是lh医学院的应届本科毕业生,专业是临床医学,有意向应聘贵公司的临床药物研发员,为此,我……” 听完闻羽的介绍,主面维持着笑容,将拿着的纸张轻轻放下。 “你在大学里待了六年?什么原因让你休了一年的学?跟不上学校的课程吗?” 闻羽搭在腿上的手指一蜷。 “是因为身体原因,当时生了一场病,不过我那一段时间也没有荒废,我参与了第一医院的一项秘密研究,这也使得我能够更加理解临床是如何与研究相结合……” “嗯,”主面点头,“听说你在学校里的成绩非常不错,咱们的研究员可是非常看好你啊,能谈谈为什么没有选择在学业上继续深造吗?” “因为想着自己能够早点为社会做出贡献,而且同时也看到了云康在校内投放的招生广告,觉得贵公司的理念十分能让我产生共鸣,于是就对云康产生了憧憬。” “那为什么不选择成为医生呢?你应该是林桂响医生的弟子吧?那可是妇科圣手啊,在他门下出师虽然会磋磨一些时光,但前途可是无量的啊。” 主面呵呵一笑,开了个玩笑:“年轻人,沉不下心,急于求成可不行。” “……”闻羽微笑,也开了个玩笑,“毕竟我还是要吃饭的嘛,老师虽然很看好我,但也不能一个月给我发个8k是不是?” “哈哈哈,你还挺幽默的。”主面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问,“那你在医院的时候,有看过林医生新完成的那个项目吗?” “那个项目是不能外漏的,就是看过我也没办法乱说的。” “噢,也是,”主面看向旁边的面试官,“据说是男性产子呢,有够惊世骇俗的哈哈哈哈。” “是啊,怎么想到研究这个的?研究这个有什么用?” “为了创新考核吧,不是说他们临床医生也有季度考核的吗……” …… …… ====== 闻羽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面无表情。 不对劲。 这场面试的刁钻问题太多了,而且即使他应对处理地到位,也拦不住那几个人一直在扯开话题,只能放弃引导话题,见招拆招。 结束后发现,一个和专业能力挂钩的问题都没有。 哪怕是看不惯内推人,也不可能是这样的……排挤的? 闻羽想得出神。 14号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唔。”闻羽捂着肩膀退了两步,“你干什么?” “呵。”那人冷哼一声往里走去。 闻羽莫名其妙,视线扫视一圈,发现应聘者们看向他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着点不友好的打量。 “看什么看!”排在闻羽前面的宁芝突然出声,“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那么容易被煽动啊,人家和我们一起面试,公平竞争,为着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无能怪在别人身上,幼不幼稚啊?” “你来。”说完,他拉着闻羽走到外面。 “发生什么事了?” 青年叹了口气:“我刚刚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那个怪人在污蔑你。” “估计是你的仇人,”他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他说你是被内定了的,我们这些人都是来陪跑的,根本不可能选上。” “他这么说?”闻羽心沉下来,“为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他的入选确实是张学长争取来的没错,但从没有内定的说法,张学长曾经带过他一段时间,对他的能力非常信任,因此只申请多加一个招聘名额,并把他的简历保了下来。 “不知道啊,这得多大仇啊,这下你要是被选上,肯定要传一些流言。” “没事,你也说了,公平竞争,”闻羽虽然心里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安慰他,“大概就是看不惯我?” “唔,可能。” 也不能排除单纯报社的,毕竟闻羽确实是那怪人来之前整个走廊最亮眼的存在。 两人回到走廊等面试结束。 在场的人也能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系,多数只当那人在扰乱人心,没放在心上。 所以到底图什么呢? 闻羽百思不得其解,视线掠过正前方空无一人的座位,微微凝住。 上前,他从座位上捻起一根浅蓝色的短发。 ====== 闻羽加上12号宁芝的绿信,与大家告别,回到家中。 现在就是等云康的通知了。 闻羽抱住扑过来的闻晓意,顺势就在那张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没忍住,他高兴地蹭蹭小孩的脸:“晓意,爸爸要有工作了!” “嗯?”闻晓意有点不太明白地歪头,“那是比新手机更好的东西吗?” 闻羽失笑:“当然了,有了这份工作,爸爸就可以把晓意更好地养大啦!” “好~吧~”闻晓意拉长语调,撒娇,“那晓意也要工作,爸爸养晓意,晓意也要养爸爸。” “好啊,晓意的工作就是当爸爸的小孩吧,爸爸给晓意发钱,然后晓意拿钱来养爸爸,怎么样?” 闻晓意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自认为想明白了,兴奋地开口:“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来养爸爸!” 闻羽笑着吻上胖胖的小脸。 ====== 叮—— 花花公子:怎么回事?廖育俊找到我这儿来了 弦音:。 花花公子:奇怪,丢了多少钱让你这么不留情面,连我公司的那些营销号都用上了 弦音:。 花花公子:你那二百丢了是吧 弦音:。 花花公子:懂了,我把他打发掉 弦音:。 花花公子:他是真不会教儿子,养出来这么个东西,把他老脸都丢尽了吧,都不知道第几次闯祸了 弦音:。 花花公子:不知道廖总这次还会不会力保他,你这招够狠的,舆论炸翻天了 弦音:。 花花公子:行吧,他自作自受,之后有什么打算? 弦音:。 花花公子:没问题 ……你在没问题什么你? 薛殊停下扣句号的手,对上面一番对话的走向感到诧异,又觉得确实没什么问题。 “……”算了。 廖育俊…… 薛殊冷笑一声,把手机丢到一边。 半眯起讥诮的眼,看着电脑屏幕上沸沸扬扬的讨论。 廖总要是不会教孩子,那就别怪他宠出来的孩子拖累他了。 ====== 热搜接连又爆了几天。 #了了道歉# #偷钱!# #富二代被下药# #大装特装# #扒一扒娱乐圈某犯罪分子的后台# 闻羽点开第五条标红的热搜。 [杠杠精本精]:据悉,七天前某流量直播打电话,意外暴露其曾经犯下“私闯宅邸”“偷窃财务”“使用禁药”等罪状,而根据考古消息,这位流量还曾经在ce大酒店被人拍到开不文明趴体,据说其中所用药物同样惊动机关部门上门约谈,ce酒店惨遭整改,由此可见,这个人称得上是劣迹斑斑。 那么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能够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流量满满呢? 现在就让小编来为大家扒一扒这人的背后势力吧。 经小编查证发现,这位明星原名“廖俊杰”,而在千度词条里,ce的总理人就叫“廖育俊”,已婚育有一子,欸,这是不是很巧呢? 还有更巧的呢,我们知道,众多不好的传闻在刚被爆料的时候,都会被知了(哎呀不小心把他粉丝名打出来了)打为无稽之谈,说什么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但是这里面居然有五分之四都是发生在ce的事情,如果这个人的身份成立,那知了们这是被上面打了一针定心丸,知道ce会压下那些证据,所以才能言之凿凿地包庇自己的偶像啊,这是否属于明目张胆的犯罪同伙呢…… 闻羽往下翻,了了真的很火,粉丝群体里什么成分都有,那怕是如此确凿的实锤,一封不痛不痒的道歉信,就有无数人为他摇旗呐喊着无辜。 突然又有推送。 闻羽滑开——有人爆料ce酒店的管理不到位,经常有人在店里丢珍贵的东西。 底下多人现身说法。 闻羽瞥见一个新评。 [杠精本杠]:某廖明星下药的酒店就是ce哦。 这条评论的点赞飞速上涨,有人刷数据把它刷到了热评第一。 第16章 闻羽眉目微敛。 明白了,那人是因为自己扰了他的事所以怀恨在心,在ce电梯前的一面估计被他记住了。 但是告诉面试的人自己被内定又有什么意义? 单纯恶心人? 或者是…… 闻羽瞳孔一缩。 叮—— 闻羽低眸。 面试……没有过。 第12章 振作 “喂?” “张学长。” “闻羽?面试怎么样?哈哈哈,我是不是问了句废话……” 闻羽长久的沉默让对面的张合酒意识到什么,他语气收敛下来,回到沉稳的形象上,问:“怎么了?” “学长,我能问一下面试的人员信息吗?” “当然,这个是公开在招聘网上的。”张合酒终于反应过来什么,闻羽听见那边椅子大力划过地面的声音。 张合酒喃喃道,“怎么可能不过呢?你的简历那么出色,同期里根本没有比你更适合这个岗位的了。” 不然他也没办法将那份简历保下来。 闻羽没说话,用笔记本打开了云康的招聘网站。 “不行,”张合酒说,“我去帮你问问,凭什么没有选你。” “不用了。”闻羽看着招聘网上四个已通过面试的人员信息,滑动页面的手指微微颤抖,“不用了……” 如果是在面试的时候被选上,那么就算有什么传言他都可以无视,也不会有太多人信。 但如果是在明明被刷下去的情况下再次被选上呢? 这摆明了告诉所有人其中有内情,更何况已经有人将不实的内情先入为主地灌输给了同期的面试者们。 闻羽毫不怀疑,此刻正有一份关于“云康内幕”的通稿在等着他。 到时候他不仅声名狼藉,云康也会迫于舆论将他开除。 还会连累一直帮他的张学长。 “不用了……”闻羽闭上眼睛,忍住心里的发寒,“不好意思,这段时间麻烦学长了……” “唉,这……”张合酒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猜到这次的招聘又出了什么黑幕,愤懑道,“云康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那些不要脸的家伙真是够了,一天到晚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现在居然还把手伸到他们研发岗来了。 一个两个的……都欺负科研人是吧? ====== 挂掉电话,绿信正好进了条消息。 天山童芝:闻羽,面试通过的名单出来了。 天山童芝:我果然没过,qwq。 闻羽手机点开了大眼,在电脑上回他。 轻轻羽毛:我也没有。 负责主面的人叫廖伟达,闻羽在大眼上找到了这个人的页面,点进去翻了翻。 指尖落在一张照片上,点开。 居然这么轻易就找到了。 虽然头发是黑色的,面容也有些许不一样,但还是可以辨认一眼出——那就是了了。 退出看一眼帖子标题:乖侄子。 心里最后一点侥幸破灭,闻羽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叮—— 天山童芝:奇怪?我记得你是lh大学的啊?学历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拔尖的呀。 闻羽低下眼,心脏揪了一下。 他想起什么,打了一行字。 轻轻羽毛:你还记得那个坐我对面的怪人吗? 天山童芝:当然,你进去之后他突然大笑起来,我本来在外面迎风流泪来着,听到动静进去看,就听见他在污蔑你了。 闻羽一愣,这听着不太正常吧? 轻轻羽毛:当时,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天山童芝:咦?,说实话,是有一点奇怪,很亢奋的样子……你说他别是嗑药了吧。 闻羽眼神一闪——磕没嗑药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轻轻羽毛:谢谢,我知道了。 结束了与宁芝的通讯,闻羽仍盯着手机的桌面,一时没有动作。 “爸爸?” 闻羽从发呆里惊醒,抹了一把眼角,回身摸摸晓意的头:“怎么了?晓意。” “你怎么还不睡呀?”闻晓意穿着睡衣从卧室里出来,扑在闻羽的腿边。 “爸爸等一会就去睡了……” 闻羽话还没有说完,闻晓意拉了拉他的裤腿。 他悄悄呼出一口气,眨眨眼睛,蹲下与闻晓意平视。 “怎么了?” 闻晓意手按在闻羽的桃花眼边上,凑过去呼了两口,“爸爸的眼睛红了,我呼呼,不痛不痛。” 小孩的手劲不大,像在闻羽的眼角落下了一点羽毛,温柔地不像话。 那几口热气掠过,引起颤栗,也吹出了一行清泪。 闻晓意一下子慌了,一刻不停地在浅红色的桃花眼眼角抚着,想要把那些泪抹去。 “爸爸,爸爸,怎么了?对不起……” 他被爸爸搂进怀里。 闻羽将头靠闻晓意圆润的肩膀上,死死咬着唇:“没……事,晓意……” 闻晓意手足无措了一会,选择了紧紧回抱。 两只小胳膊牢牢扒在闻羽的背上,然后双腿一蹬,整个人挂在了闻羽身上。 闻羽:“……”他可怜的脖子。 他抬起迷蒙的泪眼,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毛绒脑袋,苦笑不得地拍拍:“没事了,晓意。” 放过你爸爸吧,你只有一个爸爸,别给勒死了。 闻羽干脆坐在了地毯上,将闻晓意搂在怀里,伸手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把自己的泪擦干净,也把沾到晓意肩膀上的泪擦掉。 闻晓意坐在爸爸怀里,看着爸爸恢复平静,甚至带着淡淡微笑的面色,莫名有点难过。 他坐直了,脸在爸爸的脸边蹭着。 闻羽被他蹭地眼泪糊了一脸,无奈地轻笑起来:“好了,晓意……” 闻晓意黏黏糊糊地出声:“我最爱爸爸了!” “爸爸也最爱晓意了,乖,去洗脸睡觉了。” “哼。”爸爸在说谎,爸爸明明嫌弃晓意的脸脏了。 闻晓意嘟起嘴哼了一声,从闻羽怀里爬出来,冷着小脸蛋去洗脸。 闻羽摇摇头,嘴角还在笑着,但一双桃花眼里露出一丝严肃。 他将闻晓意哄睡着了之后,独自坐在床头沉思。 心里的天平在衡量。 有一些事情,并不是很有必要去做,可是…… 闻羽走到客厅,按开手机和电脑。 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任人欺辱的人。 ====== 叮。 顾维打了个哈欠,点开信息,挑眉,把手机递给旁边看着电脑计算情况的薛殊。 “?”薛殊撇了一眼。 是一张匿名短信的截图: 了了疑似嗑药,和云康关系匪浅。 “哈哈,这是哪个天才?一眼看透事件的本质,”顾维嘴角勾着轻佻的弧度,懒懒撑着下巴,笑意不达眼底,“可惜,廖育俊盯地太严了,根本搞不到实锤,他爆给我们也没用。” “……” 薛殊看着这张截图沉默了一会。 没记错的话,闻羽前几天刚去云康面试过。 他把手机还给顾维,翻到云康的招聘网,面试过了四个人……里面没有闻羽。 薛殊眉头一皱,他想了想:“之前是不是拦过一批通稿?” “嗯,面试内幕,某名牌大学生和医药企业内部人员串通,不过一点证据没有,纯泼脏水……好像也是云康的,”顾维长叹一口气,“怎么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又溜掉?” “不,”薛殊深邃的眼底划过一丝浅笑,“放消息。” “先放一部分,就说了了疑似嗑禁药,让他们反转几次,把热度炒上去。” “?”顾维不明所以,但知道他有自己的考量,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了了名声已经臭了,更臭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让营销号放出了消息。 大眼很快又爆了一轮,但基本都是了了的水军和粉丝拿着疑罪从无的说辞在洗地,没什么用。 顾维耸耸肩,敲下两个字:继续。 薛殊垂眼看着一轮轮持续爆发发酵的舆论。 摸出手机联系上另一个人。 ====== 叮。 闻羽点开绿信,是心理学的吕老师,她从m国回来以后也在lh继续任教,和闻羽交接过几次任务。 吕泊礼老师:闻羽,合酒说你掉了云康的offer?虹枫正好在招医学顾问,你可以去看看。 吕泊礼老师:链接推荐 轻轻羽毛:谢谢老师,我会考虑的。 将手机放到一边,闻羽一边敲实习需要的病历报告,一边走神。 他看着长时间完成度一点没涨的文档,长叹出一口气。 薛总的公司啊…… “怎么了,小羽?”木吉鹿一手撑在他肩膀上,弯下腰看了看屏幕,“遇到什么困难了?” 闻羽摇摇头,想了想,问:“师兄……你见过虹枫的薛总吗?” 第17章 “虹枫?那不是专门开发电子科技的公司吗?”木吉鹿摇摇头,“听说过,但没见过。” “是啊……”闻羽轻声,语气不明。 科技公司居然还会到临床专业招聘? 木吉鹿侧头,看了一会他低垂无神的眉眼,清润的眼一眨,问:“小羽,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 “嗯?”闻羽抬头,看着语焉不详的师兄。 “唔,师兄告诉你一句话好了,这还是我之前被患者找上门之后老师告诉我的呢。” “代价惨重的一个教训。”木吉鹿开玩笑地笑了笑,随即神色正经地看进闻羽的眼中。 他和迷茫懵懂的小师弟对视,语气温柔又坚定。 “不要轻易怀疑自已。”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有错就改,没错就得坚定自我,医学可以有模棱两可的领域,你做出的决定没有。” 闻羽抬头看着木吉鹿那双温润透着书卷气的眼睛,他一直觉得,师兄的眼睛其实与林老师一样,清澈透亮——那是属于一往直前的学士的眼睛。 里面有他敬佩的精神。 木吉鹿轻笑,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所以,打起精神来,闻羽,你可是医科大士林桂响的弟子,医科未来大士木吉鹿的师弟,别被一点小挫折打败呦。” 闻羽弯起明亮的桃花眼。 “嗯!” 第13章 风起 爆:#了了被拘捕# 2l:警察可以没有证据就拘捕公众人物吗?警察可以没有证据就拘捕公众人物吗?警察可以没有证据就拘捕公众人物吗?…… 3l:粉丝能不能看完再说话,警察拿着毒检报告上门的好不啦。 6l:知了们,看清楚呦,报告里写地清清楚楚:确定从带有廖某dna的头发毛囊里检测出了禁药残留。 7l:这家伙终于要进去了?最近真是烦死他了,就这样的人渣还有那么多粉丝维护呢,服了。 10l:大快人心。 1007l:哦豁,粉丝求锤得锤喽,把自己偶像送进橘子的感觉,爽不? 爆:#云康药企# 2l:这当口你一个药企出来刷什么存在感。 3l:2楼看完帖子了吗?等你反馈。 4l:2楼看完帖子了吗?等你反馈。 5l:2楼看完帖子了吗?等你反馈。 6l:收回我之前的话,谁说这和药企没关系的?这可真是太有关系了。 …… 13l:云康你在干什么?管理层廖某与知名过街老鼠交集匪浅?你……你不知道上一个和他绑定的企业的下场吗? 14l:楼上是说ce吗?悄悄告诉你们,ce的股东已经换了一轮了呦,目前公司股权大头大战的戏码火热上映中,估计ce很快就要被冠以薛姓了噢。 15l:呦?杠精又来补充内部消息啦。 16l:薛?不会是我大男神吧,这下真得去看看了。 17l:还大男神,那种封建大男子主义也有人粉? 18l:楼上是顾雅女神的粉丝吧……这么恨薛,不要太好认了。 19l:哇,居然还能在这里看见同好,顾雅女神都退网多少年了,还有人喜欢呢?楼上的楼上私。 …… 59l:这帖子里怎么都在说不相干的事?我话就放这了,一个药企沾上这个是真没救了,云康可以收拾收拾埋了。 60l:知情人士透露,云康管理层已经不止一次闹出幺蛾子了,目前技术部已经在集体抗议了喔,后面还有好戏看呢。 61l:云康的模式一直是一坨啊,美其名曰上层直理,公平公正,实际上就是一群利欲熏心的政客什么都要管,妄想把每一颗利益都握在手里。 62l:真就无语……那些成果和研究全都是技术部默默无闻的研究人员搞出来的,结果反倒养活了这帮怅鬼。 63l:没办法,技术弄出来要推广,就是需要营销的,太容易被钻空子了。 63l:只能说活该,前几年那些被黑幕刷下去的现在哪一个不是业界大佬,如今他们联合起来要把云康搞下去也是因果报应了。 …… ====== 闻羽一身正装从虹枫出来,手机开机,进了一条短信。 冰冷的笑意稍纵即逝。 修长的手指一动,把那条消息删除。 黑发的青年呼出一口气,仰起头。 春日的阳光洒下来,照在微微眯起的桃花眼里,仿佛晒出了一阵花香,柔和细腻。 很美。 薛殊鼻尖缭绕着与青年调性相符的清香,手指拂在半透明的窗户上,如同按在青年的身上,一点点地,从圆润的后颈落下笔直的背脊,顺着线条下滑。 深邃的眼底沉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老板,”秘书敲门进来,“这次招聘……” “不用来问我,让负责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闻羽的身影汇入人群不见,薛殊收回目光,问:“ce的代理权没拿下来?” “没,”秘书犹豫了一下,如实道,“被截胡了,不过我们之前没有过这方面的业务,竞争优势不大……” 叮—— 薛殊拿起手机看一眼,冷笑一声。 “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薛殊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 手指微动。 (猪头):我今晚会回家,你也给我回来。 弦音:滚。 ====== “木吉鹿同志!” “怎么了?毛毛同志。” “封建迷信不可取,我知道你最近恰逢升职当口,心里焦虑,这是正常的,但你不能饥不择食,跑来烧香拜佛,作为一个看病救人的医护人员,你不觉得心里有愧吗?” “咳咳,这都是谁教你的?”木吉鹿提醒,“而且饥不择食用错了,这里应该用缘木求鱼之类的。” “嗷嗷。”闻晓意掏出小本本记下几个扭曲的字符,“好了,木吉鹿同志,不能缘木求鱼,求仙问道噢。” “……”木吉鹿拉着他胖胖的小手晃晃,“我们毛毛同志批判完了,现在能进去给佛祖上香了吗?周末人好多,咱不能堵门的。” “可以了。”闻晓意收好本子,严肃着脸点点头,“来都来了,自然应该和佛祖打个招呼,但是,封建迷信仍是不可取的,我们应该将这一点铭记于心。” “……”这就是你一边说着唯物一边上香的理由? 真是难懂的小朋友呦。 木吉鹿微侧过身,朝祈福树树冠边上的闻羽招招手,领着闻晓意踏进葫芦塔。 闻羽站在葫芦庙的小峰上,收回手,垂头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脸上挂着的浅笑渐渐淡去。 葫芦庙本就是个古老的建筑,红瓦灰墙,四年过去也只是多了些斑驳影迹,不添腐朽,反增古韵。 咚叮。 熟悉的木牌被风吹动,落在脸边,闻羽抬起眼,认出了“晓”和“意”两个字。 但其实上面的字迹已经被风雨冲刷地模糊不清。 这块牌子也还在啊…… “闻羽?”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闻羽转头。 是一身休闲服的薛殊,刚从小路爬上来,微微仰着头。 闻羽看见他眼下贴了张创口贴。 深沉淡漠的眸子在与他目光对上的一瞬间溢出温柔,把那张棱角分明的冷脸装点地柔和起来。 “薛总?你也来庙里……上香?” “不,”薛殊走近,学着他的姿势双手抱臂靠在半墙上,“我来还愿。” 一阵柔和清香随着男人的走近钻进闻羽的鼻腔。 两人的手肘靠到一起,对方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到彼此的皮肤上,在凉春里激起一阵颤栗直达心底。 “歪了。”闻羽倏然抬起一只手,扶住空中旋转的木牌,然后慢慢把旋转着拧在一起的红绳转回来。 薛殊侧过眼,看着他薄红的眼角和专注的神情,目光从圆润突起的腕骨挪到骨节分明的指尖。 再到微红指尖捏着的木牌上。 暗沉的目光收回,漫无目的地扫向葫芦塔前来往的人流。 闻羽理完线,重新收回手,只是摆放的位置更加局限在身前。 他想了想,问:“薛总脸上受伤了?” “嗯,”薛殊声音轻轻,“被打碎的瓷瓶划伤了。” 打碎的瓷瓶? 闻羽歪头打量了一会。 薛殊比他高上半个头,察觉到他仰视的目光,微低下头让他能看清楚那块地方。 其实过了一天,又隔着一张创口贴,根本不可能看出什么,但薛殊很喜欢青年的视线放在他现在的脸上。 虽然没有好好打扮过,但却是一本正经、属于正常人的一张脸! 被命运恶作剧了两回的薛总心有余悸。 “疼吗?”闻羽问。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忽然浮现闻晓意还小的时候被火撩了一下的小表情。 就差把痛痛要爸爸哄写在脸上了。 第18章 眼前的薛总就给他一种微妙的求哄感。 他听见男人轻笑了一声,然后低声道:“说实话,有一点。” 那种微妙的既视感更加强烈了。 闻羽眨眨眼。 “不信?”薛殊向他的方向侧了下头:“你想看看伤口吗?有一点深……” 说着手抬起来就要去揭那张创口贴。 “不用!”闻羽连忙拦下那只手,“我信。”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薛殊条件反射地反手将闻羽的手捉在掌心,并牢牢握住。 两人的体温有一点细微的差距,闻羽只觉得自己的手突然处在温热干燥的包裹里,没过两秒,这干燥还没有传到他的脸上,薛殊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改变了姿势。 直到被薛殊再次隔着衣袖握住小臂,闻羽才勉强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情。 好、好快。 薛殊移开目光,没再和他对视,缓慢地、缓慢地将他的手拉开:“我知道了。” 他放开手。 两人再次并排倚墙,视线投往祈福树下。 闻羽用刚刚被拉住的手撑在下颌,让脖颈里透出的温度冲散方才的异样的感觉。 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面试怎么样?”薛殊问。 “薛总不知道?” “不知道,我没有关注。” “……毕业之后我大概就会入职虹枫了。” “恭喜。” 漂亮的桃花眼低垂了一会,闻羽忽然转头看向薛殊。 “薛总。” 薛殊侧过身,目光带着纯粹真切的恭喜。 “你……”闻羽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薛殊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勾起唇角。 “我想,你应该误会了。” 闻羽歪头。 “闻羽……” 风又把那块牌子带到了两人之间。 薛殊目光不免有一刻的游移,那一瞬并不因闻羽而起的情绪与之前所有他呈现在闻羽面前的东西有了鲜明的对比。 闻羽怔楞了一瞬,听见薛殊继续道:“你曾因一场不公而难过,我就不会让你陷于另一场不公。” 闻羽移开目光:“谢谢。” 薛殊看着他有一点不自在的表情,眼眸微亮,张嘴还想说什么,正好乘胜追击把这个人点开窍。 “咚——” 浑厚的钟声从葫芦塔的塔顶响起,环绕在整个葫芦庙里。 第14章 钟鸣 钟声浑厚,听得人心明神静。 “是新翻修的钟塔,”十四声钟声结束,闻羽说,“以前的已经坏掉了,这个是四年前的一个好心人捐款修的。” “……”好心人薛总微笑,牙槽相磨,“是的,一个好、心、人。” “?”闻羽侧头,“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薛殊看着他已经恢复如常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叹出一口气,“没什么。” “不过,”闻羽微挑的桃花眼弯弯,“归根结底,我还是应该感谢薛总的提携之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薛总让吕老师提醒我去应试的吧。” 毕竟一个电子科技开发公司跑到临床去招顾问也太奇怪了,正常人也不怎么会在意。 薛殊垂了下眼,缓缓道:“其实,我们公司在四年前就在筹备相关的项目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固定会从lh的医学院里招聘应届毕业生。” 他深沉的目光里含着一点未尽之意。 闻羽没有看出来,只是笑笑,没放在心上。 薛殊对他的油盐不进感到无奈,说:“不然你给我一样东西就当这事的报酬了,怎么样?” 闻羽歪头:“什么?” “不如就……”薛殊眼里泛起细碎的微光,浅红的薄唇轻启:“两百块钱?” 闻羽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思索不明白,“什么?” “不可以吗?” 薛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语气低落下来,眼神也有一点黯淡下去。 无师自通的卖惨技巧。 闻羽被惊吓到,桃花眼瞪地老大,连忙道:“当然可以!” 两百块钱根本报不了这么大的纳贤之恩,闻羽也有点拿不出手。 但薛总真不愧是个大公司老板,只是一个神态再加上闻羽真的是欠了人家的人情,于是直接就被他套路进去了。 他没有注意到薛总嘴角勾起的一点弧度,低头掏出手机。 薛殊的表情凝滞了,想起一件事——这个时代身上带现金的人毕竟是少数。 啧,千虑一失。 闻羽正翻着绿信的列表,视野上方伸出一根手指按住手机的屏幕上方,把手机压下去。 闻羽抬头,与靠近的薛殊呼吸交错了一瞬。 他心里一跳,立刻站直身体离开这危险的距离,问:“怎么了,薛总。” “……”薛殊喉结微动,表情平静地站直身,“我只收现金。” 闻羽快速眨了几下眼,头脑疯狂转动,在短短几秒内说服了自己:说不定这是薛总的什么特殊癖好呢,毕竟是他的恩人,理解! 但是。 “唔,薛总,”闻羽犹疑,语气无意识地软下去,“我没有带现金。” 听在薛殊的耳中就跟在撒娇一样,让他的心肝都狠狠颤了两下。 他努力控制住了不太正常的表情,用平稳的语气道:“没关系,你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给我。” “随便什么都可以。” 最好是什么带了很久的贴身物品。 可惜闻羽并没有带饰品的习惯。 他左翻翻又找找,最后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上面挂着一只粉色的小猪挂饰。 闻羽举着钥匙串犹豫了一下,这是前几天接闻晓意回家的时候买的,是他身上唯一可以拆卸的小部件。 但是,这是晓意很喜欢的东西,而且太便宜了一点,实在有点不合适。 薛殊看着他变化的神色,挑了挑眉,说:“要不就这个?” “……”闻羽动作定格了一会,摇头,“不。” “嗯?”薛殊眼里荡漾,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闻羽把钥匙塞回兜里,抬头看着薛殊的眼睛,“薛总,不然这个报酬宽限两天?我们绿信联系?” 薛殊眼睛控制不住地眯起,习惯性地十指交叉相握,脸上生出一丝正中下怀的欣喜。 “当然。” 闻羽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点头:“好,我下周会送到虹枫。” “……” 薛殊皱眉,这怎么听着像两人谈了笔生意一样。 他还想说什么。 “叮铃铃——” 闻羽接起电话。 “师兄?昂,好。”他转过头,视线投向葫芦塔门前,抬起手朝那边招招。 “好,我知道了,拜拜。” 薛殊眼里划过一丝失落,目光流连在他的脸上。 看着闻羽挂掉电话,问:“要走了吗?” 薛殊努力控制语气不要显露出低落,在心里告诉自己可能是医院的急事需要闻羽去处理。 “是。”闻羽收好手机,“唔……” 薛殊轻笑:“绿信联系。” “嗯,薛总再见。” “再见……闻羽!” 闻羽下山的脚步顿住,回头:“?” 薛殊靠着半墙,微垂下眼与他对视,漆黑的瞳孔反着浅浅的光:“下次可以直接叫我薛殊。” 风过绿叶,把“晓意”的牌子吹到男人的脸边,也把那股柔和的香味吹到闻羽的身边。 好像……有一点熟悉?似乎在很久远的记忆里曾闻到过。 闻羽想不起来,薛殊的视线变得疑惑,奇怪他的出神。 他回神。 “好,薛殊……再见。” “再见。” 薛殊目光送着闻羽的身影一直离开山丘,消失不见,长舒出一口气。 他看着脸边的牌子轻轻一笑,准备下峰去庙里还愿。 感谢上天,实现了让他们再次相遇的愿望。 离开前,薛殊再次扫了一眼节假日里拥挤的人流。 意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之前见过的父子两个,他们正结伴顺着人群出庙。 大的拉着小的,小的仰着头看着大的,兴奋地在问什么。 很温馨的一幕,无声地向外人传达着他们感情很好的信息。 侧脸上的伤口在创口贴下发着烫,存在感鲜明。 薛殊抬手按了按。 看来真的伤得有点深,还会反复出现阵痛。 ====== “爸爸!”闻晓意在见到闻羽的第一眼,就抛弃了一直带着他的木吉鹿,一个飞扑,朝着闻羽身上而来。 “!”闻羽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伸手接住这颗大炮弹。 幸好木吉鹿早有防备,一个拦腰抱了一把炮弹:“毛毛慢点,别摔了。” “喔,谢谢木叔叔。” 趁这个空当,闻羽快走一步,缩短了闻晓意能够加速的距离,然后正好把回身跃过来的小孩拥进怀里。 第19章 暗中完成一场合作的师兄弟两个视线交错,心照不宣地露出笑意。 闻羽突然觉得嘴角有一点轻轻的压力,他垂下眼。 闻晓意睁着明亮的桃花眼看着他小手按着的地方,高兴地说:“我求的心愿成啦!” “嗯?”木吉鹿走近了,把闻羽从地上扶起来,“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秘密。”闻晓意神秘地眨眨眼,被爸爸抱着,他就把头依偎在闻羽的肩膀上。 “都三岁了,毛毛还是那么粘你爸爸啊?”木吉鹿开玩笑问,“我们毛毛不会要一辈子都黏着爸爸吧?” “哼,当然啦,”闻晓意骄傲地扬起头颅。“我最爱爸爸了,爸爸也最爱我,那我当然要和爸爸永远在一起!” “那如果爸爸有了喜欢的人呢?” 闻晓意一晃头,直起身,看着一直带着笑意看着他和木吉鹿拌嘴的爸爸,问:“爸爸如果有了喜欢的人,还会爱我吗?” 闻羽眼里心里的蜜控制不住地逸散:“当然了,爸爸会永远爱晓意的。” “因为晓意是拯救爸爸人生的天使呀。” 闻晓意没有听懂闻羽的后半句话,但他听懂了爸爸坚定的诺言,于是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像绽开了一朵稚嫩的花朵。 他搂着爸爸的脖子开始撒起娇,脸埋到闻羽的脖子里直哼哼,逗得闻羽控制不住笑。 木吉鹿带着温润的笑意看着他们亲亲热热。 “好了,毛毛同志,现在可以送你一个愿望,你下午想去哪里玩?” 闻晓意仰头沉思,眼里划过了无数的精彩画面,脸上露出难以抉择的表情,隐隐还有一点要苦下脸的趋势。 木吉鹿无奈笑笑:“行吧行吧……毛毛同志,你列几个,我们采用投票的方式,我和爸爸都投的项目就算胜出,然后咱们就去玩好不好。” 闻晓意眼神一亮:“好!” 闻羽笑——师兄对付小孩是真有一套。 叮铃铃—— 闻羽身形一顿,木吉鹿将毛毛从他怀里抱过去。 闻羽接起语音。 “喂?” “小羽。” “梁护乐?怎么了?” “嗷,那个啥,周三我请了假和小赫出去约会,能不能把毛毛借我一天?” “……小赫?” “哎呀,就是……我们科室那个女生啦,我之前和你聊过的,那个,她看见我相册里毛毛照片了,特别想见见毛毛,所以我就约了她……毛毛那天没有档期吧?” “……是没有。” “那太好了,小羽,你放心,我会带好毛毛的。” 不是这个问题,闻羽抽了抽嘴角。 “你是诚心想追人家女孩吗?” “当然啊!我可喜欢她啦,这不是一直不好意思和她多聊嘛,这次正好借着毛毛的事情……哎呀你懂的,这可关乎着兄弟的人生大事呀,求求你了。” 你也知道这关乎你的人生大事呀。 “……”闻羽揉了揉鼻梁,“我再确认一遍,你真要带毛毛……去追女孩子?” “是!” “……行,你们不要玩地太过了。” “好嘞,放心,有我在,你不用担心毛毛的安危啦。” “……” 我最担心的并不是毛毛。 第15章 搭讪 “哈喽,美丽的女士,阳光和沙滩真是绝配,就像你和这梦幻般的风景,在这样的好天气里,能遇见你真是我的荣幸。” “你在和我说话?”清吧边上的女子侧过头,清丽的脸庞映在春夏间的阳光里。 “当然,我眼前也只有您这么一个大美人呀。”顾维带着轻轻的笑意,打了个响指。 酒保闻声看来:“顾先生?要点什么?” “与这位小姐一样,一杯……sex on the beach。” 男人点着酒,视线却看着独身一人的美女,微弯的眼角带着笑意,仿佛无声的邀请。 “好的,稍等。” 酒保习以为常地忽视近在眼前的秋波,往调酒壶里依次加入冰块、伏特加和桃味娇酒,以及一些果汁,伴着乐声,他剧烈摇起酒壶,为客户提供摇曳的氛围感。 清丽的美女迎着顾维的视线,指尖捏着粉色的吸管,缓慢搅拌着化了一半的冰块。 在顾维越发扩大的笑意里,秀眉一挑,她垂下头,樱桃红唇叼住了吸管的上端。 轻吸一口。 色泽诱人的液体在杯中下降,丝丝缕缕的酸甜逸散在空气里。 顾维眸里笑意加深,身形一倾,滑入对方的亲密距离。 “怎么办,美丽的小姐,你手中那杯……似乎要更好喝呢……” 酒保将调好的酒放在吧台上,随手将音乐声调大了一点,闭上耳朵擦起空酒杯。 美女支起下巴,清浅笑着与男人拉开一点距离,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抵着高脚杯的底座,递出两厘米:“试试?” 顾维笑着,手指略过美女的指尖,扶过酒杯,却没有喝。 他抬起手将美女的侧边碎发拂开,手顿在细腻的皮肤侧边。 美人一弯眸,在英俊的男人视线下,悠然放开撑脸的手,五指抵上男人的手指。 指尖在指腹上轻轻摩挲挠刮,不知谁的手一滑,十指相扣。 相连的力度把两个人一点点拉近,空气在交织的呼吸间焦灼起来。 “杯子要倒了喔。”不合时宜的童声响起。 旖旎的氛围顿时破碎。 两人的动作齐齐顿住,顾维猛回头,一阵恍惚。 是个三四岁的小孩,一张圆嘟嘟的小脸配上大大的桃花眼,超级可爱。 但是那鼻子和嘴巴……好像幼时的好友出现在了他眼前。 不是吧…… 顾维眼里流露出震惊:连续被薛殊拉着加班几天,现在做个梦都是那货的形状了? 了了的事不是都解决地差不多了吗?还是说,先前送了了进去也是他的一个梦? 被名为工作的梦魇缠住,顾维恍惚着放开美女的手,风流的气度萎靡下来。 “薛总,您能不能行行好,至少放我一个晚上安祥一下吧?” 美女被放开的手一顿,转头看看一脸懵逼的酒保,再看看午时正好的阳光。 视线再次转回顾维身上的时候带上了一点嫌弃。 她端起酒杯结账,丢下两张面纸盖住了吧台上的酒渍,起身往沙滩走去。 以为是个对胃口的英俊帅哥,没想到是个胡言乱语的神经病。 闻晓意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身子才刚好能爬在吧台上,他看着硬生生把头低到了他视线以下的顾维,眨眨眼,抬手在眼前的脑壳上拍拍。 “乖乖乖。” 顾维:“……” 先不提这个训狗的语气,就算是小时候,薛殊也绝不可能如此温柔。 他抬起头与行为不太礼貌的小孩对视。 大大的桃花眼眨巴,闻晓意不明所以地收回手:“叔叔,你怎么了?” 顾维皱着眉头,扯着自己的脸皮一个用力。 “嘶。”居然不是梦……他的桃花! 顾维转头,美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欸。”他将身前的酒渍擦干净,郁闷地拿过自己那杯性感沙滩,喝了一口。 啊,好酸。 衣袖传来一阵拉力,顾维低下头:“干嘛!” 小鬼长得像谁不好,偏偏像那个活阎王。 闻晓意没被他凶巴巴的语气吓退,指着他手中的酒。 “那个好喝吗?那个……”小脑袋歪了歪,回忆着那串难懂的字音,“斯科细……什么本池?” “……”顾维把色彩丰富的鸡尾酒拿远了一点,挡住小孩追随着酒杯的目光,“小鬼,你什么时候来的?” “很——早。”闻晓意比了个长长的距离。 说着眼睛又往看起来很好喝的饮料上飘。 “啧,”顾维把他歪歪扭扭的身体扶正,示意酒保,“给他一杯蔓越莓汁。” 酒保挑挑眉,拿了个空杯子装半杯深红色的果汁递出来。 闻晓意迟疑地接过,顾维和酒保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眼睛里不含恶意,但都带着点戏谑。 “这和你那个颜色不一样。”闻晓意看了又看,提出他能找到的最明显的异样。 “噢,”顾维提起自己的酒杯摇摇,“因为这里面加了小孩子不能喝的东西。” 小孩歪歪头,没看出别的什么,谨慎地只轻轻抿了一口果汁。 “唔!!” 爆裂的酸味炸开在味蕾上,闻晓意一张脸狠狠皱起来,感觉到那丝酸气在他的嘴里荡着秋千一样,一会逗逗这里,一会冲到那里。 “哈哈哈哈哈哈。”顾维报了一场掐桃花之仇,畅快地大笑开。 酒保看着可爱小孩受挫震惊的小脸蛋,也是忍俊不禁,他笑着伸出手去:“来,叔叔给你混点牛奶。” “哼,”闻晓意艰难把那丝酸咽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颤音,“谢谢叔叔。” 第20章 “你不谢谢我?”顾维看着小孩一鼓一鼓的腮帮子,忍不住伸出手,捏着那块腮肉晃晃。 啧,手感真不错。 闻晓意斜一眼这个奇奇怪怪但人好像还不错的叔叔,口齿不清地道:“谢谢叔叔。” 顾维忽然有种正在拎着薛殊的脸晃荡还被对方感谢的爽快感,越捏越上头,根本不想放开手。 “唔。”闻晓意拿过混合饮料,严肃脸,“叔叔,不能再捏了,我要喝饮料。” “嗤。”顾维松开手,看小孩喝一口,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好喝!”闻晓意向酒保绽开真切的笑容,“叔叔好厉害呀。” 顾维心情微妙地不爽起来,出声让闻晓意看过来:“小孩,你叫什么?” 闻晓意嘬着果汁,摇头晃脑:“不告诉你~” “……嘿。”顾维两只手都伸出去,掐着小孩的脸就要捏。 “毛大哥!”一声高昂的呼喊吓得顾维一个激灵。 他看向后方,一个高大阳光的青年从沙滩那一边挥着手跑过来。 小孩的家人来了? 顾维松开手,坐正维持住自身的稳重。 那一身沙滩裤配花衬衫的人再次出声,让酒吧里的几人听清了他喊的内容:“毛大哥!” 顾维眼珠子一瞪,他面前的小孩老成地抬起手:“梁二弟。” 顾维不可置信地看看青年,再看看小孩,一颗头像卡住的风车一样来回轱辘两遍。 梁护乐走近了,看见清吧里相对而坐的一大一小,挠了挠头,问晓意:“毛大哥,这是?你新收的小弟?” 顾维:“……” 酒保:“噗。” 顾维猛地扭头看向忍俊不禁的酒保。 酒保看热闹不嫌事大,把音乐放到一首激情摇滚,手上的杯子欢快地转上两个圈,他问这场戏新来的演员:“要点什么?免费送。” 留下别走了,让他听听后续。 “谢谢,我不喝酒。”梁护乐看向摆好了大哥范的闻晓意,“大哥,去吃饭吗?” 闻晓意嘴里饮料还没有喝完,犹豫了一下,转移话题道:“二弟,小赫姐姐走啦?” 提起这个,梁护乐脸一苦:“是啊,她说她家煤气没关,今天必须要走了。” 顾维被酒水一呛,淡红酒业从鼻子里喷出来,慌忙抽了张纸擦拭。 什么煤气,人家女孩肯定是被这两人一口一个倒反天罡的兄弟尊称吓到,找了个借口赶紧跑了。 “唉,二弟,你两没有缘分呀。”闻晓意摇摇头,抬手。 梁护乐弯下腰,用脑袋拍拍小手,“没事!今天一见面她还夸我衣服好看了,我觉得我再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她能对我改观呢。” “嗯。”闻晓意点点脑袋瓜,“一定可以的。” 顾维五官微微扭曲。 做不成男友,那就做舔狗是吧,这人怎么跟白痴一样。 在他心里吐槽的这一会儿,闻晓意把果汁喝完了。 脚一晃,小孩跳下高脚凳:“叔叔们再见!” 顾维回过神来,和酒保一块挥挥手:“再见。” “这个饮料是什么?”梁护乐问。 “没事,我请。”顾维说。 “那不行的,”梁护乐正经脸,“大哥还小,不能乱吃东西,如果让大哥的爸爸知道了,我可能会被揍成大哥的后辈。” “……”顾维抽抽嘴角,“那你就当你大哥没喝过这杯果汁不就好了?” “不行的……” “嘶,”顾维觉得有点不对劲,看向名为毛毛的小孩,“你爸管那么严?” 他脑子里又冒出那个荒缪的念头——这小孩不会是那什么吧? 顾维不知道,梁护乐问这个问题不仅是因为想付钱,还因为他毕竟是个消化道的实习医生,如果让闻晓意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乱吃什么东西出了什么问题…… 不要说闻羽了,他自己都无法放过自己。 梁护乐又问了几遍,得知那杯东西只是蔓越莓混牛奶之后付钱离去。 两人走远。 顾维耳朵竖起,捕捉到几句“报备”“告诉爸爸”“为我求情”,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仔细想想,姑姑似乎感慨过:薛家的鼻子和嘴巴简直是祖传的超显性基因,把别人的特征压得死死的。 已知,薛殊四年前就已经出柜公开了自己的性向,不可能干出养私生子这种事,他也没那个兴趣。 那现在,就剩一个可能了。 嘶,那男的虽然狗了点,但是这点道德感还是有的? 不……顾维想起那人一些曾气炸顾家人的操作,觉得他的人品并不值得信任。 而且依那人的掌控欲,确实能干出名为玩伴,实为监督者的事来。 “顾二少,”酒保看着他越来越严肃的脸,拎个杯子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顾维没有说话,掏出手机,点开顾雅的绿信,想了想,又觉得什么都还没确定就这样打扰姑姑不太好。 那就由他来揭穿那人最后一张遮羞布! 如果是真的,正好让姑姑看清那狗男人的真面目。 顾维在酒保惊讶的目光里豁然起身,目光坚定地离开清吧,仿佛要去赴一场大决斗。 春夏间的光正好,身材颀长的青年路过清吧,脚步轻缓。 温柔的阳光照在他身上,让他如一个发光体一样完全吸引住了顾维的目光。 顾维捂住胸口一个踉跄。 在责任最大的时候,他居然……遇到了最想追的crush。 【作者有话说】 小孩子不能乱吃别人给的东西 第16章 元旦快乐 闻晓意想他的好朋友们了。 爸爸和爸爸在一起之后,他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和他要好的朋友多起来,每天要玩的游戏也多了,就没有时间去秘密乐园找朋友玩。 不过今天! 抖一抖自己的小书包,闻晓意骄傲地想:不愧是他,对付爸爸们简直是手拿把掐,三两句话就让他们同意他一个人出门玩了。 “叔叔,前面左拐。” 闻晓意扒着车窗向外瞧,远远地,秘密乐园上飘荡的彩色云雾斑斓绚烂。 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见他们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到啦!” 薛家的司机停下车。 “小少爷,真的不需要我们跟着吗?”副驾上的保镖略微担心地问。 摇摇脑袋,闻晓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这是小孩子才能去的地方,我不能带叔叔们进去哒。” 司机和保镖面面相觑,随即一起注视着六岁的小孩被妇女领着,朝朴实无华的建筑里走去。 虽然有一点点奇怪,但是......托儿所,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走过大门,越紫晃晃闻晓意的小手。 “阿姨听说毛毛要来,特意烤了小饼干,我现在去拿,毛毛还记得路吗?” “记得记得,紫阿姨放心吧!” “乖毛毛,真棒,去吧。” “嗯!” 蹦跶进色彩温暖的房间,闻晓意一眼就看见了他最好的朋友,白羽——一只浑身洁白的鸽子。 它今天摆了个高难姿势,倒吊在门边的一条流苏下,两只翅膀无力地垂下,仿流苏一样,有气无力地甩动着。 浑身都蔓延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闻晓意掂掂脚,一双桃花眼和迷蒙的小豆眼持平:“你怎么了?” 白灵保持着随波摇摆,反应了一会,忽然瞪大眼,一双翅膀扑腾起来。 “咕咕!是毛毛!毛毛回来啦!” 由于它就挂在流苏下,这一扑直接和流苏卷在了一起。 白色的鸟羽和绒布碎屑立刻弥漫在空气中,闻晓意猝不及防就被迷了眼。 他捂住眼睛揉揉。 视野里的水雾散去,像童话乐园里的仙雾被拨开,一个又一个朋友从角落里冒出来,围在闻晓意身边叽叽喳喳。 “是毛毛的气息,亲亲毛毛......”金毛玩偶哈着舌头从柜子上蹦下来。 “走开,大笨狗。”布偶猫凭空一跃,用敦实的屁股撞开了轻飘飘的玩偶,然后灵巧转身,落到地毯上,优雅地昂起头颅,“呵,小鬼,你还知道回来呢?” “啧,现在傲娇可没有市场了,肥猫,”空中落下一只粉色的小猪,立在闻晓意的头顶上,用粉嫩的小鼻子一拱一拱脚下的小脑壳,“呜呜呜呜,毛毛,想死你啦。” 闻晓意护了一下脑袋,没护着,大家太热情了,出门前爸爸梳的整整齐齐的一头顺毛没过一会就被拱地乱七八糟。 他低着头乖顺地打招呼:“猫猫、狗狗、猪猪,我也好想你们呀~” “咕!笨猪,这是我的地盘!” 白羽终于从流苏里挣脱出来,有力的大翅膀歘地把猪掀下去,然后安稳地在小孩毛茸茸的头发里拱了拱,堆出一个鸟窝。 第21章 尖细的声音舒服地喟叹:“咕......” 熟悉的感觉,真好啊...... 比起小猪,闻晓意头顶更习惯小鸟的重量,他终于抻直了脖颈。 知道玩伴不会掉,小孩动作大胆起来。 左边搂过一个,右边搂过一个,用众多玩偶把自己包裹起来。 然后疯狂亲亲。 “见到大家真的好开心呀。” “咕,”白羽理着闻晓意乱翘的几根头发,“毛毛你真的好久没来了,我们还以为你长大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呢?我就算长大了还是会回来和你们玩的啦,”闻晓意捧着不情不愿的小猫捏捏爪子,“我最近只是要上学啦,唉,上学好麻烦的,要照顾好多个小朋友,他们老是哭,我只能慢慢哄,所以暂时没有空来找你们玩。” “喔?”精灵们没上过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们不在乎这个,他们只听懂了一句话,毛毛说他以后也会回来找大家玩! 他是第一个回来找它们的,并许下了未来还会再来的诺言。 每一个精灵都用为数不多的灵力给这句诺言烙下了印,让它一定会实现。 闻晓意被精灵们的亲昵蹭蹭逗得直乐呵。 连脸色最臭的小猫也用肉垫挠了挠小孩的脸蛋。 “咕咕,毛毛,咕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是什么呀?”闻晓意晃晃头,问头上的小鸟。 白羽给自己搭好了舒服漂亮的窝,现在一点都不想动弹,于是蛄蛹蛄蛹地从羽毛里蛄蛹出一把小钥匙。 钥匙咕叮叮滚到毛茸茸堆里,闻晓意不得不在金毛的屁股底下摸索了一阵。 狗狗以为他在和自己玩,抱住小脑袋就是一阵舔,把晓意的身体晃地一歪又一歪。 “喵!笨狗,你不要捣乱!” 猫猫一脚把金毛踹开,金钩爪从地上挑起金色的小钥匙,“呐。” “谢谢猫猫。”闻晓意接过金闪闪,疑惑,“这是什么?金色的,好漂亮。” 金毛以为他在叫自己,飞跃而起,后脚蹬在猫猫脸上,上半身搭在晓意的胳膊上哈气讨乖。 “......”大布偶猫的脸被小金毛当成了脚垫,动作凝住,紧接着升起冲天的怒火。 “喵!” 臭狗,你活腻了! 猫猫龇着牙,爪子弹出来指甲,猛地往金毛身上挥。 但因为它的动作过大,金毛脚从它脸上掉下去,身躯也一歪,正好避开了猫爪攻击。 锋利的爪子拍在了小孩手上。 指甲穿过钥匙孔,划破了稚嫩的皮肤。 金黄沾染上血红。 一阵刺目的光亮起。 视野恢复,眼前已不见了小孩的身影。 “......” “......” “......” “......咳咳。” 精灵们看向端着饼干站在门口的托儿所所长——一株胖墩墩的紫玄月。 和善的脸上扬起慈祥的笑容。 精灵玩偶们齐齐打了个哆嗦。 完、蛋、了。 ====== 睁开眼,闻晓意发现自己正站在喧嚣的马路上,叮铃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小孩,让开。” 转过身,闻晓意看见一个扶着自行车的人。 深目挺鼻,低垂看来的眼黢黑黢黑,仿佛弥漫着阴霾。 有点眼熟。 闻晓意眨眨眼,开口。 “爸爸?” “......” 十六岁的薛殊嘴唇动了动,用自己十几年养出的良好修养忍住了一点不礼貌的话语。 挡在路中间的孩子挺可爱的,大大的桃花眼和粉嘟嘟的小脸蛋,单看脸和衣着,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但...... 薛殊视线移到小孩的头顶——乱糟糟的一团围着一只一动不动的鸽子玩偶。 ......说他怪都是委婉了。 没有和神经病聊亲属关系的爱好,薛殊拎着自行车一挪,准备直接从小孩旁边越过去。 腰侧的衣服传来拉力,他低头。 只到他腰间的小孩扬起脑袋,眨巴着一双桃花眼,一派无辜:“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可怜兮兮的语气......但薛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故作姿态,而且那双眼睛里,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期待。 薛殊拧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让他有点犹豫,似乎不慎重一点......就会引起巨大的麻烦。 “......?”他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地思考? 忽然反应过来,薛殊眼里带上惊恐——他被对方传染了精神病不成? 少年狠下心转头,想不管不顾地走开。 “唉。”闻晓意蹲下身,语重心长地摇摇头,“好嘛,你果然不喜欢我,你还和爸爸说你会全心全意地对我好,你个骗子,我回去就告诉爸爸......” 迈出的脚步沉重,根本无法落下。 “啧,”薛殊转过头,拍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来。” “喔......”有点点小失望呢。 “......” 薛殊现在怀疑小屁孩给自己下了智障蛊,不然为什么他有一种扳回一城的荒缪爽感。 薛殊皱着眉,边走边问:“你爸......你刚刚说的爸爸是谁?” 闻晓意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荡腿,上半身趴在车座上,整个人一晃一晃。 “就是我的爸爸呀~”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爸爸?” “因为你也是我的爸爸呀~” 薛殊停下脚步,侧过身审视身后的孩子。 闻晓意不明所以地歪头。 薛殊单手把着自行车,另一只手点在闻晓意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鼻子上,目光凝重。 小孩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快瞪成斗鸡眼了,嘴巴无意识地嘟起:“干甚么?” 薛殊收回手,嫌弃:“把你口水擦擦。” “喔。”闻晓意吸溜吸溜。 薛殊继续往前走,握着车把的手无意识地上下搓着,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小孩......我和你爸爸是什么关系?” “唔,好像是叫......夫夫。” “......你叫什么名字?” “闻晓意。” “你爸呢?” “闻羽。” 只是一个名字,薛殊的胸膛里剧烈跃动,他不由得伸手捂住那不受控制的心脏。 一时不察,自行车失去平衡,差点摔在地上,白色的羽毛从闻晓意头上飘下,支撑在车倒向的方向。 光芒印在薛殊的眼底。 是......魔法。 荒缪的真相被证实——他未来会和一个男人成为夫夫,一起生下一个小孩,小孩来到过去,与现在的他相见。 想明白一切的薛殊重新扶好自行车,盯着小孩的脸开始思索。 鼻子和嘴巴很明显是他家的,那另一个男人的痕迹就是——那双标准的桃花眼。 大大的桃花眼眨起来极其可爱。 薛殊再次捂住自己稚嫩的小心脏,已经想象到了自己未来伴侣的模样——一个温柔可爱又迷人的男人。 闻晓意看着缩小版新爸爸一脸恍惚然后突然开始脸泛红光,目光痴迷。 他冷静地想:这个爸爸果然有点毛病吧。 “咳咳,”薛殊被他的目光冰的清醒,将脸转朝前方,忍不住问起一个问题,“我和你爸爸是......怎么在一起的?” “嗯?”小孩没听懂。 薛殊说得更加具体了一点,“我跟你爸爸......有什么不愉快的经过吗?” 在闻晓意看不到的地方,薛殊眼底的光忐忑——长期身处在与父亲极度相似的阴影下,他最害怕的,就是重蹈那个男人的覆辙。 闻晓意不明白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心思,但他看得出薛爸爸的背影有点不太高兴。 小孩撑着脸思考了一会,眼神一亮想出一个好办法:“对了,我带你去找我爸爸吧!” 这个爸爸混熟了以后其实是很好懂的——只要见到爸爸,他就总是会很高兴。 薛殊脊背一僵,脸上出现了少年的稚嫩,飞速荡漾起红晕,颇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什......什么?现在?不是......我刚放学......衣服......不行......我不去......我没准备好......” 小孩才不听他乱七八糟的语句,他晃晃脑袋,把打瞌睡的白羽叫起来:“小鸟!” “咕咕?”精神不济的玩偶精灵摇摇脑袋,“喔?见爸爸,好咕。” 白光一闪,薛殊感觉到轻柔又有力的重量推着自己和自行车往前飘去。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随光流动。 喧嚣声离去,周围瞬间静谧下来,阴冷的风从脸庞流过,他能感觉到那个怪小孩在自行车上晃动身体。 惊喜的声音响起:“爸爸!” 薛殊握着车把的手拧紧了又松开,拧紧了又松开,一时有点不敢睁开眼睛。 腰侧的衣服忽然被小手拉住,小孩不知道为什么躲在了他身后,小身体打着哆嗦。 第22章 前方有什么大型软物被丢在泥地上的声音,从音波回响判断,周围好像是个小巷子。 有哪里不对。 薛殊缓缓睁开眼。 微微低头。 光线昏暗的胡同里,躺了几个个子不算小的......小学生。 唯一站着的那个,标准的桃花眼与身后的小孩一模一样,但刚打完架,里面是满满戾气。 也难怪小孩被吓到,他们突然出现,对面的小孩正杀意满满地瞪过来。 但他仰头的角度让低头的薛殊看见那张脸上未褪尽的婴儿肥,一晃仿佛就能有点肉波的那种。 奶凶奶凶的。 “......” 薛殊一颗情窦初开的少男心缓缓地闭上了。 他从老爸那里继承的基因再劣等也无法让他对着一个十岁的小学生产生任何的情愫。 ====== 小闻羽看着莫名其妙闯进来又莫名其妙对着他一通表情变化的一大一小。 觉得莫名其妙。 “喂!那边的,”他抬手一招呼,“过来!” 薛殊心如止水地扶着自行车上前,弯下腰:“干什么?” “..  “......”被俯视着打量,闻羽心里一阵不爽,猛地拽过这人的领子。 薛殊被拽地踉跄两步,差点跪到地上,自行车无人搀扶,魔法鸽子也没有响应,闻晓意惊呼着滚到地上。 小孩趴在地上,被摔懵了,眼里泛起泪花。 闻羽的动作凝了下,感觉心脏似乎被狠狠拧了一下。 勉强调整了一下,脸怼上薛殊的脸,他凶巴巴地开口:“刚刚看到的事情,你......你们最好给我烂在独自里,不然......”他比划了一下自己沾着几滴血的小拳头。 薛殊没听他威胁,也没看他比划,耳朵里充斥着闻晓意的低泣,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 按住闻羽的手用力将人推开,他转头抱起哗啦啦流泪的小孩。 闻晓意顿时埋进他胸口,低低哭声转变成嚎啕大哭。 迎着少年冰冷的视线,听着小孩凄凉的声音,闻羽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一双桃花眼里露出迷茫。 “呜呜呜呜呜,”闻晓意哭着哭着,从薛殊怀里抬起头看向顿在原地的闻羽,忍不住朝他伸出手,“爸爸......” “啧,”薛殊擦干净他脸上的泪水,阴阳起来,“你爸爸都不要你了,你还念着他呢?” ......什么玩意? “呵呵,”少年干脆坐在了地上,轻轻捏了捏小孩的肩膀,“有的人啊,心真是有够硬的,自己孩子就在眼前,却认不出来,还把人甩在地上。” 他低头捏起小孩的胳膊查看,嘴里不停:“看看这白白嫩嫩的小胳膊摔得呦,啧,成了什么样子哦。” “呜呜......”闻晓意顺着他的力道把手抬起,露出落地时擦破一层皮的小手,声音越发大了,“我好痛啊,爸爸也不认识我,晓意的心也好痛。” 薛殊夸张地摇头:“太狠心了,太可怜了,简直是惨绝人寰,道德沦丧!” “......”闻羽蹲下,看着泪眼汪汪的怪小孩,“你说......你是我儿子?” “嗯嗯嗯!”一听闻羽搭理他,闻晓意立马背弃了一同演戏的伙伴,连忙点着头,一股脑地把之前薛殊告诉他的推测全都说出来,“是,你是我爸爸,我是从好多年后来的,是你亲生的儿子!” “你超级超级爱我的,你会给我买粉猪猪玩偶,带着我玩游戏,跟我一起出去玩......” “你、你还说你会永远爱我的......呜......”小孩回忆起刚刚爸爸凶凶的眼神,小嘴一瘪,委屈极了。 听着这孩子的哭声,闻羽自己脑壳也疼,赶紧叫停,“行了,别嚎了。” 作为一个小孩子,闻羽对奇异事件的接受度也是蛮高的,他打量了一眼总是让自己心绪不宁的闻晓意,勉强信了他的话。 视线转到另一个人身上,秀气的眉毛一挑:“那你的角色是?” 少年深邃的眼睛里忽然带上了一点哀怨,看得闻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是你未来的伴侣。”薛殊颇有点不情愿地说。 他还是更喜欢温柔可爱的类型。 闻羽眨巴眨巴桃花眼,视线在少年和他怀里的小孩之前转了一圈。 又一圈。 又一圈。 又一圈。 “......你在干什么?”薛殊有点晕。 闻羽摸着自己的下巴,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 “?” “如果他是我们的儿子,那......谁生的他?” “......” 薛殊眼睛眨了眨。 又眨了眨。 又眨了眨。 又眨了眨。 “......别装傻。” “嘶——你一个小屁孩怎么懂那么多。” “呵,”闻羽起身,“不陪你们玩了,我要回家。” “欸。”薛殊抱着哭累了乖巧窝着的小孩追上闻羽。 “我没处去,你要收留我们。” “凭什么?” “因为我是你老公,这是你儿子!” “滚!死骗子走开,两个男的怎么可能生孩子,当我9岁小孩什么都不懂吗?” “我不管,”薛殊看着越走越快的闻羽,干脆停下脚步,大声喊道,“你要是不管我们,我就沿着街走过去,告诉所有人闻羽打人的事情。” 闻羽脚步一顿,“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薛殊掂了掂怀里的小孩,把他掂醒,“我们还知道别的!” 被新爸爸晃醒的小孩第一时间就找到爸爸的方向。 闻羽拍开他求抱抱的手。 “不准哭!”闻羽掐住他的肉脸包,“说,你还知道关于我的什么?” “唔。” “说点现在的他知道的。”薛殊低声提醒。 小孩板着手指,非常实诚:“唔,我知道爸爸有个姐姐叫闻缇,有好多弟弟妹妹,奶奶叫闻知秋,住在淮山孤儿院里面,小学经常打架,还被奶奶骂......” 闻羽表情渐渐凝固:“好了,闭嘴!” 薛殊眼里弥漫起笑意:“信了吧~” 小屁孩还拽吗? “......信了。” “那管我们吗?” “......” “管吗?” “管管管!你烦死了,跟我来!” “哼哼~” 闻羽无语地领着两人往孤儿院走去。 薛殊怀里的闻晓意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朝他伸出手,声音含糊不清,“爸爸......牵牵。” “......啧。” 闻羽抬起手,沾染了几丝血迹的小手握住了白嫩的小胖手。 三个人一起——好像带了点温馨地走向闻羽的家。 【作者有话说】 一点小剧场放送,写了又删好几遍,最终还是决定从一个快乐一点的角度写这个番外,所以开局奇幻了一点。 与正文关系不大,大家看个乐呵就行。 让我们给被一家三口抛弃的自行车一声关怀。 “自行车~~~” 元旦快乐!!![撒花][撒花] 爱你们[红心][红心][红心] 推推专栏连载《猫和心软的绝育医生》 傲娇小猫x腹黑兽医 下一篇开《截胡霸总的金丝雀》 赤诚小天使受x乐子人大翻车攻 受:我把你当可怜金丝雀,你却跟我说霸总是你舅舅?这段日子的付出终究是错付了。 攻:不,你收获了一个我(比心)。 受:走开,尽给些没人要的东西。 第17章 跟踪 闻羽看了一眼手机:11:54。 梁护乐和小赫晓意三人的约会十点钟开始,进行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小赫医生还挺有礼貌的。 闻羽收好手机,继续尾……跟随这两人往餐厅走去。 身侧的阳光被人挡住,闻羽浅色墨镜后的眼珠一转。 “你好。”男人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礼貌温和,“认识一下,我叫顾维。” “……”闻羽、闻羽当没听见。 没有得到闻羽的回应,顾维浅笑的嘴角带上一点无奈,“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意和你结交一下?希望我有这个荣幸知道你的名字。” 他伸出一只手作握手状。 闻羽摇头,拒绝了男人的搭讪:“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顾维一个跨步冲到了闻羽身前,“不然咱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慢慢聊呀?” 在他身后,闻晓意和梁护乐的身影拐了个弯,走进了树林小路,消失在闻羽的视野里。 “不用了。”闻羽绕开男人,快步走上小道。 不算强壮的青年体能居然很不错,这几步迈地又长又快,转眼间甩了身后的人几米远。 顾维追了两步,停下脚步。 作为一个纯粹的外貌协会会员,他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他估计也只会为青年的美貌多坚持个几天。 第23章 看腻了,然后好聚好散,没有执着的必要。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点事。 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顾维遗憾地收回欣赏的视线,看一眼时间,刚压下去的使命感再次涌上来。 没记错的话,毛哥梁弟说他们要去吃饭来着,附近能吃饭的只有两处地方,一个在……咦? 顾维眉梢一挑,走上闻羽走的那条小道,朝着“林间小食”的方向前进。 闻羽将衣服的领子往上抖抖,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医院实习,只要老师没有通知,学生不必一直呆在医院里,闻羽心里总放不下梁护乐和毛毛两个人,所以他干脆直接出来跟着他们。 但他很少来这种地方,所以不知道一件事。 白月滩,b市的约会圣地,一个到处充斥着荷尔蒙的地方,沙滩上随时有人看对眼,相携进入酒店。 于是落单的人就是一团行走的香饽饽,尤其他长得还很不错。 短短一个小时,他就被搭讪三次,闻羽赶紧买了幅浅色的太阳镜遮住了一双最招人的桃花眼,但拦不住他一身清秀俊逸的气度实在醒目。 ……就当是一场难得的心理评估能力锻炼算了。 锻炼的效果立竿见影。 比如,现在那个一直不急不缓跟在他身后的男人。 闲庭信步,悠悠哉哉,目光总是落在他身上,每每接收到闻羽的视线都会报以一笑,仿佛在说好巧哦。 闻羽:“……” 巧个鬼。 再努力也说服不了自己只是巧合——通往沙滩小餐厅的路不少,这里是最隐蔽的一条,整条路上就他们两。 闻羽以己度人:正常人谁做贼似的走小路啊? 又不是在偷摸着躲大路上的人。 身后的脚步加快几分,闻羽心里一跳。 “嗨,又见面了?”顾维来到闻羽身边,头微微探出,“看在我们这么有缘的份上,就加个联系方式吧?” “……不了。” 顾维轻笑:“不要那么无情呀……” 前方树木间露出小屋浅粉色的大门,梁护乐和闻晓意刚好从门里出来,闻羽脚步一顿,拐了个弯,往林间小道的凉亭走去。 走到一个能看见两人而难被两人看到的角度,闻羽和顾维齐齐在同一张长椅上坐下。 感受到椅子上落下的另一份重量,他们齐齐看向对方。 顾维笑得没心没肺:“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呢?那么多椅子你正好和我选了同一把,哈哈哈。” “……是啊,还真有默契 ”闻羽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对这个男人升起二十分的警惕。 “哈哈哈哈,咱们看上去像不像双人神偷。”顾维清朗一笑。 才怪……闻羽没忍住,戴上阴暗的滤镜打量了一下这人。 滤镜下,很能让人有好感的清爽笑容被解读成让人放下戒心的伪装,风流的面相变得阴险。 闻羽双手抱臂,离男人远了点,视线投向餐厅门口。 闻晓意和梁护乐正在交流着什么,手舞足蹈的。 小孩突然在脚下的沙地里掏了掏,掏出一只肥虫子捏在手上。 闻羽眼皮一跳。 “咦~~~”身边男人发出奇怪的声音。 “?”闻羽扭头。 你在咦什么? 看风景的美人视线重新落到自己身上,顾维忍不住再次露出礼貌的笑容,歪歪头无声地说着——考虑一下,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呗~ 藏在浅色太阳镜后的视线带上了一点隐晦的深意:这还不是纠缠不休是什么? 也是巧,目前视野范围内可见的一共就四个人。 这人总不可能也是在跟踪闻晓意他们吧? 那边梁护乐把他大哥手上的虫子拍掉,拉着人往一个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男人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 顾维拿起手机查看。 闻羽暂时放下一些冲动的想法,起身,挑了一条与两人方向一致但不同的小道走去。 动作有几分急切。 离开前,他侧过眼在男人身上扫了一眼——看来这人应该是要放弃了。 闻羽呼出一口气,心情稍放松下来。 在他身后,顾维坐在原处,脸上略带兴奋,手指飞舞着找出一个表情包发给昵称“猪头”的人。 一个疑问装傻的猪猪头。 然后看着对方无语的句号神清气爽地翘起二郎腿。 他不像闻羽那样对白月滩不熟,需要紧紧跟着小孩他们以免跟丢。 反正那两人的目的地是饭店,“林间小食”是私厨饭馆,有点小贵,那他们应该会去另一个吃饭的地方,也就是对面沙滩边的美食巷子。 顾维知道怎么过去比较近,所以哪怕再聊会消息都没关系。 于是他翻出薛殊的绿信。 花花公子:你爸去你公司了,刚发消息问我你去哪了,我把这个发给他了。 花花公子:猪猪不知道哦.jpg 花花公子:嘿嘿,我现在正在抓那狗男人的把柄,你等我给你报仇的 花花公子:美男媚眼.jpg 花花公子:对了,我跟你讲,我遇到个大美人欸 花花公子:我和他老有缘了,简直是天赐良缘,明明都没有交流过却走了一模一样的路 弦音:你跟踪别人? 花花公子:别乱讲!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狗男人行为,是缘分!我和美人有缘 弦音:我有点事找你。 花花公子:? [弦音撤回一条消息] 弦音:。 花花公子:嘶,这是跟哪个小美人聊天呢 弦音:。 花花公子:呵,肯定又是什么无聊的工作吧 弦音:。 花花公子:我有种预感,我和大美人后面还会遇见 花花公子:啧啧啧,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花花公子:我虽然在为了姑姑调查狗男人,但上天感念我的辛苦,硬是要塞给我一段缘分呢 弦音:。 花花公子:我从你的句号里看出了嫉妒 花花公子:欸嘿嘿嘿嘿,你嫉妒也没有用滴 花花公子:下次见面,我必定能拿到美人的联系方式,然后……你就等我脱单的消息吧 弦音:滚。 呵,被点破之后恼羞成怒了吧。 顾维结束贩jian,起身继续去找那“兄弟”两。 玩归玩,闹归闹,正事不能忘。 另一边,闻羽手机上接连收到好几条消息,他不得不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看消息。 “……” 他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 闻羽皱眉思索了一会,没弄清自己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 似乎是从梁护乐频频在姑娘面前犯蠢的时候开始……到底有没有人能去教教他该怎么追女孩啊! 闻羽朝不省心的方向看了一眼。 闻晓意和梁护乐对着路上一个小坑在猜拳,输的人对坑里吐一口口水。 坑里是一种怕水的毒虫,遇水会抽出乱七八糟的弧度,但没那么快死。 “……” 应该还有一会,闻羽打开绿信。 薛总:闻羽,你今天不在医院? 薛总:你在哪里? 薛总:我有点事找你。 [薛总撤回一条消息] 薛总:关于我母亲的情况。 轻轻羽毛:顾雅女士的主治医生是林老师,有什么事你找老师就行。 薛总:你在哪里? 闻羽犹豫了一下,他几天前应允给薛殊的礼物还没准备好,最合适的纯送钱被否决了,其他的东西不管送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莫名的心虚让他不情愿在这个时候见到薛殊。 轻轻羽毛:不好意思,薛总,我今天真不想上班。 轻轻羽毛:哭哭.jpg 对面输入了好一会。 薛总:抱歉。 薛总:打扰你了。 无端地,闻羽从这几个字里看出失落来,心里一动,他连忙把手机一揣,顺便也把一些不可名说的情绪藏了起来。 那边的闻晓意连输几局,虫子被梁护乐吐死了,小孩脸上露出几分难过,一时令不远处的人幻视了另一张脸。 闻羽无奈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感觉自从了解了薛殊的心意以后,他心里像挂上了一个沉重的砝码一样。 为什么呢……只是见了几面而已,薛总怎么就能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而且……那人不是应该有一个曾经抛弃了他的白月光吗? 想不明白,闻羽的心情难得有几分烦躁,干脆全都抛到脑后。 管他的,送完礼物躲着人就是了。 闻晓意和梁护乐终于重新启程,往美食街那边走去。 闻羽正要跟上,从一侧的小道上拐出来一个人。 两人视线一对。 顾维:哇,情缘! 闻羽:啧,流氓。 第18章 结义 花花公子:嘻嘻嘻,果然又遇到了呢 第24章 弦音:。 花花公子: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弦音:。 花花公子:你爸又在问你位置了,他真的很烦 弦音:。 花花公子:我看你也不在工作,不如来白月滩散散心 弦音:。 花花公子:顺便看看你师傅我是如何追人的 拒绝的句号刚要发出去,又停住,前面加上了一个字。 弦音:好。 花花公子:欸,你真奇怪,到处学了那么多恋爱技巧结果一个对象都不谈,搞不懂喔 薛殊没再回他,熟练地勾掉手机顶上弹出来的陌生号码,吩咐司机往沙滩方向去。 医院大楼在车后逐渐远去。 薛殊将顾雅的病历报告放好。 手机里进了短信,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最近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 薛殊低眼,面无表情地打下一个字。 [滚] 看来某人帧数太闲了,云康药企的后续有国家出手参与,股权纷争不如ce那般摆在明面上,闹得声势浩大,但是很明显,薛殊这次扳回了一城。 成功让那人知道自己还有个令他失望透顶的儿子。 呵。 给闲地频频开号来烦他的老猪头找点事情干好了。 手指一动,薛殊将一部分“薛氏”的黑料放给维德公司的媒体。 维德公司——有知名度,有信服力,不怕得罪别人,是顾维手下一款横冲直撞的杠精发声器。 刚好能让这些公司名誉受损,股价降下一部分。 同时让手下的公司配合蚕食薛诸名下的企业。 接着发消息给薛氏总部的内应,让他们对公司的风水下手。 最后截图了一大堆跟骚扰恐吓短信没两样的短信图片一股脑发给了顾雅。 在看到顾雅女士的疑惑气愤表情之后,薛殊满意地结束了这一场给他爸找不痛快的动作。 心情好了不少。 如一个胜者一般,他发出一条激昂的短信,给正在抓把柄的某人。 弦音:。 顾维没有回他。 他本想去跟那个漂亮的青年打个招呼,但青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了。 “……” 唉,好吧。 顾维心里遗憾,看向一大一小。 梁护乐正掏出手机看着,他半蹲着,让闻晓意能扒在他手臂上,看清那条消息。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会。 起身换了个方向。 “?”顾维疑惑,他没多想,判断了一下两人的方向,眉头一挑。 呦呵。 是那个青年去的方向。 难道真的是上天送来的缘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顾维转身,脚步轻快起来,甚至小跑了几步。 再往前一点,拐个弯应该就可以看见……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顾维脊背一寒,一股厉风吹动他的头发。 来不及回头,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掌。 瞬息之间,大力把顾维按在地上,头上落下的力道将他整颗头死死按在沙滩上。 “哒哒哒哒。” 小孩的脚步声紧随而来,一声踩地借力的闷响,很重的重量落在背上。 顾维听见自己的腰部传出不堪其重的嘎吱一声。 “!” 要要要……断断断断了!!! 小孩还在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地敲着他埋在沙子里的头,质问的语气严肃认真。 “叔叔,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你居然跟踪我爸爸!” “?” 顾维突然遭遇这一遭,手臂和头都被扳地痛死了,被小胖娃坐在脆弱的背上。 濒死的这一刻,他脑子里首先浮现的一点是:小鬼好像还没有洗手! 不对。 他上哪去认识这小鬼的爸爸?! 顾维想张口解释什么。 谁跟踪你爸了? 我是在跟踪你啊! ——好像更刑了。 一开口,嘴腔里灌进一大口白沙。 梁护乐把他头抬起来免得给闷死了。 “咳咳咳!!!” 顾维咳出来满口满鼻的沙子,快要郁闷死了。 一个人走到他面前。 顾维抬起头。 青年半拉下半透明的眼镜,一双桃眼低睨,俯瞰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维在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丝阴寒的凶气。 转瞬又见青年的神情平淡如常。 闻羽弯下腰,皱着眉问:“先生,你看着也不像是个行为猥琐的人,为什么跟踪我?” “……” 顾维眼珠咕噜一转,闻晓意已经从他背上下来,此时自然地扒在了闻羽的身边。 一大一小两双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晃着顾维越来越颤抖的小心脏。 闹了个大乌龙。 ……完了。 ====== 花花公子:不嘻嘻.jpg 薛殊正在看秘书传来的报表,听见手机的声音瞥了一眼。 看起来是被情缘拒绝了。 薛殊没在意。 手下的工作很顺利,某人忙起来,手机收到的“骚扰短信”短暂性地销声匿迹了。 数据没什么问题,薛殊敲回去一个“收”。 正式开始将薛诸旗下多个公司股份一一收入囊中。 “薛式”局势即将大变。 薛殊收起工作电脑,看着暂时还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 心想:最近得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待着了。 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那个温馨彩色的小屋。 薛殊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丝笑容。 那是一间一看就充满了爱的屋子。 但闻羽不是独身一人的大学生吗? 哪里来的爱? 总觉得忽略了什么,薛殊翻出粉色猪猪玩偶的头像,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进动态。 清一色的公众号推送。 “……” ====== 被某人遗忘的顾维经历了好一番磕磕绊绊的坦白从宽,最终和闻姓父子两以及他们家的编外人员梁护乐一同坐在了沙滩美食街的一家店里。 羞愧低头。 曾任过一年班长的前体育生及现消化道医生和一个老成的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教育着他。 试图通过大段大段的语言攻势告诉这个富家公子哥一件事:跟踪真的是不好的行为,尤其跟踪对象还是一个三岁的小孩。 轻则坐牢,重则枪毙。 “……” 闻羽默默吃菜。 终于……闻晓意的肚子发出极大的咕噜噜声音,打断了这一场思想教育。 梁护乐立马发出结束的信号:“好了,吃饭。” 闻晓意还意犹未尽地想再说点什么。 虽然平时爸爸叔叔和二弟都会配合他,但总有种被让的感觉,这一次不一样,他觉得自己训得很有道理,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感觉,真的会上瘾欸。 “吃饭。” 闻羽拆了双筷子抵进小胖手里。 “喔好。” 闻羽和顾维同时松了一口气。 两人动作一顿,对视一眼。 顾维眼里泛起思索:一样的路,一样的目的地,他是跟踪狂的话,那闻羽…… 思路被话语打断。 闻羽:“……我去那边买杯奶茶。” 梁护乐:“帮我带一杯。” 闻晓意:“窝也要。” 顾维:“我就不用了。” “好。” 闻羽离开。 顾维忍不住问梁护乐:“不是都说奶茶高糖高热不健康吗?我以为医生都会对这避之不及呢。” 梁护乐在嘴里塞了一大口菜,没来得及出声回他。 闻晓意晃晃脑袋,深沉地说:“任何事情都有个度,适量饮用奶茶可以享受其美味和营养益处,只是不能贪多贪足,不然就会得不偿失……” “……咳咳。”梁护乐被饭噎了一口,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顾维在洗白自己的过程中亮起的脑子还没有熄灭,品了一下,明白了:看来某消化道医生没少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喝奶茶。 他贴心地转移话题:“不然加个好友吧,以后有什么忙都可以找我,就当是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对那个美人已经生不起什么心思了,毕竟人都是三岁小孩的爸爸了,他干不来强人所难那种事。 不过小孩实在很可爱,认识认识也不是啥坏处。 梁护乐嚼着菜,看向小孩。 意思是让小孩决定就好。 闻晓意皱着小眉头想了想,说:“你要当我的小弟吗?” “……”顾维没明白小孩是怎么突然跳到这一点的,问,“什么?” 小孩耐心给他讲道理:“你不是要道歉吗?道歉就是应该低我一等呀,我的年纪不方便做你的父亲,所以只能当你的大哥了。” 第25章 不是,这个逻辑怎么怪怪的? 顾维瞪着眼睛思索了一会,想地脑子打结,视线撇到低头不吭声的梁护乐身上。 同样是做错了事然后道歉,最后成了小弟……啊,那沉默是掉在坑底的前辈最后的倔强啊。 “……” 顾维觉得自己知道了好多不可告人的事情噢。 这怎么不算是爆料公司老板的一种天赋呢? 想明白了一些事,顾维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的小弟身份。 反正是哄小孩的,没什么所谓啦。 “咳,”梁护乐把菜都咽下去,直起腰道:“咱们兄弟三人来拍张合照吧?” “拍!”闻晓意的小手拍上桌子,他沉浸在说教的角色里,竟真的有了点大哥风范,“我们今天和顾三弟在这里结义,需要好好纪念一下。” “……”顾维正想应声,忽然瞥到梁护乐打开的是大眼,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连忙拒绝,“不了不了,我不太方便。” 放动态里也就算了,这人居然还想把合照放大眼上,配文什么? 《白月滩三兄贵》? 恐怕第一个感到现场并加以嘲笑的就是他手下的杠精们……第二个是他那个冷脸表哥。 “喔,”梁护乐眨眨眼,眼神清澈地让人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明白,“好吧。” 他随手拍了张风景照传上去。 顾维探过身看了一眼标题。 《与异父异母的亲三弟结识的第一天》 “……” 没他想的好听。 ====== 薛殊正逛着大眼寻找撩汉攻略,正好看见关注人“学医使我头毛狂掉”的新增动态。 “……” 他皱起脸。 有点看不明白年轻人的幽默了。 说起来他还和闻羽差了六岁呢。 也许该了解一下现在年轻人的流行趋势了。 薛殊想着,点进掉毛的动态。 一张临海沙滩的照片。 日光照得白沙海浪在绿色的树木间摇曳,近处是来去去忙碌的身影。 薛殊看见一个人影。 心神剧颤。 ====== 闻羽等着奶茶,手机叮叮咚咚进了好几条消息。 急促的声音引起好多人的瞩目。 众人像闻到瓜味的猹一样,故作不在意却又一个接一个地竖起耳朵,视线定在闻羽身上。 “……” 在白月滩独身一人真的很容易引起误会。 闻羽面无表情地接过三份奶茶。 在一大堆各色各异的视线里闷头走出老远。 这才把手机拿出来,桃花眼里微微疑惑。 是薛殊。 薛总:你在哪里 薛总:闻羽,你在白月滩吗? 薛总:离开那里! 后面都是几秒几秒的语音了。 发生什么事了? 闻羽正要点开语音。 破空的风声更先入耳。 【作者有话说】 闻晓意后来去洗过手了,闻羽看着洗的 第19章 邀请 寒毛倒竖。 闻羽凭着直觉往前扑去,奶茶掉在地上,瓶子炸开。 惊呼声中,破空来的啤酒瓶砸在地上,撞出巨大的声响。 闻羽半跪在地,抬手挡住飞溅的玻璃碎渣和奶茶水渍。 炫目的反光刺得他眯起眼。 蓝发的人扬起又一个瓶子。 “快跑——” 闻羽下意识站起,鞋在地面液体上打滑,身形向后跌落,眼看就要摔在满地玻璃渣里。 糟了…… 他不禁闭上眼,做好了受伤的准备,却摔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头脸被带着冷汗的大手扣在胸膛上,肩颈被另一条颤抖的手臂环住。 耳中跃入心脏紧密的跳动声。 身体虽然被强势的力道禁锢着,但闻羽的鼻尖却坏绕着清浅的香气。 他一瞬间认出了这个怀抱的主人。 “砰——”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声。 在可见的视野里,玻璃与酒液四溅,轻柔的香水气息被酒气和血腥气冲散。 闻羽从凝滞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连忙扒着薛殊的手想从他怀里出来。 男人手臂收紧,力度大得仿佛是想将他容进自己的身体里。 闻羽挣了两下,怔住。 与他相贴的这具身躯在不可自抑地颤抖着。 哪怕是在如此紧紧相拥的姿势下,依然能让他感受到的颤抖。 在拥抱之外,喧闹的人群在行动,闻羽听见蓝毛癫狂的破骂声和被众人压在地上的声音。 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听见男人断断续续的呼吸声,隐隐还有一丝从嗓子眼里挤出的泣音。 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充斥在闻羽的脑海里,隐约夹杂着一抹动容。 心跳慢慢与对方共鸣。 ===== “来,一二三——” “茄子——” “这张拍得不错,”顾维放大合照,指着里面闻晓意的嘴巴,“但是大哥脸上没擦干净。”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配上大哥的嘟嘴非常有感觉,”梁护乐称赞道,“有点娇憨的感觉。” “唔?”闻晓意正好往嘴里又塞了一口饭,感觉这话有点不太对劲。 “这是怎么了?”顾维指尖滑到三人后面的风景,“好多人啊。” 在闻晓意的头顶上,越过几丛丛木的街道另一端,围起了一道人墙。 “大概是什么活动?”梁护乐猜测。 “但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两个人对着模糊的人群景象辨认了好一会。 遥远的地方有鸣笛声响。 “是出了什么事吗?”闻晓意看着仍在汇聚人流的地方,皱着小眉头,担忧道,“爸爸怎么还没有回来?”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不安。 叮—— 叮—— 两个大人从照片里抬起头,看向各自收到的消息。 ====== 救护车上。 发完消息让梁护乐先带着闻晓意去玩,闻羽看向身边的男人。 车上的医生正在紧急处理他头上的伤口。 一堆人中间,面目严峻的男人顶着一脑袋的血和酒液——在玩手机? 嗯? 闻羽眼皮一抽。 薛殊背后一凉,感受到有一股隐匿的压迫感,转头,看见闻羽没有情绪的目光投在他的手中。 “……” 无视顾维因为他爽约发出的质问,薛殊把手机一关,收好。 青年眼神柔和下来。 薛殊的眼里不由地漫出笑意,嘴角勾起。 男人被浸湿的外套褪去,衬衫的扣子解去了几颗,露出汗津津的脖颈和前胸,脸上的肌肉时不时因为医生的动作抽搐几下。 明明时不时被痛到,却执着地一直对他露出微笑。 闻羽在那张精明淡薄的脸上看出了几丝傻气。 他低下眼,拿过碘伏和棉球。 医生看了一眼,发现这人动作还挺专业的,就没管他。 “手拿来。” 薛殊一愣,将手递给他。 闻羽握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确认细长的伤口只是被划伤,里面没有碎渣的残留,才用沾着碘伏的棉球按上被玻璃渣划破的部位。 明明是毫不在意的疼痛,可被青年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伤口的感觉莫名就变得鲜明起来。 薛殊轻轻嘶了一口气。 捏着镊子的手指一顿。 “很疼?” “很疼。”薛殊垂眸,视线落在闻羽的眼角,声音低迷,“超疼。” 正在给薛殊头上偌大一个破口止血的医生:“……” 这就是恋爱中的年轻人吗? 闻羽没有感受到医生的无语,听见薛殊带着委屈的声音,动作有一点无措。 他想起受伤的小晓意,眼眸闪了闪,低下头。 清凉的气息忽然淌过手心,薛殊瞳孔一震,青年的呼吸从手心流进了他的心底。 闻羽呼呼几下,抬起头:“还疼……”吗? 他看见薛总红到滴血的耳垂。 “医生!” 医生听到声音转过眼,视线扫过紧张的青年和他示意的地方,再看向绷紧了脸皮的男人。 “……呵,”从医用口罩下挤出一声安抚,“他没事。” 但如果你们再不收敛一点,那就不一定了。 敬业的医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劲。 薛殊耳垂的红色漫开,往上攀上侧脸,往下透进脖颈和衬衫里。 目睹了这一过程的闻羽总算反应了过来。 尴尬地想钻进地里。 过了好一会,闻羽勉强忽略了刚才的场景,继续手上的动作,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薛殊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脸上神色恢复地比他还快,正经地说:“刷到了网友的风景照,在里面看见了廖俊……了了,我觉得他是来找你的。” 第26章 取碘伏的手顿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行动着。 “为什么?” 薛殊挑眉,低下脸靠近他,“我本来也是猜的,但现在我确定了,那个人就是你。” 那个参与了廖俊杰事件的关键人物,匿名为警方提供证据的人。 薛殊的眼里不带谴责或是任何的不悦,反而为这样有点小心机的他感到欣赏和欣慰。 闻羽避开他的视线,问:“那了了呢?” 总不可能也是猜的吧?又或是……廖家的手笔? 闻羽心里一沉,感到不甘。 “不,”薛殊皱起眉,声调冰冷,“不是他……” 他眼里阴霾遍布,嘴唇张了几次,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闻羽困惑地看着他。 薛殊深呼吸一口气,深邃的眼坚定,转而道:“我向你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闻羽桃花眼一眨。 医生的手挡住了两人之间目光的交汇。 再次对视,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脸上温柔的笑意。 ====== 去医院将伤处理完,两人又去拘留了了的警局录了笔录。 等一切解决完,天色早已昏暗。 薛殊送闻羽到家门口。 下车之前,闻羽动作凝滞一瞬,问:“上去坐坐吗?” 他脸上有一点扭捏的不自在,感觉这句话好像是在邀请着什么。 明明以前也能毫无心里障碍地说出这句话,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字哪哪都透着别扭。 薛殊感受到了那一丝微妙的情绪,眼底漾起光波。 闻羽避开他温热的视线,说:“我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玲玲铃铃铃——” 薛殊的手机铃响起,闻羽停声。 “谁?” “知道了,我等会去。” 薛殊挂掉电话,看向闻羽,遗憾:“抱歉,公司里有一点事情,我要去处理一下。” 闻羽惊讶:“现在?” 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 “小事,”薛殊眼里划过冰冷,“有人在公司里闹事。” 闻羽皱眉,这叫小事? 带着疑惑的桃花眼瞪圆了,有些孩子气,薛殊忍不住抬起手。 闻羽反射性地想拉开距离,看见他脑壳上的绑带,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手按在青年毛茸茸的头发上,揉了揉。 动作突然凝滞,薛殊视线缓缓滑落,青年白皙的脸在车灯下微微泛红。 心脏仿佛被可爱的小人踹了一脚,甜蜜的情感被从其中踢出,又晕在了脸上。 闻羽听见他从嗓子里漏出的几声笑声,脸上忍不住露出羞赧。 笑什么? 他动作急切地推开车门,“我先走了!” 跑出几步,薛殊带着压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闻羽。” 闻羽停下脚步,回头。 薛殊从车上下来,看向他,“还记得我的礼物吗?” 闻羽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记得,我下周……” “不用,”薛殊走了几步,将他脸边的一丝暗红拂掉,“不用送到公司。” 两人交融的气息叫闻羽觉得不安,他不禁止住了呼吸。 “你最近有空吗?” “……周末有。” “闻羽,”薛殊低下的眼暗沉深邃,声线低了几分,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泗波湖的风景吗?” 他的眼神温柔又带着风情。 虽然知道不好,但闻羽还是……想起了顾维,简直是……师徒一样的笑? 他忍不住出了一下神。 在撩拨的眼神过后,薛殊露出了一点疑惑。 闻羽回神,不由微笑。 “好。” ====== 薛殊看着闻羽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街道里。 头顶的伤口泛起细密的疼痛。 如果今天没有赶上,这一瓶子就是砸在闻羽头上了。 那个人为了他可笑的掌控欲,什么都干得出来。 薛殊眼底浮出悲凉和冷厉。 低低的声音回响在夜色里,带着积沉已久的恨意。 “薛诸……” 第20章 表哥 “师兄?” 楼道里,木吉鹿正要关上最后一道大门,闻声手一顿,缓缓转目看来。 温润的眼里有一丝闪烁。 “怎么了?”闻羽疑惑地问,“急着走吗?吃了没?” 说着,他歪头一笑,笑意如春风里的桃花绽蕊。 “没,不过不用了,”木吉鹿垂目,侧移一步,避开他上前开门的手:“明天还要坐诊呢。” “唔,那好吧。”闻羽开门的动作停了一会,说,“我送你下去?” “不用,你快进去吧,毛毛还在等你。” “好,师兄路上小心。” “嗯。” 闻羽守在楼梯口,看着木吉鹿的背影远去。 临转弯,木吉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如从前所有离别时刻一般弯起眼。 闻羽冲他招招手。 “路上注意安全呀。” “……好。” 木吉鹿点头,拐过弯,下楼。 ====== “小丫么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闻晓意嘴里哼着儿歌,听见门口的动静看过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 “不怕——” 纸张卷成的话筒递到转过身的闻羽嘴边。 闻羽低眼就看到小孩亮闪闪的目光,配合地弯下腰,凑到话筒前:“太阳晒~” “也不怕那风雨狂~” 青年和小孩的声音合在一起,两双相似的眼同时溢出笑意。 “爸爸!你回来啦!”闻晓意丢掉手上的话筒,抬起手。 闻羽手卡在他的腋下,把他拎起来转了两个圈:“是啊,爸爸亲亲宝贝。” “咯咯咯咯~”闻晓意在他手上脚扬得老高。 带出的风把木柜上几张相片都扇掉在了地毯上。 闻羽倒在沙发上,顺势将小孩搂在怀里。 “爸爸今天好高兴呀,”闻晓意在爸爸怀里拱拱,问,“和我们分开之后去哪里玩了呀~” “嗯……”闻羽抬头看着天花板,故作思索,把晓意急得小手都篡紧了才笑开了说,“不告诉你。” 小桃花眼瞪成铜铃,篡紧的小手往闻羽胸口一锤,“爸爸坏!” 气鼓鼓的脸蛋往旁边扭开,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又收起嘟嘟脸,改成撅上天的小嘴。 反正一定要体现他的生气! “哎呦,”闻羽夸张地大叫一声,捂住胸口,“好痛啊~” “啊啊啊,”闻羽抻着头大叫几声,啪嗒一软身,“我死啦。” 客厅里安静下来。 闻晓意等了一会儿,悄悄撇过眼看了一下,闻羽好像真的没有气息一般蔫蔫地倒在了沙发上。 “!爸爸!”闻晓意急忙直起身,小手在闻羽胸口摸摸。 “呜呜呜呜,爸爸不要死,晓意再也不打爸爸啦,呜呜呜呜……” 他摸着摸着,不小心摸到闻羽的腰侧。 “噗。”闻羽没忍住笑,连忙按住他的手,“哈哈哈,骗你的~” 闻晓意愣愣地看着爸爸咯咯的笑,就在闻羽以为他要扑上来搂着自己撒娇的时候,小孩忽然大哭出声。 “呜哇,爸爸坏!” 闻羽瞳孔骤然一缩,慌乱起来,“怎么了?晓意,不要哭呀,晓意……爸爸没有事,你看……” 闻晓意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爸爸……爸爸不能死的……” “没事的,晓意,”闻羽亲亲小孩的眼角,“对不起,爸爸不会再开这种玩笑了,昂,爸爸错了,晓意……” “唔呜呜呜……” 闻羽抱着小孩的头,浅浅晃着哄着,视线忽然落到一扇窗边。 从那处看出去,正能看见路口的灯光下,有一辆黑色豪车缓缓开走。 这个角度……他刚刚和薛殊的互动都能从屋里看见吗? 闻羽的脸忽然有点红。 闻晓意哭了一阵,待那股患得患失的情绪过去以后,抽抽搭搭地从闻羽的怀里出来。 然后硬是凭着撒娇往爸爸脸上蹭了一层泪和鼻涕以后,才跑去洗脸。 闻羽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小孩一点点自己拿喷,接水,拧毛巾。 心里有一点愧疚。 他陪晓意的时光并不多,总是将他托付给旁人照顾,而他的友人多数时候也很忙。 真正陪伴小孩的是玩具和电视。 才三岁多的孩子,学会了很多不应该由小孩完成的事情,比别的孩子懂得多的多。 对他来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可是对小孩来讲,这会不会是他每一次与爸爸分别的时候心里的担忧呢? “爸爸?”闻晓意洗完了脸,拉拉闻羽衣服的下摆。 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洗把脸,闻晓意又恢复了平时的乖巧冷静。 第27章 “嗯?”闻羽弯腰,将他抱起。 “爸爸在想什么呀?”闻晓意戳戳他的眉心,“皱纹都出来喽。” “没什么,”闻羽轻笑一声,“爸爸只是在想,还有没有时间多陪陪晓意。” 闻晓意的眼睛一亮,但克制着问:“爸爸不用工作吗?” “爸爸的工作又不多,今天没有陪晓意玩得尽兴,等找个时间,爸爸陪晓意再去玩一趟好不好?” “好呀!”闻晓意笑开了花,蹭到闻羽的脖子里。 “但是,晓意不去沙滩玩了。” “那你想去那里呀?” “唔,”闻晓意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会,神秘地说,“晓意还没想好~” “那晓意慢慢想喽~” “嗯!” ====== #薛式# 杠精:某大型私企老板不可说二三四五六七八事儿~ …… 2l:涉黑、洗钱、禁制、赌场、放贷……这单拎一样出来就够——了吧,全凑一块还能安然无事?我可提醒贴主,造谣犯法的噢。 3l:散了散了,大伙,开什么国际玩笑,开局一张图,噢不对,这楼主一张图都没有,就在这儿乱编,我看谁信。 4l:这是上下两片唇瓣一合计,就想把一个大公司老总拉下马,天方夜谭呢? 5l:但楼主是著名的杠精团伙欸,这营销公司背景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硬?据说就没他们不敢爆的内幕欸,要不信一下呢? 6l:哈,楼上真是搞笑,谁不知道杠精团伙出了名的奉旨爆料啊,你都说他们有背景了,那当然是看老板的意思,看谁不顺眼就给谁破脏水喽。 7l:都是混那个圈子的人了,得罪谁不好,得罪薛家?哪个老板能硬到兜住这么大的祸事啊? 8l:这都咋的了?薛式老板谁啊?很有背景吗? 9l:单说他名字你可能不记得,但……那是顾雅女神的老公,明白了吗? 10l:顾雅又是谁? 11l:?楼上小朋友吧,顾雅女神都没听过。 12l:顾雅女神啊,好怀念,二十多年前那可是火遍大江南北的演员兼歌手,出演了好多出名的电视剧呢,可惜身体不太好,退圈退地人猝不及防,好多剧明明说好她要出演来着,定妆照和宣发都出了,最后都没拍成,我的天,天价的违约金啊,幸好有她老公在呢。 13l:但是传言不是说,是因为她老公不让,把她绑在家里不放出来,所以才被迫退圈的吗? 14l:什么啊?楼上少看点小道消息吧,人两口子可过得好好的呢,那些小报博眼球的新闻你也信? …… 1002l:本来看完了贴主爆料我还担心男神形象受损,结果一看评论区,放心了,贴主一通努力,啥也没捞着,所有人都关注女神去了,根本不信这些谣言,哈哈。 1003l:笑死,主要真的编地太假了好嘛。 1004l:是有人想搞薛家吧,薛总最近不是刚接手了ce,有人看不惯? 1005l:谁知道呢? ====== 咚咚咚—— 薛殊拉开门,门外的顾维正收好手机,深邃的目一撇,看见屏幕暗下去前的界面。 刚和人聊完绿信视频。 “……要什么?” “嘿嘿,”顾维一听就知道这人猜到了自己有求于人,讪笑一声,道,“问你借点人脉。” “?” “是这样的,我刚认了个大哥,他爸最近在为工作烦恼,我答应了我大哥帮他爸找工作。” “……”好极了,全新版本。 薛殊放开扶门的手,好整以暇地倚着,问:“所以呢?” 为什么你给你“大哥”父亲找工作需要我帮忙? “哎呀,”顾维将手臂支在他肩膀上,“这位父亲呢,正好是医学方面的人才,你不是几年前就在组建医学相关的班底了嘛,借几个人脉给我用用。” 薛殊推开,剑眉微蹙,“我不开后门。” “欸我又不是往你公司里塞人,你就当我出钱给你们公司员工和客户办一场团建会嘛,大家认识认识喽。” “……” “哎呀,帮帮忙,那老父亲可怜的呢,还抱着我大哥哭呢,你忍心看他们孤儿孤父无业无钱,最终流落街头吗?” 薛殊:“……” 关他什么事,又不是他让那父子两人这么凄惨的。 “哎呀,”眼见此人心硬如铁,不为所动,顾维咬咬牙,抓住他的衣袖,“表……表哥!你提个要求。” 薛殊挑眉,顾维以前最抗拒把他当亲戚,两人相处这么多年也根本不像兄弟,只像朋友。 现在连表哥都叫出来了,难道这次的感情是来真的? 顾维看着他审视中带着评估的视线,眨眨眼,忽然抓住他的衣袖,像小时候一样。 “表哥?” “……”薛殊把他的手拍下去,“我给你名单和联系方式,别恶心人。” “……噢”看来不是因为小时候被家里表妹叫表哥然后被自己阻止而怀恨在心。 “对了,”在关上门前,薛殊道,“要求是……” “叫我一个月的表哥。” 顾维看着在自己面前毫不留情合上的门,反应了一会,痛心疾首。 为了大哥,他真的牺牲了好多啊。 不行,这必须哭诉一下。 他再次翻出闻晓意的绿信,视频拨出。 “玲玲——” “?”这电话铃怎么有点不对劲。 顾维盯了一会手机,忽然意识到不是手机在响。 是大门的门铃。 “谁啊?” 他往门口走去,手上的视频接通。 “欸?大哥,现在有点事哈,等会再拨给……你……” 门开,面目阴鸷的男人低头看向他平放拿着的手机。 和小孩的桃花眼视线相对。 第21章 预警 顾维发誓,这是他在这一生中,动作最快的一次行动。 手指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将视频挂断,在男人视线还停留在他黑下去的手机上时,脚尖一勾,大门即将合上。 顾维眼里的期待闪闪发光。 “砰!”男人手掌一翻,黑云一般的眼不容拒绝地再次出现在顾维的视野里。 把他眼里的光完全压灭了。 只恨这栋别墅没带庭院,不然这货连庭院门都别想进来。 “猪……不是,姑父?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小侄的寒舍?”顾维挂上笑容。 “我找薛殊。”男人的声音与薛殊的声音一样低沉,与薛殊比起来,又有些沙哑,多了一丝阴狠。 “他不在呢,”顾维的假笑尽量诚恳,心里祈祷他表哥不要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拆台。“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哦。” “呵。” 年过五旬的男人保养得体,身上没有太多苍老的痕迹,眉眼狠辣,配上这一声带着威胁的冷笑。 能吓哭十几个大哥。 顾维心肝脾肺肾都被这一声惊地一颤,庆幸自己电话挂得快,没让大哥看见脏东西。 颤抖的视线在男人身后一排黑衣保镖身上转了一圈,直冒冷汗的手暗暗握紧,做好了今天见血的准备。 薛诸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如临大敌的眼神,轻飘飘道:“行,不找他了。” “我真的不……嗯?为什……”顾维的嘴一个急刹车,“……您慢走。” 还问为什么干什么,既然不想找了那就赶紧给他滚啊啊啊啊啊。 顾维拉过门就想甩上,但是门板被薛诸一脚一手卡得死死的,完全拉不动。 暗中努力半天,最后在男人戏谑的目光下停止无用的行为。 靠,死老头,力气怎么那么大。 “您还有什么事吗?”顾维微笑。 “我不找薛殊……”薛诸朝门里踏进一步。 危险的气息拂面而来,顾维在空气里闻到了一丝烟草的味道,浑身鸡皮圪塔陆陆续续地冒出来。 他强装镇定,双手护胸:“嗯嗯嗯,您不找表哥……但我这儿也没别人了,总不能是找我吧……哈哈哈哈……昂?” 手里的手机被人拿走,在他僵住的脸面前晃了一下,扫开。 在浑身僵硬的主人面前,薛诸公然点开手机的相册里翻了翻,看着手机里的相片,嘴角扬起冷漠的弧度。 顾维回过神,一把抢过自己的东西,“老登你……” 一排黑衣保镖齐齐抬头。 接受到男人危险的眼神,顾维迅速转换面目表情,在脸上带上微笑,“姑父,您怎可随意翻弄小侄儿的私!人!物!品!呢?这可是侵犯到小侄儿的隐!私!的!呢!” 压在字里行间的是满满的脏话。 这老登几年不见,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没点边界感。 薛诸微微眯起眼,盯着顾维脏话四溢的眼睛看了一阵,忽然抬起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做得不错。” 第28章 语气像在夸一只小狗。 关门离去。 顾维看着黑黢黢的大门,静止了两秒,捂着自己的脑袋哀嚎起来。 啊啊啊! 他脏了,他脏了啊。 这破头不能要了啊。 “……你在干什么?” 顾维泪眼婆娑地看向顿在楼梯口的薛殊,哭道:“呜呜呜,薛……表哥,我被薛老登摸头啦,呜呜呜……” “……” 深邃的目里露出嫌弃,薛殊将手里一个文件夹从二楼的平台抛到一楼的茶几上,然后转身,“那你今天别上来找我了。” 说完转身就走,砰地将卧室门关上。 隐约还有咔哒一声房门上锁的声音。 “……” 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他家吧? 早知道小时候就对薛殊好一点了,谁知道这家伙长大以后居然就这么把他的家和公司据为己有了。 连前几天公司在忙着压什么他都不知道。 呜呜呜呜,他真的好可怜啊……一个顾家人,居然被顾家的一号敌人……哇哇哇哇,他没脸回老家见爷爷啦! 顾维按开手机,是白月滩他和大哥二哥一起拍的照片。 脑海里乱飘的句子忽然停滞。 那老登刚刚拿他的手机是在看大哥的照片? 为什么? 顾维一时想不明白。 转头打开绿信。 不管,先和大哥聊了再说。 ====== 闻晓意回完顾维的信息,开心地关上自己的智能手表,蹦跶地想去找闻羽。 “爸……” 砰噗—— 拖鞋在厚厚的地毯上打滑出溜,蹦起来的脚步往后一窜,闻晓意扑腾摔在地上,声音埋进地毯里。 “嗯?”闻羽从厨房里探头,“晓意刚刚叫爸爸了吗?” 视野里没有小孩的身影,闻羽疑惑歪头。 “晓意?没出什么事吧?” “昂?没……”闻晓意从地上慢慢先把屁股拱起来,再用双手支起前半身,期间断断续续地回应闻羽,“没事……不是,我没有叫……爸爸呀~” “怎么了晓意,声音怎么怪怪的?” “没事没事,爸爸你忙,晓意在玩。” 闻羽狐疑地眨眨眼,但碍于手中的东西和对闻晓意的信任,还是没有继续探究。 闻晓意蹲在玄关附近,捂着自己的小鼻子,小声小声地抽气。 即使有厚厚的毛毯垫着,还是摔地有点痛的,但他不想让爸爸担心。 缓了一会,闻晓意吸吸鼻子,从地上捡起让他打滑的罪魁祸首——一张照片。 这里怎么会掉了一张照片? 闻晓意看着照片里的人,小脑袋咕咚咕咚地转。 有点过载。 算了,把这个放回去吧。 他跑到木柜边,视线在木柜台面上扫了一圈,上面有一个精致的盒子。 大大的桃花眼眨巴眨巴。 这是爸爸新买的盒子?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小手拿着照片在盒子上比划着,感觉大小似乎……差不多? 那就放里面好了。 闻晓意打开盒子,这么大个盒子就放一对扣子? 不过还挺好看的……亮闪闪的。 他把里面最占地方的垫子往下压了压,然后想把照片卡进去。 中间总有个东西卡着照片的中间,放不进去。 唔。 胖胖的手指小心地把照片扣出来,再把两颗扣子拿出来,再放进照片。 刚刚好! 闻晓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把盖子盖上放回原处。 然后随手找了个抽屉将扣子收起来。 欢快地再次蹦向厨房。 “爸~爸~” “怎么了?”闻羽打了个蛋,搅拌起来,“今晚有炸蛋卷噢。” “哇,晓意最爱的炸蛋卷,”闻晓意登时被爸爸的话带过去话题,“晓意想要加肉松的。” “当然。”闻羽试了试油温,准备下蛋。 闻晓意看着一点点沸腾的油,嘴里哼哼歌曲。 闻羽跟着哼哼,随口道:“对了,晓意刚刚叫爸爸干什么呀。” “嗯?”闻晓意眨了眨眼,想起来,“哦对了,爸爸周六晚上有没有空呀?” “周六?”闻羽下意识思考了一下那天的安排,忽然想起自己答应闻晓意的事情,“当然有。” “那爸爸陪晓意去参加一个宴会,怎么样?” “宴……会?”闻羽眼里疑惑。 怎么会有人邀请闻晓意去宴会? “嗯,就是去晓意的三弟家里玩呀。” 闻羽脑子里浮现顾维那张埋在沙地里的滑稽脸。 噢那不奇怪了。 估计是顾公子想约朋友和晓意一起玩?聚会说成了宴会吧。 “好啊,爸爸陪你去找三弟玩。”有他看着,顾维再不靠谱应该也不会出事。 “嘻嘻。”闻晓意捂着自己的嘴偷偷笑了一声。 “?”闻羽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晓意,不是顾维顾三弟吗?” “是他呀~” “那怎么?” “秘密~” “……” 作为一个太过了解自己孩子的父亲,闻羽心里忽然有种不太祥的预感。 ====== “老板,货到了。” “找地方放就行。” 一件件衣服和鞋子随着薛殊的指示塞满客厅的空间。 “?”客厅的主人端着茶出来,看向安然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的“客人”。 “这是干嘛呢?”顾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翻了翻桌子上一堆房产证和房屋介绍。 “我订的衣服。”薛殊翻开下一本房产证,声音平淡。 “你……什么?”顾维手里的纸张慢慢滑出去,呆呆地问。 薛殊没有说话,他自己能反应过来。 “……” “!”顾维一双眼突然瞪得老大,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扣在桌子上,“你,这些都是你订的衣服?” “不然呢?”薛殊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明知故问的顾维。 “为……为什么?”顾维磕磕绊绊地问。 一个很少关心自己衣着的人突然开始打扮……他脑海里蹦出一个惊掉人下巴的猜测。 听见他的问话,薛殊翻动房产证的手顿了顿,想到什么,按上自己手上的包扎,嘴角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笑意。 顾维……顾维悄悄地翻出小姑的电话。 薛殊敏锐地掀起眼皮,深邃的目光立时看穿了他的小动作。 “……” 顾维投降一般举起自己的双手和手机,叹了口气,说起另一件事,“欸我说,你头上那伤?” 他本来还以为那么大个伤口是跟老登打架受得伤,但刚刚看见薛诸毫发无伤的情况,他就知道猜错了。 要真是打架,薛殊怎么可能打不过那老男人呢?薛殊伤了脑袋,那老登只会比他伤得更重才对。 就像上次,老登朝他丢了个花瓶,薛殊躲了,却被碎片割了眼角,然后另一个一样的古董瓶子就扣在了老登头上。 ……所以这家伙为什么脑袋突然破了个窟窿? 结合薛殊孔雀跃跃欲试要开屏的模样,顾维有一种猜测…… 他眼睛里露出八卦的视线。 薛殊没说话,平静地喝了一口茶,默认了顾维的猜测。 “哇!” 顾维视线在他手上转了转,“进展那么快?这不是才追了两天……” 他想起这家伙这些天的异样,突然脑子灵光一闪,相通了什么。 嘶。 顾维看了看房屋照片,一栋又一栋装修温馨漂亮的房子——不是薛殊会买的风格。 所以,房子也是为了那个人挑的? 顾维挑眉看着这人严肃认真扫过一个又一个文件的视线,感觉其实……可以理解。 他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那你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一个小甜心呢?” 尤记得这人和老头第一次大打出手就是他为了为了小甜心出柜拒绝联姻。 四年里因为姑姑和薛殊的反对,那人的大男子主义少了许多发挥的地方,但由于这几年薛殊始终单着,那人似乎又有了绑架薛殊婚姻的念头。 顾维有点担心地想:不会是专门为了应对老头找的情人兼替身吧? 他不认为薛殊会放弃对小甜甜的感情,但他担心薛殊移情到别人身上养替身。 薛殊没有回答他,但眼里明显溢出了点笑来,微微发着的光更加闪耀。 顾维看着他这幅模样,忽然明白了:原来竟然是同一个人。 那还真是…… 竟然让这人如愿以偿了。 解决……单方面解决了所有的疑问,顾维确认了自己母单的好兄弟确实是要迎来自己的幸福了。 心里有种好大儿将要出嫁的欣慰感。 想了想,他穿过丛丛衣物,溜到房间和大哥分享自己这难得的心情。 第29章 ====== “爸爸,快点啦!” “好,稍等,马上就好。” 闻羽迅速穿上了最后一件外套,应对晚上略降下来的温度。 小晓意穿着白色的小西装蹲在玄关外,拿不知什么时候收藏的木棒在地板上划划。 严肃的着装与小孩肥嘟嘟的脸蛋形成一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违和感,诙谐又可爱。 闻晓意看着闻羽一身简单的休闲服,似乎有点想说什么,鼓了鼓嘴。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手上的木棒用力敲了敲。 闻羽看了他一眼:“晓意别敲地板,会吵到邻居的。” “噢好~” “怎么了?” “爸爸走啦!” “嗯?嗯!” 路过木柜的时候,闻羽的视线一撇,看见台面上的小盒子。 明明不可能用到,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将盒子揣进口袋里。 第22章 到场 “薛……表哥,你不参加宴会吗?”顾维看着随意搭了一身衣服正在下楼的薛殊,问。 摸摸下巴,他若有所思:感觉这一身衣服的风格似乎……刻意显得年轻了一点? 老树开花吃嫩草。 吭哧——顾维暗笑一声。 “我参加干什么?”被打趣惯了,薛殊直接当没看见,表情不变地往出走。 都说了他绝对不会给外人开后门,表弟的真爱和那位真爱的父亲,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你要去哪?喂!今晚有雨欸。” “泗波湖。”薛殊停下脚步,在柜子里翻了翻,全是颜色花样各异的雨伞。 “……” 都好丑。 “呐。”顾维熟知他的尿性,从架子上拿下来一顶草灰色的宽檐帽,整个柜子里面最朴素的一个。 “……拿开。”薛殊一阵窒息,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那个草灰色的帽子最顶上居然印着黑灰的骷髅头,边缘的黑色闪光纹理是一圈锁链的图样。 估计是顾维叛逆期时候买的东西。 丑到他的眼睛了。 “……” 拒绝了顾维的斑斓彩帽和司机,薛殊将卫衣的帽子套上,遮住头上的伤口,随便拿了把满载小粉花的伞。 顾维挠挠头,由着他去了。 不过……顶着一头伤,独自一人去泗波湖? 干什么?练习走位? “坑哧。” 顾维又被自己天马行空的猜测逗笑了。 ====== “欢迎,闻羽?你就这么来了?” 顾维接过沾了几滴水的伞放置好,惊异地看着随意打扮的青年。 这一身没比他出门溜圈的表哥正式多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找刚出门的那位一起遛弯的呢。 “嗯?”闻羽揉搓着闻晓意的手,没有听清他问的话。 确定小孩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雨受凉,他这才抬起眼,问莫名沉默不语的顾维:“怎么了?” 顾维摸了摸下巴。 说实话,这一身也不是不行啦。 卫衣搭长裤,跟他表哥一样,但他表哥年龄在那里摆着,就算打扮地年轻了,看着还是正经严肃,气质沉稳。 倒是闻羽,这样的浅色一套衬得整个人都精神很多,让人下意识地就忽略了衣服的随意,视线都集中到他温柔有神的一双眼里。 非常能给人好感。 顾维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频频点头。 毕竟是他曾经最想追的crush呢。 将他变换的神色看在眼里,闻羽默了默,低下头用眼神询问闻晓意: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爸爸? 闻晓意……闻晓意移开了与爸爸直视的目光。 “……?” 顾维从思绪里抽离,道:“那跟我进来吧,别站在这里吹冷风了。” 他牵着一身端正小西装的闻晓意,将门完全推开。 透过玄关,暖黄色的灯光一直洒到闻羽的脚下。 放宽的视野带来压迫感,他下意识地抬头打量整个场所。 高悬的水晶吊灯闪烁灿金的光芒。 一楼布置的交响乐团演奏着舒缓的曲子,二楼可见的平台边围了一圈雕漆栏杆,几名西装礼裙的人士优雅倚靠交谈着。 有几名宾客的视线正好投向玄关处,与闻羽几人对上眼。 陆续露出和善微笑和点头的礼貌招呼。 闻羽……闻羽脑袋空空的,没有接收到他们的善意。 目所能及的地方,好几位曾经跟随老师才能见到的医学领域大佬级人物向他投来视线。 瞬间梦回高端学术论坛。 而且晓意被顾维牵着,闻羽双手插兜,步伐随意,再配上根本没有收拾过的穿着…… 像一个误闯进学术论坛的小呆鹅。 嘶—— 闻羽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比喻来形容此刻的状态,但他认为此刻的自己还是比小呆鹅更倒霉一点——单纯的小鹅子意识不到自己的尴尬处境,但他一个半途就要出师的学生意识到了。 门口的凉风呼呼吹着闻羽的后背。 他略微绝望地想:希望没有人认出,眼前这个不认真对待晚会的人,是林桂响那个跟了半年会议的小弟子。 不然是真给老师丢脸啊。 而且…… 这么一场严肃认真的宴会,不——闻羽看了看二楼,冲他笑的宾客手上缓缓摇晃着酒杯——或许应该称之为酒会,一看就不是为一个不满四岁的小孩准备的。 “……” 闻羽深呼吸一口气,迅速将目露疑惑的顾维和闻晓意拉到一个角落,躲开二楼宴饮人群视线。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顾维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就是……”闻羽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用不那么让自己尴尬的语言道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宴会邀请的……是这些人?” 顾维看着闻羽眼下发红的腮边,眼睛眨动的频率慢慢、慢慢地放缓……停住了。 他忽然低下头看着一直盯着自己脚尖的闻晓意。 小孩感受到头顶发问的灼热视线,头埋得更低了。 “……”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顾维一巴掌拍到脸上,懊悔到脸都皱起来。 他就说闻羽那么认真一个人,为什么会穿着这一身衣服来参加交际局。 感情闻晓意根本没有告诉他爸今晚聚会的根本啊。 他简直不敢想,乍见这么多同行前辈,毫无准备的闻羽心率得飙升到多少。 没有当众怯场腿软都算他心理素质一级棒了。 大哥你保密工作做得是真好。 坑爹的功力也是真棒啊。 他感慨的目光盯着小孩不动的头顶。 小孩没有动静。 早在闻羽凝滞在门口的那一瞬间,闻晓意就凭借着自己对父亲的熟悉知道自己闯祸了。 此时一味地低着头,看起来认错的态度二十分的诚恳。 两人和一个颅顶两两相看了几轮。 半晌,闻羽长出一口气,蹲下身,扶正闻晓意撅着嘴憋泪的脸,与小孩对视。 “晓意,告诉爸爸,为什么会想起来为爸爸准备这一场宴会?” 顾维不会无缘无故准备这一场大规模的酒会,闻羽能猜出来,这一场宴会是闻晓意用顾维的那一次道歉承诺换来的。 至于没有提前告知,应该是出于保留惊喜感的考虑。 他能感受到小孩为他好的想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闻晓意自觉办了坏事,本就心慌,面对爸爸宽容理解的目光,泪花在眼里转了几个圈,化成水流落下来。 闻羽轻轻将泪水擦去。 闻晓意扑到闻羽怀里,抽噎着道:“爸爸之前丢了工作很伤心,所以……所以晓意就让三弟:帮爸爸找工作,晓意是不是做错了?爸爸对不起……” 闻羽轻拍着他一抽一抽的脑袋,回忆起:是他被云康药企刷下去的那次。 原来如此。 他那一次抱着小孩哭,发泄完不忿的情绪后就把那件事抛到脑后了,却没想到小孩一直将爸爸的难过放在心里。 “晓意,你没有做错。”闻羽抬起小孩的泪眼,看进他的眼底,认真道:“是爸爸忘记告诉你了,爸爸已经找到新的工作了。” “是爸爸的错,爸爸没有及时和晓意沟通,让晓意做了无用功,爸爸下次不会了,晓意也要及时告诉爸爸晓意的想法,不要……不用再给爸爸准备这样的惊……惊喜了,好吗?” “好。”闻晓意吸溜吸溜鼻涕,那股后悔慌张的情绪渐渐被闻羽安抚下去。 他的小脑袋又小小地转了一下,心里为爸爸着想的心思占据高地,语出惊人:“那爸爸今天再找个工作叭,这样爸爸可以更加高兴一点!” “……” 旁观一切的顾维咳了一声:闻羽的新老板怪惨的,自己刚招的员工被心爱的儿子篡夺着“红杏出墙”。 第30章 闻羽再溺爱儿子一点说不定还真会答应。 新员工的脑子停转了一瞬,蹦出薛总那一张正经俊朗的脸,眼里不由地冒出星星点点的笑意:“还是不了,这可不是个好员工该做的事呢。” “啊?”闻晓意皱着眉头,“那爸爸就是不需要这场酒会喽?” 到头来他还是什么忙也没有帮上嘛。 不——闻羽听出孩子的言外之意,在心里想——宝贝你还是帮了点倒忙的,让爸爸的休息日过出了公费出差的感觉。 他叹了一口气,将目光变得清澈的闻晓意抱起,对白白辛苦一通的顾维歉意一笑。 聚齐这些大佬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事。 “没事的,”顾维神色轻松地笑笑,也就付出了一个月的卑躬屈膝。 “其实也好,我们今天就是聚一聚,既然都到了,就当个普通的宴会,反正多交点朋友总没有坏处,对吧?” 闻羽知道顾维这是在安慰自己,怕他感到不自在,他感激地笑笑,算是领了这一份心意。 “那,闻先生,”顾维眨眨眼,玩笑道:“我们准备入场吧?主人出去迎宾却和宾客一起失踪,这可不太礼貌。” 闻羽心里放松下来:“没问题,我们走吧。” “你的衣服?” “没关系,就这样吧。”闻羽颇有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反正都这样了,就当普通交流也就不需要多么正式,而且老师和师兄的形象……也不是那么严肃正经的。 脑海里浮现那个一到时间点准时出会议室扫荡茶歇的人和暗中让帮忙带东西和拖着别的大佬打掩护的同伙。 “……” 乖乖窝在闻羽怀里,闻晓意的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又一圈,理明白了许多事情,又问到:“那好员工应该做什么呀?” 回答他的是在前面领路的顾维:“嗯……大概就是……做好本职工作,做好老板想要你做的工作……” 他忽然回忆起自己被薛殊随意使唤的时光,语气逐渐阴沉:“还有随叫随到、假期也要看老板的心情之类的……” 闻羽:“……” 为什么感觉顾公子似乎经历了许多的样子。 跟着顾维上到二楼,闻羽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第23章 哥哥 感受到闻羽停顿了一瞬的脚步,顾维侧身问道:“怎么了?” “遇见朋友了。”闻羽言简意赅道。 辨认了一下他的神色,确定说得就是表面意思,顾维放心回过身:“我先带大哥去别的地方玩。” 虽然他是个有点小恶劣的纨绔子弟,但还是很有道德和良心的。 小孩子不应该过早接触这些大人间的弯弯绕绕。 而且他还有许多好东西想给大哥看看…… “坑哧——” “?”闻羽疑惑地歪过身,看着顾公子微笑的侧脸。 刚刚似乎听到了一道类似猪哼的声音? ====== 注视着顾维和闻晓意离开以后,闻羽看向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他站在这里这么久这人竟都没有朝他看一眼。 只一味埋头苦吃。 这一行为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 忽视掉一些被内涵到的既视感,闻羽走到长桌的尾端,拍了拍眉目清澈的青年。 “宁芝?” “!” 正拿着一个蛋糕狂炫的人手一抖,纸托没有拿稳,蛋糕往地上落去。 修长的两指将蛋糕截住,在青年呆呆的目光里,闻羽将蛋糕送回他手上,扬手在莫名发愣的眼睛前挥挥。 “醒神啦,宁芝,怎么了?” 青年在闻羽逐渐惊异的目光里表演了一个脸红脖子粗的失语。 “噜噜唔撸。”我噎到了。 “……” 在闻羽的帮助下,宁芝成功将东西咽了下去,保住了一条过分贪吃的命。 随即他脑回路运转一会,回到一开始的打招呼环节,惊喜道:“闻羽,好久不见,你也来了啊。” 不等闻羽回答,他热情地从自己笼到的许多食物里挑了一个草莓霜曲奇递给闻羽,说:“你也被虹枫聘用了嘛?” 这一幕非常熟悉,每一次闻羽跟在老师后面从会议厅出来的时候,他的师兄都是这么拱在茶歇桌前为他们守护食物的存在。 别看林师兄在外面温文尔雅,和煦有礼,茶歇桌上那可是饿死鬼投胎的存在。 接收到闻羽有些复杂的视线,宁芝眨眨无辜清澈的眼睛,又把曲奇递了递,随即低声道:“我刚刚观察过了,他们都不吃的,这些都可以吃的。” “……谢谢,”闻羽最终还是接过了这份好意。 他聊回宁芝刚刚的问题:“我过了面试,还没有入职。为什么这么问?” “咦?”宁芝眨眨眼,疑惑道,“我看今天来的许多人都是我们公司的,有几个还是有过记录的合伙人呢……” 看着闻羽持续疑惑的神色,宁芝音调渐渐低下去,明显也迟疑起来,眉头拧起,思绪打结。 两人相对疑惑半晌。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两人还没有达成共识。 闻羽叹了口气,打算一点点捋。 他先问了一个问题,“宁芝,你也入职了虹枫的医学顾问一职?” “是啊,”宁芝道,“虹枫的招聘一直比别的公司要晚一些,而且他们在医学领域的成就……说实话也不是很出名,所以很多人都喜欢把这个职位当成备选,我也是啊,从云康落选以后就去面了虹枫的,没想到就这么过了。” “唔,我也差不多,”闻羽接着问,“你说今天的宴会里大多是虹枫的人?” “对,”宁芝不仅回答着闻羽的问题,还十分实诚地解释了自己来到这里的来龙去脉,“部门的总管前几天在群里说的,今天晚上这里有聚会,想来的都可以来,而且还邀请了许多合作大佬,可以交流一下项目和课题什么的……” 听着这番话,闻羽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问:“部门主管有没有说今天的聚会主人是谁?” “是大老板的朋友。”宁芝手上灵活地将一个东西剥壳,塞进嘴里,“好像姓……顾?” “……” 闻羽脑筋接到了一起。 似乎听老师提过一嘴,薛总的母亲,也就是顾维女士,族中有同辈与薛总是差不多年纪的。 想到薛殊,闻羽的心跳不免漏了一拍。 脑子里蹦出一个可能,这让他不由紧张起来。 反射性地想掏手机查一查千度确认薛殊和顾维的关系,手伸到兜里,闻羽的视线与宁芝的目光对上。 掏出手机的动作顿住。 现在……似乎不是时候。 闻羽的手指在衣兜里蜷动两下,终于还是忍住了,空着拿了出来。 他脸上又带上清浅的笑意,问:“怎么了?” 宁芝看着他,眼睛眨动两下,略微迟疑地问:“闻羽?你是不是……很少关注自身生活以外的东西?” “……是。” “可是,”宁芝眼底的瞳色清澈如镜,一语中的,“你刚刚的表情……是因为我们提到了你在乎的人?” “……” 闻羽不禁低下眼睛,逃避正面回应。 他没有多大的志向,从小到大,就只想好好长大,有一份普通的工作,有一份普通的生活。 对于他来说,关注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足够了,多余的那些东西……他没有兴趣。 闻晓意已经算是他生命里的意外了。 ……那么薛殊呢?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算是他在乎的人了吗? 为什么呢? 明明他们才只见过几次…… 闻羽抬眸,居然在那双镜子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脸色有些奇怪的自己。 似乎是在……怕着什么。 他一时脑子打结,对结果有一丝抗拒。 ====== 顾维带闻晓意来到一个房间。 他脸带神秘微笑,慢慢推开门,满屋子的玩具和工艺品陈列齐整,徐徐展现在小孩面前。 “哇,好好看啊。”闻晓意如他所想地露出了惊奇和欢喜的神情。 顾维露出如愿的骄傲笑容。 很壮观吧?这可是他从小就开始收集的东西呢。 里面还有不少东西是绝版的,废了他不少的精力和财力。 而这些展品,没有观众那就将失去它们过半的价值。 曾经顾维将这些宝贝展示在薛殊面前的时候,只收获了狠心表哥面无表情的一个撇视。 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如今看到小孩的神色,顾维……顾维居然有一点幻视表哥羡慕和敬佩的表情。 好感动啊。 “……”闻晓意抬手拉拉顾维的衣摆,“三弟?” “三弟!” 第31章 “昂?”顾维从痴笑里惊醒,“表……不是,大哥怎么了?” 看着这些闪闪发亮、明显被打理地很好的藏品,闻晓意脸上有一点犹疑,问:“唔,这些很珍贵吧?可以给我玩?” 爸爸说过,不可以乱动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别人很喜欢的东西,那就更得珍视才对。 顾维和小孩纯洁的目光对视好一会。 忽然捂住胸口,感觉心脏被小孩眼睛里的箭矢射中,泪目道:“大哥,呜呜呜,你真的好懂事,不愧是我的……就是会教孩子,你比薛家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好多了。” “随便给你玩,随便给你玩,交给你,我放心!” 闻晓意歪着小脑袋,有一点听不太懂顾维说的话,他尝试就顾维话里不理解的地方提出问题:“薛家的小孩?” “噢,对了。”顾维走到房间的角落里,脱出一个箱子,在里面翻出一本相册。 他原地坐下,左右看看,拿了一个粉色猪猪的限量款玩偶给闻晓意抱着,让小孩可以坐稳。 两人坐在地毯上看起那一本厚厚的相册。 “这是我,”顾维翻到一页,指着头顶华丽孔雀羽的小孩儿说,“好看吧?” “好看好看。”闻晓意被绚丽的色彩晃了一眼,眼睛都放光了,连连点头。 “呐,”顾维的手指随即在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孩子身上都划了一遍,说,“这些都是薛家的小屁孩,他们每次和我一起玩的时候都会嘲讽我!” “那他们好坏的,”闻晓意皱起眉头,“爸爸说不可以欺负朋友的。” “是啊是啊。”顾维连连点头,“他们以为我乐意和他们一起玩吗?还不是因为姑姑嫁到了他们家,我们两家必须要保持好表面关系,不然谁理他们啊?” “嗷?嗷。”闻晓意听着顾维的唠叨,似懂非懂地应和着。 视线在照片上划过,桃花眼里忽然露出疑惑,闻晓意指到一个表情冷冷的小孩儿,说:“这个人也是坏孩子吗?” 没记错的话,他曾在家门口见过这个叔叔? 送手机的跑腿叔叔。 “嗯?”顾维看了看闻晓意,又看了看照片里小时候的薛殊。 这两个人…… 顾维一个激灵,连忙拍拍脸打醒自己。 哎呀,晓意是闻羽的孩子啦。 怎么可能和表哥有关系呢? 说不定就是撞了大众脸! 心中平静下来,顾维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哥,就是我姑姑的儿子,他不算坏孩子,但是他……爸爸超级讨厌。” 闻晓意眨眨眼,语气软软地:“那就也是我的小弟喽?” “额,”顾维眼里露出一丝惊恐,反射性地坐直身体环顾四周。 怕他表哥突然从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冒出来。 确认安全以后,顾维正经地忽悠起晓意:“他的性格不太好,和我们玩不到一起的,我们三做兄弟就好,不带他!” “咦?”闻晓意歪着头,眨眨眼。 看着小孩带着一点失望的眼神,顾维狠狠心道:“唔,你想收他当小弟是不太可能,毕竟他年纪也大了嘛……” 闻晓意撅起小嘴。 “……”顾维立马转口道,“不过你下次见到他,可以叫他哥哥!你就说你是我的兄弟,他不会拒绝的!” 闻晓意的眼睛闪亮起来,高兴地道:“好!” 那下次,他就可以和这个叔……不对,哥哥做朋友啦。 顾维看着小孩的脸,也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反正薛殊又不会知道,拿他哄哄小孩怎么了? ====== 而此时的闻羽和宁芝……正凑在一块看着手机。 一起看八卦。 闻羽最终还是没忍住打开了千度。 宁芝在他身边时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 “……” 闻羽也很想惊叹。 薛顾两家……原来有如此多的纠葛。 其中最出名的,当属三十年前国民第一女神顾雅与薛氏集团继承人的绯闻事迹。 媒体报道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是许多年来,众人都认同非常的——薛诸深情不移,视妻子为一生挚爱。 挚爱…… 闻羽眉心皱起,想起顾雅的病历报告,哪怕是他这个实习生,也能看出,那一身病痛,多是年轻时留下的病根。 呵护地再好也改变不了鲜花曾遭摧折的事实。 但别人的家事……他无从置喙。 将手机放回兜里,闻羽的手指滑动间,摸到了一个方形的盒子。 那个念头不受控地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如果今天的宴会是虹枫的主场,那么…… 薛殊会不会也来了? “闻羽。”男人的声音响在他身后。 闻羽的心忽然重重一跳,回头。 第24章 动心 不是薛殊…… 桃花眼中的光闪烁两下,回归漆黑的平静。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西装革履,温和有礼,话中带笑。 “好久不见了,闻羽。”男人言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闻羽从心脏忽上忽下的感受里抽离,脸上带上笑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司总好。” 司君涧,闻羽前些年和老师一起参加学术会议,在会后的茶歇上与对方结识。 当时他在会中得到师兄授意溜出去,没想到居然会在咬下第一口食物的时候被司总叫住。 吓了他一大跳。 更令他震惊的是,这位大公司的老总居然也是提前离场混茶歇的。 两人就此结识,后来也会在会议上碰到,聊上几句。 再后来闻羽确定了职业方向,将重心放到了学业和职业规划上,没再和老师一起出差了,也就和对方没再见过面。 两年不见,司总气场强大不少,更有大佬风范了。 不过还是那么喜欢混吃食。 闻羽视线瞥过司君涧手上端着的托盘,上面放着不少甜品。 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他和司总的口味真的怪合的。 “你总是这么客气,”司君涧的视线在闻羽身上扫量了一番,自然地将托盘递到他面前,嘴角含笑道,“今天可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叫我一声君涧不过分吧?” 对方的语气亲近温和,闻羽也不好拒绝,但他自认两人的交集没有熟到那个份上,只好笑笑,不作回应。 他也没有接司总的托盘,而是让开一点距离,让司总加入两位大学生的“蹭吃蹭喝”行动组。 随后向两人相互介绍道:“司总,这是宁芝,虹枫项目组的医学顾问,宁芝,这是司君涧司总,溪获的老板。” 与宁芝清澈的目光对上,目光在那张单纯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看着对方鼓起腮帮子的样子,司君涧眉峰扬起。 “你好。”掩住眼中的轻视,他将手中装满食物的托盘递到贪吃的青年手上,“尝尝?” “嗷?你好……”嘴里还在嚼着,骤然又被塞了一堆东西,宁芝眨眨眼,有一点点发懵。 司君涧朝他点点头,还不等对方回话,带笑的视线再次转到另一边,闻羽的脸上。 桃花眼的眼尾因为情绪的变化显现出嫣然的红晕。 似清露浸润后的桃蕊——勾得他心下发痒。 司君涧站得不由贴近了闻羽几分。 打招呼的尾音仿佛被转头的视线弹了回来,消散在空气里,宁芝端着盘子的身影有一瞬间的迟滞。 他直觉本就敏锐,加上半个月的职场熏陶,现在不说勾心斗角样样精通,但很轻易就能辨认出一些隐晦的暗示。 比如现在。 他再次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托盘,感觉能在成堆的甜品上面看见这样几个字:端上吃的,一边玩去。 充满了敷衍和不耐烦。 宁芝皱起眉,他自认现在是个丝滑的人了,所以……不多的脑筋开动起来。 司君涧没有把一脸单纯的宁芝放在眼里,他隔在闻羽和宁芝中间,稍微出气多一点都能吹起闻羽的发梢。 带着温和的笑问道:“你刚刚看见我似乎有点失望?” “嗯?”闻羽手上微不可察地一顿,他在私人空间的问题上非常敏感。 借着拿桌边东西的动作移开几步,留出正常的社交距离,眨眼疑惑道,“有吗?” 这是在装傻吗? 司君涧心里想着,轻笑一声,“是啊,你刚转过来看的时候,眼睛里闪闪发光的。” 非常可爱。 司君涧想到刚刚那一幕青年的回眸,那一双眼睛比过了他身后的灿烂灯光。 藏在眼底的窥觎有一丝泄漏,但又极快地藏住,面上还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样子。 “所以可以告诉我……”他戏谑地学闻羽装傻的眨眼,“你刚刚转头看来的时候,想见的是谁吗?” “……” 这个问题,似乎答也不对,不答也不对。 第32章 闻羽从自己微妙的处境里窥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司总的行为并不算过界,他难以辨认那到底是不是因为对方单方面认为二人相熟导致的,只好先转开话题:“司总,想不到你也会来这个聚会。” 司君涧笑笑,正要回答,身体和餐桌的间隙忽然硬挤进一个人形隔板。 他被撞得一晃,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而撞了他的人一脸诚恳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要拿的东西在闻羽那边。你……您让让我。” “……请。”司君涧不和他计较,走到闻羽的另一边,神色如常地回答闻羽刚刚的问题。 “好奇罢了,这次的聚会由虹枫的总裁薛殊搭线,但发起人又是著名的顾公子,这一搭配很能引起人的探究欲。” 突然从司君涧嘴里听见刚刚心中所想的名字,闻羽眼皮一跳,无形中心脏被点了一下,泛起异样,隐隐有一丝热气窜上他的后背。 司君涧感受到闻羽的不自然,暗色一划而过,人朝着闻羽的方向近了一点。 那股热气从后背飘上来,眨眼间就要染上闻羽的耳垂,导致他一时心乱,没有注意到司君涧的靠近。 这个时候,他和长桌的间隙间硬挤进一个人形隔板,他被挤得从桌边退开。 隐隐还被一个皮股用力拱了一下。 连退三步,差点跌在地上。 司君涧本想扶他一把,但挤进两人之间的青年快他一步,还把闻羽的身形挡得严严实实的。 “哎呀,对不起呀。”宁芝扶稳了闻羽,诚恳地说,“那个面包太远了,我拿不到。” “……这个吗?”司君涧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将一块面包放到宁芝的面前,顺势把青年往一边拨去。 宁芝感受到肩上的力道,耸了下肩把男人的手抖下去,语气依然无辜道:“不是不是,我自己拿就好啦。” 随后自然地揽着闻羽回到长桌上。 三人的位置却在他的有心控制下,变成了:司君涧、他、闻羽。 插、入地非常顺畅,他现在做人果然很丝滑。 宁芝站得坚固,拿起一个松露蛋糕,问闻羽:“吃吗?” 闻羽正在梳理刚刚几秒里发生的事情,有点呆呆地摇头。 宁芝看他就像在看自己刚刚护住的傻白甜儿子一般慈爱,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 想了想,他转过眼问沉默的男人:“司总?吃吗?” 司君涧看着就差一点就能捣进自己鼻孔里的蛋糕,鼻尖钻进甜腻的香气,阴沉的眉目更加严峻。 视线扫过有一点没回过神来的闻羽,嘴角的弧度不再刻意扬起,对着面前眼睛清澈的青年,他懒地再伪装,声线冷漠道:“不吃。” “司总不吸欢甜品?”宁芝像没听懂司君涧话里压抑的怒火一般,自顾自将蛋糕塞进嘴里,口齿含糊地问道。 “……喜欢。”两次被这人拙劣直接的方法打断亲近的氛围,司君涧心中的怒火没有压住,一时没能调整好语气,这个喜欢说得十分勉强。 闻羽回过神,听到这句话,反射地看向司君涧带来的那一堆甜品,瞬间想通什么。 司君涧很快调整好状态,也懒得和执意卡在两人中间的宁芝争位置,干脆将手撑在桌上,隔着宁芝和表情平静的闻羽继续刚刚的话题:“你呢?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我是虹枫的员工,老板说了有聚会,就来了。”闻羽神色自若地解释道。 宁芝听到闻羽口中的话,那分明是自己之前的解释,心领神会。 他嚼嚼嚼将嘴里的东西快速咽下去,附和道:“对呀对呀,是我们老板的朋友邀请我们来的。” 司君涧眼眸一闪,想要深入这个话题,靠模糊界限的对话拉近两人的关系。 谁知宁芝话锋一转:“闻羽,刚刚顾总好像出去接人了,但还没有回来欸。” “是,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宁芝作势左右扫了一圈,确定没有找到顾维此人,脸上露出难色,问闻羽:“你可以帮我去找找他吗?有一点事想请教他一下。” “当然可以。”闻羽点点头,朝向嘴角缓缓拉平的司君涧,“司总,失陪一下。” “……” 这两人拙劣的演技就差明牌告诉他两人是在配合着让闻羽找借口离开了。 司君涧眼中伪装的笑意所剩无几,他维持着最后一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问:“要不我陪你去吧?” “司总。”宁芝一声呼唤把他眼里最后一丝笑意喊没,但还浑然不觉地说道,“听说您和虹枫合作过?有几个问题不知道您能不能解答一下,关于我们上一次的合作方案……” 说着手背在背后朝闻羽做了个手势。 司君涧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闻羽看着浑身低气压的司君涧,心中升起担忧,离开的脚步有一丝犹疑,但宁芝抓紧时间侧过头对他使了个白眼。 差点把眼翻抽筋。 “……” 想着司君涧虽然心思不纯,但应该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闻羽决定至少不能辜负宁芝的白眼……不是,好意,先行离开,找到顾维再说。 他往之前顾维和闻晓意离开的方向走去。 沿着环绕客厅的露台长廊走着,视线对一楼的明亮风景一览无余,闻羽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司总是藏地最好的那个。 可能是因为二人相遇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茶歇时,对方也从来都只聊些安全话题。 老师曾提过一嘴,司君涧的行事作风一向独断,包括在在医学领域的投资,从来都是利益至上。 溪获在业内的名声不上不下,但确实赚得多。 想不到这位大佬还是个伪装达人。 闻羽抿抿嘴。 隐忍不发多年,两年没有相处,乍一见面,对方急躁,这才给了他看穿的机会。 乍一想通那一会,闻羽简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那种走在悬崖边,行差踏错就会脱轨的感觉。 闻羽想着,走到拐角的阴影里,宴会上酒杯餐盏交错的声音被隔墙挡住了许多,这里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风声。 让人心情平静。 清晰的咔哒声响起。 闻羽顿住了脚步,抬眸,视线越过明亮的客厅,投向玄关大门。 一朵又一朵粉色的花开在黑暗里。 闻羽勾起嘴角。 漂亮又可爱的小伞,是闻晓意会喜欢的类型。 他在心里盘算着,等一下问这位颇具童趣的客人要一下伞的链接。 手不由扶着栏杆,闻羽身形向前探出,想要看清伞后的人。 砰—— 伞面收束,纷乱的雨滴抖落下来,在光的照射下反射各色的光。 男人俊郎的面容闯进闻羽的视线。 那人似有所感地抬头看来。 微微被雨打湿的碎发黏在额角,闻羽清楚看见了那一丝眼角的弧度。 被水打湿的绷带下一双明亮的眸子溢出惊喜。 有一种梦幻的悸动忽然笼罩了他,平淡无波的心中被投进了一块石子。 静谧的环境让他清晰无比地感受到—— 心跳骤然加速。 他想抓住自己的人生,因此害怕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那些他犹豫着不知如何处理的存在。 闻晓意如此,薛殊亦如此。 但……爱很少为它的到来发出预告。 第25章 黑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薛殊有种做梦的感觉。 刚刚在泗波湖走一遭,演示了一遍又一遍约会的场景,把其中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设想了一番。 包括一些亲密的互动。 站在飒飒的风雨里,薛殊为自己的打的伞歪了一瞬。 被兜头一捧冷雨浇醒,他又在原地自言自语转了半天,确保每一个意外情况自己都能够从容地应对。 然后回到别墅。 猝不及防地对上第一个意外。 身后的冷风还在吹,仿佛是在大声着嘲笑他的天真。 谁说意外一定会发生在约会当天的? 在约会前一天晚上,一身狼狈地与约会对象相遇,这恐怕是老天能想出来的最大的考验。 心里的欢喜和凄凉轮流着转了几圈薛殊终于意识到一点不对劲——闻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场晚会不是…… 薛殊的心重重一沉,眸色阴暗下来。 对面的闻羽明显是认出了他,朝他挥了挥手。 表情并不好看。 薛殊心中一紧,视线被雨雾润湿了一瞬,他将大门关上,脸上的水擦干。 回过身,却见到顾维从二楼的另一侧朝闻羽走去。 手里晃着他搭讪必备的红酒杯。 “……” 深目在堂中打量了一圈。 从大门到二楼可以是折返三百米加环形数节台阶。 第33章 也可以是一分钟。 ====== 闻羽看着进门的薛殊,嘴角一点点放平。 那人顶着一脑门没好的伤,跑出去淋雨,还停留在大门的冷风里吹了那么久,现在又莫名狂奔起来。 仿佛跑地慢了,什么东西就要被人抢走一样。 最开始见到对方的那股开心喜悦淡去,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里窜起——论医生看见不遵医嘱还作践自己伤口的患者会有什么感觉。 带着忧虑和愤怒的视线追随薛殊穿过大厅。 顾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闻羽?怎么站在这里?” 闻羽回头:“顾先生?我有事找你。” “怎么了?”顾维问。 “我刚刚遇见溪获的总裁……”闻羽开口,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的事,难道直接说聊天的时候发现司君涧对他图谋不轨? 他停住话,面露难色。 还好顾维对这种事情见得比较多,察觉到他话语间的难以启齿,立刻想通了关隘,“他纠缠你了?” “不……也差不多,”闻羽道,他想起临走之前司君涧那难看的表情,皱眉,“我的朋友正在和司总聊着,我有点不放心……” “你不放心是对的,”顾维正色起来,“这个人的手段一流,人品下下流。” “我们关系一般,”宴会是顾维张罗的,他解释了一下司君涧会在的原因,“当时给他发邀请的时候没想到他会同意参加,给你添麻烦了。”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闻羽想起司君涧的话,道,“他似乎是觉得有热闹可看,所以才……” “是他的风格,”顾维说,“你离他远一点,我去……!!!” 音乐掩盖掉了一些声音。 顾维没听见脚步声,只觉得肩膀上毫无预兆地搭上一只湿哒哒的手,冰冷的水汽透过衣服,压力与冷气同时落在他的肩膀上。 身侧后方的空间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占据。 阴寒带雾的气息喷撒在他耳边,轻慢的语调配上不明显的喘气音,像是断气前的低唤,“顾……维……” “……!!!!” 啊啊啊啊有鬼啊! “x……”闻羽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一个激灵蹦起来的顾维撞了一下,后背磕上栏杆。 “嘶——”未出口的名字改成了吃痛的吸气声。 薛殊瞳孔一缩,手追着脱离他掌控的顾维肩膀而去,将他从闻羽身上拽了回来。 甩掉却又再次攀来的冷手吓得顾维脊背更寒。 躲不过那就干! 他手中的红酒往身后的鬼东西身上一泼,趁身后鬼被打乱行动,力道放松的那一刻猛地耸肩,将那只手抖下去。 随后禁闭着双眼,举起手上不知名的印正对着鬼,浑身颤抖着大喝道:“南无啊弥陀佛,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 薛殊在他转身的瞬间就猜到了这人要干什么,但捂嘴的动作慢了一步,现在只能和扶着腰站稳的闻羽一起凝固在原地。 带着哭腔的咒念回荡在偌大的房子里。 盖过了宾客和乐团的声音。 乐团的成员齐刷刷停下手中的演奏,遇到了他们职业生涯里难以面对的情况。 这突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惨叫又像是驱魔仪式——二楼好像在搞灵异传销欸。 他们相互交流着眼神:怎么办?难道这是老板的癖好?所以他们是被请来掩人耳目的? 而二楼正在被驱的“魔”顶着被红酒打湿的一头绷带,定定地看着胡言乱语的表弟……和被表弟身后一脸恍惚的心上人。 眼神空洞。 人为什么不可以选择谁是自己的亲戚? 忽然,在乱七八糟的咒语里,他听见轻轻的笑声。 黑漆漆的目光与桃花眼碰上,青年眼笑眉舒的一幕背着光,比光还灿烂。 薛殊漆黑的瞳孔被点亮,回过神来,被闻羽笑得有一丝不好意思,抿嘴问:“怎么了?” 闻羽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他,而是拍拍越念越投入的顾维。 “何方妖孽!” “是我,闻羽,你睁开眼看。” “啊?”顾维试探着睁开眼。 薛殊收回粘在闻羽身上的目光,和他对视,目光“温和”。 但他一身黑衣,红布当头,再加上刻意凹没凹对的神色…… 不是恶鬼,胜似恶鬼。 顾维咽了口口水,试图确认一下:“你是我表哥?” 薛殊温和的情绪一收,给了他一个看智障的眼神。 顾维确定是本人,身板挺直,一时语气都嚣张起来:“……怎么是你?” 薛殊挑眉,“你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激动的情绪还没缓和下来,看到这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顾维简直想要跳起来暴扣他的天灵盖。 忽然记起自己身后还有个闻羽,行为又矜持了一瞬,“是什么脏东西呢。” 这么明显的语气改变当然没有逃过薛殊的视线,那个猜想又萦绕在他脑海里,声音发沉:“现在看到是我了,你还想驱除我?” 顾维感觉这话里有一股莫名的敌意,但是场合不对,他懒得掰扯,决定先哄再说:“没有呀,表哥,你看看你,出去这一会儿浑身都湿透了,快去换衣服吧?” 薛殊刚要回绝,余光看见闻羽嘴角的弧度收回去了一点,心头一跳,改口道:“可以。” 顾维点点头,欣慰这人居然会听他的,回过头对微微笑着的闻羽道:“介绍一下……” 薛殊皱起眉。 “不用介绍了,”闻羽开口,“我们认识。” 稍稍阴暗的眼神瞬间清澈,薛殊上前几步。 顾维下意识抬手挡住他,但立刻又后悔了。 这不就是在冲着薛殊喊话:我觉得你会动手吗? 他这表哥别的都好,但就是很讨厌自己和他老爹相似的部分。 比如强取豪夺,比如倚势挟权。 他可以为了一句“你和你爸长得好像”针对顾维一整个童年,也可以为了一句“我帮你一起整你爹”和顾维成为最好的朋友。 但越迫切地想要摆脱那个人的阴影,得到的反馈似乎越差。 薛殊抬起的手又放下,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 闻羽看着他的眼神,眉宇皱起,他将顾维挡在他身前的手按下去,再次道:“我们认识。” “……” 顾维打量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闻羽站在他手边,视线微微朝上,看着薛殊,薛殊站在他的面前,但也没有在看他,而是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着他身后的人。 而且眼神里除了被戳中痛处的暗影……还有一丝委屈。 顾维脑子一空,想说的话也忘了,他在原地立了两秒,侧开一步。 从两个人之间出来,放薛殊与闻羽面对面。 然后他看见自己表哥眼里的温柔,也看见闻羽收不住笑意的眼神。 噢——他好亮啊。 找准了自己定位的顾维一脸微妙地提议道:“闻羽,我记得你是医生……医学相关人员?要不要帮帮我表哥,你看他这一身,头上还有伤……” 薛殊转过眼,投给他赞赏的目光。 “……”顾维保持住微笑。 看这货恨不得举出双手双脚同意的样儿,就知道肯定没猜错了。 “好。”闻羽没有拒绝,“宁芝……我朋友和司总那边……” “交给我吧。”顾维应着,眼神已经带上了看自家人的视线。 他挥手目送两人朝薛殊房间走去。 一黑一白,相似又不相同的搭配,挺相配的。 跟黑白无常似的。 顾维忍不住感慨一叹。 世界真小啊,他大哥的父亲居然是他表哥的心上人,那以后岂不是要亲上加亲了…… 不对! 顾维猛地僵住。 闻羽有孩子……但他从来没听表哥提过!! 薛殊……可能、也许、大概、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他给闻晓意安排的房间,正好在薛殊隔壁。 前方的黑白双煞正好走过收藏室的门口。 顾维一阵心惊肉跳。 他一时想不清自己怕的是闻羽欺骗了薛殊的感情,还是怕孩子的事情败露后两人会打起来。 等被惊飞的魂魄回笼,两人已经进了薛殊的房间。 “……” 顾维捂住抽痛的胸口。 该死,这两还真是黑白无常——来索他命来的。 第26章 疤痕 薛殊的上衣因为雨和酒打湿了大半,弯腰拿低处药箱的时候动作有一丝迟滞。 闻羽看着紧紧贴在他腰侧的深色衣服,皱眉:“你要不要先把衣服换掉?” 薛殊拿药箱的动作僵在空中。 静谧的气氛维持了一会。 闻羽:“嗯?” “……好。”薛殊声音很干。 第34章 闻羽感受到他的紧张,莫名被感染了似的:“我是说……我先出去一会,或者……”背过身。 “不用。”薛殊打断他。 闻羽闭上嘴。 薛殊背对着他,抬手脱掉上衣,露出有型的背肌和精瘦的腰部,比例很好,看起来并不突出,但动作间肌肉的鼓起又昭示着其中蕴含的力量。 几丝残留的水被布料拉出反光的水痕,一瞬间的明亮后是澄透的肉色。 很健康的色彩和背影,闻羽忍不住在心里夸奖道,不知不觉竟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响亮的咕咚声惊醒了闻羽的思绪,也惊动了故作镇定的某人。 原本拿在手里的衣服抖到地上,薛殊反应迅速地弯腰捡起,然后往上一抛套住头。 停住了。 很明显,衣服压到伤口了。 咳了一声,闻羽表情沉着地走上前,帮薛殊将头理出来。 “……谢谢。”薛殊背对着他,手上快速打理了一下卫衣的边边角角。 虽然动作有序,但耳朵通红。 看得出他其实不经常穿这类衣服,而且还是在闻羽的面前,理衣服的动作更加紧张,帽子理了好一会才理正。 后面的动作闻羽有点插不上手,他退后站好,移开视线没再给薛殊造成心理压力。 其实这样的薛总有一点可爱。 闻羽想着,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薛殊的房间其实布置地很简单,但安放在展柜里的奖杯、唱片以及各式游戏手办和海报,都向外界展示了一丝他青春时代的影子。 原来薛总上学的时候是个很爱打游戏的人吗?可是有些海报似乎被人用黑色的笔墨狠狠涂抹过。 以闻羽的眼力,看不出那是哪些游戏,但与它们摆放到一起的,都是很珍贵的东西。 那么那些游戏对薛殊来说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想着,闻羽的视线落到床头的相片上。 镜框封存着一个俊朗的少年,站姿板正,眉目阴沉。 又是那股莫名的既视感——年轻的薛殊似乎又有点和闻晓意重合起来。 “怎么了?”薛殊理好了衣服,顺着他的视线拿起那张相片,说,“这是十六岁的我。” 他将相片递给闻羽:“那个时候想当个成熟的大人,结果天天板着脸,最后竟然长得越来越阴沉。”: 薛殊的语气和神色都很平静,但平静里又泄露了一点无力的自嘲。 闻羽抬手,接过相片。 十六岁的少年长得非常周正,发型利落,深目挺鼻,眼尾的弧度上扬。 是笑起来会很阳光开朗的长相,但他刻意压着嘴角,黑漆漆的瞳孔里压住了活泼的性格。 这个孩子在经历一段痛苦而迷茫的时光。 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框中人的面庞,有一个瞬间闻羽很想摸摸小薛殊的头。 “还是个孩子呢……”闻羽呼出一口气,下意识抬眼,想看看这个孩子长成的模样。 但在刚刚那段时间里,薛殊走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低头看着他的指尖。 因为他忽然抬头,两人的脸瞬间逼近到不过十厘米的位置。 ……太近了。 闻羽清楚地看见薛殊修长的睫毛和眼底的暗光,深色的瞳孔剧烈震动了一瞬,人想要朝后退去,但脚下磕到了床沿,他往后仰去。 在闻羽的视角里,只能看到面前人面朝上要摔到地上,看不到他是在往床上倒去。 他第一时间想到对方脑袋上的伤,情急之下伸手扶着他的耳后,将他的头托起。 确保伤口不会磕在地上。 但他们摔在了床上。 于是闻羽扶着薛殊的头,薛殊搂着闻羽的腰,两人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叮——” 相框磕在地上,发出清晰的脆响,无人有心情在意。 闻羽额头抵着薛殊的下巴,鼻子磕在对方锁骨窝里。 而薛殊双手都放在青年的腰上,怔怔地感受着怀里被填满的感觉。 那股柔和的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 像是青年身上的味道,又像是薛殊常用的香水味。 那是第一次见面起,薛殊就觉得很像闻羽身上会有的味道。 后来发现的确如此。 那股气味柔和清新,从相触的肌肤透进血肉里,沸腾血液。 两人维持着这一姿势好一会。 薛殊的手臂从发怔的凝滞到后来的暗暗拢紧,是主人心底思绪的影射。 而闻羽是不敢动。 薛殊的思绪不仅仅影射在手臂上。 两人身体的零距离能让他清晰地感受到某一处的变化——一开始是半硬,慢慢地存在感加强。 抵在他的小腹上。 房间里的温度渐渐升温。 但现在的时机…… 手上濡湿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闻羽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忽视掉那个蹭动间弹了两下的东西,从床上爬起来。 薛殊闷哼一声,绷着一张脸,也从床上坐起来,他稍稍变动坐姿将那个部位掩盖一二。 但一撇间闻羽已看清了那巨大的分量。 难怪顶得他那么痛。 闻羽一惊,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显得很忙。 他摸摸鼻子,视线四处乱撇,踏着小碎步在原地转了一会,漫无目的地找着他也不知道的东西。 倒是薛殊,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缓了一会后,他脸上平静下来,提醒了忙碌的人一句:“药箱。” “噢对对对……” 闻羽迅速锁定目标,一把拎起。 但薛殊在换衣服之前就已经将盖子半开,他这一拎差点将盒子打翻。 还好薛殊眼疾手快,接了一把。 两人的手碰到一起,闻羽的视线也不由地飘了一瞬。 紧接着被烫到一般火速弹开。 可是薛殊是半跪着的姿势,药箱放在地上,闻羽想要拿到箱子就不可避免地要将视线放到那附近。 也就不可避免地注意到那个东西。 他努力目不斜视地将药箱捧起,放到桌子上,而薛殊也端端正正,十分拘谨地坐在了床上。 灯光下,两个西红柿对视了一眼。 闻羽板着脸:“低头。” 床上坐正的西红柿露出酒渍染红的绷带。 闻羽尽力控制住颤抖的手,一点点将几乎湿透的绷带解开。 露出因为剔除了毛发的伤口,有一点发炎,好在没有崩裂。 闻羽松了一口气,麻利地消毒再换上新的绷带。 薛殊一声不吭任由他动作。 空气安静下来,那股奇怪的感觉也逐渐散去,闻羽的心情也慢慢平静。 但低头的空当还是不可避免地会瞥到立着的东西,这像是石子一样,总是在他心底激起波澜。 薛殊感受到在头上动作的手几次力度的改变,逐渐发现规律,然后意识到了某件事情。 他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让正好瞥到的闻羽吓了一跳,打结的手一个用力。 “嘶——”薛殊吃痛,倒抽一口凉气。 “对不起!没事吧?”闻羽连忙放轻动作。 “……没关系,你继续。”薛殊忍着异样。 闻羽噤声,轻快将结打好。 然后看向薛总身上唯一没有处理好的地方。 十几分钟过去了,一点没有歇下去的意思。 “……需要帮忙吗?”闻羽视线飘忽着,不敢落在薛殊的眼睛里。 他听见一声咕咚声。 薛殊:“嗯。” ====== 薛殊一连用了好几张纸,才将闻羽双手上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 其实没有用多长时间,薛殊的指导很到位,但闻羽一开始用到的力度太大。 不仅差点直接搓软了薛殊,也把他自己的手擦红了。 薛殊看着泛红的掌心,忍不住用拇指按着揉了揉。 修长的手指受不住地蜷动了两下。 “抱歉,”薛殊抬起眼,“会疼吗?” 闻羽摇摇头。 受到的刺激太多会使人变得麻木。 在经历过这一系列事情之后,他已经能够心如止水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有一点痒。” 薛殊握了他的手揉了一会,忽然问道:“你的腰?” 之前顾维群魔乱舞的时候,闻羽曾被他挤着撞到栏杆上面。 难为他还能想起来,闻羽自己早就忘在脑后了,经薛殊一提醒,顿时感觉腰后有一点钝疼。 他现在脑子完全开摆,想也不想,直接将自己的衣服下摆撩开,问:“青了么?” 薛殊本来抬头在与他对视着,感受到面前的一阵凉风,下意识低头,目光平视。 猝不及防看见一段劲瘦的腰部。 “……” 闻羽迟钝的脑子缓缓归位:“……” 但现在撩都撩了,再放下…… 第35章 而且刚刚薛殊让他看的地方可比现在要刺激多了。 闻羽咬咬牙,保持住了撩开衣服的动作。 出乎他的意料,房间里的安静似乎与方才升温时不太一样。 闻羽低头,薛殊的视线凝固在他小腹的伤疤上,眼睛里闪烁这明灭的光。 长长的疤痕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是闻晓意出来的地方。 闻羽眨眨眼,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反正他早就想将闻晓意介绍给薛殊认识。 “这是生……”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屋里两人的对话。 薛殊迅速将闻羽的衣服放下拢好,站起身将他护在身后。 门口站着一个人。 第27章 暴揍 乐曲声随着门的敞开泄漏进屋里。 在演奏者忐忑的心情下,重新开始的乐曲似乎更加激昂了一点。 将满屋的暧昧气氛冲淡。 闻羽从薛殊肩上看过去。 屋外的灯光照得门框里的人像个凶杀案的小黑。 司君涧缓缓收回抬起的腿,嗅着屋里还未散尽的的靡香,一双眼睛缓缓眯起。 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啊。 “司总,未经允许就乱闯别人家的私人领域,可不是礼貌的行为。”顾维稍后赶来,板着他的肩膀,语气不悦,让闻羽惊讶原来他还有这样一面。 “是么?”司君涧将他的手拂下去,掸了掸肩头的衣服。 “顾少爷开party,不就是图个热闹嘛。”他眯起眼睛,视线扫过扶着闻羽腰的薛殊,“这里的热闹也很不错嘛,传闻中性冷淡的薛总公然纵欲,这样的好热闹怎么能没有看客呢?” 玩笑似的话带着贬低人格的恶意。 闻羽大开眼界,这辈子没想到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开黄腔,桃花眼微微眯起。 看着他变化明显的表情,司君涧微笑的表情里带上讥讽:“感觉怎么样?这么短的时间有让你爽到吗?” 直白的侮辱,几人都变了脸色。 顾维音量拔高:“司君涧!” “呵呵,”司君涧充耳不闻,仍带着他招牌式的伪善笑意,“差点忘了,顾少是这里最会玩人的人呢,换情人的频率差不多……一个月一个?” “能被你邀请的人,”他的视线转向闻羽,眼神里已经带上了高傲的怜悯,“难道说,也是一只你看好的小猎物呢?可惜,人家奔着薛总去了,能打动薛总,不得不说你看上的这朵小白花真的很有手段啊。” 刻意引导、颠倒是非,听得顾维震惊不已,视线下意识看向闻羽。 其中夹杂着一丝不自然的情绪——他的确对闻羽有过想法,忽略掉那一串带有个人情感的描述,司君涧所说的东西和他视角里发生的事高度重合。 对上闻羽震惊的视线,顾维立刻反应过来:完蛋了。 单纯污蔑也好,推测乱说也好,他这时候看向闻羽,几乎默认了确有其事。 别的也就算了,偏偏顾维是知道这件事完整的内情的。 放在闻羽眼里,顾维那一眼就是在默认“闻羽勾引薛殊”这一件事。 “我发誓,”顾维连忙朝闻羽二人解释道,“我不那个意思。” 闻羽不是个傻子,当然看得清楚司君涧的用意,奈何司君涧正点在他最厌恶的一点上,再加上顾维的表现,即使再相信他的为人,闻羽心底还是有一点不舒服。 迎着顾维的视线,闻羽知道不能自乱阵脚,于是暂时按下心里的一丝微妙,点点头,露出明白的神色。 看着那一瞬间几人的精彩神色,司君涧嘴角的弧度加深,像一只好弄人心的狐狸露出锋利的獠牙。 被着重盯着的闻羽尤为不适。 薛殊脸色阴沉,身形一动,宽阔的肩膀将闻羽的身影严严实实地遮挡住。 被黏上的感受中断,闻羽在薛殊身后的空间里,感到一点安心。 与司君涧挑衅而又放肆的眼神相触,薛殊深邃的眼里带上警告:“司君涧,管好你的眼睛。” “哦?”司君涧语气轻描淡写,“不愧是薛家的人,威胁人的本事简直与生俱来。” 这话里满满的讽刺,心绪复杂的闻羽脑子里浮现那些不堪的新闻,但要让他将那些与薛殊联系到一起,又觉得很违和。 薛殊……不会是那样的人。 被讽刺的人眼神一凛,本能地想转过身解释什么,但面对着一脸戏谑的司君涧,他维持住了表情和身形,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手背到身后。 闻羽思绪正在翻飞,忽然被他的动作吸引,随后看到那双手做出一串生疏的动作。 薛殊在与司君涧对峙之余,用双手跳舞给他看。 “……” 闻羽心神定下,脑子里那个不正经又可爱的薛总形象稳稳的立住了,没有被动摇到。 他安心在薛殊背后看起手指舞,继续听三人嘴炮。 顾维:“司总,不管怎么说,你做的事情可不是个客人该做的。” 司君涧:“是么?我看顾少与我聊天聊得魂不守舍,眼神也总是往这里飘,还以为这里有什么让顾少为难的事情,于是乐于助人了一把,看来是我想错了。” 司君涧兴味地欣赏着自己拨弄风云的效果,这话可不仅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在暗示自己能找到闻羽二人全仰赖顾维。 薛殊的死亡凝视与顾维心虚的眼神碰撞了一下。 顾维:“……” 好样的,这货是想离间他们兄弟感情! 好歹毒的心思。 他本来是担心闻羽和薛殊二人聊着聊着会把大哥的事情聊出来,才忍不住时不时关注一下,哪想到居然被司君涧这只狐狸抓住机会了。 好事被人打断,小心眼的表哥不记恨才怪,这笔账里面多了他的名字,虽然不会有什么报复行为,但难保这活阎王之后会公报私仇,搞多多的工作让他忙得脚不沾地。 顾维暗恨,道:“……表哥,这人血口喷人嗷!” 薛殊无声地“呵”了一下,懒得搭理他,脑子里回忆了一下狗狗的比划方式。 在他身后的闻羽看着交叉乱变的手指,沉思:这是兔子吗? 看薛殊没有计较的打算,顾维连忙转移话题:“司君涧,你就是追不到人,破防了,狗急跳墙,有没有教养,懂不懂好聚好散啊。” 顺着他的话,薛殊轻描淡写地评价:“司家的家教确实很差。” 司君涧哼笑一声:“比不上二位家里的教养,一个强娶,一个卖女。” 既然刚刚的话没有对薛殊产生影响,那就换个思路,正好他对薛顾二家那闹得沸沸扬扬的冤孽有所兴趣。 “……你说什么?”顾维收起了所有的神色,语气轻轻。 薛殊比划的手一顿,闻羽担心地捏捏他的指尖。 抬眼一看,一抹红色晕在薛殊的耳后,正在慢慢扩大。 “……” 闻羽敛眸:看来是白担心了。 “司君涧,”薛殊绷住表情道,“劝你说话之前考虑一下后果。” 像是威胁的话,但他语气又没有起伏,说得平铺直叙,没有气势。 “需要我重复一遍吗?”司君涧的眼神带着控制不住的得意,“我说……” 他盯着薛殊面无表情的脸上,等着看他被这句话破坏心境,忽视了身后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也就没有看见,印象里轻佻的脸上出现越来越危险的表情。 他话还没重复出口。 “说你大爷!” 一声爆喝响在身后,随后是迫近的拳风。 顾维抄起拳头就往他后脑勺上捶去。 这位纨绔别的不好说,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其中最大的乐趣之一就是练拳击。 练得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一招制敌。 凌冽的拳落在司君涧的头侧,在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脑袋锤懵。 紧接着顾维飞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闻羽吓了一大跳,手不禁搭上面前的手指:“怎么了?” “……”手上肌肤相接,薛殊没忍住,嘴角伴着脸上漾开的红色飞上了天。 他转身,借着相握的手,将闻羽搂在怀里,一只手蒙上好奇的桃花眼:“别看。” 顾维噼里啪啦地踹在司君涧身上,嘴里翻来覆去问候对方的祖宗。 “这……”闻羽扒拉下薛殊的手,问,“什么仇什么怨?” 吃瓜的心让他暂时忽略了两人之间暧昧的姿势。 “没事的,”薛殊鼻尖都是青年的气息,语气轻快,“我提醒过他了的,说话要考虑分寸。” “……” 闻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怪不得威胁的话听不出威胁的语气,感情那真的是单纯的劝告啊。 “威胁他做什么?”原本捂眼睛的手落到闻羽头上,薛殊揉揉青年毛绒绒的脑袋,“文明社会,要做文明人。” 第36章 年少轻狂的他或许会因司君涧的话愤怒,做出比顾维还要激烈的行为,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那顾公子?”他就不是文明人了? “他……这是族中长辈教诲后的结果。” 薛殊敢说,司君涧那句话如果放到顾家的老爷子面前,顾家人里起码会出十个天赋异禀的杀手。 闻羽了然:看来顾维的长辈里有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的人,听到这件事情就会暴怒无比。 顾维……也算是家承了。 再看顾维揍司君涧的英姿,感觉能从那里面看到一点发泄的样子。 很难讲顾维拳击练得如此精准,不是在等着某一个类似的时机,给某个人来上这么一下。 眼见揍得差不多了,司君涧有反应过来还手的倾向。 “顾维。”薛殊开口。 顾维踹上最后一脚,收起腿溜到薛殊身边。 司君涧从地上爬起来,脸侧被打中的地方淤血汇聚,青紫了一块,身上的西装也被踹地狼狈不堪。 他恶狠狠地看着几人,阴沉道:“这就是顾家的待客之道?” 看着他这幅和薛诸一样的死样子,顾维真的很想再上去踹他几脚,他面无表情说:“像司总这样的大佛,我们顾家装不下,g……请您离开吧。” “好……好得很。”被眼前三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司君涧即使被不明不白地揍了这一顿,也只能认栽,他暗自记恨上面前的人。 愤然转身离开。 发泄了一通,顾维感到畅快无比,看着这人狼狈离开的身影,他昂起头颅,骄傲地像只打赢架的公鸡。 正想邀功。 “咔哒”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几人齐刷刷转头,视线聚焦到收藏室的房门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刷视频的时候刷到一个很抽象的视频,然后码字的时候脑子里全是 噔噔噔噔噔(上扬),噔噔噔噔噔(下降),噔噔噔噔、噔噔…… 的荡漾bgm 有点想让顾维和司君涧携手舞上一曲 (对不起) 第28章 照片 骄傲的公鸡猛地瞪大了眼睛,一个展翅高飞,扑上去将门拉住。 耳边似乎传来小孩奶声奶气的“嗯?”声,顾维冷汗都冒出来了。 转过头,闻羽一脸疑惑,而表哥视线还集中在闻羽身上,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房里的动静。 顾维暂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闻羽问。 门板发出哐哐两声抖动,有人在里面拉门。 “里面有人吗?” “不……不,里面是……”落下的心再次悬起,顾维脑子飞速运转。 门把上不再有拉力传过来。 闻晓意肯定在里面困惑地挠着小脑袋,不解地歪着头,而且小孩子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定会觉得不安。 但他现在是真不敢开门啊。 顾维欲哭无泪地守在收藏室前,前是黑白双煞,后是亲亲大哥。 他不知道黑白双煞的想法,就这么草率地让薛殊知道亲亲大哥的存在,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毕竟这男人真的很偏执,虽然他们都有意回避这个话题。 眼看着闻羽那双桃花眼眯起,有联想到什么的趋势,顾维求助的视线飘向了他表哥。 薛殊的眼睛微微眯起,根据他一贯的作风猜测道:你在里面藏人了? “……”顾维咬咬牙,慷慨就义般点头,回应了他的眼神。 心中直念道:无量天尊在上,饶他一命,他不炼铜,这只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薛殊表情不明显的脸上露出一点无语的情绪,随后无奈地对闻羽道:“别管他了,他这个人就是经常抽风。” 闻羽脑子里刚想到什么,被这一出搅散了思绪。 看着一脸讪笑的顾维,他想起这家伙曾经跟踪闻晓意的事……的确很抽风。 于是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就……不打扰顾公子了?” 青年的表情实在可爱,薛殊轻笑一声,忍不住又摸摸他的头。 闻羽这才意识到两人早就靠到一起的暧昧姿势。 他掩饰性地低下头,:“我们走吧。” “好。” 薛殊跟在闻羽后面,回头一眼。 眼里的温和收起,警告地撇了一下立在收藏室门口的人:管好你的私生活。 他可没有忘记这人对闻羽产生过想法,生活作风也不是闻羽喜欢的那类人。 顾维:…… 双标恋爱脑! 等人走出一阵,顾维悄悄打开房门。 闻晓意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没有顾维想象中的委屈和难过,面色平静,小胖手上转着一个魔方。 听到动静,小孩转过脸,看着猫进屋的顾维,眨眨眼。 随后像他一样蹲下来,小声问:“三弟,外面发生什么事啦?” “唔……”顾维想了想,委婉地问,“大哥,你爸爸有向你介绍过什么叔叔吗?就是那种……提起来脸上会很高兴的那种叔叔?” 闻晓意歪头,思索了一会,摇头:“没有。” “真没有?” “嗯呐。” “嘶……”顾维沉吟。 小孩看他陷入思索,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打扰,低头玩起魔方。 那个三阶魔方在小孩的手上显得小孩的手很小的样子。 顾维看着,意识到一个问题:小孩今年三岁,而薛殊对闻羽的念头,是从四年前开始的。 薛殊厌恶自己的父亲,所以一直不愿意当他父亲那样的人,从来没有违规查探过闻羽的情况。 那么薛殊是不知道闻羽当时有女朋友的,也不知道他的女朋友还怀孕了。 那么现在呢? 闻羽是爱闻晓意的,还把孩子养得这么大。 他会不会……还爱着他的……女朋友,或者说…… 妻子。 顾维表情逐渐惊恐——他的表哥,有可能……当三了。 “啪!”顾维按住小孩的手,急急问道:“大哥……你有妈妈吗?” 小孩被问地一懵,随后摇摇头。 顾维心安了一下:还好还好,薛殊没有破坏别人的家庭…… 不对。 他反应过来小孩的回答,心里咯噔一下,抬眼。 闻晓意眼睛里有一点迷惑,有点苦恼地叹了口气:“我没有妈妈,叔叔阿姨们说我就是爸爸生的,不会有妈妈的呀。” 听在顾维耳朵里就是:小孩没娘,爸爸当爹又当妈。 他心一抽,感觉半夜能梦中惊醒扇自己一个耳光——问的什么畜生问题。 看小孩和他父亲的相处模式不就能看出来,这父子两个一直是相依为命的状态,生活里就不像有妈妈的样子。 干什么还要问出来戳小孩子的痛处? 闻晓意看着三弟精彩纷呈的脸色,有点想“哇哦”一声。 这就是电视里说的脑补怪吗? 有一点好奇三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欸。 看着小孩好奇懵懂的眼神,顾维思绪又一偏。 单纯的孩子,恐怕根本没有感受过母爱,也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但如果你父亲和我表哥相处地好的话,你可以有两个爸爸的。 权衡了一下,顾维咬咬牙,昧着良心哄骗说:“大哥,外面有个大怪兽呦,你晚上可……”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烂德性:长辈说什么事不能做,那他必然是要去看个究竟的。 顾维担心地打量了一下小孩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干脆留下来看着小孩,但是放薛殊和闻羽两个人他又有一点点不放心。 闻晓意看着顾维为难的神色,想了想,开口:“是要我今天晚上一直待在这里,对吗?” 脆生生的声音将顾维的思绪唤回,他看着小孩明亮的大眼睛,抿嘴点头。 “好的!”闻晓意胖胖的带上开朗的笑容,像是早已做过千百次般,“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出去的。” “……”顾维抬手摸摸小孩的头,眼神复杂,“好。”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使命感——他一定会守护好黑白双煞之间的爱情的。 ====== 顾维出了收藏室,钥匙在锁孔里咔哒咔哒地转了两圈,最终叹了口气,又转了回来,刚想收起钥匙,他听见房门在里面上锁的声音。 门板被轻轻敲了两下,仿佛在轻声说着保证。 顾维站在门前沉默了一会,昂扬起头,公鸡再次找回朝气。 在闻羽眼里,他和薛殊才认识不过半个月,有所顾虑没把儿子告诉对方是正常的,或许他觉得没有必要现在将自己的情况对对方和盘托出。 毕竟这确实是一件不易开口的事情,如果闻羽对表哥的感情是认真的,那他一定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件事好好与薛殊说清楚。 在那之前,这件事绝不能由薛殊自己发现。 第37章 顾维打了个哆嗦。 他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那个暴虐的男人。 不行,他不能让意外波及到小孩。 是时候发挥他的看家本领了—— 纨绔的插科打诨。 ====== 薛殊:“你手好像有点冷。” 闻羽:“还好,最近下雨,有点降温。” 薛殊:“你一个人来的?” 闻羽:“还和晓……” 顾维:“晓得一个笑话不,我跟你讲……” 闻羽:“?” 顾维:“哈哈,好笑吗?” 薛殊:“不好笑。” …… 薛殊:“一会我送你回去吧?” 闻羽:“不用,我和……” 顾维:“这才几点呀就想着走?” 闻羽:“不是……” 顾维:“别不给我面子,你得留到最后的。” 闻羽:“当然。” 顾维:“好。” …… 薛殊:“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闻羽:“顾维邀请了我的儿……” 顾维:“当然是我邀请的呀,我与闻羽相识于微末,很看好他的能力呦,于是牵线搭桥……” 闻羽:“不……” 顾维:“就是这样的没有错!” 薛殊:“嗯?” 顾维:“啧。” 是时候发动恋爱脑降智大法了,顾维朝闻羽靠近了两步,收获表哥死亡凝实加话题终结。 …… ====== 转眼时间来到十点多。 考虑到闻晓意,宴会原本就该在这个时候结束的。 十点二十分,最后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客人——宁芝也告别离开。 临走前视线在老板和闻羽之间转了两圈,随后带着惊叹的表情离开了。 闻羽被他看得脸有点红,而薛殊表面不动声色,心里乐开了花。 根本就是两个情窦初开的小情侣。 谁能想到其中一个三十岁,一个有了三岁的娃。 心力憔悴的顾维别过脸去:真是够了。 现在就只剩下一楼在收拾东西的乐团和他们三人了。 噢,还有一个收藏间里睡着了的闻晓意。 顾维心里再次警惕,怕闻羽开口就是一句:“那我带我儿子先走了。” 眼睛咕噜噜一转,顾维抢先道:“对了,闻羽,我刚去看过了,大哥已经睡着了,就别折腾他了,今天让他留在这里吧?” “好。”闻羽点点头。 外面天气不好,带小孩回去容易着凉。 “大哥?”薛殊问。 “就是我的……” “我新认的朋友,哈哈哈……”顾维开朗地笑起来,“志同道合呢。” 薛殊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不想说,他对这人的交友本来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挑挑眉不再问。 一转头,闻羽皱着眉。 “怎么了?” “顾维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怎么会呢?”顾维咬牙,“我一向就是这么活泼呀。” 闻羽眨眨眼,询问地看向薛殊。 薛殊眼里心里都是青年,轻笑道:“别管他。” 顾维松了一口气,“那你们怎么打算?” 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声音回应他。 “?”顾维转头一看——薛殊和闻羽在低声说话。 两人脸都要凑到一起去了。 “……” 顾维脸拧成了一块,原地气鼓起来。 不就是送不送的问题嘛?凑一起说是显得更加亲密吗?! 听起来这两人明天还有个约会? 那送不送有什么无所谓吗?反正明天会见面。 顾维无声呐喊:该死的恋爱脑。 几人走到玄关的地方,闻羽眼睛撇到挂起来的花伞,问:“薛……殊,这伞是哪里买的?” “你喜欢?”薛殊看着那伞的目光带上了一点欣赏。 喜欢可爱的伞的青年也很可爱。 “不,”闻羽想到什么,脸上带笑,“是我……” “那你应该问我啊!”顾维忽然又挤到两人中间,微笑,“这伞是我的。” “……”闻羽道,“那……这个伞?” “哈哈,我送你了嘛。”顾维心里直冒冷汗,也不管自己的语气有没有出错。 他撇过眼睛想要观察一下薛殊的表情。 他表哥看着他搭在闻羽肩膀上的手,视线阴沉与…… 嫉妒。 他刷地举起自己的手,示意自己绝无非分之想。 薛殊的视线平静下来。 顾维:…… 他以前真的很讨厌恋爱脑,但现在他又很庆幸自己的表哥是个恋爱脑。 恋爱的粉红泡泡能将他的智商压制住,让他忽略掉很多奇怪的地方。 比如闻羽和他的大哥认识,比如他曾经说过朋友和面试者的关系。 临走之前,闻羽想起什么。 顾维刚松下来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但闻羽只是从自己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他亮闪闪的眼睛看着薛殊:“薛总,这是谢礼。” 一周前的承诺,本想明天送出去,也算是提前兑现了。 “谢谢。”薛殊低眼,眼神温柔。 “那么,”闻羽歪过头,“泗波湖见。” 他眼里闪烁着只有对方能懂的光芒。 “嗯。” “那我走了。”闻羽挥手离开。 “拜拜。”顾维告别完,彻底松下心神。 现在只需要在明天早上被薛殊发现之前将大哥送回家就好了。 后面再跟闻羽通一下气,确定一下对方的打算就好了。 顾维看着沉浸在幸福里的薛殊,叹了口气,转身去看看大哥怎么样了。 不明不白的他就成了个操心的命了,还不是为了他这个小肚鸡肠的表哥啊。 以后能不能靠这个少一点工作? 迈开几步,身后都没有跟上的脚步声。 忽然传来盖子落地的声音。 心中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顾维猛地转过头。 薛殊僵在零星的雨里。 手中的黑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张照片。 【作者有话说】 闻羽喜欢上薛殊才几天,两个人的情感不算深,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讲他是当晚明确自己心意的。 他其实忘了自己没有告诉薛殊自己有孩子的事情,因为根本没有想过要瞒,他和薛殊妈妈说过自己有孩子的事情噢。 但是薛殊是个坚持恋爱循序渐进的恋爱脑,闻羽回应他的感情也只是在三四天之前,因此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孩子的事情。 这才导致了这样的局面——意外的知晓。 别看我写的慢,但他们进展其实已经很快哩。 扶额苦笑。 第29章 三小只历险记 夕阳的最后一点残光照着老旧的孤儿院。 “到了,”小闻羽一扬下巴,“我家。” 薛殊往上搂了两把睡得死沉的小孩,打量了一下这地方。 位置有点偏僻,周围没什么人家,小院子里有娱乐的设施,还堆放着不少杂物,整体挺整齐的。 太阳落下,周围没有路灯,孤儿院里漏出来的一点光线照着院子里。 黑的地方更黑,显得这地方有一些阴森。 两人走了几步,一声悠远的“吱——”响起。 昏暗的坏境让人失去安全感,薛殊心里毛毛的,本能地警惕起来,拉住闻羽。 闻羽眯起眼睛,疑惑这人又在犯什么病,这是他家欸,还能有鬼不成? 甩开薛殊的手,他径直推开门,往秋千的地方走去。 利落的动作间透着嘲讽。 薛殊眼角一抽,脚步跟上。 院子的角落,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身穿花裙子的少女坐在秋千上慢慢晃着。 随着闻羽三人的靠近,她的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好像在呆呆地想着什么。 秋千的链条摩擦着栏杆,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夜色里传得很远。 “......”薛殊一把拉过胆大包天的小学生,“你......别过去......” “干什么?”闻羽扭头,“你怕什么?” “我不怕!”薛殊无语,“你不觉得有点诡异吗?” 听说这种偏僻的地方最容易出鬼了。 闻羽翻了个白眼,嘀咕一声,“果然是怕鬼吧,个胆小鬼。” 把少年的手挣开,他朝那个诡异的小姑娘走去了。 “啧。”薛殊快步跟上他。 “姐姐?你怎么了?”闻羽走近,拉拉少女的袖子。 “闻羽?”少女猛地惊醒,连忙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问,“你放学啦?” 鲜活起来以后,少女身上的诡异感觉就散去了。 薛殊站在闻羽身后,看清了少女弑去的水光……她刚刚是哭了吧? 什么打击,让她哭成个鬼? 第38章 闻缇注意到跟在闻羽身后的少年,疑惑道:“这是谁?” 暂时放下乱七八糟的思绪,薛殊自我介绍道:“我叫薛殊,是......闻羽的朋友。” 随后掂了掂手里的小孩:“他叫闻晓意,是我弟弟。” 他的动作将闻晓意掂醒了。 小孩睁眼,与好奇低头的少女对视,脸上不由带上笑容,脆生生喊道:“闻缇姑姑!” “你认识我?”闻缇垂目,“为什么叫我姑姑?” “因为你是爸爸的姐姐呀,那就是我的姑姑了,”闻晓意卖弄了一下“学识”,朝她张开手,“姑姑抱。” 十九岁的少女愣了一下,没有回应小孩的要求,而是问道:“那你爸爸......是谁呀?” 看着闻缇的表情和一点表示也没有的动作,闻晓意默默收回手,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失落:“我的爸爸......” 闻羽心道不好,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小孩的嘴:“姐你别听他的,这小孩就爱四处认亲戚。” 他转头啪地拍在薛殊手臂上:“管好你弟弟!” “......”那双深邃的眼睛瞪圆开来:关他什么事?这也能躺枪? 他心有不甘,想要说点什么,但看着闻缇,又只能委委屈屈地将满腔不解憋回去。 另外一手扳过小孩的脸,咬牙道:“从现在开始,不准再乱叫人,即使是你认识的人也不可以,听见没有!” 闻晓意的大眼睛眨巴两下,瘪瘪嘴:“听见啦。” 另一边,闻羽问:“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闻缇的眼神低落下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闻羽眨眨眼,忽然蹲下来伏到姐姐腿上,卖乖道:“姐姐,不要不开心呀,发生了什么嘛,告诉我,我来给你想办法呀。” 站在一边的薛殊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想不到校霸一样的小孩还有这么一面。 早知道就带个手机来拍了。 闻缇受不住闻羽的撒娇,最终还是轻声道:“我告诉你,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妈妈也不能说吗?”闻羽奇怪。 闻缇咬着唇,眼里挣扎了一会,说:“暂时不能。” “好。”闻羽点头。 闻缇的视线扫过少年和他怀里的孩子。 薛殊挑眉:“需要我回避一下?” 闻缇缓缓摇头。 迎着三人的目光,她低声:“我怀孕了。” 薛殊愣住。 闻羽困惑,根据他有限的知识问:“姐姐要有小宝宝了吗?” 妈妈以前教那些生理知识的时候他也是认真听了的,只是里面的一些东西他没有足够的阅历去理解,但怀孕的意思他还是懂的。 就像他和薛殊,以后肯定是要有人怀孕,才能生下一个闻晓意。 那必不可能是他,因为他是男生。 那就是薛殊会怀孕了。 闻缇眼里的光暗淡着,再次摇头,速度慢了许多,当着小孩的面,有些事情难以启齿,他的目光转向薛殊。 看着她眼里的无助和迷茫,薛殊忽然知道她为什么不让自己回避了。 也许只有这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能够明白她的处境。 明白又能怎样呢? 薛殊避开她的目光。 闻晓意乖乖待在新爸爸手臂间,疑惑地发现,搂着自己的双手颤抖起来。 他好奇地歪过脑袋,发现薛爸爸脸上的肌肉也有点不自然的抽动。 好奇怪,薛爸爸在怕什么呀? 暗夜里,薛殊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件事,还是问问你的妈妈吧。” “不......”闻缇有一点慌。 “那你要一个人做决定吗?”薛殊的声音陡然升高,“把你的命和这个东西绑在一起?一辈子都为它而活?!”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闻羽站起来,挡住姐姐。 薛殊看着自己未来的爱人,眼里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声音低下来,越过他问着那个十九岁的女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闻缇一怔,情绪忽然崩溃,眼里落下泪来:“可是我怕......” 闻羽听见她的哭声,顿时慌了,他根本不理解发生了些什么,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踮起脚去抹闻缇的眼泪:“姐姐不哭。” 闻缇拉过闻羽,伏在他肩上痛哭起来,闻羽抱着姐姐,眼神瞪着害她姐姐哭起来的人。 薛殊也懒得再说什么,扭过头去。 在他怀里的闻晓意眨眨眼,直起身,搂住他的脖子,用嫩嫩的小胖手擦擦薛爸爸的眼角。 薛殊浑身一僵。 手电的光骤然照亮几人。 在光亮致盲的空当里,和蔼的声音响起:“你们几个躲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不回家吃饭呀?” “奶奶!” ====== 闻羽低头扒拉着饭菜,谁也不看。 薛殊观察了一会,挑了一块他最喜欢的菜给他。 算是个和好的台阶。 “哼。”闻羽把菜丢回他碗里,抱起碗扭过身,不想搭理他。 “......”呵。 薛殊自己吃了,又把闻羽最喜欢的那盘挪到自己这边,让他想要吃到就必须把筷子伸到自己面前。 “还回来!”闻羽抬起头瞪着他。 “就不。”薛殊学他瞪眼,深邃的眼睛不经常做这样的行为,看起来怪模怪样。 于是嘲讽的感觉十分到位。 “你!”闻羽刚想拍桌而起,又意识到自己在孤儿院里保持着的形象,只得默默把气憋回去,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愤怒。 薛殊看准的就是这一点,得意扬眉。 “你们两个......”饭桌上的第三人看不下去了,捂住脸痛苦面具,“幼不幼稚啊?” “他先欺负姐姐的!”闻羽立刻向大哥哥告状,“莫哥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但是说的话很过分,都把姐姐说哭了。” 莫可握住他高高举起的手指放回桌上:“别说了,闻缇不是被他骂哭的。” “那还能是为什么?”闻羽皱眉。 “唉,”莫可叹气,拍拍他的小脑袋瓜子,“别问,吃你的饭。” 闻羽哦一声坐下。 薛殊暗笑:在家果然是个乖小孩。 下一秒,莫可的视线又挪到他身上,上下扫量了一下,随和开口:“还没问呢?弟弟你是谁啊?” “我是闻羽捡的哥哥。”薛殊眼也不眨地道。 “嗯?” “咳咳咳咳咳咳......” “哎呀弟弟,”薛殊伸手帮噎到的小孩顺顺气,“慢点吃,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闻羽:滚。 薛殊顺气的手挪到他腰间,拧了一下。 “嗷!”闻羽歘地一下蹦起来。 “好好吃饭。”莫可皱眉看着闻羽。 “他!”闻羽揉着腰,指着一脸无辜的薛殊,眼里的脏话快要溢出来。 薛殊:“......”手劲用大了。 幸好这个时候,闻缇和闻知秋从里屋走出来,打断了闻羽蓄势待发的报复和他的心虚。 闻知秋边上还跟着一个亦步亦趋的小挂件。 “奶奶慢点。”闻晓意扶着闻知秋坐下。 “好好好,谢谢晓意。” 闻缇也随之坐下,她的情绪已然平静许多,此刻默不作声地端起碗,慢慢吃着。 看样子是已经做出决定了。 那就不需要他瞎操心了,薛殊收回视线,看向那个不太听话的小挂件。 闻晓意蹭到闻知秋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放手。 “你儿子是不是有点太粘你妈妈了?”薛殊凑到闻羽耳边问。 粘到都忘了他亲亲爸爸了欸。 而且那小孩应该是个很乖的孩子才对,明明答应了不乱叫人,但在见到闻知秋的第一眼,小孩还是违背了约定,朝她飞扑过去。 怎么拉都拉不住。 “你儿子!”闻羽气鼓鼓地回他。 现在是纠结是谁儿子的时候吗? 薛殊差点被他气笑了,看着鼓起来的脸,有点手痒。 闻知秋咳了两声,鬼祟弯腰的薛殊直起身,正襟危坐,准备迎接闻知秋的问话。 但年长的妇人只是拍拍闻晓意的背,温和道:“你的事情,晓意已经和我说过了。” “......?”薛殊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问:“您信?” 闻知秋笑起来,反问:“为什么不信呢?” 当然是因为这很荒诞啊。 薛殊暗中吐槽。 闻知秋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笑,问:“你的父母会担心你吗?” “......”薛殊低声,“不会。” “那今晚就在这里歇着吧,”她没有追问为什么,只是道,“你和闻羽睡一块儿,可以吗?” “可以。”薛殊没有异议。 “嗯?”闻羽有异议,但在闻知秋的目光下,乖乖点头,“好喔。” 好个屁咧。 薛殊微笑地看着他不服的小眼神:小屁孩。 第39章 “那个小孩?”闻羽指了指闻晓意。 “我要和奶奶在一起!”闻晓意立刻搂紧了闻知秋的脖子,说。 “呵呵呵,”闻知秋笑起来,搂着小孩摇着,“那晓意就和奶奶一起睡吧。” “和奶奶一起。” ====== “喂!”闻羽从门里探出头,看着莫名其妙跑到院子里荡秋千的人,“你还真让我一个人收拾啊?” 又拿被子又套被套,还要收拾床铺,转头一看,这人居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真可恶。 “不是你自己夸的海口?说什么一定会照顾好我的,”薛殊道,“谁让你要装乖的?” “谁装乖了?”闻羽跳上另一个秋千,“这是我的人设你懂不懂?只要他们觉得我很乖,不会惹麻烦,就不会担心我了。” 秋千不稳,他啪地掉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嗤,”薛殊无情嘲笑,“就这?小屁孩。” “哼,懒得理你。”闻羽从地上爬起来,乖乖正坐。 两人荡着秋千,一时无话,唯余嘎吱嘎吱的秋千声。 “你是不是不高兴?”闻羽忽然问。 “......”薛殊挑挑眉,“没有。” “你脸上就差写上难过两个字了,”闻羽停下秋千,歪过头,“因为你父母不关心你吗?” “......小孩,你说话真的很欠打欸。” “那咋了?他们又打不过我,你要打我吗?” “呵,我倒是想打,”薛殊看着天上的星星,问,“闻羽,你以后想当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英雄!”小孩晃着腿,道,“像大家喜欢的那种,超级大英雄,被好多好多人崇拜。” “……祝你成功吧,”薛殊转过头,“那我呢?你觉得,我会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欸,你又不要脸又戏多,以后一定也很讨人嫌。” “......呵呵。” 闻羽扫一眼他低垂的头颅,又说:“不过大概率是个好人啦,我感觉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你以后应该也很开朗,唔,就是那种整天傻乐,不知人间疾苦的开朗大少爷,挺适合你的。” “......我谢谢你。” 屋门打开,闻知秋站在暖光里朝他们招手。 “快走,睡觉了。” “噢。” 第30章 哀歌 暗地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声音与动静。 忽然,叮铃铃铃的闹铃声响起。 男人刻意压抑着情绪的声音平铺直叙:“5:30,起床,洗漱。” 低沉的声音伴着闹铃的铃声连响三遍,直到提醒次数耗尽,闹铃结束。 界面退去,息屏前的信息界面闪着。 司君涧:他与他的爱人过得还不错。 司君涧:分享给你。 司君涧:照片 司君涧:照片 司君涧:照片 …… 那些照片里都有闻羽,和一个温润的男人。 一个薛殊见过的男人。 有他们相伴回家的照片,也有他们抱着那个名为毛毛的小孩走在路上的合照。 或者说偷拍。 过了几秒钟,手机的光亮再次暗下,房间里再次陷入黑暗。 角落里的人影动了动,厚重窗帘后透出一抹霞色天光,洒在桌面上。 上面躺着一张背面朝上的照片。 能看见清秀的字迹:致毛毛——我的毕生所爱。 落款:闻羽。 不需要将正面翻过来,薛殊已将照片中的场景牢牢刻进了脑海里。 清丽美好的青年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及其温柔。 黑色的字,薛殊却在反光里看见了艳红的血色。 那血色也落进他的眼底。 ====== “铃铃铃铃铃铃。” “7:00,运动,健壮的体魄能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7:00……” …… 男人的声音透出期待,让薛殊自己都感到了一点陌生。 早晨的阳光穿透阻挡,在因熬夜而变得苍白的脸上印出暗色的花样。 鼓励运动的话语刺耳,他一动不动地陷在床上,神色空茫。 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可他算得十分艰难。 四年前闻羽回国以后就有了孩子……几乎是无缝衔接。 那一夜的事情……在闻羽心里,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薛殊捂住了一直抽痛的心口。 仔细想想,闻羽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隐瞒自己的孩子。 再次相遇的第二天那通电话、葫芦塔里先后出现的两人、闻羽家那些五彩可爱的物品、还有昨夜许多欲言又止…… 薛殊嘴角咧开的弧度僵硬。 闻羽很爱那个孩子,非常、非常爱。 一墙之隔,闻羽和别人的孩子就在离薛殊很近的地方。 上一次遇见的时候,他还在感叹缘分的奇妙,让他遇到了一个那么像他心上人的孩子。 那双缩小版的桃花眼很可爱,令人心软。 可他又害怕,在那个小孩脸上辨别出属于他母亲的特征,然后自然地联想起闻羽爱着孩子的同时……也曾爱着另一个人。 他会疯的。 疯子控制不了自己。 “铃铃铃铃——” “8:00,早饭时间。” “8:00,早饭时间。” “8:00,早饭时间。” 薛殊收敛了嘴角的弧度,闭上眼睛。 思绪不能放任。 一旦放开辖制,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将他捆起来,圈养起来。 用金色的锁链紧紧绕住细白的脚踝,在上面勒出燥虐的红痕。 让那双桃花眼在欲念里,在被迫到临界的地方…… 落下只属于他的情动。 哪怕那眼神的底色是……让他难堪的恨意。 薛殊猛地睁开眼。 “玲玲铃铃铃!” 第三个闹铃响起,男人的声音带上了显然的激动。 “8.30,该出门了,早到会给人好的印象。” “8.30,该出门了,早到会给人好的印象。” “8.30——叮——” 再也受不了地摁断闹铃,薛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清透的眼泪顺着手指的缝隙落下。 薛诸是个疯子。 他好像……也是个疯子。 ====== 顾维拉开门,“姑姑!你终于来了……” 优雅的女士将行李箱和伞递给他,轻轻打了个哈欠,走进屋里。 嘴里的话被这行李箱一卡,顾维卡了几秒,转而问道:“姑姑,你这是……”离婚了? 他脸上控制不住的期待在涌动。 摘帽子的手一顿,顾雅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小子在想什么,回头撇了他一眼。 顾维领会到了一丝嫌弃:“……” 他失望地放好东西,跟在姑姑后面将她脱下的帽子手套一一挂好:“那为什么出来住了?” “出来住好几天了,薛诸不知道又怎么了,在屋子里倒腾着空房间,吵死了,薛殊呢?” “唉,打电话给您就是为了这个。” 昨晚事发突然,顾维只来得及将房子的布局改回来,为了宴会做的一些装饰他还没收拾掉。 顾雅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拨弄了几下茶几上的扩音设备。 “发生什么事了,昨晚宴会玩得不愉快?”她顺手将设备连上自己的手机。 顾维泡了壶茶端上,苦下脸:“那可真是太愉快了。” “嗯?” 顾维组织了下语言,脸上犹豫着,“昨晚……薛殊好像快和他的心上人互通心意了。” 顾雅女士划手机的手顿住,嘴角下意识扬起,又反应迅速地压住了,轻咳两声,端起天青釉色的茶壶慢慢摇了两下。 “哦?那不是很好吗?” 顾维心不静,这茶泡得也就敷衍了一些。 热气带着玫瑰的香气飘散开——本是一壶安抚人心、凝神静气的好茶。 年轻人呐……有什么事儿是能叫他们这么不静心的。 顾雅心中轻叹:即使她现在心情激动万分,十分想扯着顾维的领子问问那铁树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 她不也忍住了吗? 素白的手将壶抬高,水流入杯,声音悦耳,顾雅听着顾维组织了半天语言后的超极简概括。 “然后他发现人家有孩子。” “砰——” “我的壶!”顾维发出尖锐的暴鸣,眼疾手快地接住从姑姑手上脱落的绝代北宋壶。 壶掉了,顾雅女士的动作还僵在半空中,眼神也恍惚着,脑子里一团乱麻。 淡红的唇微微开合,顾维从轻轻的气音里辨别出几句不太优雅的话语。 “……”差点忘了,姑姑从前的脾气不算很好。 毕竟是顾家千娇万宠养大的,几乎从不受气,抬眼间能怼得二十家媒体默不作声。 除了那个**的男人。 第40章 发泄掉一些糟糕的情绪,顾雅扶额靠在扶手上,感觉头疼地快炸了。 四年前薛殊面对薛诸的质问,咬死了只对男人感兴趣,拒绝了所有的联姻。 问到底对哪个男人感兴趣,倒是一个字也没提起。 但四年间他也没找别的男孩。 她差点怀疑这家伙单纯就是想和他爸干一架。 四年后他倒是找了个男孩,却看上了人妇……不是,人父。 她不会真把儿子养出病来了吧? 那她该不该鼓励儿子去追妻……不是,追夫呢,不对,追妻…… ……她儿子是上面那个吧? 顾维听着顾雅嘴里的碎碎念,看着她时不时叹气摇头的表情。 不敢说话。 墙上的挂钟响起,时间十点整。 楼梯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顾雅抬眼看去。 薛殊一身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通红的双眼和满布在眼中的血丝。 垂下的手中握着还亮着的手机,在视线掠过的一瞬,顾雅看见了绿色的界面。 有一瞬间顾雅幻视了另一个男人。 这个家族独有的偏执,不是疯病,胜似疯病。 只有一瞬间,却也被本人捕捉到了。 薛殊下楼的脚步凝滞住,深邃的眼眸直逼顾雅的眼睛。 里面是深重的哀伤和迷茫。 顾雅的心漏跳了一拍。 很多年前,她看着那个孩子从卧室里走出来,也是同样的眼神。 她刚和薛诸大吵一架,昏暗的屋子里,她错认了一瞬间。 于是眼里的情绪刺痛了那个孩子,后来再多的爱也弥补不回来。 他们父子两的外表,真的很像。 两人隔着不长的距离,再一次对视,这一次,薛殊更像薛诸了。 仿拂是挣脱不开的命运在耳边轻笑了一声。 “妈……”薛殊开口,声音沙哑,“你恨他吗?” “……”顾雅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毫无异样。 “二十年多年的婚姻了,还谈什么恨与爱。” 那就是恨的。 薛殊垂下眼。 娇艳的玫瑰被疯子一见钟情,强硬地拧断根脉,再被移居到他精心打造的花盆里。 玫瑰带刺,在一次次疯子靠近的时刻里刺破他的手掌,从鲜血中攥取养分。 再到后来,玫瑰的刺与根都深深扎进了男人的血肉中,抛之便会被带出骨血,玫瑰也只能汲取疯子的养分。 他们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在名为薛宅的土地里共生。 薛殊看着他们相伴相杀里长大,他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扭曲又血腥的爱意。 看着自己亲近的母亲控制不住流露出的厌烦,也看着母亲的家族因血脉对自己的疏远,父亲的家族……不必多说,他何必去亲近一个暴躁疯子的家族。 薛殊眼里的光慢慢地熄灭。 他在很久以前就发誓:他绝不……绝不愿与自己的爱人,走到那样的关系里。 他摁灭手机,忽视了特别关心再次发来的消息,转身迈开脚步。 如果放手是对闻羽的保护…… 鞋底仿佛被挂上了沉重的砝码,他的动作艰难又缓慢。 被扩大的音乐声忽然在他背后响起,直冲大脑。 “就这么擦肩而过,在命运交错的下一刻……” “是永不再见的哀歌……” 扶着栏杆的手细微地颤抖起来。 在音乐的环绕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身。 两步跃下台阶,奔出屋门,冲进细密的雨里。 “……我的扶手……”一直都在沉默的顾维忍不住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哀歌——为那个直接被搬下来带走的扶手。 “……”顾雅手指一动,关掉音乐,长长叹出一口气,“那孩子现在在你家?” “是。”顾维回过神。 “薛殊去看过孩子了吗?” “没有,他……似乎一直在犹豫,”顾维皱眉,“小孩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看也好,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你下午就把孩子送回去……” “好。”顾维点点头,“那薛殊……” “让他去吧。”顾雅低下眼。 她曾经不顾一切阻拦生下这个孩子——在与薛诸的博弈里,却忘了孩子并不是工具,她很久很久没给这个孩子任何一点眼神,最后在正式望过去的第一眼里,将他看成了一个疯子。 可能薛殊自己都没有发现:比起父亲,他的性格更像她一点。 但比她更勇敢。 顾雅划过手机的界面,再次点开了自己珍藏的曲子。 出自一个英年早逝的音乐人。 她闭上眼,欣赏环绕在客厅里的声音。 清越明亮,温柔似叹。 是送给他的心上人的一首哀歌。 第31章 黄雀 细雨绵绵,雨雾朦胧。 小红花装点的伞面如一朵生着红斑的蘑菇,长在细密阴冷的雨里,珠串的雨点如时间般一刻不停地从伞缘滑走。 冷气熏在桥上人的桃花眼里,晕出一眶波光粼粼的水汽,比之湖面更加幽深。 “叮——” 闻羽眨掉模糊视线的水汽,低头。 是一条推送。 b市气象台10:00发布降雨提醒:受冷空气的影响,预计未来12小时我市降雨将…… 冷风应景地“呼”起来,将大股的冷气拍在他的耳边,听上去像是有人凑在他耳朵旁大声嘲笑。 “……” 闻羽又连着刷新了两次通知栏,排除掉信号的影响,但除了这条天气预报,再刷不出其他消息。 半个小时前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青年的唇微开,缓缓吐出一团白雾,心里不明不白的郁气被裹挟着散在雨里。 再次呼吸时,嘴里涌进一股风从湖上兜过来的水腥气。 不好闻。 闻羽皱起眉。 泗波湖的景都笼罩在一团灰色的雾里。 沉闷的色度压得人心里也灰蒙蒙的,不由地联想到一些糟糕的情况。 不会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路上没什么人,偶有一两辆车从闻羽身后驶过,激起的水撞上路牙,发出声响,将他的思绪冲得颠来倒去。 堵车?车祸?亦或者……公司出了事情? 他想起在薛殊公司闹事的那个人,不知道后来处理得怎么样了,会不会受到报复。 或者是头上的伤口又出问题了?昨晚拆开看的时候,情况还不错呀,但也不排除薛殊本人又在作了。 联想到对方半夜冒雨出去的情况,闻羽实在是有点不放心。 干等下去也没有用,闻羽点开通讯录,准备拨个电话过去看看。 汽车的轰鸣声靠近,车子在他身后缓缓停下。 明显冲他而来的动静让闻羽想到什么,低垂的桃花眼猛地亮起,青年自伞下回眸。 “……” 司君涧一脸兴味地注视着那双桃花眼里的光再次暗下去,与前不久见到的一模一样,还真是让人不爽。 他摘下墨镜,露出狭长的眼睛,里面含着闻羽看不透的笑意,这让他本能地提起戒备。 “好巧,你也在这里?”司君涧问。 客套的话却听不出客气的意味,两人已经是撕破脸的关系,根本没有演这一出的必要,闻羽直接问:“司总,有什么事吗?” 司君涧嘴角笑意不变,眯起眼睛享受着车窗外飘进的雨滴,语气漫不经心,“果然是薛总的人了,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说话也有恃无恐起来。” 闻羽对他这种动不动就贬低别人人格的话术懒得评价,直接道:“司总,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司君涧挑挑眉,打断他的话,“当然有。” “……”闻羽转身,朝着车子前进的相反方向离开,“我不觉得有。” 桥上白实线,禁变道掉头,车子被闻羽慢慢抛在身后,男人戏谑的腔调飘进他的耳朵里。 “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闻羽的脚步顿住,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是…… 身后的车慢悠悠地倒到他的侧边,司君涧一边欣赏着青年再次出现在视线里的侧颜,一边在心中喟叹着自己出手太晚。 这一身的朝气和气度,就是摧折了丢进泥地里,也别有一番风味,他何苦蛰伏了那么久,白白让别人抢了先。 “他出了什么事?”闻羽干脆停下脚步,顶着这人恶心兮兮的视线问。 司君涧没有回答,问起:“在回答你之前,可以告诉我你刚刚期待见到的人是谁吗?”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闻羽疑惑,不明白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有什么意义。 司君涧脸上带笑,颔首道:“只是觉得,如果这个答案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会很有趣。” 有趣在哪里? 闻羽无语,本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在司君涧这一番操作下,却显得古怪非常,他本能地避开这个问题,再次问道:“薛殊出了什么事?” 第41章 这也算是变相承认了。 司君涧轻笑一声,慢悠悠点开一首歌。 “我爱我的幼儿园,幼儿园里朋友多,又唱歌来又跳舞,大家一起真快乐……” 稚嫩的童声响在雨里,里面有闻羽很早以前的声音。 这是每一个阳光刺破黑暗的清晨,他的母亲都会带着孩子们一起歌唱的曲子。 “你什么意思?”闻羽脸色阴沉下来。 车载音乐里孩子们的歌声进入下一个音节,司君涧脸上的笑意扩大,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恶趣味。 “十四年前,”他摩挲着自己点开广播的手指,“有人从孤儿院里领养过你,又将你退回。” 闻羽脸色沉地出水,司君涧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柄慢刀下不知处境的猎物,语气放得很缓,“领养你的那个男人……因猥亵儿童,xx等数项罪名入狱。” 闻羽默默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皱眉道:“那又如何?这些事除了能证明司总手眼通天,背调做得详细以外,还能说明什么吗?” 司君涧歪过头,如从前闻羽所见那般,露出斯文有礼的笑容:“我只想表达一件事情,不过这件事情,不用我多说,你应该是最明白不过的,不是吗?” 闻羽握紧了伞,许多年前,那个男人本是孤儿院最大的投资人之一,经常会到院里来看小孩,也会给院里介绍领养人。 乍听上去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可是……闻羽的手指甲用力地戳进了掌心,他想起哭了一晚上的闻缇姐姐,想起那个恶心的男人。 他们一直看错了人,那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而眼前这一个……与那个男人没有区别,温和有礼的皮肉下,藏着一条好玩弄人心的毒蛇。 那兴味的眼神让闻羽整个人发寒,这一出戏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 司君涧端着他那副蛊惑人心的皮囊,问:你怎么就确定,薛殊和我,不是同一类人? 他们同样家境优渥,他们同样钱权在手,他们同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如果只是玩一场游戏,那自然没有必要通知他这个npc了。 司君涧在用他玩弄人心的那一套让闻羽自己得出结论:薛殊是故意放了他的鸽子,玩弄他的感情。 人总是会对自己推理出来的结论深信不疑,当这个念头出现在闻羽脑海里中的一瞬间,就原地生根发芽。 脑子里一下子冒出许多个佐证的理由——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那些乱七八糟的朋友,以及……顾维曾经的觊觎。 最后,他略茫然地想:葫芦庙前的情深不寿,原来是他的自作多情吗? 要不就是薛总演技登峰造极,演得他心门大开。 真是可笑。 “你看,你喜欢上了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类人,你动了心,以为你们两情相悦,最后却只是对方的一场戏弄。” “所以……”司君涧嘴角高高扬起,“是不是很有趣?” 冷风带着冷雨,将闻羽的伞几近掀翻,他脑子发蒙地跟着风的方向走了几步。 忽然有一瞬间不明白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 委屈的情绪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 直到昨天分开,他们都很期待今天的见面啊? 薛殊比之旁人,还是个说话不算话的骗子…… 司君涧看着因他言语而变动的脸色,神色温和起来:“雨下大了,需要载你一程吗?” 像任何一个路遇好友的人一样,他从车上下来,撑起一把伞,朝他伸出手。 “……”闻羽看着这蛇人状态切换自如的男人,避开他的手,忍着心底的抽痛,对面前的人道:“不用了,多谢司总好意。” 闻羽心里自嘲着自己的自作多情,转身往桥下走去。 叮—— 闻羽瞄了一眼手机,是顾维。 他说自己有点事,安排人送闻晓意回家了。 闻羽皱眉,他停下脚步,心底一沉。 转头翻出薛殊的绿信,对方不通知他游戏结束,他就自己去问问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才不是什么npc,凭什么陪他玩什么深情游戏。 雨天路上行人本不多,闻羽余光注意着周围的路况,单手点开通话界面。 刚要拨通,却猛地撞上了一个厚实的身影。 没有抓稳的手机落进雨水里。 闻羽被相撞的力度冲得后仰几步,他刚想拉开距离,却发觉对方迎着他后退的脚步猝然逼近。 不对劲,闻羽心中一跳,转身就想跑。 但对方的动作比他快得多,身体素质也显然不是一个水平的,没走出几步,脖颈旁上传来剧痛,他骤然失去意识。 印着红花的伞掉落,被风接住,猛地刮进了湖里。 目睹一切的司君涧脸上笑意僵住,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被人截胡,带上不知停在桥下看了多久的车上,再好的假面也维持不住。 身后传来皮鞋踏在雨水中的声音。 冰冷的圆洞抵上他的后脑勺。 司君涧脸上的笑意消失地彻底,面无表情道:“好久不见,薛总。” 他伸出手,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异议:“我的表现还不够识时务吗?这一出就没有必要了吧?” 男人发出嗤笑,示意手下收枪。 一切发生地很快,转眼间,桥上只剩下司君涧一个人和他的车。 看着泡在水坑里的手机,他不爽地啧了一声。 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作者有话说】 是的,司君涧违反交规喽,大家不要学他哈,而且倒车还不看后视镜,来辆车直接就能创死他。 闻羽:家人们谁懂啊,被开盒啦。 此时的薛总,在开车赶来的路上。 薛殊:我来创死他。 儿歌《我爱幼儿园》: “我爱我的幼儿园,幼儿园里朋友多,又唱歌来又跳舞,大家一起真快乐……” 第32章 意外 “木医生,有人找。” “谁?” “不知道,可能是谁的家属吧,本来说是找林主任的,林主任不在,就找姓木的医生。” 整所医院里就一个姓木的医生。 木吉鹿心领神会,抽空撇了一眼,头顶纱布的男人站在走廊里。 键盘上飞速敲动的手指停了下来。 “不理吗?”传话的呱医生弯下腰在旁边电脑上劈里啪啦地敲起来。 木吉鹿扭头,把手上的单子开完,用行动说明他不是很想理。 呱医生对完信息,又站起来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我看他挺急的,也许是老婆出急事了呢?” “……” 她走得太快,木吉鹿没有抓住机会纠正两件事——那男人没有老婆,有老婆也不会有机会看妇科。 ……好像也不一定。 木吉鹿叹出一口气,现在不是能由着他纠结的时候,不如早点把这个男人打发走了,别打扰他工作。 “薛总,”走到薛殊面前,木吉鹿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掉河里了?” 明明手上拿着伞,薛殊一身衣服还是近乎湿透了。 而且纱布还没拆,被冰冷的雨水浸透下看着分外凄凉,木吉鹿皱起眉,不知道伤口的情况怎么样,长势不好的话怕是会有感染发炎的风险。 医生没提醒他注意养伤吗? 在他以医生思维批评对方的时间里,薛殊回道:“差一点……”他气息不稳,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断在喉咙里,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雨伞上的水滴落到地上,看痕迹,这人是直接从楼梯间跑出来的,连电梯都没来得及等。 折起的伞褶之间露出几朵小红花。 有点眼熟,但木吉鹿没有多想,他没听清薛殊断断续续的气息里说了什么,各人自有各人命,薛殊一个总裁还不需要他这个小医生来关心对方的伤。 抽了几张纸递给对方,木吉鹿没什么表情地问:“薛总找我有什么事?” “不用,”薛殊声音沙哑,顾不得别的,急切问,“闻羽在不在?” “他今天不上班,你找错地方了。”木吉鹿看了一眼护士站的时钟,转而道:“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先去忙了。” “我……” 薛殊嗓子里刚挤出一个音节,一道拔高的嗓音打断道:“木医生,16号床的药……” “来了——”说着木吉鹿正欲转身。 冰冷的手立时钳住了他的手腕,在墨绿的手术衣上留下深色的水痕。 “你……”木吉鹿皱眉。 喊人的护士从病房里探出头,环顾一圈,看向路过的呱医生:“有空吗?来开个单。” “呱。”呱医生猛地刹住车,歪过头去笃笃笃敲敲敲,路过木吉鹿和薛殊,眼睛歪了一瞬:“木医生,谁的家属啊?” 然后差点冲到办公室门框上。 木吉鹿扯了她一把,“别八卦了,看着点路。” 第42章 “呱噢。” 木吉鹿冷着脸回头,甩开薛殊的手:“薛总看到了,我们今天忙得很,长话短说,什么事?” “我找不到闻羽了。” “你说什么?”木吉鹿脸色一变,朝因为徘徊了一秒还没走远的呱医生喊道,“呱呱,先帮我把16床检查单子对一遍。” “呱!” 木吉鹿回头:“你和他……” “我们今天有约,但是我有事没有及时到场,等我到的时候……”薛殊掏出一个袋子。 透过透明的塑封,木吉鹿看见一部很眼熟的手机,袋子里残留的水珠和零碎的碎片预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到底怎么回事?”木吉鹿维持不了淡定,一把揪住了薛殊的领子。 一向温润的人色厉内茬起来,神色间的焦急如钟撞进薛殊脑子里,那些照片从记忆的角落里冒出来,酸涩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 他不合时宜地被阵阵酸气笼罩,本来又淋雨又渡江又捡伞又赶路又爬楼的力竭忽然就被抛到脑后。 鼓起劲将木吉鹿的手打开,薛殊吸口气,冷言道,“木医生那么忙,还是不劳烦你了。” “你发什么神经?”木吉鹿咬牙,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突然一副示威的样子,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闻羽不是食言而肥的人,问题肯定出在你身上,你做了什么没有按时到?” “我……”薛殊顿了顿。 “为什么?”木吉鹿察觉他的异样,紧逼问。 薛殊的气堵在喉咙里,语气不由得阴沉,反问道:“你和他那么亲近,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什么……”木吉鹿忽然闭上嘴,脸色怪异起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所有的愤怒都被一股很微妙的情绪冲散,难以发泄。 看见他的脸色,薛殊以为自己说中了,冷笑一声,紧绷的嗓子将讽刺的言语卡在喉咙里,嘴唇动了又动,最后带着对自身的嘲弄转身。 他就是溅的。 明知道闻羽有了孩子,也或许与木吉鹿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他却连挑明的话都不敢说,生怕得到什么不能接受的答案,也不愿脱口那些对闻羽的嘲讽。 手上的伞随着心绪波动摇晃着,薛殊在桥上看到湖面上的蘑菇的时候,就猜到那是闻羽的东西。 现在想想,闻羽喜欢可爱花哨的东西,说不准也是受了那个小孩的影响。 无处不在的细节在提醒他闻羽对孩子的爱。 手指握紧了伞柄,薛殊陷在痛到心底的情绪,木吉鹿不知道为什么也和他一块沉默着,一直等薛殊再次抬头,他才冷静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失去他的消息的?” 薛殊立刻答:“从10.30开始。” “现在是12.35,”木吉鹿看了一眼挂钟,面容冷静,“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报警了吗?” 薛殊摇头。 “为什么不报警?” “我……”没来得及。 “木医生。”一个患者家属叫住了木吉鹿。 “来了——” 转身前他甩给薛殊一个眼神,示意先报警。 “……”薛殊一甩脑子,翻出手机,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两通电话,风雨太大,他又总在赶路,顺手就挂掉了。 是顾维。 顾维不会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连打两通电话过来。 薛殊回了条消息给他,退出按上报警电话。 下一秒,电话响起,居然是顾维秒回拨过来。 “?”薛殊接起。 “表哥,孩子不见了!” “你说什么?” 薛殊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木吉鹿回过头,对上薛殊的眼神,他有一股很不祥的预感,扯住路过的呱医生,先将患者家属交给了她。 “呱!!” 薛殊看着走近的木吉鹿,迟疑了一下,打开免提。 “你今天早上走了之后,我就派人把小孩送了回去……” 薛殊皱眉打断:“你没有亲自送?” “派的是我们公司的保镖,信得过。”顾维解释道,“我本来是要自己送的,但薛诸突然打电话找我算账……” 薛殊声音急促:“薛诸找你?” “是,我们之前爆他黑料……”顾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声音逐渐低下去,沉默了一会,他咬牙道:“我现在联系姑姑。” 顾雅早在薛殊出发去找闻羽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薛宅,谁知她前脚刚走,薛诸就打了那一通电话来。 顾维暗恨:这家伙看准了姑姑离开的时间,也看准了他心底的恐惧,这才抓住了时机把他支开。 但是为什么呢? 顾维想不明白,总不能是自己的儿子忽然爱上了有儿之父,他觉得自己儿子被辜负了要找人家算账,于是把人家孩子绑架了作报复吧? 虽然薛诸确实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人,但他绝不是这么有为父的责任感的人。 比起现在一头雾水的顾维,薛殊自认更了解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即使再不愿意,他还是一瞬间就猜到,薛诸肯定不止是对闻羽的儿子下手了。 现在下落不明的闻羽也在他的手上。 至于原因,换位思考一下,薛殊只能想到一点:那人想要通过控制闻羽和闻羽的儿子来控制他。 薛殊握紧了手机。 听到闻晓意不见的时候,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的木吉鹿反常地沉默着。 他听出来了:闻羽的儿子的儿子在薛殊的父亲手上。 薛殊没空理清他那张脸下埋着的复杂情绪:“我应该知道闻羽在那里了。”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 木吉鹿正欲跟上。 “木医生,16床手术定在半个小时之后……”护士站的护士长抬起头,“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木吉鹿的脚步凝滞。 护士长打量了一眼情况,明白了,“木医生,你有事的话,把工作对接一下,先走吧。” 呱医生脊背一凉,有所预感地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 木吉鹿没有动。 “交给我。”薛殊站在楼梯口的门边,忽然道。 对上木吉鹿审视一般的视线,他满是红丝的眼睛毫不避让,坚定认真。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人居然还抽空向抽不开身的情敌宣誓了一下主权。 木吉鹿无语,搞不明白闻羽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家伙。 因为他恋爱脑吗? 木吉鹿挥手,示意他滚,也拒绝了护士长对于“持续剥削呱医生”的邀请。 在回到办公室的前一秒,木吉鹿回头,看着男人朝楼梯间走去的背影,他忽然轻声:“薛殊。” 烙下湿痕的脚步没有停下。 木吉鹿也没有一定要叫住他的意思,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轻声道:“闻羽的儿子……还有一个父亲。” 男人的身形顿时停滞在原地。 第33章 认亲 木吉鹿从手术室里回来的时候,薛诸还坐在那里。 他擦着自己手上的水,问:“想明白了吗?” 薛殊麻木摇头,他握着手机,按掉无人接听的电话,几乎僵掉的手指颤抖着,拨出同样的号码。 “那就先别想了,”木吉鹿本来不想理他,但是看情况,在他做手术的三个小时里,这个人大概一直在拨这个接通不了的电话,“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父子之间,连对方会在哪里都不知道吗?木吉鹿奇怪地想,等了好一会,依然没有等到薛殊的回应,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会有人没出息到这种程度,连这种事情都不敢面对吗? 当初闻羽一个人在医院科研部待了十个月,从接受生孩子到生下孩子,再到同意将这份病例公诸于世任人研究,从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木吉鹿心中暗暗决定,等下次见到闻羽的时候,一定要劝他再好好想想。 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他越过愣愣的薛殊,下午的工作一大堆,还有一个手术,他现在得去核对一遍患者病例。 沙哑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不会接的。” 木吉鹿转身:“什么意思?” 薛殊按掉“对方已关机”的机械播报,抬起满是红血丝的眼,沙哑的声音一时比这个女声还冰冷:“他觉得我是个失败的作品,不配称作他的儿子。” 虽然他也不想被称为他的儿子。 所以什么意思? 多一句解释清楚会死……吗? 木吉鹿不耐烦地想到一半,脑子拐过弯,表情一空。 他一直以为,薛殊的父亲带走闻羽,是富豪家那种“给你几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剧本。 如果……如果薛诸根本不在乎薛殊,他的目标是闻晓意……身上的继承权……他想要打造一个比薛殊更完美的作品…… 那绑架闻晓意的父亲……会是为了什么? ——灭口。 第43章 走廊的时钟上显示:15:46。 离闻羽失踪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 木吉鹿踉跄了一步,有点站不住,手下意识按到一个地方。 手下湿润的肩膀隐隐颤动。 木吉鹿一把薅起他,咬牙切齿道:“那你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薛殊被揪着衣服站起,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有干,水汽挥发带走温度,他整个人冷得像块僵尸肉。 被木吉鹿粗暴的动作晃醒,他闭上眼,强行把脸上和脑子里的麻木压下去。 今天一天,他像个瓷器一样,碎了拼,拼了碎,最后满身裂纹,却不敢就这么碎掉。 闻羽还在那人手上。 手机进了电话,铃声响起。 “我没有浪费时间,”他低声说着,猛地甩开木吉鹿的手,“我不会……不会让他有事的……不会的。” “你……” 薛殊转身离开,奔向楼梯。 “医院里尽量不要奔跑,”脚步飞快的呱医生下意识教育,走过了一阵反应过来,又哒哒哒疾步回来,“出了什么事,这么急?” 木吉鹿没有回答。 空气沉默了一会,呱医生心里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冥冥中有一股压力在空气里蔓延,还向她压过来。 “……” 呱医生正想悄无声息地离开,木吉鹿准确地揪住她后腰的带子,似恶魔般的低语:“呱呱……” “……”呱医生做好心理建设,转身,却看见木吉鹿比她还要复杂的表情,意外道:“怎么了?” “只是一点……”木吉鹿拧着眉,不知道这一点私事值不值得…… “木医生,”护士长探头,“你不该犹豫的。” 木吉鹿楞了一下。 “有什么就去吧,”呱医生挠头,虽然没吃到完整的瓜,但是看木医生的样子,似乎是很纠结的,出于同事情,她愿意帮上一把,“剩下的工作交给我们就好,不用担心。” 比起同事的鼓励支持,护士长的话精准地多:“说不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噢。” 木吉鹿踌躇几息,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呱呱,你帮我代下手术,剩下的工作你看着搞一下,不急的等我回来做。” “下周帮你代周一的夜班。”说着,人已经往更衣室的地方跑去。 背影透着一股如释重负和一往无前。 呱医生歪头,凑近一脸感叹的护士长:“欸姐,到底啥事啊?” 木吉鹿下周一周二都是一天班,加上她的夜班那可就是36小时连班了,看这情况还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上觉。 “那可是48小时连班啊。” “你以为木医生是你?他工作可努力了,而且最近正值升职,可拼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 护士长啧啧嘴:“不可说不可说。” “欸,姐姐~~” “手术患者病历核对了吗?” “……这就去呱。” ====== 薛殊奔下楼,抽空接通电话:“谁?” “你是我儿子吗?” “?” 薛殊飞速下楼的脚步一停,看了一眼备注,不确定地凑近话筒:“妈?” 又发什么神经? “儿子?”顾雅的声音同样带着不确定。 “……”薛殊面无表情道,“我不是你儿子,你去二手市场看看有没有薛殊在卖,买一个当你儿子去。” “……” 对面毫不犹豫地挂掉了。 薛殊没有时间揣测这位老母亲又被什么冲击到了,看情况也不会是什么紧急的意外。 他滑开消息,下午他思考人生的时候,派人出去试探了薛诸可能会安置闻羽的地方。 呆在原地等消息太煎熬了,薛诸决定先把冲击自己的事情放到一边,忙碌起来,一个个找过去。 首先第一个…… “……” 薛殊退出消息界面,又点开了通讯录。 电话滴了几声,接通。 “……” “……” “咳,”有求于人,薛殊率先出声打破尴尬,“妈,薛诸在家吗?” “不在……” 薛殊准备挂掉。 顾雅:“吧……” 正要点上挂断键的手指紧急停下。 “……到底在不在?” “在……” “好,你先看着他……” “……吗?” “……”薛殊揉了揉眉心,“对不起,妈妈,刚刚是我错了。” 对面得意的一声笑飘在空中,“他不在。” “好,我现在有点忙,后面联系你。”薛殊挂掉电话。 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我和你一起去!” ====== “哼哼~”顾雅女士收起手机,视线回到眼前,一时又茫然起来:儿子好好的,还是那么欠揍,那客厅里的是什么? 思索了一会,顾雅拍拍管家的肩膀:“薛管家,我好像老眼昏花了,年纪上来了毛病多,你快叫医生来给我看看。” 最好是那个姓闻的小医生。 她对小医生的印象很好,年轻人身上有股很阳光的生命力,让人觉得和他呆在一起世界都明媚起来。 后来又向木桂响了解过,没想到被告知闻羽不准备在医学上深造下去。 她和林医生同样觉得惋惜,不过人各有志,她没资格说什么。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现在见一面少一面了,如果薛殊能和那样的人做朋友就好了,说不定也能带得他的性格开朗起来。 “闻小医生周末不上班,”薛管家提醒,随后看着客厅里的一小只,安详地欢呼起来,“不过老板你没有眼花哦,我们家的小薛总真的返老还童了欸!” “……”薛殊还没有到称老的程度吧? 这不是重点,顾雅摇摇头,看着薛管家明显震惊多了的样子,她莫名释怀了些…… 走进客厅,薛管家接受了事实般安详地接过行李箱安置,而她蹲到沙发边,打量蜷缩成一团的小孩。 看着与薛殊相似的眉鼻,她想:小孩子都有这么小的时候吗? 她记不清了。 那个孩子走进她的视线里的时候,就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人了。 顾雅捏捏圆鼓鼓的脸蛋,手上的触感真实,排除做梦。 所以是老天响应了她的心愿,把她的儿子又变小了,让她重新再养一遍,弥补过去的缺失? 顾雅笑了一下,眼里的光闪烁着,手捏着小孩儿圆脸上多出来的一坨肉肉晃了晃。 不是她的薛殊,这小娃子比她的儿子胖多了。 孩子的父母把他养得很好。 被捏着脸蛋,闻晓意皱着小眉头,哼哼唧唧地表达了自己的反抗,随后睁开那双极具特色的桃花眼。 这样看这个小孩儿更加不像她的儿子了,顾雅收回手,漫不经心想着:倒是很像闻小医生。 不过她一直没机会再见到那个青年,不太确定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说不定是她刚想到过闻医生,才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的呢? 又大又圆的桃花眼带着刚醒的水润,闻晓意仰起脸,倒也不怕生,脆生生问:“姨姨,你是谁呀?” 即使不是她的儿子,面对如此可爱的人类幼崽,成年人的心情大抵都是相同的。 顾雅干脆坐到地毯上,让小孩不用昂脑袋,她顺势爬在沙发边,笑眯眯道:“这里是姨姨的家呀,小朋友,我才应该问你,你怎么在姨姨的家里呀?” 放完行李的薛管家噤声,脚步都放缓了,总觉得能在自己老板脸上看到四个大字:可爱,想拐。 闻晓意看着顾雅无害的笑容,歪头:“我不知道呀,二弟让叔叔送我回家,可是我路上睡着了,再醒来就到了这里啦。” 小孩子的话乱七八糟的,什么信息都没说清楚,但顾雅面不改色道:“噢!原来是这样呀。” 搭在胳膊上的手指点了两下,薛管家无声离开客厅。 “那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顾雅伸手,理了理闻晓意睡成鸡窝的头发。 “我叫闻晓意呢,”爸爸教过要礼尚往来,闻晓意回答完自己的名字,也问道:“漂亮姨姨叫什么名字呀?” 顾雅被“漂亮姨姨”四个字逗得心花怒放,手从闻晓意的脸上滑下来,捏捏小肉包:“呀,宝贝你叫闻晓意呀,好好听的名字呀,姨姨叫顾雅,你可以叫我雅阿姨。” 倒是巧,和小医生一个姓? 顾雅不动声色地想:该不会两人真有什么联系吧? 于此同时,得知顾雅名字的闻晓意脑子里也不由浮现一个念头:顾二弟好像也是姓顾欸。 不过他听林爷爷念过百家姓,知道顾姓是一个大姓,姓顾的人有很多。 小脑袋瓜闪了一下,顷刻间把顾雅和顾维的联系抛在脑后,现在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有人夸他的名字好听! 第44章 “晓意的名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名字,”闻晓意骄傲的扬起脑袋瓜“这可是爸爸给我取的名字!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好的爸爸,是最爱最爱晓意的爸爸!” “是吗?”顾雅侧过脸,“那爸爸现在在哪里呀?” “唔,”闻晓意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我可以给爸爸打电话,这样爸爸等会就能来接我,我就可以知道我为什么在姨姨家啦。” 顾雅心里有个猜想,并不认为小孩的爸爸就能提供什么有效信息,不过她没有提出来,只是惊讶地夸道:“咦,晓意还会给爸爸打电话吗?” “当然啦。”闻晓意娴熟地按键。 顾雅心绪有些复杂,闻晓意的爸爸应该也是很爱他的,但晓意的语言行为又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许多。 大概是闻晓意和薛殊脸上的相似性太高了,看着小孩,顾雅的心里总压不住经年累月的愧疚。 同样早熟和独立的薛殊,小时候又是怎么度过这段时间的呢? 顾雅模糊记得,薛殊很小的时候,她和顾家断绝关系,又和薛诸僵持着。 在她的事业问题上,两人分歧严重,闹得轰轰烈烈。 那个时候,她把孩子放到哪里了呢? 是她们频繁大吵的房间隔壁,还是一片狼藉的客厅角落,抑或是…… 她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个晚上,薛殊从楼上走下来,通红的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而她指责着他和薛诸一样,带给她无尽的不幸。 他夺门而出,过了一段时间才回来。 那个孩子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哭泣的呢? 顾雅自虐般地回忆着,心脏痛到无法呼吸。 肩上搭上一只手,熟悉的力度在顾雅的肩上拍了两下:“老板。” 顾雅从差点压垮她的情绪里抽离,小孩捣鼓着手表,不知道为什么一脸疑惑。 “怎么了,晓意?”顾雅直起身看了两眼。 “好像……”闻晓意皱着眉头又拨了一次电话。 顾雅没再发呆,听了一下,电话响了好长一会,最后提示对方已关机。 “是不是爸爸的手机没电了?”顾雅道。 薛管家原本在顾雅身后站得笔直,他还在震惊着缩小版少爷居然是真的这件事,闻言探头看了一眼:“这个似乎是您……不是,小薛总公司的最新款产品。” 他按了几个键,调出一个界面:“任何情况都是即时上传云端的,这样可以看到关联设备的状态。” 顾雅滑了两下:“‘爸爸’的记录……关机的时候是81%的电量?” 闻晓意茫然地眨眨眼:“爸爸为什么突然把手机关机呀?” 顾雅和薛管家对视一眼,安慰道:“没事的,晓意,说不定是爸爸有什么事暂时不方便开手机呢?” “真的吗?”闻晓意苦着脸,将手表上的按键按了一个遍,界面进进出出。 “真的,”顾雅按住闻晓意的手,柔声:“晓意不急,饿了吗?阿姨给你拿点吃的吧。” “有什么想看的电视吗?阿姨给你放呀。” 安抚好小孩,顾雅和薛管家走到一边。 薛管家:“后院的屋子有薛总的人守在边上,我远远看了一眼,里面关了三个人。” 顾雅心道果然,是薛诸的手笔。 “还有什么事?”她看着薛管家似乎有点费解的表情,问。 “我看里面的人,似乎是……古语传媒的保镖。” “什么?”顾雅疑惑出声。 薛管家回忆了一会,笃定道:“是的,维德的保镖,有一个人我在顾少爷的身边见过。” 沙发上乖乖坐好的闻晓意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忽然扭头看来,顾雅余光瞥见,和薛管家同时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将他安抚回去。 “知道了。”顾雅心里有了思量。 薛管家继续道:“我刚刚还到前面去看过了,屋子附近也有人看守,保守估计不少于二十人。” “大概是得了命令,只出不进,”了解了情况,顾雅道,“先别打草惊蛇,我们就当作不知道。” 薛管家点点头,顾雅走到闻晓意身边。 闻晓意不知道为何又摆弄起手表,调出一个又一个功能界面。 “晓意,怎么了?” 小孩将手表递到顾雅眼前示意她看。 顾雅凑过去:“‘爸爸’的关联设备……这里可以看到晓意爸爸手机的关联人?” 闻晓意点头,然后点开清单,手表界面上显示出两个设备。 胖胖的手指戳戳,闻晓意不解地拧起眉头,“爸爸明明只有晓意一个孩子呀,怎么会有两个联系人呢?” 顾雅:“会不会是晓意的妈妈?” “可是晓意没有妈妈呀。”小孩的声音坦然,表情不变,倒是顾雅心中一动。 暂且按下心里的念头,她问:“那晓意要不要拨一下这个号码,说不定会是突破口喔。” “可是……爸爸会不会不高兴?”闻晓意人小小的,倒是很有隐私概念,不过纠结了一会,最终还是对闻羽的担心占了上风。 他点开这个“隐藏”,点击那一串数字拨出。 顾雅坐在他边上,数字从眼前过了一下,似乎有点眼熟? 她没放在心上,转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小孩的侧脸。 结合之前的信息不难猜出,这就是那个引起血雨腥风的孩子。 但这小孩又意外地和薛殊长得很像,倒是一段神奇的缘分,而小孩的母亲因为什么原因缺席了孩子的成长。 顾雅思衬着:说不定她儿子还有机会上位呢。 不知道薛诸是怎么想的,难道想通过绑架这个孩子控制那个男人离开薛殊? 看来还是对联姻的事情不甘心。 顾雅轻轻啧了一下,不管他是什么打算,她反正是要支持儿子追求真爱的。 想到这里,顾雅想起一件事。 趁电话刚响了几声,还没接通,顾雅问道:“对了,晓意,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呀?” 能把她儿子拿下的人才,是什么样的人呢? “爸爸?爸爸……”闻晓意视线紧紧盯着手表,嘴里喃喃,“爸爸叫……” 顾雅凑近了一点。 “爸爸叫闻羽!” “什么?”听到熟悉的名字,顾雅愣了一下。 这时,电话接通,顾雅和小孩同时低下头。 男人沙哑的声音和小孩激动的呼喊同时响起。 “谁?” “爸爸!”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 这声音太过熟悉,顾雅脑子里瞬间就预测到了对方接下来的语气:嘲讽又带着奚落。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手表上传出一声轻如梦呓的应答。 薛殊:“嗯。” 这一瞬间,一向自诩聪颖过人的顾雅,脑子转速过百,cpu烧到濒临崩溃。 第34章 考虑 滴—— 叮—— 滴—— …… 透亮的水珠落到敞开的领口里,打在白皙的锁骨上,带走皮肤表面的温度,将被蒙住了头的人惊醒。 闻羽睁开眼睛,漆黑一片的视野里,漏进几点网状的光亮,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手被绑在身后的柱子上难以动弹。 很明显,这是被绑架了。 穿堂的风发出巨大的声响,闻羽艰难地从这些声音中辨别着,没有听到有人活动的动静。 反倒是哗啦啦的雨声又响又近,仿佛就隔着一层铁皮打在人身上,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战栗起来。 冰冷的水滴顺着他的锁骨流下,激起鸡皮疙瘩,闻羽抑制住本能的颤抖,手腕暗暗发力,但麻绳绑地很紧也很牢固,挣不开脱不出,磨得皮肤很疼,而且不知道被绑了多久,手部的神经有点麻木,一动就是一串麻意往上传导。 活动的手突然摸到一块水迹,是从柱子上淌下的冰水,应该是屋顶漏下来的雨,流过的地方可以捻出几点黏腻,像是凝固的血迹再次被浸湿带来的触感。 闻羽心中一惊,这里大概率是个废弃的工厂之类的地方,绑架他的不是什么善人,手上沾过人命也不一定。 调整了一下呼吸,闻羽冷静下来,缓慢将手摆回原位,佯装还在昏睡的样子,心里思衬着。 绑架他的人会是谁?司君涧? 不对,司君涧喜欢操纵别人的情绪,对自己那些手段自鸣得意,反而不会用这么直截了当的绑架来威胁恐吓他,而且他手下公司与闻羽的师门有所牵扯,人又惯会装,乐于披上一层有礼温和的人皮,绑架他,根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弃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于不顾。 排除了司君涧,还有谁呢? 被束缚的手腕很不舒服,闻羽轻轻动了动,但也只能蹭着冰冷的铁柱子缓解酸痛,手碰到铁柱没被暖过的地方,皮都要被冰掉一块。 闻羽倒抽一口凉气,于此同时,他想到没能及时赴约的薛殊。 第45章 会不会是薛殊的仇家?对薛殊下手之后又盯上了他。 “呵。”低沉的轻笑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像鬼一样。 专心想事情的闻羽被惊得心脏都停了几秒。 一直到刚才,他耳朵里除了风声就是雨声,理所当然地以为这里除了他没有别人,于是思维和躯体逐渐在独身一人的潜意识暗示下松懈了下来。 却不想有人能在察觉到他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装作无人的样子,观赏一般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活动,像看着一只单向玻璃关着的仓鼠。 心脏在突然的颤抖中难以收缩,在骤降的闷痛之后血流加速,心率飙升,一时影响到闻羽的四肢肌肉,让他浑身都僵成了死尸般的肉。 笑声转瞬而逝,仿佛这一声笑就是对闻羽刚才所有行为的称赞,眼前的人隔着布将气息吐在他的脸上,语气冷漠:“琢磨什么呢?” 带着烟味的浊气透过罩头的袋子,打在闻羽脸上,一时间将纷繁的思绪完全打乱,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嘲弄声,保守估计周围守着起码七八个人。 闻羽心跳和呼吸重重地停了几秒,恐惧与震惊交织下,靠近的气息催生出一股剧烈的呕吐欲望。 难以想象有人能恶劣到这种地步,比之司君涧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等他从那股反胃的冲动里回过神来,头上的袋子被人粗鲁地一把薅掉。 视野乍明,刺目的光亮倾泻进眼中,闻羽难受地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后,才睁着水汽朦胧的眼看向就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看清楚眼前人的面容的那一刻,闻羽脑子如被葫芦庙的大钟撞了一下,又一个身体器官短暂停摆。 眼前的人和薛殊长得七分相似,高挺的鼻梁,深邃如鹰的眼睛,俊朗的面目引人瞩目,只是眼角细痕与鬓边微白的发透露出一点岁月的痕迹,也将他的气质与薛殊区分开。 比起薛殊的矜贵冷清,他的视线更加冰冷沉重,身上的气息混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危险,闻着像是让人成瘾但又能呛死人的烟味。 闻羽用头发丝都能想出他和薛殊的关系,但是薛殊的父亲为什么要绑架他。 难道是不同意自己和薛殊在一起? 动了动被束缚着快要麻掉的手臂,闻羽的思绪忍不住飘了一下。 得益于闻晓意对电视剧的热衷,闻羽也有幸陪着看过不少狗血家庭剧。 他不由猜测,所以现在的剧本是:给你100万,离开我的儿子? 不对,这人看着不太好说话的样子,根据眼前这个情况评估,剧本应该是: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离开我的儿子。 选择命,还是爱情。 这有点太好选了吧,闻羽腹诽,他又不是一定要和他儿子在一起,为了还没个头绪的恋情就把对方绑架,薛殊的这个爹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司君涧那一出挑拨离间还真不是毫无效果,闻羽潜意识里已经与薛殊有了隔阂,若不是半路杀出个薛诸,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趁虚而入,抓住机会把薛殊踩下去,可惜被手段强硬的薛诸搅黄了。 薛诸当然也不只是为了搅司君涧的好事才绑架闻羽的,看着莫名陷在自己思绪里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放松了警惕的人,他眼里泛起一抹耐人寻味的情绪。 小弟十分有眼色地端出椅子,让薛诸悠然坐下,占据了闻羽大半视线的他盯着聚焦过来的桃花眼,里面清澈透亮,有费解,也有疑惑,甚至有一点脑补到奇怪东西的笑意。 总之就是没有丝毫的恐惧。 很有意思。 但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迎着闻羽疑惑的视线,薛诸冷漠地说出令他心神俱颤的话,“你和那小孩的眼睛倒是长得一模一样。” 闻羽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把晓意怎么了?” 动作间他的手肘磕在铁皮裹住的墙上撞出令人心惊的巨响。 薛诸微微后仰,高高在上地看着情绪激动的闻羽,手指在拐上龙头间一点一点,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面对闻羽担心和愤怒的视线,他没有任何想要解释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一直到闻羽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他才示意小弟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语气毫无起伏地陈述着。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你和我的儿子交往亲密,只用了半个月就让他为你神魂颠倒,做出了不少不顾身份的事情。” 他说着,一张又一张照片被丢在闻羽面前的水泥地上,让他看得清楚。 有他和薛殊两个人在葫芦庙峰上谈话的照片,也有他们坐在机场的花坛边上等人的照片,还有他们在闻羽家楼下的照片。 闻羽震惊地看到了他和薛殊在ce酒店里说话的照片,里面的薛殊甚至是半裸着的。 那可是二十一楼。 对自己儿子的生活查得如此事无巨细,这是变态吧……还触犯了法律啊。 “我儿子是个蠢货,被你迷惑,除此之外,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一叠纸从他面前悠悠落下,是闻羽匿名向警局提交的举报信复印件。 闻羽脊背一阵发凉。 “这一点我很欣赏你,干脆利落地干掉情敌,你是个有魄力的人。” 闻羽一点也不稀罕这种人的欣赏:“那是他罪有应得,我举报他也不光是为了薛殊。” 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而且蓝毛是自作自受,触犯了法律,然后去蹲局子,有因有果的归宿罢了。 有机会的话他也很想送眼前的人进局子。 闻羽抿唇,吞下了后面的话,没有不自量力地在这个时候挑衅面前的法制咖。 “呵。”薛诸不置可否地一笑。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闻羽沉默下来,思索着薛诸跟他说这些的用意,无非是在展示他接近薛殊的别有用心和他的手段非凡,那和晓意有什么关系? 如果只是为了薛殊的事情,这人大不了直接警告闻羽离薛殊远一点就是了?为什么要用他的儿子作为开头来威胁他? 闻羽心中想着,无意识将这话问出了口。 看着还在装蒜的青年,薛诸冷笑一声,从小弟手上拿过一沓纸,用巨大的力度扔到他的脸上。 锋利的纸张迎面而来,差点划破了闻羽的眼睛,幸好他扭头及时,只让纸在泛红的眼角留下一丝血痕。 纸张稀里哗啦地落下,散乱地摆在闻羽的面前。 闻羽回过头,在离他最近的一张纸上看到一行醒目的字:根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1号检材所属人薛殊为二号检材所属人的生物学父亲。 闻羽蒙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什么,视线在剩余纸上飞速寻找着。 薛诸知道他在找什么,也知道他不会找到,因为上面根本没有,他在确认那两人的亲子关系之前,一点不关心那个小孩叫什么。 他干脆直接开口打散了闻羽心中的侥幸:“二号检材所属人,就是你的儿子。” “噢不对,”薛诸改口道,“那不能算是你的儿子,顶多是侄子什么的。” “现在告诉我。 ”薛珠无所谓闻羽的震惊和怒目,弯下腰,用拐杖挑起闻羽的脸,点过混水的拐杖在白皙的脸上留下黢黑的印子。 即使是现在,知道了闻晓意的父亲就是薛殊,他也无所谓那孩子的母亲是什么人,他只需要问清楚一件事。 “你想用这个孩子得到什么?” ====== “你想用这个孩子得到什么” 薛诸的声音悬在闻羽的耳朵边,却没有往里钻,他陷在难以置信的情绪里,什么都听不进去。 那个人是薛殊……可他明明是在m国…… 闻羽没有记住那个人的脸,这几年也将他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他后来向带队的老师了解过,知道慌不择路敲开的是某个大佬的房间。 老师让他不用在意。 但怎么会是薛殊? 这两个人根本……不,之前不是没有察觉过,闻羽脑海里闪过一些瞬间,他有时候会莫名将闻晓意和薛殊联系在一起,当时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些感觉,但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觉得是两人性格相似导致的。 那么…… 那么…… 闻羽咬住下唇,竭力遏制着不受控制的思绪。 脑子里开始想眼下的破局之法。 薛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飞速变化的表情,低哼一声:“编好说辞了吗?” 抬起的手杖在闻羽的脸上留下一点泥印。 “那是我的儿子,”闻羽扭头,“也仅仅只是我的儿子。” 那是他最在乎的人,他现在迫切想要保住的宝物。 心中飞快衡量着一切,闻羽低下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声音软下来:“无论你……您信不信,我此前并不知道他和薛殊是……这样的关系。” 薛诸一声不发,闻羽没有抬头看他的反应,斟酌着自己的话语:“我也没有告诉过薛殊……希望您能放过我们,我可以带着儿子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第46章 曾经有很多次,他想告诉薛殊这件事,但或许命运使然,闻羽想,幸好他没有机会说出口。 他不是非薛殊不可,他甚至可以不找对象,独自守着这个秘密,到死。 飞速流转的情绪掩盖了心底微妙的涩意。 闻羽想:他只要闻晓意,他只要闻晓意就够了。 金属手杖点在闻羽耳边,示弱的话语消声。 闻羽抬眼,薛诸冷漠的视线看进他的眼底,那柔弱着哀求的情绪……这双眼睛倒是和那个小鬼很像。 “冥顽不灵。” 闻羽听见他冷哼一声,心里一沉,他维持着面部表情,试图解释:“我是真心想要……” “事情败露后就想当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薛诸认定了自己的判断,铁了心地认为闻羽别有所图。 闻羽声音被打断,眼里的情绪逐渐消失,最后直起身,看着一脸果然如此的人,腾地升起一股无力感。 这个男人刚愎自用到了极点,根本就难以沟通。 “你想要怎么办?” “呵。”薛诸站起身,丢下一摞支票。 出于对小孩前监护人的尊重,他难得说了一大串的话:“你想要叫他儿子还是什么的,都无所谓,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以后,都不是了。这个孩子身上流淌着薛家的血脉,我看在他的份上,给你一条活路,现在,你拿着钱离开,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没给闻羽回答的时间,他下命令一样把话说完,动动手指,一圈小弟陆续跟上。 留下的看守看了看怔在原地的闻羽,很有眼色地给老大补上了最后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闻羽无语地闭上眼睛,远远的,他听见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几句话。 “老大,小薛总的电话,拉黑后他黑进来了。” “关机。” 闻羽垂下眼睛。 第35章 破局 “欸,”看守的黄毛抖着腿,挪动凳子凑近闻羽,“你什么想法啊?” 闻羽往后靠了一下:“什么什么想法?” “天都黑了,过了这么久,一点都不怕的吗?”黄毛翘起一边椅子腿,一前一后地晃起来,“你只要说一声同意,我立马打电话跟老大说你想通了,你就能回去吃饭睡觉,我也能下班回家了,这叫什么?双赢欸,不比你在这里死犟有意义?” 闻羽头也不抬,分别反驳了他最后一句话里的两个点:“不是犟,不会没有意义。” “拜托——”黄毛拉长音调,非常不理解,“只要同意你就能得到一——大——笔钱,以后也不用带着个累赘生活,你带着这个孩子,又是打工又是上学的,那么辛苦,把这个孩子给薛家,你既可以拿钱去潇洒,对那个孩子也是一件好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闻羽没有回答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雨后的晚霞很美,像一团炽烈的火烧云滚在天边,最后一缕阳光隐藏进地表后,可见的光源只剩下工厂里昏暗的灯光。 不管是从窗还是从门,甚至是从工厂的铁皮缝隙里,都看不见一丝一豪的光亮,可见这个地方的偏僻,附件没有任何的建筑,也没有什么人。 不知道晚点会不会还有一场雨,空气的湿度很高,让人嗅到一股潮湿的味道,结合工厂的破败,总让人有一种闻到了血腥味的错觉。 黄毛苦口婆心得不到任何回应,讨了个没趣。 看着沉默发呆的闻羽,他打个哈欠掏出手机,嘟囔一句:“那又不是你亲儿子,死守着干什么。” 闻羽掀起眼皮,他好像有点累了,但在这件事上却绝不松口:“那是我亲儿子。” “随你怎么说喽。” “我不会同意的。” “其实你不同意对老板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为什么?”闻羽呼出一口气,问。 “因为啊——”黄毛刷着手机,懒懒散散地回,“老板做好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他早就找律师谈过了,过几天,那孩子就不属于你了,哦,不管是血缘上还是名义上哦。” “……” 闻羽再次沉默,总得不到回应,黄毛感到一丝气馁,他斜过眼看了一下,青年跪坐在铁柱边,低垂着头颅。 但黄毛找人说话的兴趣又被他那些问题带起来了,现在话有点刹不住,他想了想,收起手机,说:“其实说实话,老大对你已经很宽容了,以他的风格,本来应该起诉你或者偷偷把你做掉的。” “那为什么改成了这样?”闻羽动了一下脚,声音颤抖。 “脚麻了?”黄毛挪着凳子蹦近,抬腿踢了一下闻羽的腿,听到一声闷哼,“你伸直回回血呢。” 闻羽往后仰着上半身,将腿伸出来放置,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黄毛又晃起凳子,打起精神:“因为那个孩子啊。” 闻羽动作一顿。 “老大好像挺喜欢那个孩子的,”黄毛回忆着,“当时查到的第一时间,他就决定把那个孩子带回去了,那个时候鉴定报告还没出来呢,他甚至为了这个孩子特意把宅子里的房间装修了一下呢,你要知道,老大可喜欢他的屋子了,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老大特别喜欢的……” 看得出来,黄毛真的很崇拜他的老大,也是真的话很多,又听了一会,闻羽连薛诸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都知道了。 “……” 闻羽嘴角一抽,难道他再装修加进去的东西,就不是他喜欢的吗?闻羽不信薛诸会知道小孩会喜欢什么东西。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和晓意的?” “什么时候……”黄毛摸摸下巴,“让我想想……从一开始你和少爷接触的时候就有——然后是从你要和少爷约会的时候老大开始正式注意到你的,不过当时……那段时间我没跟着老大,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要查那小孩了欸……” “是么?”闻羽垂下眼皮,“那你们有没有……” “喂!换班。”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闻羽的话。 门口的黑暗中走进一个人,逆光拎着个大手电。 闻羽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几乎要穿透他天灵盖的浑厚声音,长久没有进食导致他的大脑轻度缺血疼痛,这一声差点把他头颅凿开。 他走进昏暗的光里,闻羽勉强看清来人面容,他一张脸凶神恶煞,黑色无袖夹克露出鼓起的肌肉,手腕上挂着饭盒,腰间的兜鼓起来一块。 看形状……闻羽心中感到不妙,是见过血的人。 “这么惬意啊,还聊起来了?”看见闻羽和黄毛两人相谈甚欢的架势,大嗓门一猜就知道是黄毛的话痨瘾又犯了,他瞪了黄毛一眼,“没透露什么吧?” “当然没有,你还信不过我?”黄毛又挪着凳子蹦过去,他虽然话多,但心里还是有数的,闲聊可以,透露重要消息那可不能够。 “桑哥,晚上你看着他?” “是。”走近了,大嗓门忽然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 “嗯?”黄毛撅着鼻子四处嗅了一遍,“有什么味道吗?” “你那破鼻子能闻到什么?” 那一丝血腥气夹杂在暴雨过后的水汽里极为细微,大嗓门又闻了一会,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看向一动不动的闻羽,在他伸直的腿上踹了一脚:“老实一点。” “……”闻羽将腿屈起来。 黄毛接过大嗓门手上的饭盒,问了一嘴:“他看着倒是挺无害的欸,真会偷人儿子吗?” “不然呢?是老板查错了?” “咦——我可没说这话哦,就问问嘛。” “吃你的饭去。” 闻羽忽然抬起头:“告诉你们老板,我有关于孩子母亲的消息。” “哎呀,”黄毛埋头扒拉盒饭,口齿不清,“老大不会在乎这种事吧?” “你怎么知道?他和你说过?”闻羽问。 “那倒没有,但是老板在乎这个干什么……” “既然没有说过,”闻羽打断他的话,“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你们查到她的消息了?” 黄毛被噎了一下,自讨没趣地扒拉饭去,大嗓门迎着闻羽的视线挑起眉毛:“你先告诉我,我看情况告诉老板。” “不行,这件事很重要。”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耍诈,不说就别想见到老板。” “呵,”闻羽模仿着薛诸的语调,冷笑一声,“那就看看那个人将孩子带走的时候,你老板的表情好了,对你们薛总来说,有东西脱离掌控的感觉……应该会让他发疯吧?” 他的表情神态从容淡定,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 他的镇定唬住了大嗓门。 想到这件事情会产生的后果,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起来。 闻羽哼笑一声。 大嗓门最终选择了拨出电话:“你最好真的有什么信息,不然——”他手上肌肉发力,捏碎了黄毛靠着的椅背。 第47章 闻羽扬起下巴,挑衅一笑,大嗓门眯起眼睛。 接通的电话里传出薛诸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这个人说他有孩子母亲的消息。”大嗓门暂时按下怒火,语气收敛起来。 “让他滚。”薛诸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大嗓门给了闻羽一个眼神。 闻羽毫不怀疑,只要这个电话一挂断,自己的手和腿必是要废一个的。 在薛诸挂断电话的前一秒,他直起身,高声叫停了手脚报废的倒计时:“薛总,闻晓意的母亲马上就会去把他带走了。” “……” “现在有兴趣了吗?”接近一天不吃不喝,闻羽的力气只够大声喊出一句话,后面一句声音很小,没能传到薛诸的耳朵里。 但那不重要。 刚刚那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让薛诸感到不爽了。 果然,他听见薛诸低沉的声音:“看好他,别让他饿死了。” 大嗓门挂断电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示意黄毛把他的饭拿给闻羽吃,他倒是气得吃不下饭了。 趁大嗓门懒得管他们的时候,黄毛的话瘾又起来了,他放下自己的盒饭:“我不建议你这么挑衅老大哦。” 拿过大嗓门的盒饭,拆开,夹起饭就往闻羽嘴里送,黄毛自己的饭才吃到一半,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喂闻羽吃饱然后去吃自己的那份。 闻羽骤然被塞了一大口米饭,被噎了一下,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饭送下去,哑着嗓子说:“给我点水。” “啧,你可真娇气。”黄毛吐槽着,转身去拿水,大嗓门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守在闻羽旁边。 在黄毛身后,闻羽的声音再次响起:“惹薛总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吗?” 黄毛:“那当然了,上一个这么挑衅他的人啊,现在正在江底愉快地喂着鱼呢。” 说完,他被自己的地狱笑话逗得笑了一会,拿完水转身,却猝不及防对上同伴朝着他倒过来的身体。 黄毛懵逼地看着大嗓门软倒在地后露出的人。 闻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正从容地抬起鲜血淋漓的一双手,手抓在大嗓门的裤子兜里,随着大嗓门落地的动作,顺势抽出了他腰间别着的手qiang。 黑漆漆的洞口抬起,正对着黄毛。 那把威慑用的手qiang来得正好,就这么成了闻羽破局的一环。 黄毛默默拉平嘴角,缓缓放下水,举双手蹲下。 ……看来剩下的饭暂时吃不上了。 第36章 姑姑 “什么情况?” 薛诸抬起眼,路尽头的废弃工厂里只有几点闪烁的光芒,看不见里面的任何东西。 司机疑惑地打着转盘:“灯又坏了?”他在心里腹诽:灯坏了不会打手电吗?这时候省什么事儿啊。 绕过弯路,从工厂的大门看进去,变换的手机光微微照亮了黄毛的脸,在他旁边,模糊的光影照出一个半跪的身影。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能刷手机就什么都不管了,这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得了,”司机奇怪黄毛怎么不重视老大的到来,想了想还是拿捏着度说了句话,“不过厂里灯泡老坏也是麻烦,桑子估计买灯泡去了,小黄也算是敬业的。” 后座没有动静,司机估摸着老板的心思,闭上嘴。 开到工厂前空地上,他正要停车,薛诸平淡的声音响起,下了个更奇怪的命令:“打灯,开过去。” “这……”司机迟疑了一下,前面可是大门啊,老板的意思难道是……撞门? “开。” 司机没再多话,打开远光大灯,一脚油门下去,工厂大门宣告报废,半敞着的门板被车头顶着飞出,门边的一块铁皮被大力撞开,辗转在车轮下变形,发出刺耳的声音。 整个工厂被灯照亮,被黑暗盖住的不确定性消失,薛诸将工厂里的东西尽收眼底。 黄毛迎着大光,捂着眼睛蹦起来:“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开这么大的灯是想把我眼睛晃瞎……” 他喊道一半,想起车里的人物是谁,慢慢闭上嘴。 “桑子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他心凉了半截。 欸?不过他好像本来就必凉? 黄毛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数根蜡烛,回道:“桑哥买灯泡去了。” 听到他的话,司机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老板的脸色。 薛诸再次扫了一眼工厂的情况,除了低头看不清神色的闻羽和一个站在大灯前捂眼睛的黄毛,确实没什么特殊的,他按下心中的疑心,示意司机关上远光。 远光的大灯关闭,剩下的车灯还留着,当灯用。 走近,闻羽仍一动不动,薛诸皱眉:“死了?” 黄毛:“没有没有,可能是困睡着了,您知道的,这不,早上十点就把他绑过来了,已经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困是正常的嘛……” 薛诸懒得听他扯些有的没的,打断道:“把他弄醒。” 黄毛闭上嘴,却没有朝着闻羽走去,而是挪动一步,让到一边。 薛诸脚步一顿,正对上漆黑的qiang口。 闻羽如他所愿得扬起脸。 “薛总,聊聊?” ====== 门铃响起的时候,顾雅正和闻晓意玩着跳棋,落后了两个子。 正是关键时刻,她盯着棋子,习惯性地喊管家,“薛管家——” 过了一会,门铃再次响起,顾雅疑惑抬头,四处看了一圈。 闻晓意跳子,又占下一个角,提醒道:“管家爷爷拿着我的手表聊电话去啦。” 顾雅抓着棋子,被轰过的脑子缓慢地转动起来,想起来了。 和薛殊那场惊天认儿比起来,显然闻羽的安危更重要一点,所以他们暂时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 薛管家和薛殊保持通讯,一起去排查薛诸会在的地方,而她陪着睡不着的闻晓意等爸爸的消息。 “哦,忘了呢。那晓意等一会,去看看是谁。”顾雅正要起身,余光扫过棋盘,瞬间判断出局势——闻晓意再占一角,她就输了。 起身的动作暂停,顾雅移开目光,装作顺口道,“等阿姨回来我们重开一局叭。” “嗯?”闻晓意挠挠头,这是他们玩的第一局,他还有点没记住赢的规则,轻易就被套了进去,“好哦。” “……咳,”顾雅摸了摸心脏的位置,按下想要反悔的那点悸动,“那晓意帮忙收一收棋子,好不好呀?” “嗯。”闻晓意应声,在棋堆周边转着,把一个个棋子捡起放得整整齐齐。 还是个有点强迫症的小孩,不过看起来注意力已经从找不到爸爸的难过里转移开了。 顾雅凑过去揉揉闻晓意的脑袋,起身往门口走去。 “大晚上的,会是谁啊?” 她打开监控确认了一下,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衣着齐整,面容精致。 见到门开,女子收回准备按第三次门铃的手,嘴角扯起礼貌的职业笑容:“您好,顾女士,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薛先生聘请的律师,这是我的名片。” 顾雅接过,名片上显示的是知名律师事务所之一——丹徕,而眼前的这位她也有所耳闻,是事务所非常出色的一位代理人:“闻律师?” “是的,您好。” 顾雅讶异中带着敬佩的语气让闻律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飞速调整好。 “薛诸请律师干什么?” “薛先生在我司咨询了继承权相关的内容,并且委托了我来和您协商。” 顾雅奇怪道:“但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已经自愿放弃了他所有的继承权。” “是的,女士,这件事在我司亦有记录,但根据薛先生几个小时前刚作出决定,要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另一个小孩,他委托我前来,尽快确定那个孩子的继承权……薛先生说那孩子在这里?” 律师的语气客气又疏离,随着一串官话下来,笑容丝毫不变,即使最后一句话是个问句,她也念得像一个陈述句般刻板。 “是这样……”顾雅有点迟疑,在她看来,那些决定都只是薛诸的一意孤行,闻晓意很爱他的父亲,恐怕不会自愿离开闻羽。 而且这个孩子与闻羽的血缘毋庸置疑,虽然不知道两个男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孩子的,不过顾雅想,哪怕薛诸从血缘上下功夫强制闻晓意离开闻羽,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位律师大概要无功而返了。 思索了好一会,顾雅抱歉笑道:“请进吧,但是可能要让你白跑一趟了。” 闻律师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脱口而出,但最后还是维持着自己的礼貌道:“打扰了。” 她的表现太过奇怪,顾雅重新活跃起来的脑子一动,忽然从律师不对劲里察觉到一点——眼前的人好像把这一场继承人的变更理解成了婚变。 再多联想一下,顾雅立刻猜到——闻律师根本不是在处理豪门恩怨上名声大起来的,一定又是薛诸直接指名,她推脱不开,即使心里很不乐意,出于职业操守和事务所要求,也必须来办这件事…… 第48章 看着闻律师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向她微微鞠躬,顾雅无奈又愧疚地摆摆手。 等会一起解释吧。 顾雅将人让进来,关上门,和她一起走进客厅:“关于那个孩子,我必须解释一下,那不是我先生的私生子,而是……” 蹲在地毯上盘着跳棋规则的闻晓意听到声音,从沙发后面探出头。 圆圆的桃花眼和律师对上,双方都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毛毛?!” 这一声仿佛给闻晓意输入了什么指令,他立刻哒哒哒地从沙发后面跑出来,动作之间踹翻了一点点理好的棋子。 一个飞扑,闻律师身上多了一个挂件,闻晓意用肉嘟嘟的小脸一个劲地蹭她的脸,疯狂从亲人身上汲取令人安心的气息。 小孩激动的声音带着情绪崩溃的哭腔。 “闻缇姑姑!” 第37章 对峙 充满火药味的危险氛围里,黄毛和司机靠在一起瑟瑟发抖,车灯照着对峙的两人。 闻羽手腕上胡乱用布缠了几圈,点点鲜血不断往外渗,不难看出他是如何从麻绳里脱困的。 薛诸收回视线,佩服道:“我倒是看错了,连磨掉皮肉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很不错。” 闻羽:“你是觉得我不敢开qiang吗?” “我不觉得有什么聊的必要。”薛诸挪过黄毛的椅子,从容坐下,习以为常地掌握话题主导权,“你对开出的条件有什么不满?” 哪怕是坐着,视线矮一截,他的眼神还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扣着扳机的手指捏紧,闻羽不接他的话题,而是提起似乎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薛总,您挑的这个地方很好,地处偏僻,没有人会来,即使报警,警方到来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你们报警完全是自投罗网。” 黄毛刚抢到司机的手机,点开拨号界面,闻言又默默还回去。 薛诸视线没有任何波动。 “这处为我挑的坟墓,也正适合埋葬你,不是吗?” “所以你是想表达……”薛诸将拐杖横到二郎腿上,语气仍冷淡无情,“你敢开枪?” “我说过,薛总,闻晓意是我的儿子。” 说不通的死脑筋……耐心耗尽,薛诸扬起下巴示意一边的地上,“亲子鉴定还躺在那里,如果只是为了逃避我的诉讼,大可不必继续嘴硬下去,我已经决定放你一马了……” 他的语气像是闻羽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听得闻羽火大,搞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薛总有没有关注过前阵子林桂响教授的科研成果——男性生子。” 薛诸横了一眼,不屑道:“那算什么东西?身为妇产科医生,不认真研究自己领域的东西,跑去搞什么惊世骇俗的玩意,为了名利,他倒是做得出来。” 说完,他尤嫌不够,补充道:“沽名钓誉之人,不配为我爱人治疗,回去把他换掉好了。” 闻羽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不是噱头,这个课题研究的——就是我。” 黄毛咦了一声,歪头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被司机拉了回去。 薛诸点着金属柄的手顿了下,换了条腿翘起:“那又怎么样,不管你是不是那个孩子的父亲,私自生下这个孩子,我依然有权利起诉你。” “真的吗?”闻羽咬牙,“这种特殊的情况都是向上报备过的,恐怕您不会有这个权利吧?” 薛诸的威胁没有对闻羽起效,但是闻羽不得不焦虑起另一个情况,他的情况受特殊保护,薛诸带不走孩子,但闻晓意的另一个父亲,仍是有资格争取闻晓意的。 如果真的……闻羽不知道会怎么样。 但闻羽明白,他绝对接受不了闻晓意离开他。 他眼底的波动都被薛诸看在眼里,冷漠的声音一如既往:“这个孩子有薛家的血脉,那他就必须是薛家的人,我可以多给你一些钱,作为这些年来你养他的报酬,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会比你在他身上的花费多得多。” 说完,他施舍般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支票。 熟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闻羽感到口鼻被蒙住一样,呼吸困难。 这个人,居然觉得:他不肯让出孩子,是因为钱不到位。 他懂什么叫父子关系吗?他知道什么叫感情吗? 就在他被不可置信的情绪填满内心的时候,汽车轰鸣声响起,闻羽脸上的情绪空白了一瞬。 那沓支票被猛地扬在闻羽面前,其中一张正打在眼角的伤口上,激得他下意识眯起眼。 不好! 闻羽急急朝后退了两步,躲开刺到眼前的金属拐,模糊的视线看清薛诸的位置。 正欲扣动扳机,刺目的灯光从一旁打来。 汽车轰鸣着冲破工厂的铁皮墙,刺啦的抓地声刺在每个人耳边。黄毛和司机连忙让道,车冲过他们原本的位置,从薛诸的身后擦过去。 闻羽手上的子弹失去准度,没有打中薛诸。 车上奔下来两个人。 听着动静,闻羽头也不回,瞄着薛诸的位置,再次连开数qiang。 “住手!!!!” ====== 薛诸没有料到,闻羽冲动之下根本不留手。 他本来应该是躲不开的,可黄毛突然冲出来,千钧之际将他扑倒在满是铁皮的地上。 锋利的铁皮边缘在手脚上割出血痕,但命保住了。 看着坐在地上看过来的薛诸,闻羽不甘心。 射出了第一发子弹之后,仿佛有个阀门被打开,开qiang的心理负担不复存在。 闻羽再次举qiang。 黄毛把薛诸拦得严严实实,找不到能命中的角度。 瞄了半晌,闻羽向着黄毛脚边的地上开了两枪,威胁道:“让开。” 子弹落在旁边,黄毛总感到一股被地块碎屑命中的幻痛,保护偶像的冲动缓缓褪去,他咽了口口水,试图让眼前人先冷静下来:“那个,闻羽……你是叫闻羽是吧,你先冷静一下……你,你也不想坐牢吧,你还有个儿子呢,对吧?” 闻羽不为所动,仍眯眼瞄准,情急之下,黄毛把视线投向赶来的两人:“你看,有……有人来了,你、你先把qiang放下呢。” 手指所指的方向,正是闻羽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他只看了一眼,就下意识把枪口朝向来人:“别过来。” 飞奔的薛殊急忙减速,听他的话停下脚步,举起手:“不要激动。” 他第一时间好好打量了一番闻羽的情况,确认人平安无事之后放下心来,又在看到他满手血迹后狠狠皱起眉。 目光落在那双迷离起来的桃花眼里,薛殊轻声道:“闻羽……你流了很多血?听我说,你现在很不对劲,先冷静一下好不好?不要冲动……” 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往对方的方向挪过去。 如他所言,闻羽脑子已经开始迷糊,缺血的大脑经不起激烈的情绪波动,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宣告着身体即将罢工。 意识到这一点,闻羽使劲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眼角看到变换的画面,晕眩的目光看向光照的地方。 一头乱糟糟的黄发后面,痛恨的人直起腰,露出上半身,不在意地甩甩手,嘴角扯起一点弧度。 “……”闻羽瞬间瞄向那个方向。 一只手猛地从侧边伸出来握住枪管,将准星挪开一点。 黄毛急忙再次护住薛诸,喊道:“快住手啊!” 扣动扳机,一发子弹正擦着黄毛脸过去,在他脸上划出血痕,吓得他一个哆嗦,软倒在地,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鲜红的血液从虎口滑下,润湿闻羽手上干涸的血迹,薛殊咬紧了牙,没有发出痛呼,但额角顷刻渗出汗珠。 闻羽不可置信:“你就那么想护着他?” 按着枪管的手一顿,随后缓慢又坚定地将枪压下去,薛殊另一只手轻轻握着他胡乱缠了布的手腕,慢慢将他手上的力卸去。 闻羽心脏刺痛。 也对,那毕竟是薛殊的父亲啊,他本就没有资格对眼前的人抱有期待……他就不该站在自己这边…… 顺着手上的力道,qiang脱手落到男人的手中,劝导的声音,轻柔得不像话:“杀人是犯法的。” 闻羽阖上眼皮,眼泪滑下。 巨大的枪响像一道惊雷劈在他的脑子里。 连劈两下。 桃花眼倏然瞪大。 qiang声太响,把其他声音压下,世界在无声中走慢。 第一眼,闻羽看见正飞奔而来的木师兄,他一个急刹,转身飞快地换了个方向奔去,嘴里嘟囔着什么,看口型,似乎是……好多句脏话。 师兄原来会说脏话吗? 闻羽视线木木地追着人挪动,看到薛诸举起手,手腕处骨肉撕裂,血流个不停,他看上去很痛苦,张大口大概在咆哮。 黄毛无措地从地上爬过去,慌乱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49章 木吉鹿一把掀开他,将薛诸几乎快掉下来的两只手扶正,利落止血。 躲到一边的黄毛,视线忍不住频频往这个方向投来,眼神里带着恐惧和震惊。 不知是对着他还是…… 眼珠转动,闻羽看向神色平静的男人,他颠了颠手上的枪,冲闻羽安抚地笑了一下。 和青年回不过神的目光对视了好一会,薛殊低头捏起他的手指,把qiang放到他的掌心,捏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握紧:“拿着这个心情会好一点吗?里面应该还有一颗子弹……” 眼下的情况很乱,闻羽的脑子里也很乱,模糊的场景从记忆深处浮上来。 四年前,陌生的男人也握着他的手捏着什么东西,说让他用那个……防身? 闻羽已经想不起那是什么了,但就是那一个动作,他确定了一件事——对方是个好人。 薛殊低头摆弄着闻羽的指尖,僵硬的手指在某一刻有了生气一般,忽然反客为主,板起他的小拇指。 人为地竖起一个兰花指。 他迷茫抬眼,“怎么了?” 闻羽不答。 薛殊顺着他的力道将小指翘起来。 相似的场景得出一致的决定,闻羽吐出一口气,摇摇晃晃着,靠在薛殊的身上,清浅的香气入鼻,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境平和下来。 “……” 翘着兰花指,薛殊将闻羽的头扶好放在自己肩膀上,还没有忘记出声继续安抚:“你神志不清,很难打中的。” “何况,”薛殊凑在他的耳边,喷吐的气息激起痒意,“这里人证太多了,你再开枪就属于过当防卫了。” 闻羽笑了一下。 薛殊也低低笑了一声,心照不宣道:“至于……只是我们拿枪的时候走火了而已,怪不得谁,只能算他倒霉。” 闻羽呆呆点头,明明是该安心的时候了,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外涌。 肩头的湿润越来越明显,薛殊拧起眉,他捧起闻羽的脸,吻过绯红的眼角:“对不起……” 直到此刻,闻羽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浑身的气力被抽空,朝前倒下。 薛殊想接住他,但他也熬了很久,加上淋雨奔波,早就力竭,一直靠着一口气撑到现在,搂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看见他平安无事,那口气早就散去。 这一接直接和怀里的人一起摔在地上。 一阵天昏地暗,再有感觉的时候,闻羽只勉强能意识到自己趴在一个软垫子上,头和手都被护地好好的。 身下的垫子一声闷哼,留下一句:“我没事。”就没了动静。 脚步声响起,从轻到重,从少到多,模糊着很不真实,像隔了层玻璃……谁在瓶子里演戏? 在这一层不真实里,闻羽清晰无比地听见了两句字正腔圆的脏话,来自他那知书达理的师兄。 哦,完了,是黑化版木大师。 闻羽想着,意识彻底坠入黑暗。 第38章 醒来 再次睁眼,闻羽躺在很陌生的地方。 “醒了?” 转过眼,木师兄正一点点卷着绷带,清晰的咔哒声起,木吉鹿把那染血的绷带丢进垃圾桶。 单听那响度……气不小。 闻羽开始思考现在装昏能不能逃过被迁怒的可能。 “别想了,不可能。”木吉鹿收拾着东西,一眼都不想瞧见他的样子。 “你睡了三天,这里是顾家,闻晓意没事,就在楼下,薛殊也没事,就……在这个房子里,你等会可以去看看他,但我建议你现在别乱动,好好养着,薛诸被关起来了,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想知道去问顾雅,我们没报警,商量后决定把选择权交给你……” 他说得太快太多,闻羽感到一阵密度极高的话流进脑子,把他每个脑细胞都碾压了一遍,又原封不动地流出,最后除了发疼的脑子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闻羽张了张口,感觉嗓子被刀剌了一样难受,都是自家亲师兄弟,他干脆举起自己的手……木槌,敲了敲床边。 嗯? 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脖子,闻羽翘起自己的双手,从手肘开始,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缠了个里里外外,缠得又圆又厚,硬邦邦的,拿出去可以直接参加腰鼓表演了。 很方便。 闻羽非常有节奏地敲了两下,木吉鹿翻了个白眼:“等麻药劲过了有你好受的。” 见好就收是种美德,闻羽及时停下演奏,用极其沙哑的声音试图唤起同门情:“师兄。” 木吉鹿动作一顿,终于正眼瞧了他一下:“如果真的打死了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从床头举起一个黑色的东西,比划了一下,闻羽看去,是那把qiang。 昨晚的壮举涌进脑海,认知清醒过来,那些行为对闻羽来说实在很震撼……他都想不到自己能做出这么刺激的事情。 但是, “我很高兴……那两枪打中了。”他声音还是那么沙哑,眼里清澈坦然。 “……”木吉鹿垂下眼,知道这不是气话。 特意等闻羽清醒后问的问题,结果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木吉鹿放下qiang,笑了一声:“看来我又输了一次。” 即使对面站着他最恨的人,即使再多长十几个豹子胆,他也是下不去手的。 “什么?” 木吉鹿摇头。 闻羽当时脑子不清楚,做出激动的行为还可以理解,但是另一个人……是在无比清醒的情况下作出的决定。 “你们还挺般配的。” 闻羽皱眉:“师兄你怎么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木吉鹿,“我说——你太任性了!等回去我就告诉老师,等他给你念三字经,好好正正你的三观——听懂了吗!” “……师兄我感觉你不爱我了,”闻羽苦下脸,“你现在都会吼我了。” “别贫,你哪一次操作出错我没吼过你?”木吉鹿正色起来,“后面有什么打算?” 闻羽收起跳脱的心思,语气坚定,“我要把他送进去。” “薛殊呢?” 闻羽顿了一下,“我不知道。” 木吉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又停住,又张了张口,最后憋出一句:“你现在对他什么想法?” “……”闻羽想到昨晚那人往他手中塞qiang的画面,犹豫着重复,“我……不知道。” 木吉鹿和他面面相觑一会,忽然掏出自己的手机:“那我给他发个消息,说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了,让他以后别来打扰了” “……”闻羽渐渐瞪大了眼睛。 “他也刚醒,行动不便,刚刚还在问我你醒了没有。”木吉鹿滑开手机,正应景地收到一条消息,他挑眉道,“我没回,他又发来一条哦。” “……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闻羽转移话题。 木吉鹿才不上当:“我发了?” “你!”闻羽的激动一顿,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他闭上眼睛,“你发!” 木吉鹿手指一动:“好了,发过去了。” “这么快?”闻羽睁开眼,眼里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迷茫——就这么…… “发条消息而已,不然呢?”木吉鹿把手机给他看了一眼,确实发出去了。 尘埃落定,应该觉得释怀的,但闻羽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又有点难过。他压下微妙的情绪,转而问道:“师兄,工作怎么样了。” 木吉鹿收起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还那样,忙得要死,歇了一会来看看你,等会就回去继续工作。” “师兄你是真劳模啊。”闻羽感概,“曾经那个拿着医书摸鱼的实习医生居然变得这么努力工作,时光匆匆——” “……”木吉鹿额角青筋跳动,他拎起医疗箱就往外走,“我最近忙的很,短时间内来不了了,你的伤……” 他想起什么,更气了:“本来就不是我该处理的东西!这算加班了!剩下的让顾家请的医生给你看。” 他气鼓鼓地走到门口。 “师兄。” 拉门的动作一顿。 “谢谢你。”闻羽抬起手摇摇,“帮了大忙了,以后给你代班呀~” “……”木吉鹿呼出一口气,拉开门,“不用谢,你先养伤吧,给你批了假,好好休息。” ====== 闻羽躺在床上,身上的束缚有点多,感觉往侧边躺过去有点难受,往左边躺过去……也有点难受。 哪哪都不得劲。 师兄故意的吧?给他缠得这么膈应。 不过……师兄好像释怀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清爽了很多? 闻羽用棒槌咚了咚肚子。 不知道薛殊看到那条信息没有…… “……”闻羽翻了个身。 晓意也不知道会不会怕,他昏迷了三天,晓意会很担心吧。 师兄说薛殊刚醒,他的伤势也很重吗…… “……”闻羽又翻了个身。 第50章 薛殊看到那条消息会回什么呢…… “……”算了! 闻羽从床上蹭起来,四处找了找。 咦,他手机呢? 不对,他手机丢了。 “……” 那现在只能…… 闻羽扭头,看向敞开一条缝的房门。 师兄你就是在报复我吧! 第39章 电话 顾家二楼,富丽堂皇的走廊,隔着几米就挂着副名画,配上釉色出众的瓷器和绽放的花朵,将一条长廊装点地贵气大方,从一楼望上去赏心悦目。 在这条称得上大家风范的走廊上,画风严重不服的人抻着三根……棒槌一点一点地缓慢前进着。 是两手一腿都受伤了的闻羽。 那晚的细节他记不清楚了,在工厂的时候没发现,原来脚也受伤了,被一通包扎后,感觉光是晃一晃就重得可怕。 也不知道师兄用了多少卷绷带。 这是伤得有多重啊,包的这么严实,又没什么疼痛感——看来麻药打得也很足……不会是什么超级严重的骨伤吧? 被自己的猜想唬住,闻羽不太敢将这条腿着地,于是只能用手中的鼓槌卡在栏杆的装饰孔里,单腿往前蹦跶。 所以……难怪木师兄……建议……修养…… 挪出几米远,闻羽靠着栏杆喘气——好累啊。 木吉鹿没有说薛殊在哪个房间,不过既然是顾家,闻羽就朝着记忆里的那个房间而去,他目测了一下,还需要到前方拐个弯,然后直走再……怎么这么远啊! 顾家到底为什么要建得这么大! 闻羽崩溃地想:要不算了,反正……反正就这么和薛殊断了也好。 断了以后,他对薛殊到底是什么想法,那些很烦很烦的考虑……就都不重要了……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但是他想要…… 脑子里的想要还没转完,前方的拐角蹦出一个人。 是单手扶栏杆,单手挥舞棒槌蹦跶的薛殊。 双方都没反应过来,第一感觉是走廊中出现了一面镜子,无比相似的人透过无形的镜面平静地打量着对方。 嗯——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闻羽视线落在那圆滚滚的脑袋上面……字面意义上的头顶……那啥。 对方的伤明显比他重多了,不过……处理伤口的是师兄,说不定他看这人一直折腾自己头上那玩意,一气之下就多缠了几圈…… 不不不……师兄应该没有那么恶劣。 这边闻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飞来飞去,那边的薛殊迟迟从梦幻的感觉中反应过来。 意识到脑海中牵挂的人出现在面前的瞬间,他想到那条消息,深邃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夜壶射出明光,满溢的激动吓了闻羽一跳,让刚想着和对方断干净的他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脸上一燥,闻羽想都没想,转身就蹦。 夜壶,不是,薛殊愣了一下,也扶着栏杆往前蹦跶——他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受伤了,缠的厚度丝毫不亚于闻羽,是落地就能单脚上高跷的那种,使不上力派不上用场,于是也只能拖在一边,用好的那条腿跳跃。 又因为脑袋上顶的超大一坨,他蹦跶几下就要扶一下脑袋,最终他的速度和闻羽不相上下。 于是一个夜壶精和一个鼓槌精就这样一前一后,在二楼的走廊里竞挪。 ====== “姑姑姑姑姑姑,”闻晓意扯着闻缇袖子晃,“我看到爸爸了,他和那个头很大的叔叔在干什么呀?” 从大摞资料里抬头,闻缇顺着闻晓意的手指看过去,手里捻着的a4纸从手上滑下去。 僵硬了好一会,她闭上眼,语气平静到绝望:“在复健。” 几个月不见,弟弟好像变傻了? “什么是复建?”闻晓意好奇。 “就是受伤恢复后通过运动让行动变得和以前一样。”闻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噢~~”闻晓意看了半天,“那我可以上去找爸爸吗?我想去,但是他们玩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那姑姑等会带你上去找爸爸,现在……”闻缇低头,不愿再看,“让他们双宿双飞一会吧。” “好噢。”闻晓意乖乖捧起茶杯喝水,脚晃晃地看着钟上的指针一点点动——一会快过去吧。 端坐在一边的顾雅捧着一杯茶,动作从闻晓意出声后就没再变化过。 她、她觉得有点丢撵。 很明显他的儿子看上去比闻羽傻多了。 可恶,不争气的小子。 ====== 两人从走廊一边挪到另一边—— 这破走廊到底为什么这么长?有钱人家为什么都喜欢大房子,啊?没事就好在家里锻炼身体吗? 每天在这走廊里走上几遍,不累得慌吗? 真是……闻羽实在蹦不动了,速度慢下很多,脑门上一层细汗差一点融成水流。 身后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呼吸的声音一声重过一声,有几个瞬间,闻羽感觉自己身后缀了个老式风箱,一蹦一抽。 受不了了……闻羽停下,转身:“有什么话……呼呼……你就说啊……呼呼……就这么一直跟着?” 那得蹦到天荒地老,他才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啊? 薛殊紧急刹车,脑袋因为惯性往前滑去,闻羽话还没说完,赶紧伸手给他扶了一下前倾的大脑袋。 沉默了好一会,薛殊从兜里掏出手机,单手点开,将他和木吉鹿的聊天记录放在闻羽面前。 闻羽下意识扫了一眼,目光凝滞。 薛殊看到了消息……不止看到了,他还回了很多。 那十几条消息就这样赤条条地躺在闻羽眼前,每一条都是一份赤诚的告白。 疑问就这样都得到了解答,甚至更加出乎闻羽的意料,他在薛殊心里的分量……竟然这么重。 可是——闻羽感觉心里沉甸甸一块,很奇怪,这样无来由的看重……他承受不起。 “你、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他们也才见过几面,怎么就能激发出这么……这么深厚的感情呢? 即使是算上四年前,他和薛殊的交集也不过就多了那一夜的……而已,到底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执着又痴情。 更何况,闻羽扪心自问,这四年里他早就变得很不一样了,如果薛殊喜欢的是四年前的他,再次见面,也该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才对。 正常人都应该感到失望然后……离开。 薛殊低头打字,只有一只手,输入有些艰难,闻羽站在一旁等着。 “爸爸!” 打字的手一顿。 闻羽转过头,闻晓意哒哒哒从楼梯下爬上来,闻缇跟在他身后。 担惊受怕一晚,又见了三天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的闻羽,闻晓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一个充满生气的爸爸。 这几天要不是姑姑阿姨一直在安慰他,小孩不知道要崩溃成什么样子。 现在好不容易爸爸醒了,又在和头很大的叔叔在玩什么“双宿双飞”的游戏,闻晓意等了一会,实在等不及了。 见到闻羽,他一下子加快了脚步,到后面几阶都是手脚并用着“爬”上楼。 知道爸爸现在没办法抱人,于是他只是上前扯着闻羽的衣服下摆就把头埋到他的腰间:“呜呜呜,爸爸,晓意好担心你呀,呜呜呜……” 闻羽腰间被蹭地痒,他蹲下搂住闻晓意:“好了晓意,不哭,爸爸以后再也不离开晓意了好不好……” 闻言,闻晓意抬起脸,大大的桃花眼红通通地惹人怜惜:“那爸爸要答应晓意,以后再也不把晓意放在别人家里了,好不好?” “好,”闻羽心中也是愧疚不已,“爸爸发誓,以后再也不留晓意一个人了。” “真的?那爸爸一定要说到做到噢。”得到爸爸的保证,闻晓意顿时心情好起来,脸边的两行泪都被他蹭到了闻羽腰间的衣服上,现在一张小肉包脸一晃一晃地抖起来。 他对拦着爸爸抱自己的东西生出好奇,伸手戳了戳旁边缠得厚厚的绷带。 “住手!!!” 极破裂的声音如惊雷落在原地,吓了几人一跳。 三闻齐齐顿住,视线投向一旁。 薛殊死死绷住了脸,严肃地立在一旁。 闻羽看着状若无事的男人,狐疑道:“薛殊?刚刚……” 薛殊摇夜壶。 闻羽和闻缇对视一眼,观察入微的律师慢慢点头,他回头,看向仍打算抵死不认的薛殊,眼里带上了一丝笑意。 薛殊、薛殊恨不得立刻从旁边栏杆上翻出去。 “咳,”闻缇出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其实,你们的腿都没有受伤。” 闻羽脸上的笑意一僵。 “是的,”闻缇微笑,“木吉鹿……故意给你们绑了很多很多绷带,他说给你们包扎得严重一点,你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就会消停一点。” 第51章 她中间有四个字说得很轻,闻羽没有听见,但是已经听见的部分足够让他确定:好一个师兄。 他们确实因为包扎的迷惑性,一起蹦跶了老半天,累死累活,最后……真被他报复到了。 两人无语地在几人帮助中拆下碍事的绷带。 闻羽帮薛殊把脑袋上那一大坨一点点解下来,将那张被一圈又一圈挤得逼仄窘迫的脸解放出来。 薛总刚松了口气,稚嫩的童声响起:“咦,你好眼熟呀。” 心里一紧,他缓缓转头,看向思索中的小孩,被这么看着,心跳一点点加重。 如果……如果这个小孩开口叫他爸爸,那他是应还是不应呢? 闻羽就在一边看着,不应好像不太好,但是……薛殊脸色僵硬起来……他的破嗓子哑得真不是时候。 打量了这个叔叔半晌,闻晓意的小脑袋瓜转啊转,转通了…… 薛殊一副心神紧紧绷着。 小孩大声道:“大哥!” 薛殊也努力冲破嗓子的阻碍:“唉!” 他的声音沙哑非常,乍一开口,如同一个大破锣敲到了豁沿儿,声音震天。 在场的四个人齐齐被这一声镇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三个大人瞳孔震地能让r国下沉三米。 倒是闻晓意反应及时:“大哥你嗓子不好使,就不要多说话了,要好好养着呦,不然以后声音会不好听的。” 这反应不如不给,薛殊闭上眼——要不还是跳下去吧。 这小孩怎么说变卦就变卦的,前几天还在叫他爸爸,今天又变成大哥了,他要是自己大哥,那闻羽岂不是…… 薛殊接受不了,他深呼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是不是叫错了……” 他那嗓子实在是沙哑,闻缇闻羽听到一半就受不了了,齐齐揉了揉太阳穴。 薛殊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嘴,委屈地看向闻羽。 “……”闻羽缓了缓,不敢放开声音打击自己的脑子,他低声问闻晓意:“晓意是不是叫错了,这个……应该叫叔叔吧?” “没有噢,晓意不会认错的,”闻晓意眨眨眼,非常诚恳,“他是顾二弟的哥哥呀,顾二弟说了,我们不孤立他,他长得老,所以叫他大哥,带他一起玩呀。” 原来是顾维……薛殊暂时按下揍人的冲动,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和蔼的话:“你要不叫我叔叔……就好了。” “不!”闻晓意义正言辞道,“我不会因为年龄就孤立你不和你玩的,而且和顾二弟说好了,我是个有信誉的大哥,虽然你是我的大哥……” 他说到一半,有点被两个大哥迷糊住,闻羽抓住机会赶紧道:“晓意你看,你自己就是大哥,再叫一个大哥就会分不清了,对不对?所以还是叫叔叔吧……” 薛殊一个劲地点头附和。 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闻晓意迟疑着:“难道真的要叫叔叔?可是顾二弟……” “他说的不算……”薛殊扯着嗓子道,心里狠狠地想:这个仇他记下了,这次就算顾维再叫他几个月的表哥也不顶事了,他不狠狠报复回去他就不姓薛! 他的破锣嗓子伤害范围实在太大,持续时间又不长,才说出几个字声音就挤不出来了,闻羽赶紧接上:“对对,晓意你看,你要认他当大哥,那是不是得先让本人同意呀,他要是不同意的话,别人怎么说都是不算数的对不对?” 闻晓意眨眼,点点头:“好吧。” 看他终于被忽悠住了,闻羽和薛殊齐齐松了口气。 闻缇在一旁憋笑憋地快死了。 也许是她笑得太过分了,就在闻羽和薛殊还在给闻晓意洗脑的时候,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被这一声一激,她终于还是肆无忌惮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姐你快别笑了,去接电话吧好不好。”闻羽脸上红了一片,那边闻晓意还什么都不懂得跟着姑姑笑。 闻缇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哈哈……我去接电话。” “咦,哥?”说着,闻缇接起电话往边上走。 人还没走远,未歇的笑音戛然而止。 闻羽腾地抬头看去,不知哪里来的预感,心脏像被人重重踩了一脚,悸动难过。 第40章 过去 “莫哥说,妈妈前几天吃完饭后呕了一阵就昏过去了,然后人就有点……”闻缇开着车,声音轻轻的,“预计,可能就在这几天……” 顿了一会,她像在安慰谁一般,轻声:“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一天……这一天……” “这一天”了半天,闻缇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那一句“迟早的事情”,最终哽了一声,将话和泪和着吞了回去。 车里一时沉默,狭小的空间里充斥起严肃的气氛。 闻晓意还小,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姑姑和爸爸的表现让他觉得莫名的难受。 他绷紧了小脸,埋在爸爸怀里:“爸爸,姑姑不是说我们要回家吗?不要难过呀,我们、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大伯和奶奶了……” 说着,闻晓意注意到爸爸越发通红的眼睛,心中越发不安。 “是啊,我们马上就可以……”闻羽搂紧了他,闭上眼,“只希望……来得及。” “一定来得及的,”闻缇,“老天怎么可以不给我们这个机会。” 他们的妈妈是那么好的人,她想要见到最牵挂的孩子们……老天爷绝不会让她留下遗憾的。 ====== “闻羽。”一声呼唤将闻羽喊回神,闻缇示意,“后面。” 后视镜里,一辆有些熟悉的车紧紧跟在他们后面,闻羽想起对薛殊产生好感的那一天。 “还有四十分钟到机场,”闻缇看了一眼时间,“你……考虑好了吗?” 闻羽收回视线,“姐姐,我……” “闻羽,”闻缇忽然打断他的话,“我去查过了,你们之间的事……以前的和现在的,我都知道了。” “姐……” “关于感情的问题,我是插不上嘴的,但是……”她注视着前方,顺着路牌拐过一个弯,“我只希望,你别被过去束缚了。” 孤儿院的土壤并不肥沃,他们能长大全赖园丁的细心呵护,而他们的园丁从来不希望他们被那片土地上的贫瘠困住。 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中,有更好的前程。 “那些污泥困不住我,也不能困住你。”闻缇笑了一下,“那里有我、有大哥、有大家,不缺你一个。我们大家,都希望你有更好的未来……一个与孤儿院无关的未来也没关系,或者说,你的未来不在那里,我们会非常开心的。” “可是姐姐,”日光透窗影,照在闻羽的眼上,“我依然是那个想法。” “我明白,但是这次不一样。”闻缇握着方向盘的手越发握紧。 这一次,弟弟要选择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这个选择会让他交付自己的心……她没有办法评价好坏,只能……提醒闻羽一定要慎重。 车里沉默了整整二十分钟。 当机场的顶端出现在遥远的地方的时候,闻羽再次开口:“姐姐,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闻缇一怔。 “他不是普通人,一个公司的总裁,身价不菲,许多人都盯着他,”闻羽说着,思绪逐渐清明,“在他身边……很乱。” 就像薛诸的事情,选择和薛殊在一起……也许会牵连到更多他在乎的人。 闻羽很明白,那些并不是薛殊的错,但是闻羽也不想赌。 权衡利弊,天平两端,孰轻孰重,甚至不用特意放上去比较。 他的视线落到后视镜上,搂着闻晓意的怀抱收紧——他心意已决。 看着后座上的人,闻缇明白了,她笑起来:“好,那就请我们的闻小医生做好被莫可奴役的准备喽。” “时刻准备着。”闻羽轻轻笑着。 ====== 车一路都卡在限速的边缘,踩着时间到达机场,几人什么都没有带,停车的瞬间就往里走去。 沙哑至极的声音从停车场的深处传来。 “闻羽!!!” 闻缇看了一眼时间,转身示意。 接收到姐姐的目光,闻羽才慢下脚步。 一路跟着他们的车还没有停稳,薛殊就从中跳了下来,一路飞奔到闻羽身边。 闻羽刚转过身,一个盒子不容置疑地递到他面前。 身形停顿了一下,他接过盒子,看着薛殊从兜里掏出手机,将早就打好的文字给他看。 “还是那款手机,换了你的手机卡,数据也转好了,至于那个问题——我为什么喜欢你……” 底下是很绿的一片,看得出来机场的一路上,薛殊考虑了很多,是非常认真地想回答他。 闻羽没有看下去,直接看向薛殊的眼睛。 这似乎与薛殊想象的反应不一样,他愣了一下,有点不明白,眼里罕见地露出茫然的脆弱。 第52章 在薛殊身后的顾雅没有死盯着闻羽,看到闻羽不太寻常的状态,她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闻羽身后带着孩子的闻缇身上。 得到对方一个礼貌的笑容,顾雅懂了,心中有一丝遗憾。 另一边,闻羽笑了一下,薛殊心中腾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他猛地上前一步想去捂住闻羽的嘴。 闻羽后退一步躲开,薛殊急得想要说话,可是关键时刻,气管忽然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紧张导致的失声,不用担心。”这个时候闻羽还有心思帮他诊断,语气中的轻松让薛殊心里越发沉重。 “薛总。”只一个称呼,就让薛殊心脏紧紧揪起,他堵不住闻羽的嘴,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恳求他不要说了。 闻羽眼睛通红丝毫不亚于他:“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有的东西不多,它们都……太珍贵了,现在,我又要失去一样了……” 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难过又诚恳无比,每一个字都带着万钧重量落在薛殊的心上。 “我真的很想守住我的一切……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人,过过平静的生活……” “……” 闻羽没有明说,当两人都心知肚明,自闻羽遇上薛殊,他的世界永远在天翻地覆。 从一夜情到怀孕,从生子到成家,从招聘失利再到被绑架……闻羽不是圣人,他能做到不迁怒,能做到自认倒霉,但他真的不会选择一个——就差写满浑身都是事端的人。 “我想……我不会愿意经历更多意外了。” 不知不觉间,薛殊握紧了闻羽的肩头,可是不管握得多紧,眼前的人似乎都离他很远。 他真的很想抓住他。 “放开我爸爸!!!” 闻羽和薛殊齐齐顿住。 通红的眼睛,狠厉的目光,还有深深陷进闻羽肩头的手,都让闻晓意误会了。 他一下子挣开姑姑的手,冲上前来,撞在薛殊腰上将他顶开。 薛殊踉跄后退,被顾雅扶住。 “你走开,不许动我爸爸,我以后不跟你玩了!!!” 他的力气不大,却恰好将薛殊从恍惚里拉回来,他看着小孩的眼睛。 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闻羽本是一脸平静,但晓意的出现让他惊了一下,忙蹲下搂住情绪激动的小孩。 闻晓意摸了摸爸爸的肩头,呼呼气:“爸爸痛不痛?” “不痛的。” “爸爸骗人。”闻晓意软声道,有点心疼又有点委屈——爸爸对他撒谎。 闻羽顿了一下,抱了一下小孩,随后起身。 薛殊的视线定在他的肩头,目光怔怔。 低头不去看薛殊的表情,闻羽将自己的手机卡从新手机里取出来,又将那个盒子盖好放回薛殊的怀里。 薛殊没有接。 装着手机的盒子落在地上。 咔哒的声音在空荡的停车场里回荡。 闻羽的声音好像响在他耳边,又好像响在很远的地方。 “谢谢……你的爱,但我实在……消受不起。” ====== 两岁的时候,薛殊有了记忆,知道偶尔见几面的女人应该叫做妈妈,一直带着他的老人应该叫作外公,总是指着他笑的男孩应该叫表哥。 那天,表哥又在笑,指着他给很多人看:“就是这个小孩,就是他,是不是和那男的很像。” 那些人也是小孩,满脸惊奇地凑上来,手指戳到他的脸上。 “真的欸,真的好像。” “那他是不是也很讨厌啊?” “你们说我可不可以揍他,给我爸爸出出气呀?” “我姥爷说了不能,顾家爷爷很疼他的,不许我们欺负他的。” “别靠太近了,说不定他和他爸一样是个大坏蛋,等会会朝你吐口水的。” “咦~~真没教养。” “欸,他干嘛去?” 小薛殊走到满是盆栽的花房,一群小孩好奇地跟着,然后看着他努力举起一个重重的花盘,摔碎,从地上的碎片里挑挑拣拣一大堆拿在手里。 一股脑朝他们丢来。 “啊!” 听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小薛殊蹲在地上,冷冷道:“滚。” 寡不敌众,他被狠揍了一顿。 又因为挑事在先和死不认错,被外公罚跪。 他问来送晚饭的外公:“他们说我爸爸是个大坏蛋,我也会和他一样变得讨厌,是真的吗?” 外公放下饭盒,叹了口气:“真的。” 第二天,外公带着薛殊一家家上门道歉。 被指着鼻子骂了五次。 薛殊有一点生气的,因为外公从头到尾都没有帮他说话,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外公的眼神让他明白——自己该骂。 他对着镜子,比对着一张偷来的照片看了许久,最后很沮丧地发现,他确实和那个所有人都讨厌的男人很像。 他有点讨厌自己。 后来有一天,外公语气复杂地告诉他,他的母亲要接他走。 他很高兴,但他同时也见到了那个很讨厌的人,他们生活在一起了。 在没有人看见的园子里,他躲在草丛里,看着母亲和父亲大吵一架。 他很喜欢母亲种下的一朵花,它长得很漂亮,但却被那个男人一把抓下,踩进泥里。 薛殊听见他歇斯底里的咆哮:“为什么!!!他已经死了,你还种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母亲没有说话。 父亲拥住落泪的母亲,低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只是太爱你了,对不起,我爱你啊,你看你还留着我们的小孩,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对,你没办法否认他的存在的。” 顾雅很累地闭上眼:“你到底想要什么?” “顾雅,放弃那些不适合你的东西……哪怕是为了那个小孩……” “……” “和我结婚吧。” 薛殊参加了父母的婚礼,左边的爸爸和右边的妈妈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所有人看了场热闹,各自离去,他一个人坐在教堂里,等妈妈回来接他。 他在教堂等了三天。 后来他总是看见爸爸和妈妈吵架,爸爸确实是个坏人,他永远不想当那样的人。 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薛殊是惶恐的,害怕感情会将自己和对方一起拖进深渊里,尤其是自己还执着地对对方情根深种。 家族特有的那种执着。 但对方是个男人,这一点让他有点高兴,他小心地决定:也许可以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追逐这份爱情。 因为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东西会捆着两个人,不管发生什么,对方都可以抽身而去。 这个人明媚,阳光,活力四射,像一朵小太阳,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温暖。 他可以救他,也可以……让他逃离血脉的诅咒。 他错了。 很早之前,他躲在客厅的角落里,难过地想:如果没有自己,妈妈会不会幸福呢? 那时候自己的眼神,和现在闻羽身边的小孩……会像吗? 恐惧又憎恶。 但是还好。 他爱上的是一颗真正的太阳,像天上的太阳一样——有着他坚定的自转规划。 ====== 走出两步,闻羽听见背后再次响起的声音。 “谢谢你,为了你……和他的未来,拒绝我。” 第41章 童话 从b市到家的飞机两个小时,车程四个小时。 闻羽几人看到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远远地,一群人待在孤儿院门口聊着什么。 莫可坐在一个石墩子上,小孩们围在他身边,或蹲或站,或玩泥巴或甩树枝。 红色的夕阳洒在大哥哥的身上,令闻羽感到恍如隔世。 走近了,轻轻的声音传来。 “故事的最后,公主爱上王子,两个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有一个小孩捏着手里的竹条,挥在地上,啪的一声,“公主的小动物们怎么办呢?” 这一开口,引起其他小朋友的共鸣,大家想着那些可爱的动物精灵们,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公主要抛弃自己的小伙伴们吗?” “公主为什么一定要和王子在一起呢?” “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森林里不好吗?” “嗯……”孩子们尖锐的声音刺得莫可脑子有一点点疼,但他只是撑着下巴,慢悠悠道,“你们说得有道理欸。” 孩子们噤声,小鸡啄米地点头,看着大哥哥,期待他接下来的话。 “既然都想要公主有更好的生活,那就不讲原来的故事了,大家来给公主写一个结局吧?”莫可一拍大腿,机智地提议道,“大家去想故事,晚上讲来听,怎么样?” 玩竹条小孩敏锐察觉:“哥哥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我们,所以打发我们自己去玩?” 第53章 “乱讲,哥哥是这种人吗?”莫可脸色不变,示意路尽头走来的三人,从容道,“大家快去吧,有客人来了,每个人都要想一个噢,一会我来检查。” “至于……”他看向一脸不服气的小孩,笑道,“聪明的小平一定可以为公主想出最好的结局的,对吧?” “哼,那当然。”小平带着孩子们走开。 “要帮哥哥带好小朋友们噢,”看着孩子们走进门,莫可转身,表情明显一顿,“是你们?” “什么叫是我们?”闻缇皱眉。 莫可挑眉:“没想到你们会回来得这么快。” 说着,他对闻晓意张开怀抱:“毛毛,好久不见呀。” 闻晓意高兴地蹦到莫可怀里:“大伯好久不见!” 另一边,闻缇和闻羽脸上疑惑,闻缇问:“你不是说……”她顿了一下,语气危险起来,“别告诉我你是在夸大其词。” “啥?”莫可和晓意贴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过了一会,他轻笑一声,“当然没有。” “但是你们也太夸张了?真当来奔丧的了?我不是说了,”莫可放下闻晓意,牵起他的手,“找个时间回来就行了。” “但是你说……”闻缇狐疑着想问什么。 “害,”莫可打断闻羽的话,“不管怎么说,回家了,一个两个,都苦着脸干什么。” 闻羽伸手拉了一下姐姐:“哥哥说得对,我们开心一点进去吧,别让妈妈一眼就看见我们哭唧唧的脸。” “对嘛,”莫可低头捏捏一脸高兴的闻晓意,“还是我们晓意最棒了,回家就应该高高兴兴的嘛,对不对?” “嗯嗯嗯,晓意最棒了,”闻晓意笑嘻嘻地躲开舅舅继续挠他脖子的手,“奶奶呢?晓意也想奶奶了。” “在里面呢,晓意快进去吧。” 闻晓意歪了一下脸吐个舌头,蹦蹦跳跳地进门。 莫可落后两步,转头对着近乡情怯的两个大人轻轻笑道:“孩子们都在呢,高兴点。” ====== 院门一开,就看见闻知秋在推秋千。 皱皮起伏的手握着秋千的绳子,一点点地推出去,再扶着慢慢收回来,眯起眼的老人脸上笑意轻轻,语气温柔:“需要再高一点吗?啊,好呀好呀,妈妈再推用力一点,宝宝飞高高——喽。” 夕阳的暖光打在绿树上,又流到老人苍苍白发上,温馨柔和,一如此前许多画面。 闻羽和闻缇脸上挂起的笑容凝固。 秋千上不是她也不是他,秋千上没人,可即使这样,也不如从前那样能荡得很高了,老人挥着的手蓄满了力,但那秋千的高度再也晃不起任何一个小孩的童年。 闻晓意没有想那么多,见到亲爱的奶奶,他欢呼一声,奔上前去:“奶奶!” 扶着秋千,老人让架子的晃动慢慢停下来,随后转过头,盯着小孩一张圆嘟嘟的脸看了半晌。 疑惑地和老人对视了一阵,闻晓意歪头:“是不是晓意长得太快了,奶奶已经认不出来?” 他笑起来:“是我呦,奶奶最最喜欢的晓意,我回家啦。” “晓……意?”闻知秋似乎还有点回不过神。 闻晓意眨眨眼,有点急了。 “妈,”莫可越过愣在原地不敢上前的闻羽和闻缇,扶着闻晓意的肩膀,“这是毛毛,是小羽的小孩呀,记得吗?” “对呀奶奶,”闻晓意仰起脸,神色有了点委屈,“是晓意呀。” “啊,”闻知秋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明光:“是小羽呀,小羽回来了?” 莫可轻声:“不是小羽,是毛毛呀。” 闻知秋低声喃喃:“小羽呀,小羽呀,小羽长得可好看,是我们这儿最好看的小孩,人也乖,成绩好喔,不怎么叫我操心,但是小羽呀……”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小羽的幸福很让人挂心,但是,”莫可拉着闻知秋的手放在快哭了的闻晓意脑袋上,“你瞅瞅,小羽的娃也长得这么大啦,看看是不是和小羽一个模样呢?” 看着依然一脸茫然的老人,闻晓意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劲,他收起被认错的不高兴,上前亲昵地抱着闻知秋撒娇:“奶奶,是毛毛,毛毛和爸爸长得很像,奶奶认错也没关系,晓意超喜欢奶奶的。” 闻知秋被小孩的撒娇逗乐,也不管想没想起毛毛是谁,笑着道:“毛毛呀,毛毛、毛毛玩不玩秋千呀,奶奶给你推秋千玩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晓意往秋千上推。 “妈,”莫可按住她的手,“该吃饭了,秋千明天再玩吧?” 闻知秋的动作顿了一下,转头又看向莫可:“孩子……你怎么在我们家呀?” “妈,我是莫可啊,闻缇捡回来的哥哥,”莫可无奈笑笑,“你怎么又忘了?” “莫可?”闻知秋的手从晓意的身上挪开,握紧了莫可扶着她的手,视线仔细地在莫可脸上打量起来,“不对呀……” “我知道我知道,呐,”莫可模仿着老人的语调,轻声调笑,“莫可——那明明是个小脏娃,最喜欢滚泥潭,一天到晚摸鱼打鸟,和小羽一点也不像,就是个浑世小魔王,打架还又厉害,可令人操心了……你想这么说,对不对。” 闻知秋点头,被他说得一愣一楞的。 “妈妈呀,距离闻缇捡到我,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喔。”他笑得无奈,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扶着老人离开秋千。 “噢原来是这样呀,小可也长大了呀,”闻知秋拍拍他的手,又不忘初心地问,“那小可,你要不要荡秋千呀,妈妈给你推秋千好不好呀。” “……” 听到这里,闻晓意似乎有点明白了——奶奶好像一直很想推秋千,可是……他拉着秋千的手忽然被闻羽拉着。 转头,闻晓意投进爸爸的怀里,埋头搂紧了爸爸,声音闷闷地:“奶奶认不出晓意了吗?” 闻羽摸摸他的头:“会认得的。” 莫可还在哄着执着的老人:“妈妈,你瞧,太阳下山喽,那首歌怎么唱得来着——太阳公公走下山坡,幼儿园里饭菜飘香……” 闻知秋听到这毫无韵律的歌,皱起眉,“不对不对,应该是……” “太阳公公下山坡,肚子饿得咕咕叫,小朋友们快快来,一起吃晚饭啦。” “对嘛!”莫可笑道,“所以我们现在该吃饭啦,你听听,小朋友的肚子都在叫呢。” 他转头示意在场三个“小朋友”。 闻晓意最先反应过来,扯过闻知秋的衣角就开始咕咕叫,随后闻羽闻缇开始他们的表演。 “妈妈,”闻羽用包成棒槌的手敲肚皮,“吃饭时间到了,我的肚子饿到打鼓喽。” “对呀,妈妈,该吃饭了。”闻缇从另一边挽上闻知秋的胳膊,“我们走吧。” 闻知秋怔了一会,脸上忽然泛起灿烂的笑容:“小羽和小缇?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个大人齐齐愣住。 “你认出他们了?”莫可脱口而出,随后反应极快地阴阳怪气起来,“怎么这样呢?我的亲妈妈,光认得他们两个,就不认得你儿子啦。” “真是的,”闻知秋被他一通话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妈妈撒娇呢?” “我乐意,”莫可一扬下巴,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两人道,“欸,去叫弟弟妹妹们来吃饭了。” 闻羽和闻缇忙借着机会走开。 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闻知秋忽然疑惑道:“是不是有人哭了?” “没有的事儿,”莫可扶着她,“走,回家吃饭了。” “啊,”闻知秋如梦方醒,“都这么晚了,我该去做饭了。” 她光顾着说话,脚下踉跄了一步,眼睛再度浑浊起来。 莫可扶稳人,知道妈妈短暂清醒的时间已经过去,于是再次换上成熟稳重的皮囊,熟练地哄着思维混乱起来的老人:“妈妈你忘啦,我们请了厨师的,现在已经不需要你做饭啦。” “是么?”闻知秋愣愣地低语了一声,“那我现在……该干什么呢?” “当然是去坐着等饭啦,给我们讲讲故事就好了。” “对,对,我还可以给你们讲故事呀。” 闻知秋笑着,被领到屋子里。 孤儿院的灯光亮起。 第42章 小shu 闻羽手上的绷带拆了大半,只留下一点必要的还绑着,方便活动。 理了下营养液的输液管,闻羽搬个凳子和闻知秋一块,坐在屋檐下,看小孩们在园子里和远方的田里玩,手上拿着毛线的棒子织围巾。 以前妈妈总给他们兄弟姐妹们织围巾,现在他也想给妈妈织一个。 闻知秋吃不下饭,这两天都是靠着医生开的营养液维系养分。 她今天的状态和昨天不一样,没有到园子里拉着小孩要给推秋千,也没有陷在过去的回忆里不认识现在的闻羽他们,更没有总想做些什么,总想照顾她的孩子们。 第54章 一觉醒来,那些精力似乎都在昨天的回光返照里用完了,今天的她非常安静,只是坐在屋檐下看着,脸上一直带着慈祥的笑意。 莫可看了一个上午,见人一直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也不乱动,算是放下心来,嘱咐闻羽看着闻知秋和孤儿院,然后去街道上办手续,顺便买一些东西。 闻缇则是飞回b市处理律所的剩余工作,顺带着帮闻羽延长假期。 孤儿院里就剩下闻羽闻知秋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 吃完午饭,大点的孩子们乘着校车上学去,小点的各有各的主意,有的困了进屋睡觉,有的精力充沛,玩着玩着就跑到稍远的地方去了。 抬眼,很远的田埂上,几个小不点围着一个草斗笠,在逗着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有一个闻晓意,闻羽及时遏制住发散的思维,不愿想明白。 只希望他儿子回来的时候记得洗干净手,不要一回来就把什么奇怪的粘液涂到他爹身上——往事不堪回首。 附近的人家都认得孤儿院里的小孩,没有什么不放心的,闻羽只偶尔抬头看几眼,确定大家都乖乖的,心神放松下来。 院里逐渐安静,午后的生物大多都困倦起来,唯有晚春的鸟声此起彼伏,叫嚷不休。 打毛线的动作放慢,闻羽打了个哈欠。转头,妈妈还是那副模样,嘴角的笑容一直不变,似乎脑海里永远在转着什么幸福的事情。 大概在回味这一生的快乐。 百多岁的高龄,这一天是迟早的事了,可是即使能想明白,做足了心理准备,闻羽也还是有一点难受,但他大约能懂哥哥的想法:想让妈妈在最后的时间里一直都高高兴兴的。 于是他咽下一丝哽咽,轻笑道:“妈,在想什么呢?” 闻知秋没有理他,咯咯地笑出了声。 闻羽跟着她笑,起身,把输完的营养液袋子拆下来。 边上伸过来一双粗糙的手,闻知秋握住他的手,嘴里含糊问:“小羽呀,小shu又晚了一步喔,又在给你们背锅了吗?” “嗯?”闻羽没有听清,反问了一遍,“谁没有回来?” 闻知秋笑着拍拍他的手,不知为何笑得宠溺:“不要总是欺负他呀,你们要好好相处呀。” 她絮絮叨叨地讲起许多注意事项,闻羽问了几遍,仍没从她口中得知小shu到底是谁。 也没问明白到底是哪个shu。 蹲下靠着闻知秋的膝盖,闻羽开始扳着手指头数,除去一直待在孤儿院里的莫可,也就只有他和闻缇算是出门在外,被闻知秋牵挂着的人,就是再算上许多被领养了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也找不出孤儿院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shu”。 小数,小书,小薯? 闻羽收起手指头——孤儿院灵异事件。 “……” 开个玩笑。 站起身,闻羽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能妈妈的脑子又有点糊涂了吧,把别人的小名记错了也说不准。 他顺着闻知秋和她聊起来。 半天,双方都没有同频过,但都聊得很开心。 ====== 下午一点,温热的天气和较好的阳光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闻羽伸了个懒腰。 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窜了过去。 嗯? 闻羽眯起眼睛。 鬼鬼祟祟的小孩探头在厨房里看了一圈,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判断没有人,回头,院子里只有爸爸和奶奶在屋檐下面坐着,爸爸低头认真地勾着毛线,看起来丝毫没注意到他。 于是他悄悄溜进屋。 一套非常灵活的走位后,偷感极重的小手伸向储藏室,清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闻晓意。” 小孩眼睛倏然瞪大,捂着胸口蹦了一大下的小心脏,喘了两下。 来不及愤怒,他认出这熟悉的声音,浑身僵硬地杵在原地。 闻羽抱臂看着小孩木头人一般的背影,好整以暇:“干什么呢?” “我我,”闻晓意瑟缩着转过身,咬着下唇,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 闻羽挑眉:“肚子饿了?” 小孩眨眨眼,恍然:“嗯嗯,晓意肚子饿啦,所、所以来找点吃的。” 刚吃完饭没有两个小时,肚子怎么会饿? 闻羽心里好笑,拿出一个包子:“只有你饿了吗?” 闻晓意比划了一下包子的大小,想了想:“还有小平也饿了,要两个包子。” 闻羽笑了一下:“去洗手。” 说着,他支起锅炉,给小孩蒸包子。 “嗯嗯。”闻晓意转头去接水洗手。 小手浸水,薄薄一层泥灰脱落,闻羽眼睁睁看着稀薄的绿色粘液显露出来,又顺着清水流走。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难以想象这小屁孩刚刚居然打算用这双脏手去碰食物。 想了想,闻羽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刚刚在玩什么?” 搓着小手,闻晓意高兴地和爸爸分享起来:“是两个很大很大的牛蛙呀,我们用绳子栓了腿在赛跑,那个牛蛙是……”他说着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会,耸耸鼻子,“是一个叔叔帮我们捉的。” 闻羽想起一直和孩子们待在一块的那个草斗笠,既然是他帮着捉的,应该是没有毒的。 至于闻晓意语气里的不自然,闻羽以为他在怕爸爸责骂:“爸爸对你们的……游戏没有意见,但记住不要虐待小动物,还有,叔叔给你们捉牛蛙玩,要好好感谢叔叔懂吗?” “嗯……嗯!”闻晓意松了口气。 “但是,”闻羽的语气严肃起来,小孩刚松了口气,立刻又站得笔直,“下次从外面回来要记得洗手,好吗?” “……” “嗯?” “啊,好的!晓意下次保证完成任务!”闻晓意一跺脚,往那一站就是个兵。 “好了,”儿子的夸张令人不忍直视,闻羽把热好的包子拿袋子装好,“诺,拿去吧。” “谢谢爸爸。” 闻晓意拿着包子,走出几步,在门口站了几秒,扶着大门扭扭捏捏地转了几圈。 “怎么了?”闻羽刚回到闻知秋身边,回头见他一脸为难地站在那里,疑惑地问道。 和他对视了一会,小孩又哒哒哒地跑回来,低声凑到他身边:“爸爸,其实,不是我们饿了,是那个叔叔,我们在玩的时候,他肚子一直咕噜噜叫,他没吃午饭呢。” “是吗?”闻羽笑起来,小孩不懂撒谎,表现得那么不自然,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觉得闻晓意不可能有什么坏心思所以才不说破罢了。 闻晓意瘪瘪嘴:“爸爸不要笑,晓意答应了不告诉别人的。” 闻羽笑得更乐了,故意逗他:“那你应该遵守约定的,就这么告诉爸爸,会让叔叔不高兴吧。” “可是晓意答应过永远不会对爸爸撒谎,”闻晓意认真地看着闻羽的眼睛,“晓意和爸爸的约定在前面,所以晓意首先要遵守和爸爸的约定。” 闻羽眨眨眼,心里暖暖的软软的:“嗯,我们的晓意是最棒的。” “当然了,对了爸爸,”闻晓意骄傲地扬起下巴,“我还收了那个叔叔当小弟噢。” “好——”闻羽碰碰他的小鼻子,也不知道这个到处收小弟的习惯到底是从哪个电视里学来的。 不过小孩的兴趣不多,这也算一个,看着他那么高兴,闻羽也就随他去了,左右他的小弟都没说什么呢。 “那需要爸爸当做不知道吗?” “不用,”闻晓意大手一挥,“我会和叔叔讲的,爸爸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晓意不撒谎。” “好。”闻羽亲亲小孩的额头,“去玩吧。” 和爸爸交了底,闻晓意浑身都轻松了起来,一蹦一跳地捧着包子离开。 闻羽看着他走开,在他身后喊道:“记得不要走太远,也不要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噢,小心点毒蛇和虫子,不要乱摸。” “放心啦爸爸!” “记得不要太打扰叔叔的工作呀。” “昂——” 远远的,闻羽看到远处的小不点和草斗笠站在田埂上等着闻晓意过去。 听到喊声,草斗笠抬手扬起斗笠看了他一眼。 眨眨眼,闻羽抬起手朝那人挥挥,脸上笑得亲切明媚。 草斗笠维持着动作很久没有动,一直到闻晓意和他们汇合,他才放下扶斗笠的手,转身和闻晓意他们一起离开。 不知为何,闻羽心中有一丝奇怪。 为什么……和这个叔叔玩需要瞒着他? “是小shu呀。” 闻羽猛地醒神,闻知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 惊了一下,闻羽忙扶住她:“妈妈,怎么突然起来了?”反应过来老人刚刚说的话,他恍然:“那就是小shu吗?” 闻知秋乐呵呵地点点头,欣慰地拍拍闻羽的手,又摇头叹息一阵。 不知道脑子里的记忆又转到哪里去了。 第55章 闻羽扶着她坐下,视线再次投向远处的那几个黑点。 原来小shu不是孤儿院的孩子,是一个邻居。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再与闻知秋搭话,也只能得到一些含糊不清的回答和话语。 按下疑惑,闻羽拿起钩针。 他对几户新来的邻居也不是很了解,还是等大哥回来问他好了。 ====== 下午四点。 闻羽牵挂着邻居的事情,莫可刚一进门,他就迎上前去。 “哥,你知道咱们孤儿院的小shu……”吗? 闻羽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声音断在嗓子里。 “什么小shu呀?”莫可笑着进门,将一个盒子放到他的手里,“呐,给你买的新手机。” 闻羽愣愣接过,莫可疑惑地抬手,在他眼前挥挥:“怎么了,小羽?” 闻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颤抖地抬起手指着跟在哥哥身后进门的人:“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说他?”莫可转身,解释,“我今天在街上遇到的人,是个大老板,说有资助的计划,想来看看我们孤儿院,我就带他来了。” 闻羽看着那个人露出笑容,遏制不住浑身的发抖。 第43章 消息 “闻羽?你也在这里呀。”司君涧笑地温雅,“有段时间没见了吧?想不到你还还记得我呢。” “……”怎么可能忘? 附骨凉意攀上闻羽的后背。 莫可的话,可信其表不可信其里,遇到聊天是真,但偶然遇见……怕是不见得。 特意找到这里……这个人的不良居心显而易见。 稳住心神,闻羽正想开口,嘈杂的声音泄入屋中,扛着摄像头的人相继进屋。 “……这是在干什么?”闻羽拧起眉,摄像头前,被激荡起来情绪下意识收敛起来。 哼笑一声,司君涧的语气带着何必明知故问的宠溺,令闻羽作呕:“莫先生刚刚已经说了,不是吗?公益向来是我们公司很重视的一项事业,最近计划在这一代开展,于是我亲自到这里来访查一番,不想偶然遇到莫先生,聊了两句,很投缘,应邀前来,我想各位不会介意我的摄影师们?” “呵。”闻羽讽刺一笑。 “都是我们公司的宣传人员,请放心,有些不该播的东西我们不会播的。”悠然摘下外套,将名贵的衣服捧在怀里,司君涧讲得慷慨大义:“我只是想投身公益而已,为这所孤儿院注入资金,帮这里的孩子们改善生活,这难道也有错?” “……”闭上眼睛,忍住白眼。 注意到闻羽不对劲的脸色,摄像头朝他靠近了几分。 “不好意思,”莫可上前一步,及时拦住不安分的摄像头,微笑着,“请注意一下普通人的隐私。” 他不是傻子,弟弟和客人之间紧绷的氛围不难察觉,短暂思考后,莫可对着司君涧抱歉地笑:“司总,如果有什么误会,请您别和我弟弟计较,我带您四处逛逛?” 说着,他向闻羽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向司君涧示意。 别的不说,如果被录下不好的画面,再被这人抓住机会散播出去,可能会对孤儿院造成不好的影响。 闻羽深吸气,退后一步。 司君涧淡淡一笑,顺着莫可的手势缓步往外走去,转身的前一秒,在摄像头看不到的角度,那双眼睛落在闻羽身上,目光稠腻,黏地仿佛要垂下涎液。 让闻羽想起闻晓意手上那坨恶心的玩意。 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他才把那股要呕的感觉压下去。 现在不是去问“小shu”的时机。 闻羽暂时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打开手机,搜索溪获,果不其然看到了全网的黑料。 从司君涧用不法手段拿到项目,再到司君涧个人的私生活问题,看到熟悉的【杠精】们,闻羽了然——顾维的水军大队发力了。 滑过一篇司家隐秘揭露,这是还想将矛头调转到司家的龌龊之中,让他们内部来一场狗咬狗。 逛了一通评论区,杠精的控评手段前所未见地强。 看来司君涧背上压力不小。 这也不是他把心思打到资助孤儿院上来的理由。 闻羽心底骂了一句。 在调查过他的背景之后,再把作秀的地点定到他家来——好一个一箭双雕。 贼心不死,阴魂不散。 关掉大眼,闻羽不由陷入沉思。 哥哥那边不用担心,司君涧也就趁着哥哥对他不熟悉,才能暂时诓住他,看出来了就好了。 但闻羽担心那人还有什么阴损的后手。 他们……能应付过来吗? 顾维暴揍司君涧的英姿忽然出现在脑海里。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就揍一顿丢出去,他们孤儿院在这犄角旮瘩里自行安好就行了。 想了想,闻羽打开绿信,决定跟闻缇说一声。 换了新手机,绿信的加载需要一点时间,闻羽静静等待了一会。 页面变化的瞬间。 叮—— 叮—— 叮—— 叮—— …… 提示音响了好一会,闻羽也愣了好一会。 手机安静下来,静默许久,他鬼使神差地将那些消息一条一条看过去。 除去昏迷三天,那一头的人一直在给他发消息,即使是明知道他没有手机的那两天,还在锲而不舍地发着。 约会那天,正巧卡在闻羽手机掉的时间,数条消息涌进,问他在哪里,他还在不在等。 知道他被绑架后,不是在道歉就是在安慰闻羽……说是在安慰,其实更多是在定自己的神,语气逐渐疯狂害怕,反应出主人的害怕。 …… 一条又一条看过去。 到上飞机的时刻,长长的消息界面滑到底。 像一条情绪充沛的绿色瀑布被粗暴地截断在这个时间点。 闻羽心绪复杂地合上手机。 希望薛殊能早点走出自己带给他的情感创伤。 收拾好心情,闻羽给闻缇打了个电话,两人聊了一阵。 小孩高兴到尖锐的声音响在院外。 “爸爸,我们回来啦!” 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闻羽和闻缇告别挂断电话。 走向屋外的脚步加快。 一出门,却看到司君涧拦在小孩子们面前。 闻羽呼吸一窒。 司君涧低下头,凑近那张和闻羽长得十分相似的脸:“你好呀,小朋友,你是这所孤儿院的孩子吗?” “对呀,”可爱的桃花眼眨了眨,闻晓意毫无防备地仰着头,“叔叔你是谁呀?” 司君涧和蔼一笑:“叔叔是想来资助你们的人呀。” “资助?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给你们很多钱很多钱,帮你买好看的衣服,也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玩具,会让你很开心的,懂了吗?” 伸手,他在晓意头上揉了揉。 闻晓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摄像头急迫低下,怼到小孩惊人漂亮的小脸上,捕捉他懵懂好奇的表情。 闻羽快步上前,把闻晓意拉到身边。 莫可一个巴掌糊在镜头上,传递过去的力度让摄像师扶着重重的摄像头往后退开了两步,差点没有站稳。 动作不客气,但脸上的笑容却保持着谦卑礼貌:“司总,我说过了,请注意我们这些普通人的私人隐私。” 话的后半句狠狠加重。 他把闻羽闻晓意护在后面,伸手揽过其他小孩:“好了,大家快跟着闻羽哥哥回家了,大人们在这里有工作要做。” 此起彼伏的声音:“好。” 看着这副母鸡保护小鸡仔般的景象,司君涧呵呵笑了一下:“很抱歉,莫先生,这个摄影师是个新人,有点不专业,动作粗鲁了一点,请你理解一下。” “想不到司总做公益还不忘给新人历练机会,”莫可扯了扯嘴角,话锋一转,直接下了逐客令,“我看现在天色也暗了,我们今天的参观就到这里吧。” 先前聊得兴起时,他也动过让司君涧留下过夜的念头,但现在,这家伙眼看着不仅打他弟弟的主意,居然还有把歪念头打到小孩子身上的样子。 莫可现在还能笑着跟他说话,已经是给眼前几个大摄像头的最后一点体面了。 却不想,有人的脸皮比他想得要厚得多。 他话音未落,司君涧就开朗地笑起来:“客气了,莫先生,我觉得在确定是否投资之前,您还是应该让我看看你们院的具体条件的,不是吗?” 莫可笑容僵成面具。 “所以,”司君涧又扯起嘴角,“不如留我吃个便饭怎么样?” “……” 莫可疯了才会如他的意。 但这家伙把投资搬出来,明显是在用孤儿院的名声和资助威胁他。 第56章 一旦拒绝,明天他要面对的就是“大牌孤儿院对投资人摆脸色”的指控了。 同时司君涧的话也透露出明晃晃的一个暗示:只要莫可答应他的要求,那再多的金额,他们都可以好好谈谈。 面对一层又一层的心思,莫可的嘴角维持不住一点。 闻羽待在屋子里往外看,哥哥矗立在灯下的背影……视线微微下移,果然看到莫可垂在身后握紧的双手。 “……” 抬头,闻羽打量了一圈,除了几个摄像头,没有别的录像设备,如果打起来,他就上去抢过两个摄像,把里面的东西销毁,再找机会控住最后一个,这样就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动了手。 后面即使被爆出去,也可以抵死不认。 ====== 天色在气氛瞬变的几秒里更昏暗几分。 莫可和司君涧又打了一轮机锋,眼看着莫可手上的青筋越发明显,闻羽的走位也已经计算完毕,随时都做好了准备。 紧绷的神经让他忽略了走到身边的人。 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可,怎么还站在外面,不想吃饭了吗?” 闻羽一惊,转过眼,闻知秋正站在他旁边,神采奕奕地挥挥手,灯光映在她眼中,里面少了许多浑浊。 回头,莫可手上的拳头松开,惊讶转身看过来,眼里瞬间蓄了一抹水光。 两人都顿住了没有动,怕泡沫般的幻影一碰就破。 闻知秋呵呵笑着又招了招手:“等会菜就凉了,外面有什么好东西让你们这么留恋?” 两人还没有动,司君涧先一步开口:“老院长,我想……” 老人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和善地点点头,连连高声道:“是个大老板呀,你好你好,本来该留你个饭,感谢你的关照,可惜我们家的碗筷不多,前几天还被小泼猴打坏了几副,很遗憾招待不了你了,我看天色也晚了,再晚路不好走,就此告别吧?” 边说着,她边挥手:“慢走。” “……” 与老人眼睛对视了两秒,司君涧淡淡一笑:“好,不劳费心,我近日就住在这附近镇上,等新的碗筷齐了,我再来做客也不迟。” “我想,这一天不会晚的。”留下意味不明的一句话,他带着乌泱泱的人群离开。 随着司君涧的离开,闻羽莫可双双放松心神,看向状态异常好的闻知秋:“妈妈,你……” 他们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 “怎么还在楞着?”闻知秋笑盈盈地招呼两人,露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牵动着营养液的输液管露出来,“泼猴,还不回来吃饭?” 莫可闻羽齐齐笑起来,忍住泪意进屋。 第44章 认出 孤儿院这几天过得很糟心。 司君涧好像把这儿当成了打卡景点,每天都带着他的专业团队来转上几个小时,拍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美其名曰宣传取材,做投资考量之类的,让闻羽和莫可都不好说什么。 这就算了,他转就转了,大家也可以当看不见他,但这个人抓到了机会就拉着闻知秋聊天。 莫可真的很想揍他。 闻知秋思维恢复正常的时候本就是少数,现在应该静养,莫可平时都不让孩子们在她旁边吵。 结果司君涧这家伙看准闻知秋脑袋不清醒的时候,准时找她搭话,老人也分不清是谁,迷迷瞪瞪地就和他攀谈起来。 两人各讲各的,明明不在一个频道上,却都笑得乐呵呵的,边上还杵着几个大摄像头,莫可在一边白眼翻上天,却又不方便拦,就只好盯好了人。 他们聊了多久,莫可就和闻羽在一边看了多久,有的时候什么都干不成,就这么浪费上几个小时。 莫可头都要大了。 孤儿院的院长手续卡着交接不下来,闻知秋的户籍和医院的手续也在进行中,他忙来忙去,东奔西跑,哪里有时间陪司君涧在这里浪费时间? 而且司君涧还喜欢随机抓小孩聊天,孤儿院里除了闻晓意和小平,其他人都被他拉着聊过几轮, 这可不比闻知秋拉着小朋友要让他们荡秋千,莫可只需要把小孩们带离闻知秋的视线,看不好只需要好好哄哄妈妈就能把一场对双方都不友好的活动拦下来。 司君涧是铁了心要骚扰他们,每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钻了出来,还带着他那一堆摄像新人,就要怼着小孩们拍。 闻知秋那边有阿姨看着,但莫可不能完全限制小孩们的活动,只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有的时候看漏了,又需要去司君涧哪里把几个孩子的录像资料要回来,或者再次劝告一番普通人不喜欢抛头露面这件事。 三天下来,累积的事情堆了又堆。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委托闻羽来跟着司君涧,嘱咐他帮忙看着。 离开之前,莫可再三叮嘱闻羽一有事就要和他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看他的眼神跟送进狼窝的羊一样。 闻羽:“……” 送别二十个不放心的莫可,回头,司君涧在秋千上面悠悠晃着,看书的pose摆成十足的文艺范。 不用看他的嘴角就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溢出来的得意。 走开几步,闻羽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着这个人慢慢翻过一张张书页。 阳光透过他的眼睛,反光在几个黑黢黢的镜头里,暗莹莹的,把温度都照丢了。 闻羽把脖子缩进领子里。 “我很喜欢一句诗,”又翻过一页纸,司君涧幽幽出声,“翩然一只云中鹤,飞去飞来宰相衙。” “……” 一声哼笑:“这世上的所有人,无不追名逐利,区别就是……有的很会装,而有的很坦然。” “……” “其实,比起那些明明能被利益撬动却不承认的人,我更欣赏毫不掩饰自己欲望的人,如果一个人的底色就是争名求利,那这也不失为他的一种人格底色。” “……” “相反,对于那些高高飞在云中的白鹤,我既看不惯,又很想看到,他们飞进我手中,成为笼中鸟的样子。” “……” “那会是世间最漂亮的一幕,对吗?” “……” “……” “……” 嘴角的弧度一僵,司君涧抬起眼。 远处的墙角下,闻羽撑着腮,盯着排排走的蚂蚁出神,桃花眼中的大瞳孔都快散开了。 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 司君涧笑了一下,放下书,轻步朝墙边走去。 在闻羽几步远外停住脚步。 两人都没再动,一个看蚂蚁,一个看人,氛围相对静止了一会。 闻羽散开的瞳孔倏然回聚,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嘴角,心中有一丝惋惜。 再走几步,司君涧就离开摄像的范围了。 那位摄像新人现在倒是很有眼色地给老板和老板泡的人留下了空间。 身后还有个发出噪音的风机,如果司君涧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走到闻羽附近,闻羽保证,一定会给他一点好颜色尝尝的。 可惜了。 收好发呆的伪装,闻羽抬头,看向笑容扩大的司君涧:“司总,有什么事吗?” 他仰视的姿态似乎令司君涧的眼神更加兴奋了一点:“你对那句诗有什么看法吗?” 察觉到对方眼神的不怀好意,闻羽起身站好,随口:“什么诗?” 一开始出神是真的,只是注意到司君涧在独自靠近之后,他才有了那个念头,不想却被对方看穿了。 所以闻羽真的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不自知流露出的茫然伴随着片刻的软弱,司君涧舌尖滑过唇角:“我觉得鹤的味道会很美妙,你觉得呢?” 闻羽撇了一眼对方手上的书——那是本食谱吗?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但是吃鹤可能违法呦,”他抓住时机赶人,“司总要是饿了的话,去吃点东西好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立刻。” 司君涧一味笑着。 那种恶心粘液的感觉又爬上后背,闻羽一路跟在他边上,一路都拧着眉头。 —— 闻羽在饭桌上坐下,脸耷拉着,司君涧那个笑容萦绕在他脑海里,让他浑身都刺挠得慌。 环顾一圈,又没有看见闻晓意和小平他们。 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是这几天里,第二令他糟心的事情——闻晓意和小伙伴们出去玩得太忘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 而且他们的队伍里经常带着“小shu”。 闻羽问过莫可,他也根本没听过小shu这个人,但妈妈又是确实认识他的,几天里几次都在拉着他们聊小shu的事情。 从她颠三倒四的话语里,兄弟两个勉强拼凑出一点信息:小shu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大孩子,离家出走几天也无人在意,非常懂事,经常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看上去阴沉严肃,实际上是个本性开朗又活泼乐观的人。 第57章 听上去可怜又可爱。 所以虽然他们不认识这个人,但也默认孩子们和他一起玩的行为。 事实证明,小shu和孩子们确实很合得来。 每天他们回来都会兴高采烈地跟闻羽讲,每天和小shu一起玩了什么。 闻羽听着这群人下河摸虾,上山采菇,林中追兔,爬树打鸟。 小shu会得还挺多。 但每天回来得越来越晚,还是让闻羽有一点担心。 几个半大小孩,和一个大人,有的时候午晚饭都不回来吃,在外面烧烤或者野菜就解决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孤儿院请了个野外生存的教官备战野人生活呢。 这怎么行呢?万一吃坏什么东西,或者小孩在外面吃惯了,回来挑食了怎么办? 得找时机解决一下这个事情了。 —— 闻羽一脸严肃地守在门口。 一直到月亮跃上林梢,鸟儿不再啼叫,夜色里才响起小孩喊嚷的声音。 淡淡的月光中,草斗笠一晃一晃反射圆润白光,披着黑夜的男人一只手拉着两个小孩,两只手拴着四个小孩,慢慢朝院门走来。 隔着很远,他停下脚步,闻羽看着斗笠扬起一瞬,露出的面容消失得迅速,没等他看清,又很快遮掩起来。 他微微弯下身对小孩们说了什么,然后放开手,看着他们手拉着手朝闻羽跑来。 闻羽接住扑过来的闻晓意。 “爸爸,晓意回家啦!!” 捏了一下闻晓意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脸,闻羽看向夜色里。 斗笠一直低垂下来,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不给闻羽任何瞥见他面容的机会。 闻羽就纳闷了,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躲着他,不仅是他,孤儿院的所有大人,草斗笠都避着不肯打照面。 他只和闻晓意几个小孩玩,小孩们又信守了承诺不和大人们说关于他的话。 神秘得很。 夜色凉凉,闻羽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那天他板着指头数孤儿院人数的时候,脑子里也闪过了这个念头,他当时还笑话了自己。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可以被神神鬼鬼吓到。 但是现在,风也飕飕,月也幽幽…… “……” 闻羽脸色僵硬。 被他搂在怀里的闻晓意第一时间感受到爸爸身体的异样,连忙大喊起来:“爸爸你怎么啦!你生病了吗?为什么忽然发抖起来啦!爸爸你不要吓我呀!” 草斗笠本来已经转身,步子都迈了出去,听到声音,立刻转身,往灯光里走了两步。 斗笠忘了掩,往后倒开一点,正好把一张脸露在了光线中。 闻羽瞪大了眼睛。 草斗笠步子一顿,反应极快地后退几步,再次融入夜色。 隔着十米的距离,闻羽看着模糊的一张脸,感受到黑暗暗含着担忧的视线,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脑子。 不会被吓傻了吧? 他想着那双深邃的眼睛,有点找不到北的昏头感。 第45章 确认 一直到进了屋里,闻羽仍然有点回不过神。 那真的是薛殊吗?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为了自己来的吗? 闻羽有些想不明白。 看着他一副魂不守舍,迷茫疑惑的样子,闻晓意想了想,松开虚虚牵着的手,哒哒哒跑到一边去,仔仔细细地把手都洗干净了,才回到闻羽身边,看着他仍皱着的眉头,疑惑:“爸爸为什么不高兴呀?” 思绪回笼,闻羽蹲下,视线与小孩持平,问:“晓意,你很喜欢那个叔……你新收的小弟吗?” 咬了咬唇,闻晓意犹豫着:“爸爸不喜欢那个叔叔吗?” 闻羽敛眸。 看到他沉默,小孩立刻挺起脊背:“如果……如果爸爸很不喜欢他的话,晓意以后就不和他一块玩了。” “不……”闻羽缓声,脑海里忍不住思索。 与看到司君涧的感受完全不同,看到薛殊的时刻,他心中更多的是震惊,而没有一丝……厌恶。 甚至……他摸着心脏的地方,不知道那不寻常的动静可不可以称为心动。 闻羽糊涂了。 歪着脑袋一直观察爸爸表情的晓意不知道看出了什么,试探着说起:“今天,我们一起去左山那边的溪里摸小螃蟹去了……” 说着,他拧起小眉头:“可是……” 支支吾吾地,他又不往下说了。 闻羽忍不住追问:“可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你和那个叔叔怎么了?” “可是……”闻晓意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我们抓到的都是大螃蟹!” “不过叔叔说那个螃蟹不好吃,所以我们没有带回来,好可惜呦。”闻晓意一边笑,一边挂到爸爸脖子上,亲昵地蹭蹭他的脸。 闻羽一颗心悬了一刹那又落了回去,理智察觉到一丝异样。 抬起小孩的脸,看着满眼开怀的笑意,又将一闪而过的猜测压下。 儿子应该没有套路他的心机才对。 想着,闻羽捏捏胖嘟嘟的脸:“好了,肚子饿了没有?去吃饭吧。” “好奥!” —— “爸爸,舅舅还没有回来吗?”闻晓意抱着被子,站在闻羽房间门口,问。 “晓意想舅舅了?”闻羽接过他的被子。 闻晓意自然地走进房间,蹬掉拖鞋就蹦上床,滚进被窝里侧,拍拍外面一半:“爸爸快来。” 闻羽抱着小孩的被子,对这一反客为主的行为表示疑惑:“……这好像是我的房间吧?” “嘻嘻,”闻晓意龇着牙,把被子拖上来蒙住半张脸,“晓意想和爸爸一起睡嘛。” 闻羽摇摇头,熟练地把小孩的被子放进柜子里,思索着要不然和莫可说一声:以后还是别把闻晓意和孩子们安排在一块了。 反正他每个晚上都会溜到他这里,不安排还能节省一床被子呢。 他在那边收拾东西,床上的手机嗡嗡嗡响起来,闻晓意蹭到床头:“爸爸,是舅舅。” “嗯?晓意帮我接一下。” “好哦。” 接通,免提。 “闻羽,今天司君涧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关上柜门的动作略重了一些,闻晓意腾腾腾又让出地方,闻羽坐到床上:“就是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没听懂。” 他把晓意搂进怀里,揉了揉。 “我今天可能回得很晚,明早走得早……”悉悉索索挠头的声音闪过,莫可很不爽地啧了一声。 闻羽知道他的顾忌,安慰到:“没事,哥,放心交给我吧,我会提防着他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好吧,你再坚持几天,等我忙完。” 他嘀咕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这么难办。” 闻羽没说话,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无非是有人暗中使绊子给他们找麻烦才会这样的。 但他们确实无可奈何。 一双手落在闻羽额上,把他的眉头抚平。 他眼神清澈地眨眨。 闻晓意认真地安慰莫可:“放心吧舅舅,我会保护爸爸的。” “……”莫可又啧了一声,“还没说你呢,小屁孩,这么晚了还没睡?今天又几点回家的?嗯?” 猝不及防被看穿,闻晓意瞪大了眼睛:“舅舅你现在不应该夸奖我吗?我这么勇敢。” “你还好意思说,你天天不着家,怎么保护你爸爸?” “谁、谁说我天天不着家啦,我明天就不出去玩了,我要在家里看着那个司、司、司叔叔!” “好!一言为定。” “好,一……唔。” 闻羽哭笑不得地捂住闻晓意的嘴:“哥你怎么还对小孩用激将法呢?” “等他长大一点就用不了了呗,小羽你怎么不等他承诺下来。” 一次性解决两个糟心事,多好? 闻羽笑了一下:“小孩想要出去玩,就让他出去好了,大人间的事,就别让他们掺和了。” 莫可咦一下:“小羽,你知道那个小殊的底细了?”前几天,最担心晓意的就是他了,怎么突然松口了。 揉小孩头发的手顿了一下,闻羽干脆坦诚道:“是,哥你别担心他了,是我认识的人,也……” 拂过闻晓意的鼻唇,他低声:“是个好人。” 莫可思考了一会这个“好人”的含金量:“行吧,你心里有数的就好了。” “嗯。” “晓意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但记得要早点回来,明白吗?” “明白啦。” 挂掉电话,闻羽呼出一口气。 闻晓意眨眨眼:“爸爸今天好像一直都很不开心?是因为那个姓司的叔叔吗?” “是。”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一想到明天还要和那人见面,闻羽就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第58章 正想着,闻晓意凑到他耳边悄悄:“其实晓意也不喜欢他。” “是么?”闻羽有点奇怪,司君涧在孤儿院的时间,晓意好像都跑出去玩了,没有多少交集,哪里来的不喜欢? “嗯嗯,”闻晓意连连点头,声音低低,对于背后说大人的坏话还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小弟和我说的。” 闻羽心中一动:“他……说了什么?” “他说,”闻晓意语速很慢地复述着,“那个人……道、道貌岸然,又、又装什么什么,然后还虚假什么什么的,还有……假仁假义!” “……” 看来那些词语对他来说很有些难度,完整记住的就开头和最后的两个。 说完,闻晓意还自我肯定地嗯了一声,睁着无辜的大眼睛问:“爸爸,什么是道貌岸然?” “……噗嗤”闻羽扭过头笑了一下,这哪里是和小孩叮嘱的态度,根本是在发牢骚吧。 “道貌岸然,就是表面正经,但心里黑黑的,全是坏水的意思。” “嗷,”闻晓意点点头,“那什么是假仁假义?” “就是表里不一,也就是看上去是个很好的人,其实心思很坏,也是说叔叔是个坏蛋的意思。”闻羽忍不住对嘟起的脸蛋揉了又揉,“他还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没有了……”闻晓意看着爸爸的脸色,捕捉到他嘴角一丝细微的笑容,他也高兴起来——看来爸爸应该是不讨厌那个人的。 他说能让爸爸高兴是真的欸。 那…… 闻晓意嘻一声,钻到爸爸怀里美美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闻羽将莫名有点迫不及待的闻晓意送出门。 看着他和小平走到草斗笠的身边。 离得老远,那人也不敢扬起一丁点的斗笠了。 看着死死捏着斗笠边缘的手指,闻羽扬眉。 拿出手机,给顾维发消息。 [轻轻羽毛:薛殊在哪里?] [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你这是想浪子回头吃草了?] [轻轻羽毛:那叫好马不吃回头草……] [轻轻羽毛:不对,你用词能不能注意一点?] [花花公子:嗨呀,你能明白不就好了。] 闻羽手一顿——他为什么能看懂呢? 不对。 [轻轻羽毛:别扯开话题,薛殊人在哪里?] [花花公子:所以你真的想明白了吗?我是非常支持你和我哥再续前缘的哦,你要是没想明白干嘛要问他在哪里啊?] [轻轻羽毛:我只是单纯问一下他在哪里。] [轻轻羽毛:还有我们没有前缘。] [花花公子:唉,那好吧。] [花花公子:还能在哪?在家里独守空闺呗。] [轻轻羽毛:……] 这个人的用词真的很令闻羽开眼。 他等了一会才发出下一条消息。 [轻轻羽毛:我看见他了。] 顾维秒回。 [花花公子:不可能。] [轻轻羽毛:他也看见我了。] [轻轻羽毛:……] 闻羽收起输入法界面,好整以暇地等着消息如喷泉般一条又一条涌出来。 [花花公子:什么什么?] [花花公子:这小子a上去了!!!] [花花公子: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花花公子:耶] [花花公子:呜呼呼。] [花花公子:那到时候你们在一起了,一定一定要记得感谢我哦。] …… 闻羽哼笑一声。 [轻轻羽毛:骗你的,我根本没和他正面碰上。] [轻轻羽毛:不过现在知道他在哪里了。] [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你……] [花花公子:求你别告诉他是我透露的。] [花花公子:我还不想死啊。] [花花公子:我上有小下有老……] 闻羽难得轻松地笑起来,继续逗他了。 [轻轻羽毛:好了,其实是看到了一眼,找你确定一下,他心里应该也有数的,只是还不想承认。] [花花公子:那就好那就好。] [花花公子:他、他这个人也怪别扭的。] [花花公子:其实,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团乱,他不是故意的,他也很难受。] [花花公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和他好好谈一谈,听一听他的心声。] [花花公子:也许、也许你就会改变主意了。] [花花公子:真的,你信我。] 闻羽顿了好一会,终是呼出一口气,敲下一行字。 [轻轻羽毛:好,我会考虑的。] 第46章 决心 结束聊天,闻羽放下了手机,视线落在虚空中。 答应顾维的话不是敷衍,他认真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机场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他的心。 意外又多又难以应对,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仅有的东西,对于薛殊,心理本能地选择回避,所以他下意识地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冷静下来后,发现那时的决定或许有些仓促。 毕竟薛殊什么都没有做错。 闻羽抿了抿唇,眼底晦暗不明。 这是他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可薛殊身处在那样的身份和地位,本身就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他们如身处湖海中一大一小的两艘船,若想与对方并肩,就要做好应对对方身边的风浪的准备。 这也是薛殊无比清楚的一个事实。 所以他追着他而来,满怀着不甘想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但却始终维持着一段距离,没有靠近。 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闻羽有些出神,手机再次响起。 是闻缇的视频通话,她留在b市处理的后续事务,有顾雅的合作,流程没收到多少干扰。 薛诸过去的事迹一项又一项被扒,在杠精组织的推波助澜下引起轩然大波,很多人将信将疑,毕竟曾是风光齐月的大人物,不少人为他说话。 顾雅以受害者的身份出面,用手中的证据将他捶到了谷底,也堵住了很多理中客的嘴。 甚至不需要他们做多余的事,薛诸入狱已是板上钉钉的结果,他的大部分财产被瓜分殆尽,顾雅无心接手,冷眼旁观了薛氏的末路。 听闻缇说,顾雅以后想开个音乐公司,写点歌,资助一些不得意的音乐人,然后悠然地颐养天年。 至于薛殊的事情,她的原话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转述这话的时候,闻缇打量着闻羽似乎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心里有了思量。 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他们又聊了聊闻知秋的情况。 表面看起来一如既往,只是他们都明白,老人那副干瘪的身躯里,所余生命力几近于无。 “快回来吧,姐。”闻羽轻轻叹了一声。 “嗯,等我。”闻缇应着,红了眼眶。 挂掉视频,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在见到不速之客的前一秒,闻羽的视线在一些锐器上面流连了一下,又收回。 闻缇过几天就会回来,到时候,是属于他们一家人的时间,得想个办法让这些人离开,他不想让妈妈最后的时光被打扰。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让他们的大老板出点小意外。 闻羽脑子里过着附近一些险要的地点。 忽然,他在人群低声窃语里听见一个嫩生生的声音,语调天真,和周围的大人格格不入。 “所以叔叔们的任务就是把这里的风景拍给别人看,然后让更多人看见我们的家吗?” 司君涧:“唔,不准确……但你也可以这样理解。” 于是传来小孩咯咯的笑声。 闻羽:“……” 那小子不是早就出去玩了吗?怎么会和司君涧他们一块回来? 闻羽皱着眉出去,看见闻晓意被司君涧牵着,走在一群人的前面,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扫了一眼摄像师抗在肩膀上的机器,发现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眉头稍松。 “晓意。”他朝小孩招了招手。 出乎意料的,闻晓意没有立刻跑到爸爸身边,而是看了看身边一群人,然后站在原地,高高兴兴地朝爸爸挥了挥手。 “爸爸,这些叔叔人都很好欸,我喜欢他们,和大灰灰一样喜欢。” 闻羽挑了挑眉。 司君涧好奇问:“大灰灰是什么?” “是一部动画片里的主角,”闻晓意 仰头回忆着,语气兴奋,“它聪明又有毅力,想到什么就会去做,长得也好看噢。” 聪明,指被一只虫子耍得团团转,有毅力,指掘地三尺死不悔改,长得好看,大概是指毛茸茸,除开那一身毛以外,他可是亲耳听见闻晓意说那只狼长得蠢的。 闻羽:“……” 第59章 小孩不会撒谎,但是会胡说八道。 司君涧明显和小孩接触的少了,真心以为他和闻晓意亲近了许多,笑着跟闻羽说:“既然晓意喜欢我们,那不如就让他和大家一起玩吧,我们这么多人呢,又不会让他出事……对吧?” 他身边的下属们纷纷附和,隐隐将闻晓意围起来,挡住了他跑向闻羽的道路。 而闻晓意歪歪脑袋,很不谙世事地笑了。 闻羽:“……” 此刻的闻晓意就像大灰狼中的一只小蚊子,弱小,但并不无助,闻羽甚至从他的眼睛弧度里捕捉到了一点狡黠,明显在憋着什么坏水。 而围着他的大灰狼们显然一无所知,看闻羽沉默不语,一声接一声地向闻羽保证着,把小虫子围地更紧了。 有一个人想到什么,从兜里掏出一颗茶叶蛋塞到闻晓意手上。 闻晓意举着那颗茶叶蛋,朝那个叔叔甜甜地笑。 周围的人被他甜地晕乎乎地,七手八脚地把身上的早餐小零食什么的都掏出来递给他。 闻羽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厨房里有些吃的,没吃早饭的都可以去吃点垫一下。” 他的态度让司君涧眼前一亮,答应下来,想趁机再多说点什么。 闻羽没给他这个机会,只留下一句“妈妈还在睡觉,你们小声一点”,到闻知秋的屋里去了。 司君涧心下叹息,暗道一声来日方长。 闻晓意啃着蛋,在摄像机边转着,他很乖,也不乱碰,就眼巴巴地看着。 摄像师看得想笑,眼珠一转:“晓意呀,想不想拍漂亮的照片?” 小孩眼里闪烁着光,充满兴趣地看着他。 摄像师心想:长成这样,可是天生的流量,藏在这犄角嘎达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只要小孩是自愿的,他家长肯定也不好说什么了。 想着,摄像师语气更是放软:“叔叔可会拍了,拍出来的照片好多人都喜欢呢,我们晓意要是被更多人看到,说不定能当大明星呢。” “真的吗?”闻晓意眼睛亮亮的。 “真的真的。”说着,摄像师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机器,“晓意就站着就好啦,来打个招呼?” 闻晓意好奇地看着,大大的桃花眼天真纯澈。 摄像师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标题:山谷间孕育出的生命力。 正好能和老板下乡资助的主题契合,而且既讨好了老板,还讨好了……老板的心上人。 他暗道一声好,这下奖金有着落了。 正飘飘然间,小孩有点腼腆地笑了,对着摄像机打招呼:“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你们好呀,我是闻晓意呦。” 说着,他还好奇地问:“我为什么看不见他们呀。” 摄像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失笑道:“我们之前说可以让很多人看见你,不是指即时的啦,这是视频,要发出去才能让很多人看的。” “哎?”闻晓意歪歪脑袋,“就是说,我不能和他们聊天吗?” “不能的……” 闻晓意失落地耷拉下脑袋:“好吧。” 司君涧在边上看着,心思一转:“也不一定。” 闻晓意闻声抬头,亮亮地眼睛看向他。 司君涧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我们可以开直播嘛。” 他身后的助理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被司君涧看了一眼,随后又闭嘴。 而司君涧回头看着晓意,笑眯眯地:“晓意想和很多人聊天是吗?” 小孩似是有点懵懵地点头。 不期然地,司君涧竟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直想在闻羽身上感受到的可控感,顿时把直播的风险都抛到了脑后。 立刻就让摄像师们调整了计划。 专门让人腾出了一个移动设备给闻晓意拿着。 “你看,”他亲自扶着小孩的肩膀,手把手地教着,“这里就能看见在线人数了,这里有多少个数字,就有多少个人在和晓意聊天哦。” 他转过头,示意助理联系平台推流。 小胖手捣鼓了两下,闻晓意很有兴趣地玩着。 挥挥小手,他甜甜地向直播里的人们打了个招呼。 桃花眼看着屏幕,视线落在观看人数上。 他和爸爸看过直播,还算有些了解,可他不认识多少字,不知道弹幕在说些什么,不过那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直播间的人数一开始涨得比较慢,慢慢地,开始加快,一直到超过了那场“顶流”直播,到了小孩数不清也理解不了的一个数字上。 闻晓意又笑了一下,笑容似是腼腆。 弹幕飘着小孩看不懂的符号和大量的拟声词。 司君涧一行人倒是没想到,不过知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相互之间对视一眼,很快有了计划。 只有助理心下有些不安,联系平台的电话挂断还不到半分钟。 直播的流量,是这么快能推动起来的东西吗? 这么高的流量,更像是…… 有所预谋! 助理倏地瞪大眼。 忽然,闻晓意抬起设备,距离很近,摄像头直接怼在了司君涧笑容未散的脸上。 然后他听见了小孩甜甜的声音。 “叔叔,听说你想要潜规则我的爸爸?” 第47章 逝世 不管是现场还是直播间,都有一瞬间的沉寂。 司君涧带过来的设备非常顶级,不足两米远的距离,足够将他脸上的表情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录下来,放送到无数人的眼里。 从胸有成竹的微笑,到被提问的怔愣,再到反应过来的愤怒,最后化为狰狞的怒意。 其表情之恐怖,骇住了直播间里的千万人。 他张口想说什么。 “砰”地一身巨响,有人踹门进来,高大的男人遮住了脸,掠过所有愣住的人,中途顺脚给了司君涧一下,直冲到了最前面,一把捞起了小孩。 与此同时,闻晓意手里的设备被稳稳地接过去,耳朵也被另一个人紧紧地捂住了。 然后他就夹在了两个人的怀抱里。 慢了一步,闻羽捂着闻晓意的耳朵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差点冲进了男人的怀里。 那股清浅的香味瞬间充盈鼻息,又在这几天的山林生活里带上了一些草木泥土的清香。 两人都愣了一瞬,然后飞快反应过来。 司君涧显然没他们这么早有准备,被一个没放在心上的小孩子算计,让他被巨大愤怒冲昏了头脑,没刹住的话脱口而出。 直播间的网友们还在被刚刚的信息量震惊,转而就被灌了一耳朵的污言秽语和大放厥词,立刻都怒了。 杠精组织抓住机会,将这个片段包括司君涧的爆料散播向各个平台。 网友的声讨一时如星火燎原般地散开。 现场,只有闻晓意待在薛殊怀里,被闻羽捂住了耳朵,脸色还算正常。 司君涧骂个不停,直把自己人听得也直皱眉头。 闻羽捂耳朵的手按得更紧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直播间已经被封了。 抬起头,看向目露癫狂的司君涧,扯了下嘴角:“司总,不接电话吗?” 叮铃铃响个不停的手机现在像一盆热油,浇地司君涧火气更加旺盛,理智也更加枯竭。 但闻羽身后的人可不耐烦再听他出言不逊。 薛殊抬起眼皮,深邃的眼睛紧紧盯在司君涧身上,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死人。 那个眼神一下子就让司君涧想起了薛诸,同样的冷漠,同样的不择手段,简直像黑暗里的野兽。 他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话梗在了喉咙里,反应过来,低声暗骂了一句:“疯子。” 闻羽眼神一动,笑容彻底消失,冷冰冰地下了逐客令:“原来司总一直是这么看我们的,那我们之间没别的话好说了,走好不送。” 那两个字明明是戳在了薛殊的肺管子上,可还不等他变脸,就先听到了闻羽的赶客。 薛殊、薛殊就在这场对峙里默默地翘起了嘴角,然后明晃晃地、带着笑意地、挑衅地看向司君涧,满眼都是快滚两个字。 司君涧几乎要被气死,可让他当场和对面两人撕起来,他却是不敢的,毕竟薛殊血脉上的搏击基因,他已经领教过一回了。 身边的人也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不是会坚定站在他身边的。 同时,不仅是他的手机,他助理的手机还有团队里每一个人的手机,都在不间断地响着,像催命符一样,提醒着他的末路。 闭了闭眼,他最后憋着一肚子的气走了。 有许多人的落井下石,可以想见,他的结局大概也会如薛诸那般美妙。 ====== 等司君涧一行人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闻羽才骤然松了一口气。 一转头,正和薛殊的呼吸碰在一起,他清楚地听见心跳落空了一拍。 后退一步,和对方拉开距离,这才有心思关注别的。 第60章 低头,闻晓意瞪着圆圆的桃花眼,兴奋地看向他:“爸爸爸爸,我赶走了那个坏叔叔,我是不是很棒呀?” 闻羽之前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裹挟着担忧和后怕,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很棒?棒极了!” 感受到爸爸的情绪不对,闻晓意愣了一下,可他的脑袋瓜子还不足以让他分辨出那丝阴阳怪气,然后他不由地扬起头,看向身后的人。 薛殊接受到他的求助,选择挺身而出。 “是我……是我出的主意,你别骂他。” “你出的主意?” 薛殊在他的视线里低下头,低声:“对不起。” 闻羽看着这一心虚一茫然的父子两:“你们当我傻的?” “你出的主意?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出这个主意?嗯?”闻羽的声音轻轻的,但听到的人都能体会到里头的怒火。 “是……”薛殊硬着头皮回答,“为了把他赶走……” 闻羽“呵”了一声:“你是希望他惹怒司君涧被揍还是希望他暴露在公众环境里被人议论,还是希望他和那个人渣绑定在一起,别人提起那家伙的时候就会想起他?” 薛殊的头越来越低,明明比闻羽高了半个头,在闻羽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却叫对面的人清晰地看见了他的头顶。 毛绒绒的,像失落的大狗。 闻羽:“……” 他闭了闭眼,维持住火气,面无表情:“闻晓意。” 缩在薛殊怀里的小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薛殊犹豫了一下,还想再挣扎一下:“是……” 闻羽撇了他一眼,薛殊立刻噤声。 “闻晓意。” 闻晓意又抖了一下,但还是从薛殊怀里出来了。 “对不起,爸爸,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闻晓意嘴巴张了张,挑了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答案:“我应该第一时间认错的。” “……”好极了,他儿子是个会哄人的。 闻羽叹了口气,“你应该提前和爸爸商量一下的。” 如他所说,那些负面后果,闻晓意自己是绝对想不到的,可如果和他商量一下…… “他和我商量了的,”薛殊忽然出声,“他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想了办法解决你这几天一直烦心的事情,是我鼓励他按照他的想法去做的。” “我不认为他应该为了那些顾虑放弃他的目标……”他抬起眼睛,看进了闻羽的眼底,“我发誓,我会拼尽全力,竭尽所能地保护好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他只要从心就好了,跟随他自己的意志,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意有所指的话让闻羽想起来不久前想要好好聊聊的决定。 这一刻,薛殊已经借这件事将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 隐含着害怕与期待的目光落在闻羽脸上。 那道目光颤抖着,几次让闻羽以为他要挪开了,却又坚定地留了下来,告诉闻羽:不论是怎么样的决定,他都会如他所愿。 无论是决心远离还是给他机会……都只需要他一句话。 闻羽的呼吸滞了一瞬,微微吸了口气。 张口…… 房门忽然打开,老人出现在门口。 两人双双愣住,还是闻晓意率先反应过来,蹦下地朝闻知秋跑去:“奶奶,你醒啦?”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了小孩好一会:“是……小羽呀?小羽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闻晓意拉着奶奶的手,晃晃脑袋:“不对啦,我是毛毛呀,奶奶,小羽是我的爸爸,我是小羽的儿子呦。” 闻知秋呵呵地笑,摸了摸他的头:“乖乖吃饭,要长得高高的哦。” 闻羽从被打断的思绪里出来,上前扶着他们:“会的,我们孤儿院里的孩子都长得特别高,毛毛以后肯定也会长很高的。” 他们三个在一块走着,薛殊站在一边,颇有点无所适从。 闻羽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先前的事之后再说。 薛殊明白过来,向他点了点头,刚要离开,老人的视线朝他投来。 浑浊的眼睛似是清明了一瞬,再看过去,又是茫茫的一片。 像是什么都看不清的视线落在薛殊的脸上,他难得有些慌乱,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唯一能解救他的闻羽没接受到他的视线,倒是看着闻知秋的眼神若有所思。 老人的视线细细扫过了薛殊全身,带着长辈的慈爱和关怀,莫名让薛殊从尴尬的处境里冷静了下来。 然后,闻知秋笑了,像是终于认出他了:“是小殊呀,你也已经长这么高了呀?哎呀,以后可不能再和小羽吵架了,唉,你也知道他的脾气……” 亲昵的语气让薛殊有些茫然,看向了闻羽。 闻羽抿了抿唇,没给他回应,转头轻声哄道:“哪有,我脾气很好的,才不会和他吵架呢。” 薛殊明白了什么,冷峻的脸上挂上了不熟练的笑容:“是是,我们从来都没吵过架,永远也不会吵架的。” 闻羽瞄了他一眼,得到一个有点讨好的笑。 “那就好那就好,以后都要好好的……好好的……”老人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像是念着什么记挂了很久很久的东西。 她颤步朝院里走去,慢慢在花藤下的椅子上落座,然后搂着不断逗她笑的闻晓意,眯眼享受着阳光。 闻羽在她身边蹲下,薛殊原地顿了一会,也走过来,蹲在椅子的另一边。 他们一左一右地搭着老人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聊着孩子,也聊着已经是过去的未来。 某一刻,闻羽的手忽然抖了起来,闻晓意也猛地扑到了薛殊的怀里。 他们的眼睛红红的,同时停下了不再有意义的话题。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桃花眼里滚了出来,最后,泣不成声。 第48章 决定 闻知秋的葬礼举办地并不盛大,正式邀请的人不多,大部分都算是“自己人”。 院里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孩子,加上薛殊和周围一圈的邻居,没有别人。 生死是平等的,不分好人也不分恶人。 但命运也许会稍稍眷顾一下这位善良的老人,让她见过了每一个牵挂着的孩子,让她知道每一件挂念的事已然终了,之后,不带遗憾地沉眠在和煦的春日里。 “我才知道,妈妈停止呼吸的那一刻,我正巧办完所有的手续,这怎么不算是命运呢?”莫可开了个玩笑,眼睛红通通的,却无损眼里的欣然。 其他人就都笑了一下。 莫可拍了拍小孩们的脑袋:“去,给奶奶讲讲你们编的故事,一个个小皮猴子,还大言不惭呢,让我们看看都有些啥异想天开的。” 于是一群小孩嘻嘻哈哈地跪在灵座前,七嘴八舌地讲了起来。 这个葬礼并不悲丧,人不会被这一场生死轻易拌住人生,他们的妈妈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风像她低声的絮叨,她说:朝前看,以后都要过得好好的。 他们听见了,在故地守了七天,迎着始终和煦晴朗的天气,各奔东西。 闻羽和薛殊是一块走的,闻晓意没舍得和才玩了几天的小伙伴们分开,和爸爸商量之后,留在院里。 飞机上,闻羽有点累了,歪过头睡着。 薛殊就坐在他旁边,先是瞄了一眼,然后又瞄了两眼,然后转过头看了三眼,最后干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动了。 “……”闻羽叹了口气,睁开眼坐正。 等他视线落到旁边时,果然看到薛殊正襟危坐低头看宣传单的正经样子。 但是宣传单拿反了。 撇了眼那张明显还一无所知的认真脸,闻羽挑了下眉,转头看向窗外。 连绵不断的白云和蓝天,索然无味。 一股视线又落在他脸上。 闻羽默默在心里数:一、二、三…… 他没发现,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和闻晓意憋着坏的弧度一模一样。 窗外落进来的光照亮了青年的侧脸上,微微泛红的眼角狡黠又明媚。 薛殊看得痴了。 下一秒,青年猛地回过头来:“薛总,有什么事吗?” 视线陡然相撞,让薛殊的心砰地一下,跳得他不知所措。 脑筋嘎吱嘎吱转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闻院长认识我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闻羽脸上的笑意果然收敛了一点,扳着手指一时没有回应。 薛殊呕死自己了,刚想转移话题。 闻羽忽然道:“可能……是记不清,把你和别的人弄混了吧。” “说得也是,”薛殊扯出笑容,顺势道,“我以前从没来过这个地方,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 闻羽撇了他一眼:“想来就来,没人拦你。” “你说的对。” 第61章 薛殊就笑了一下,那笑容……莫名和闻晓意某个时刻的笑的重合在了一块。 带了一点点心虚,就好像暗自下了什么决心。 闻羽思考了一瞬,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没注意到两人的关系时,他怎么也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可一旦发现两人样貌上的相似,那就怎么看怎么熟悉了。 真是神奇,另外,他想起…… “你之前用过同样的方法转移我的注意力是不是?” 薛殊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旧事重提。 帮闻晓意打掩护那次,后续因为他搬出了关于两人关系的话题和闻知秋的出现不了了之,他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想不到闻羽一直记着。 这可是关系到他们“家庭”和睦的大事! 脑筋飞速转动,薛殊软下声音,带着点劝导:“孩子嘛,三岁看老,他现在正是性格养成的关键时候,我们不应该施加太多的约束,对不对?” “……”闻羽没说话。 倒是路过的空乘笑笑,道:“薛先生说得很对,我家那小子就是这样的,小时候我们每次见他都要说一句别皮安静点,结果现在长成了个小老头了……” 两人顺势聊了会,薛殊俨然站在闻晓意的家长立场上,和另一个家长交流起育儿经。 双方都受益颇多。 闻羽嘴角抽了抽,看了他们一眼,转过头去看风景了。 薛殊松了口气,结束话题,朝空乘要了杯水压惊。 忽然,动作一滞。 看上去,闻羽根本不像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那提起那件事…… 薛殊的手抖了起来,他好像、也行、大概、不小心把闻羽刚刚下定的决心压了回去。 错过了一个答案。 ====== 可能是担心结果不尽如人意,直到下了飞机,薛殊也没再找到什么机会旧事重提。 下了飞机,两人各有各的事情忙。 不仅闻羽的假请的突然,薛殊更是假都没请人就跑了,一下飞机,电话都快被“代理老板”顾维打爆了。 于是闻羽挥挥手,在对方眼巴巴的眼神里坐出租走了。 生活和以前一样,但又有点不一样。 医院——家——学校,三点一线,空闲的时间思考以后的出路。 之前的就业规划全然作废,他认真想过了,自己是那种很不耐烦和陌生人打交道的类型,不喜欢玩弄心机,也不喜欢卖弄城府,最大的愿望就是守着自己的小窝,过上安逸稳定的生活。 说懦弱也好,偏居一隅也罢,他随波逐流了很久,回头一看,最向往的地方还是故乡。 所以他还是想回到孤儿院去,做一个小医生或者孤儿院的老师,单纯给大哥打打工就好。 闻羽的行动力很强,在做好决定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搬家的计划并付诸行动。 住了好几年的屋子虽然小,但东西不少,每天整理一点也需要整理好久。 现在不用的东西都打包寄了回去,不需要的东西挂在二手市场。 他这边动静不小,邻居很快也知道了,偶尔会有人来搭把手,看上什么东西闻羽就会便宜出给他们。 一个收书的小姑娘拿完了书,刚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哎,你男朋友最近是有什么事吗?” 闻羽愣了一下:“什么男朋友?” “啊?不是男朋友吗?”收书小姑娘反应了一下,抱歉道,“额,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误会了。” 闻羽心里一动:“为什么……这么说?” 小姑娘看了看他的脸色,没有看到愠怒的痕迹,松了口气,解释道:“就……晚上的时候,有辆车老是停在那边拐角的地方嘛,说实话挺显眼的,不过那人之前送过你,我们能认出来,也就没说什么,不过三天两头来一趟,但没见人下来,我就想是不是有啥事……额,你们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不……是有点误会,我会和他聊清楚的,谢谢你。” 闻羽有些发怔,送走了小姑娘,他把自己陷进了沙发里。 这些天因为忙碌,他没什么机会想到薛殊,更谈不上和对方见面,他以为薛总肯定也很忙,所以互不打扰的状态是两人的心照不宣。 却没想到,原来他一直在暗中守望着自己。 闻羽看向了窗外,很小的窗子,能看见的风景很小,透出去的光肯定也很少。 从这里望出去,视野只到拐角的路灯下,只把车停在拐角后而不过来,从闻羽的角度看过去怎么也不可能知道他来过。 沉重又隐秘的守护。 忽然有点心烦,又有点怨愤,但明明没什么能怨的理由。 硬要说的话,是恨对方太卑微了。 闻羽能感受到薛殊的小心翼翼,因为珍惜和深爱,于是就越发卑微。 可是这份卑微,把他架在了高空中,每多了解一分,就多一点心理压力,于是更多了一点抵触。 他见不得那副样子,好像在控诉他的置之不理。 这个想法不讲道理,因为薛殊根本也没想把他的深情展示在闻羽的面前。 所以他的怨都落不到薛殊身上。 “啊……”闻羽整个人躺倒,泄出一口气,“好烦呐……” 无意识地喃喃了两句,手指一动,在莫名的冲动下,他拨出了一个电话。 几乎是一秒被接通。 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闻羽顿了顿,一时没有说话。 对面好像也被惊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想过往的交流,薛总似乎在倾诉爱意这一点上异常地笨拙。 闻羽无声地笑了笑。 寂静的空气中,只剩下电流的滋滋音和两道看似平稳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响起轻轻的键盘声,闻羽又想起来,薛殊很忙……不知道在忙什么,但大老板有他该忙的事情。 理智在提醒他:要么说话,要么挂断,别浪费人家的时间和爱意。 手指搭在屏边,过了好久,依然是没说话也没挂断。 键盘的声音响一阵又停一阵的。 规律的声响像催眠曲般,闻羽听着听着,就有点困了。 慢慢沉入了梦乡,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他惊了一下,眼前的手机只剩下了几格电,屏幕上,赫然是连通了六个多小时的通话,依然没有挂断。 那股奇怪的怨愤劲又上来了。 胡乱挠了挠头,闻羽起身到窗前,辨认了好一会,果然看清了拐角处的一点横向亮光。 手机靠在耳边,还是那道呼吸声。 他垂眸想了好一会,声音轻轻的,像是小心地迈出了一步:“薛殊?” 电话里的呼吸滞了一瞬,语气温柔,似乎是感受到了他异样的情绪,声调里带着安抚:“怎么了?” 呼出一口气,闻羽额贴在窗上,声音轻得像风:“我们……我们试试吧?” 第49章 告白 过了两秒,敲门声响起,拉开门就是某大总裁。 闻羽有点震惊。 在楼外还能说是守护的距离,这个距离就有点……像个堵门变态了。 心理大师薛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理活动,晃了晃手机:“我怕你出什么事,本来打算要敲门叫醒你的,夜里凉,手机也马上要没电了。” 闻羽哦了一声,让开门,去找充电器。 薛殊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走进这个小小的空间。 这里已经空了不少,但空气里是长期生活留下来的味道,一股清浅柔和的香味,气味的私密带来更大的逼仄感,让他觉得……像是拿了只小小牌闻羽香囊挂在鼻子上。 心情不由地紧张起来,恰好闻羽拿着手机回来:“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快没电了?” 他的手机坏过两次,现在这个是在孤儿院的时候莫可给他买的,按理来说不像第二个那样,在薛殊手上过了一圈,被装了东西。 薛殊还在紧张地感受着呼吸,想都没想就把真相秃噜了出去:“我把镇上的手机店都盘了下来,卖给莫大哥的手机和我的绑定了,可以看到……” 他缓缓闭上嘴。 “……可以看到什么?” “……手机的定位、状态、使用情况还有主人的健康检测。” 闻羽额角青筋一跳,薛殊赶紧道:“没有涉及隐私的东西,最多就是看看你在哪里,什么时候睡觉,今天心情怎么样……” 闻羽:“……” 越说越像个变态。 薛殊也发现了这一点,说着说着就没声了,沮丧地低下头。 无奈,闻羽问:“除此之外呢?” 薛殊咬了咬牙,老实交代:“你上下两层的房子我都买下来了?” “?”闻羽张了张口,“什么?” 没记错的话楼上是一个每天都会出门遛弯的阿姨,楼下是一个健壮的小伙子,两人都挺热心的,总来帮闻羽的忙,又因为刚搬来,缺不少东西,闻羽大部分的家具都出给了他们。 第62章 “都是我雇的保安,雇佣兵出身,你出的家具也是我收的,但我绝对没让他们做奇怪的事情,我就只是让他们注意着你,保护你,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的忙。” “……” “还有你医院的患者,学校里的……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总是害怕你又不小心卷进了什么事故里,所以就找了这些人……” “……” “他们每个人每天都会给我写一份报告,我就从那上面知道你每天和哪些人接触,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事……” “……”闻羽面无表情,“我本以为你待在外面车里的生活会很枯燥。” 结果你用实力把这么枯燥的等待都给盘活了。 薛殊大惊失色:“你连我晚上在外面都知道了?” “……我原本只知道这件事呢。” 相顾无言,薛殊瞄了一眼他的表情:“你生气了吗?” “有一点。” 闻羽顿了一下。 毫无疑问,那超强的掌控欲让人心生畏惧,身处其中,更有一种被轻易操控的气愤,但他的心情远不只是单纯的生气那么简单。 可能是因为,即使做了这么多,薛殊仍然恪守着底线,不敢越雷池半步? 也或许没那么简单。 “抱歉,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安全,我想保护你……想、想看见你,但怕惹你不高兴,所以出此下策……对不起。” 闻羽还陷在那缕奇怪的情绪里,只嗯了一声,语气淡漠。 “你后悔了吗?” 闻羽抬起头。 薛殊垂着脑袋,声音艰涩:“你对之前的决定,后悔了吗?” 闻羽的视线落在他的身前,看见那双手的十指深深地陷进了掌心。 “如果我后悔了,你会怎么样?” 薛殊手上青筋暴起一瞬,闻羽都怀疑那双手一松开,就会看见满捧的血水。 抬起眼,藏在阴影里的眼神躲开了他的视线,他听见低沉的声音:“我会……不甘心。” “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薛殊用尽了控制力不让声音变调,“但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哪怕是把我自己锁起来,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 用尽全力也没控制住的情绪,让尾音带出了一点哭腔,仿佛不是在做决定,而是在拿刀割他的心头肉。 闻羽的心揪了起来,更多的怨愤涌上心头,他心烦得很,低吼了句:“别哭了!” 声音戛然而止,薛殊猛地抬起头,眼睛红了一圈。 闻羽又后悔了,觉得自己的态度太恶劣了,也许会伤害到对方…… 却不想薛殊面露惊异。 “你、你在生气?” 低声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闻羽忽然炸了,咬着牙道:“是啊,我要气死了,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老是哭哭啼啼的,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吗?” 一股脑地,他把所有的憋闷、所有的有的没的,全都发泄了出去。 通话前那股莫名奇妙的怨恨和愤怒,因为有了针对的对象而显得更加尖锐和不讲道理。 “我大概真是失心疯了,被你烦透了,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会在这么烦的心情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决定和对方在一起? 闻羽咬着唇,泪水划过脸庞。 薛殊一一听完,脸上带着闻羽不理解的……喜悦? 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看进雾蒙蒙的桃花眼里,不想错过里面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薛殊的喉咙发紧:“闻羽,你有没有觉得,你好像……太在乎我了?” “你说……在乎?”闻羽茫然,泪都忘了流,怀疑自己听错了。 薛殊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颤抖的心:“是的,在乎。” “依你的性格,我是死是活,是得偿所愿还是痴恋无果,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反正只需要一句话,我就可以消失在你的生活里,我的情感,我的状态,只要你想,这些都影响不到你,你完全可以视而不见。” “但你偏偏要把这些放在心上,甚至被我刚刚的姿态牵动了喜怒,你见不得我伤心是不是,你不愿意我这么卑微,可你为什么非得考虑我的心情,甚至只单纯为了我而做出那个决定……闻羽,你对我的在乎,早就超过了其他的顾虑。” “所以……”薛殊的声音有点抖,“你其实……已经爱上我了啊。” 当头一棒,闻羽猛然惊醒。 是啊,如果不在乎,他管他去死呢?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误会对方有个挂在心尖尖上的初恋,虽然现在知道了那个初恋就是自己,但当时只当成了听过就忘的一个八卦,最多是想想要不要和顾雅女士通气,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而那个人是谁、薛殊有没有追到人或者怎么追到人的,闻羽完全不在乎。 道德绑架的前提是有道德,担心爱意比不过对方的前提,是有爱。 在他尝试往“不在一起”的选项上添加“负面效应”的时候,他就已经爱上对方了。 闻羽的脑子一片空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薛大总裁不会表达自己的心,倒是能把别人的心剖得清清楚楚。 剖心大侠薛某倾身,慢慢把呆愣着的青年拥进怀里。 “这样……”他的声音同样带着点不可置信,磕磕巴巴地,“你会、你会想推开我吗?” 闻羽没有回答,他被拥得很满,鼻尖涌动着清香。 从他正式开始认识薛殊开始,从对方身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香气其实和薛殊很不搭调。 这么想着,他问出了口。 薛殊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推拒,忍不住抱得更紧,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这是你身上的味道。” 仿佛天大的惊喜砸中了脑袋,薛殊脑袋轻飘飘的,胸腔与胸腔接触间,相互被填得很满。 感受着隔着衣物传过来的体温,他轻声,“听说人在某个气味里待久了,就会分辨不出这个味道,如果你闻不到自己的味道,却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的话,说明我调的味道不对……” 他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我以后注意?” 听出他的小心机,闻羽扯了下嘴角。 拢在他身上的手臂变换着角度,想将他完全地圈进怀里。 闻羽忽然抬起手,抱了回去。 宽大的手掌定在他的肩头,然后用更加珍重的、恰到好处的力度,实实在在地将他揉进了温暖的胸怀中。 他感受到了对方的躯体传过来的砰砰声,也听到了自己胸膛里紧随其后、鼓点一般的心跳。 “薛殊,我不想推开你,所以我应该是喜欢你的,“闻羽很认真地道,“但那些问题不会因为我的喜欢而消失,我没有你那么深刻的爱情,这让我……感到惶恐……” 薛殊摇了摇头,发丝蹭着闻羽的耳垂:“已经足够了,感情需要积累,我从四年前就爱上你了,而你才……认识我几个月,我们可以有很长的时间培养感情,只要你别对我失望。” “这不公平……” “爱情里要什么公平,公平和老婆,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闻羽笑了一下。 “不用换别的味道了,你现在的味道就挺好闻的。” 于是薛殊就知道了:自己身上的味道也很令对方心动。 甜蜜的意味涌上心头,薛殊终于切实地抓住了那份幸福,不由得乐出了声。 低沉的声音震在闻羽的耳边,弄得耳朵痒,他也跟着笑了笑。 深吸一口气,他动了动肩,把严密的臂弯挣松了一点,然后攀着薛殊的手臂,仰头吻了上去。 亲密地,承诺了一个未来。 第50章 尾声 lh的毕业典礼邀请了不少知名校友,薛殊作为长期资助人也发表了相关演讲。 其中提到了虹枫科技的最新产品,令所有人侧目。 脑波传导的虚拟触控屏和多功能核心,让人们看到了将手机功能搬到更便携的电子设备上,“终端”科技初具雏形。 预计即将成为新的时代潮流。 闻羽手上正戴着一款手表型终端。 然而作为新科技的发明人,薛总本人和他的爱人,都只将这款手表作为抚慰他的掌控欲的工具——除了偶尔看一看手表两端的人在干什么以外,他们还没有尝试过别的功能。 自从他身上的劣根在闻羽面前展露又得到了对方的理解后,薛殊已经不那么痛恨自己的本性了……但还是挺痛恨薛诸的。 不过他清楚地知道这样不好,一直在想办法收敛,受闻晓意的手表启发,他研发了能清楚检测对方身体和精神状态的手表,成功了之后,就把其他不合适的手段慢慢收了起来。 接着又开发了更多的功能和形态——都是搞科技的,干脆就搞到底。 第63章 然后初代终端就诞生了。 台上,薛殊展示自己手腕上的终端,一本正经地介绍着这一设备的开创性以及非常“正统”的研发启示。 台下的闻羽差点憋不住笑。 好不容易熬到薛总下台。 梁护乐坐他边上,惊悚:“薛总刚往我们这儿抛了个媚眼?” 完了,果然学医学疯了。 “……”闻羽咳了一下,“你看错了。” 梁护乐将信将疑。 “咳,我以后打算回老家去开小诊所,以后可能不能经常和你见面了。” 梁护乐就这么没有心机地被带跑:“害,这有啥发,咱手机联系呗,不对,现在可以终端联系了……说不定再过几年,我就能和你全息通话了呢,离开了跟没离开似的,哈哈哈。” 闻羽笑了笑,这确实是虹枫接下来的研发方向,他已经找到了归宿,薛殊的归宿就是他,但薛殊没办法抛下自己的事业,二人大概率要分居一段时间。 于是薛殊最近的研发势头很猛,实在是迫切想要聊慰相思之苦。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一转头,正是迫切的某人。 梁护乐面露惊恐。 闻羽挑了挑眉,低声:“你怎么这么快?” “看见你笑就忍不住偷溜过来了。”薛殊低低笑了一下,转头礼貌道,“麻烦,给我挪个座。” 梁护乐呆愣愣地把自己挪到了扶手上。 “……” 幸好他们位置非常靠后,不然忽然高出半身的脑壳……不敢想该有多么显眼。 三人按闻羽、薛殊、梁护乐、走廊的座位坐好,小小一个角落,汇聚了两个偷溜来的人。 梁护乐去年就毕业了,为了陪闻羽,混进来的。 好不容易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心大地拍拍胸脯:“我说你怎么要占三个座呢?原来留了一个给薛总啊。” “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说起这个,薛殊的脸色就是一僵:过去了五年,他还是很难对他们的初遇释怀。 倒是闻羽很淡定地拍拍他的手:“四年前m国交换生选拔的时候认识的,他是主办方。” “你提前回国那个选拔啊,”梁护乐疑惑了一下,“但你不是就待了一天多吗?哪有机会认识?” “晚上吃完饭后遇到的。” “喔……晚上吃完饭……”梁护乐下意识重复,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瞪大眼。 当年晚饭后发生过的事情,闻羽可是实实在在地拿出来怼过……谁来着,忘了,反正那天的具体经过,虽然没有明说,但能猜到的人都猜到了。 也就是说,薛总就是闻羽那一晚的一夜情对象?! 也就是闻晓意的另一个父亲?! 梁护乐的大脑又宕机了,眼睛在两张看似淡然的脸上飞速滑动,忽然落到两人叠在一起的手上。 不仅注意到了那个虹枫新品,他还注意到了两人无名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 “……” 真相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大脑,在一片空白的脑花之间,梁护乐想:这剧情离谱得简直跟小说一样。 “那是晚宴不是晚饭时间,”回忆着记忆里还算不错的部分,薛殊感到一阵好笑,“全场也就你们两个全程在吃,根本没听我说话。” 被打趣了一下,闻羽挑挑眉:“不过我今天认真听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项目的启示源头是小尺寸投影屏?” 两人一齐笑了,气氛正好,薛殊心被挠了一下,凑过去蜻蜓点水地在闻羽鼻尖抿了一口。 “我本来想实话实说的,演讲稿被顾维看见了,他死活不肯,改了我的稿子“薛殊干脆放下了总裁伪装,语气带了点委屈,“但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 听到熟悉的名字,梁护乐的脑子终于重启,又听到熟悉的发言,他沉默了。 掏出手机,在大眼里看见了一模一样的文案标题,配图是戴着戒指和手表的两只手。 看向和好友亲昵互动的、完全不像个总裁的薛总。 梁护乐脑子差点又烧了,目光略呆滞:“笔墨疏狂?” 薛殊顿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掉毛兄?” “噗……”闻羽扭过头喷笑,然后和边上的同学说了声抱歉。 被熟悉的尊称攻击,梁护乐的心情从震惊直跃到无语。“‘……tm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吗?每次你这么叫我都以为你在骂我。’” “嗯?” 闻羽偏过头去,笑了一下又一下。 好不容易忍住笑,给薛殊解释了一下谐音梗,又转过去笑了。 “……”梁护乐扫了他一眼,“你个损色,别笑了。” 闻羽笑倒在薛殊肩膀上,被薛殊笑着拍了拍背,怕他笑岔气。 梁护乐气上心头,眼睛一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损色,听说过故事109吗?” 闻羽和薛殊的笑意同时顿住,一个面露疑惑,一个瞳孔地震。 “什么故事109?” “呵,问你男朋友啊。”梁护乐板回一城,神清气爽。 薛殊安静如鸡。 梁护乐叉了会腰,准备收起手机。 闻羽直接伸手夺过:“拿出来了还想放回去?” “……不儿?”梁护乐看向薛殊,“你不阻止一下?黑历史欸?” 薛殊笑了一下:他想看就看吧。 梁护乐:“……” 哇,好像知道这个家庭的等级制度欸。 正主都不在意,梁护乐也就乐颠颠地等闻羽看,和薛殊唠起了嗑:“说真的,我当时就觉得好离谱啊,还以为你逗我玩呢,哈哈哈。” 薛殊和他聊得心不在焉,注意到闻羽逐渐放平的嘴角,心里有点忐忑。 虽然是黑历史,但整整109条消息,描绘了他视角下的整个故事。 那里面充斥着满腔的情愫——他不想再让闻羽感受到回馈不了他爱意的惶恐。 他不必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只需要……知道就好。 109条消息其实不多,比起阅读,闻羽更多时间在回忆,第一次以对面视角看两人的交流,很多被他忽略的细节从脑海深处浮现。 把手机还给梁护乐是在十几分钟后。 他看向薛殊:“晚宴后面那天你就找过我?” 薛殊点头:“嗯,我以为你在故意躲我,避之不及地逃回了国内。” “……我那是因为没钱了,”闻羽想了想,“之后几年没见到我,你不会也以为我在躲你吧?” “猜对了,”薛殊轻笑:“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压根没记住我是谁,我去学校最频繁那年你进了医院,后面去得少了又没遇见你……” 他敛眉:“如果我能早一点和血脉和解,说不定早就能找到你了,不过如果不是先找到你,我可能永远没法接受自己……说到底,还是缘分不够……” 手忽然被拉住,闻羽和他十指相扣:“你是不是去葫芦庙里扔了个木牌?” 薛殊点头,这也包含在了故事109里。 闻羽眨眨眼:“上面写得是‘闻弦知雅意,愿君晓我心’,对不对?” 这下薛殊就有点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扔牌子的时候,我就在后面那个土坡上啊,那牌子还砸到了我的头。” “……那么近吗?”薛殊低下眼:他当时求缘无门,扔完牌子后进庙里燃愿灯,捐钱修钟,能做的事做了一堆……可其实,只需要在那个时候,停下回头看看牌子掉到了哪,他就能与心上人见面了。 所以神明是在警告他的急功近利,诚心不足吗? 闻羽的话打断了他思绪的下沉。 “说起来,如果不是那块牌子,我们晓意可能就……” 笑了笑,闻羽没有说下去。 但薛殊已经看到了轻描淡写下阴暗的过往,不要说闻羽了,哪怕是正常的年轻女孩,在意外怀孕后,都会经过痛苦的挣扎……无论精神还是□□。 薛殊的心揪着。 闻羽没有给他继续心疼的时间,执手轻叹:“晓意的名字,就是出自你写的心愿……我希望他能知道我永远爱他,也希望让我下定决心的那个人能得偿所愿。” 他定定地注视着薛殊的眼睛:“我们的命运,很早以前就交织不清了,所有的离别,都在为重逢蓄力,一切都恰到好处地让我们相爱相守……我觉得,我们的缘分很深、很深。” 薛殊看着那双动情的眼睛,心里淌过蜜一样的暖流。 梁护乐在边上默默吃着狗粮,忍不住问:“那卖身……不是,定情的二百块钱你要到了吗?” 是的,这就是梁护乐在知道一切后最想知道的事情。 在薛殊的讲述里,那二百是被一个蓝毛偷了,然后梁护乐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人家朋友圈里发卖身广告。 但是他想:薛总要真带着这个主意去找闻羽要钱,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第64章 那这篇小说得从爱情频道转到惊悚悬疑了。 见到薛殊摇头,梁护乐松了口气。 谁知闻羽尴尬地笑了:“其实,那两百块是被我捡到了……” 其他两人齐齐看向他。 “……总统套房里的,我以为谁丢的,薛总看着就不想个会揣二百块钱在兜里的人,所以我就交给前台了。” 三人沉默。 梁护乐摸摸下巴:“所以那个蓝毛的落马,是无妄之灾喽,你们要不要去监狱里跟人家道个歉?” 了了被定的罪可跟他们的误会半毛钱没有。 闻羽、薛殊:确定不是去杀人诛心吗? “去吗?” 他们对视一眼,查看起探监的流程。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后面还有一点小番外,三小只的故事放送。 如果有之前就在看这本书的宝宝们,在这里和大家郑重地道歉,非常抱歉迟到了这么久,我也很高兴在这里再次见到大家。 总之希望这本书能带给各位快乐,爱你们。 第51章 三小只历险记——出去玩 “薛殊!!!起床吃饭了。” “叫哥~~” “滚!”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长得很高了,换下那一身整齐服帖的校服,随便拿了件莫可的衬衫和短裤穿上,扒拉两下头发,就和乡镇的少年人们同一个调调了。 就是好像更好看些,从骨子里放松下来后,一身的恣意慵懒,洗个脸都洗成了出水芙蓉。 闻羽没忍住多看两眼,心里想:我以后也要长这样。 然后一脚踹在对方想坐下来的凳子上:“去把你儿子叫起来。” 薛殊薅薅头发:“你儿子。”你去叫。 闻羽:“你带来的。”你去叫。 薛殊:“一起去。” 闻羽:“行。” 闻晓意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人戳了戳自己的小屁股。 他听见亲亲爸爸新奇的嘲笑声。 “这小孩撅屁股睡觉!哈哈哈!” 这个姿势以前都是被夸小可爱的! 闻晓意愤怒地想:爸爸,我接下来五分钟都不会爱你了。 小孩赖了五分钟的床,闻羽又戳了一下,觉得那手感实在好,意犹未尽地又拍了一下,接着就拍了五分钟。 薛殊:…… 混小子把人屁股当鼓呢? 看见小小孩睡梦中撅得越来越高的嘴,他叹了口气,把小孩拎到边儿去,又把小小孩从被子里抱出来晃晃。 “起床了,快起来。” 十六岁无痛当爸带两娃的既视感……俩娃还不对付。 脸被蹭了一下,奶呼呼的小孩子搂着他的脖子,软声:“爸爸。” 薛殊心软了一下:“怎么了?” 闻晓意小小声:“我以后不和你作对了,不骗爸爸说你欺负我,也不偷偷把你的惊喜漏给爸爸,也不晚上缠着爸爸陪我睡,也不……” 薛殊:“……” 他都多余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咯咯哒咯。” ====== “你怎么还挑食呢?把胡萝卜吃掉!” 闻晓意瘪嘴,这话以前都是薛爸爸说的,结果现在居然是最亲爱的爸爸在说。 他又决定不爱闻羽五分钟。 “它太硬了。”他戳戳那块胡萝卜快,小声,“味道还很怪。” 薛殊拉过他的盘子:“那这样……” 他把胡萝卜捣碎了,加进娃娃菜里:“这样能不能吃?” 弄成软泥,蔬菜的清香又冲淡了胡萝卜本身的味道,就到了闻晓意能接受的程度。 “能。”闻晓意眼睛眨了眨。 这好像是以前亲亲爸爸做的事。 小脑袋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有点想不明白。 但总觉得好奇怪,仿佛对面是一张红脸加一张黑脸。 黑脸突然跳起来:“妈妈他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莫可和闻知秋出现在大门外。 “耳朵真好使。”薛殊嘀咕一声,按住想跟着跑出去的闻晓意。 三人从门外走进来。 闻羽仰头问:“姐姐没有回来吗?” 莫可摸摸他的脑袋:“她生病了,要住院几天,过几天就回来了。” 闻羽哦一声:“她是去生小宝宝了吗?” 莫可顿了一下,闻知秋转头道:“她肚子里的不叫小宝宝,叫胚胎。” 闻羽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接住飞奔而来的闻晓意,闻知秋搂了搂小孩,“在决定要不要生下来之前的,都叫胚胎,决定了不生的,就永远都是胚胎。” 闻羽挠挠头,看向薛殊:你听懂了吗? 薛殊听懂了,但照顾这小屁孩情绪,摇了摇头。 闻羽叉着腰笑话他:哈哈哈,傻子。 薛殊眯起眼,做了个口型:咯咯哒。 小鸡崽子。 闻羽眼神不善。 闻知秋笑盈盈地看两孩子打眼仗,揉揉晓意的肩膀,把他推到两人中间:“好了,去玩吧,我收拾点东西,去医院陪姐姐。” 送闻知秋走的时候,闻晓意死死拉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 “又不是见不到了。”闻羽一把拉住他,把人扯过来,“你懂事一点行不行。” 看着莫可开车载着闻知秋远去,闻晓意跺脚,转过身不看他,“你完了!我今天都不会理你了!” “不理就不理,谁要你理我,臭小孩。” “我才不臭。” “哈哈哈你理我了,说话不算话!” 闻晓意红了眼眶。 被嘱托了看好人的薛殊赶紧隔开两人。 “毛毛,你去看看你的魔法鸽子,它好像有一阵没动静了,闻羽,你作业写了吗?” 闻晓意哼了一声,进屋去找鸽子了。 闻羽立在原地没动:“我不想写作业。” “你不是乖孩子吗?乖孩子就应该好好写作业,快去写,写完你大哥回来肯定夸你。” “……哼。”闻羽踹了他一脚,转身跑了。 薛殊:“……” 真是狗都嫌弃。 他心累地叹了口气。 以前虽然也有小孩在他身边叽叽喳喳,但他烦了可以当他们不存在,甚至能揍他们,现在真是所有苦都只能往自己咽。 他以后真能喜欢上那么个泼皮的家伙,然后生下那么个坑爹的崽子? 那可真是令人绝望的未来啊。 薛殊坐在门框上思考未来的时候,坑爹的崽子大叫着从屋里跑出来。 “爸爸爸爸爸爸……” “哎哎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闻晓意把一动不动的鸽子怼到他鼻子上:“它不动了!” “……有没有可能是睡着了呢?”薛殊推开鸽子,偏头打了个喷嚏。 “真的吗?”闻晓意狐疑,低头和鸽子脑壳碰在一起。 薛殊笃定:“真的。”他刚都听见这玩偶的呼噜声了……玩偶有呼噜声吗? 闻晓意好像也听到了,但还是觉得奇怪:“可是它最喜欢在我头上睡觉,现在连在我头上做窝的兴趣都都没有……这样睡觉会冷的。” “那就给它做个窝呗。” “嗯?”闻晓意眨眨眼,“我不会。” 薛殊跟他对视了一会,一拍大腿:“找你爸去,他最懂鸡崽子了。” …… “你有病啊!” “我帮你写作业。” “看人真准。” …… 高中生对小学生的作业那是手拿把掐,不到半小时,三个人就拿着背篓和绳索,往乡野间进发了。 薛大少当然什么都不懂了,闻羽好一阵嘲笑,然后带着他们上山采菇,林中追兔,爬树打鸟,顺便给魔法鸽子编了个树叶鸟窝。 他们上午在左边山溪里摸螃蟹,中午野炊,下午跑到右边大河里插鱼。 最后,三个脏兮兮的孩子,手牵着手,披星戴月地回了家。 其他人都已经吃过了晚饭,现在大概率聚在打大厅里听莫可讲故事。 闻羽熟门熟路地避开灯光,带着两人溜进厨房找包子吃。 薛殊看得仔细,包子在微弱的月光下冒着热气,明显是特意给他们准备的。 看来莫大哥对他们的野性一清二楚……也是,除了闻羽本人,谁还会相信他是个乖小孩呢? 连闻晓意提他爸爸的时候都是“小学喜欢打架,经常被奶奶骂”。 心照不宣罢了。 而本性早已暴露,伪装还漏洞百出的闻羽,仍一无所知地冲薛殊炫耀自己的“绝密通道”。 薛殊沉默且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野的连以后的闻晓意都知道了,还以为装得多好呢。 窗外闪过人影,隐约传来了莫可的声音。 顿时紧张起来的闻羽拉着他们,想带他们缩起来,而薛殊只觉得没必要,懒得挪屁股。 第65章 拉不动他,也拉不动累瘫在少年腿上的闻晓意,闻羽只能跟他们同进退,坐在窗边,提心吊胆地听外面的交流声。 路过窗外的是莫可和一个中年男子。 “唉……那小丫头前天和我说得好好的,结果两天都没来找我,所以我只能亲自来一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闻缇生病了,要疗养一段时间,妈妈去陪她了,院里能主事的人走了,所有流程都只能暂停了。” “那怎么办,我都决定好要收养哪个小孩了……就那个最漂亮那个……羽什么来着,我挺满意的,房间都给他准备好了,结果流程就这么卡住了?” “刘老板别生气,您和我说也没用呀,我可做不了主。” “我投资的钱都已经出了,你们怎么能这样?这不是耍赖皮吗……” 声音远去。 薛殊咽下最后一口包子,转头看向即将被收养的某人,发现他叼着半个包子没有动作。 都忘了隐藏身形,半个身体探出去偷听。 皱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心里极度不爽。 压下莫名的情绪,薛殊伸手,想把包子给他怼进胃里去。 闻羽松开嘴,包子落进他手里。 薛殊:“……闻羽!” “别闹。”闻羽越过他,往外走去。 薛殊一把拉住他:“连闻晓意都知道好好吃饭!” “嗯?”啃着包子的小孩愣愣抬头。 闻羽甩手,薛殊用了大劲,没甩开,他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薛殊更是暴躁,吼了他一句:“你急着赶去被收养吗?!” 闻羽忽然撇了他一眼。 “怎么?你还瞪我……唔唔唔。” 闻羽捏住他的嘴。 “姐姐这几天,除了孤儿院的人,就只接触过那个刘老板。” 薛殊张口欲咬的动作滞住,闻羽松开口,他维持着一副大张着口的呆样震惊住了——连看到闻羽捉大□□都没有这么震惊过。 引擎声响起又远去。 闻羽一屁股坐回来,给傻子薛解释:“生宝宝……额,有胚胎是两个人的事情,咱们孤儿院的人知根知底,只有那个刘老板……” 薛殊眼神飘忽,听不清他叽里咕噜的话语,他脑子里被另一个念头占满了:那种人渣想收养闻羽,到底是何居心?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闻羽被那种人收养。 想法和小孩冷静的声音同时响起。 “……所以我想被他收养。” 第52章 三小只历险记——断刀 “……” “……” “……” “……” “别瞪了!说词儿!” 薛殊沉默,抱起睡着的闻晓意往出走。 “喂!” 薛殊充耳不闻地进了大厅,和莫可打了个招呼。 闻羽惦记着自己的乖孩子人设,把大喊大叫憋了回去,只用一双眼瞪着少年。 薛殊很平静地给闻晓意洗了澡,又把他拎进浴室洗干净,最后才是自己关上门洗。 闻羽被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流程整得没脾气,最后只剩下奇怪。 躺在闻晓意牌小暖炉边上,睡意上涌,他惦记着薛殊的态度,挣扎着爬起来,盘腿坐着打瞌睡。 过了好一会,扑面而来一阵凉意,然后冰冷的一双手把他按进了被窝里。 睁开眼,闻羽看见一张嘴唇发紫的面容。 “你怎么洗冷水澡啊!” 惊得闻羽瞌睡都没了,赶紧把人往被窝里拉。 薛殊没推拒,收回被拉着朝闻晓意肚皮上探的寒手,四肢扒拉他,用冰冷的体温给这死小孩一点教训。 “为什么想被那种人渣收养?” 闻羽被冰得一个哆嗦,往闻晓意那边躲:“我刚跟你说过了。” “我没听见。”薛殊把他拉回来,免得他把自己儿子挤到墙上去。 闻羽皱眉,懒得挣扎,反正被冰了第一下后就感觉没那么冰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想被那种人收养?” 薛殊顿了一下:“那男的听声音就是个啤酒肚地中海的臭老头,他都欺负你姐姐了,你不可能上赶着给他做儿子,肯定另有所图。” “他岁数大,长得丑,人品还坏,除了死了能留给你一大笔钱以外,我想不出来别的好处……但这个我也能给你,所以没必要。” 薛殊的声音很冷静,仿佛他本来就镇定沉稳且善解人意。 “……”闻羽惊叹于他的脑回路,“我都说过了,我要去他家里找他当坏蛋的证据,这很好理解吧,你还自己瞎琢磨一通……跟有病似的。” 薛殊不知道这哪里很好理解,“潜进坏蛋家里找证据”这种事被这小屁孩不当回事地说出口,听得他又想去洗冷水澡。 深吸口气,他提醒:“这很危险,非常危险。” 闻羽被他感染得正经起来:“我知道,但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他是欺负姐姐的坏人,我不能放过他。” 薛殊:“……哪怕是你的大哥和妈妈,也不可能让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你看今天,那家伙未必不知道自己的恶行已经暴露,但他就是能堂而皇之地上门要你,而你大哥也只能客客气气地送他走!你根本不懂他跟你之前的差距有多大!你什么都做不到!你只能把自己搭进去!” 他想起自己那更胜一筹的生物学父亲,越说越激动,只觉得这破世界糟透了。 闻羽猜一半懂一半,坚持着不动摇:“但不能因为我们差距大,我就要忍,我是要当英雄的人,而且如果连英雄都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其他人该怎么办呢?不是每个人都有报仇的机会和能力的。” 薛殊沉默。 “你看,比起他们,我又聪明又机灵,我还有你,”闻羽的声音带了点祈求:“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薛殊闭了闭眼:“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 闻羽年纪小,但很聪明,他清楚地知道,薛殊可能是唯一一个支持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帮他说服大哥妈妈的人。 薛殊也明白,他缩进被子里,背对着闻羽,痛苦抱头。 过了好久,闻羽等回复等得将要睡着时,迷迷糊糊听见一句。 “还不如让我为你去死。” ====== 一大早,闻羽醒来,边上就剩一个撅屁股睡觉的闻晓意。 他挠挠头,反手拍了两下:“起来,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的?” “……他这个年纪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闻羽抬头,看见长腿长手的薛殊穿着身……工作服?靠在门边,长身玉立,别有一番恣意的青春气息。 桃花眼一亮,但嘴里还在嫌弃:“我这是在玩梗你懂不懂?” 薛殊扯了扯面皮,意思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么幽默小天才,快请滚出来见你大哥吧。” “哦。”怎么又暴躁又有礼貌的,起太早了精神状态不好吗? 脚步在屋门口停住,闻羽淡定的神情僵在脸上。 院子里,莫可正在磨一把横刀,平日里不见光的肌肉看着杀气腾腾的。 “他磨一晚上了。”薛殊在他耳边幽幽呼气。 闻羽:“……应该不是因为我吧?” 薛殊呵了一声:“谁知道呢?” 闻羽倒吸一口冷气。 薛殊再次扯了扯嘴角,这次带着皮和肉一起,有了点真实的笑意。 其实在他昨晚找之前,莫可就在磨刀了,但他不会告诉这死小孩的。 听他说明来意后,莫可差点进屋把闻羽拎出来当磨刀石。 他只能一边腹诽这一家子奇葩一边拉住人还一边劝说。 差点就成了磨刀石二号。 此时看见罪魁祸首害怕的表情,薛殊才终于好受了一点。 幸灾乐祸完他就幽幽飘走了,留小孩一人面对阴恻恻的家长。 在飘走前,还被闻羽顺了把锉刀。 “……”果然是一家人。 “哥?” 闻羽小心地落了半个屁股在莫可面前的木凳上。 青年低着头没看他。 想了想,闻羽试图开启话题:“哥,你不是两年没拿过刀了吗?” 嚓嚓嚓的声音停了一瞬,莫可点头:“是啊……呵呵呵呵。” “……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你还知道怕呢,呵呵呵呵呵。” “哥你别笑了,我有点冷。” 莫可一秒收起假笑:“薛殊跟我说,他会想办法保护你。” “所以你同意了?” “当然没有。”莫可撇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天真的小智障。 “……”闻羽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亲大哥,不气不气。 “那他在干什么?” “准备道具。” “你不拦着?” 莫可摇摇头说:“他跟我说,如果他拿不出能让我放心的东西,就让我把他剁成臊子,如果你出了事,就让我把他剁成臊子,如果你被吓到了,就让我把他剁成臊子……” 第66章 “……” 闻羽听得一阵恍惚:昨晚为他去死的话居然既不是幻听也不是单纯的抱怨吗——薛殊是真打算付诸行动啊。 眼见着莫可还要描述各种意外下的臊子薛,闻羽赶紧打断他:“就没有不卖弄厨艺……不是……刀工……不对,不血腥的情况吗?” “有。” “什么什么?” “你别去。” “……”闻羽闭眼,心一横,打算玩赖,“我要去!” “也可以。” “哥我知道你有顾虑……什么?!” 莫可又瞥了一眼小智障:“我说可以。” 闻羽不敢置信:“哥你疯了!!” “……”莫可差点翻白眼,“但是有一个条件。” 这才对嘛,闻羽松了口气:“你说你说。” 莫可勾勾手指,示意他伸手。 闻羽捧出手。 厚重的唐刀砸在他手心,把小小的身体带得啪一下拍在地上。 “哎呦。”闻羽艰难站起,用力抬起刀柄,刀尖挂在了地上,有点纳闷,“要求是我带上这把刀?” 他又不会用。 “不是,”莫可低眼看他,语气如常,“弄断他。” 闻羽瞪着眼,半天没别的动静。 莫可:“要给你限个时吗?” 闻羽抖了抖嘴唇:“什么?” “断刀。” “……别说得跟折树枝一样轻松啊!” “除了你把我的刀弄断后再去,我有什么理由不把薛殊和……剁成臊子?” “……这可是你最宝贝的刀!”闻羽吼了一声,拎起刀……没拎动,更气了。 “我都拿不动!” “我看得见。” “你在为难我!” “你才发现吗?” “……哥你真的疯了吧。” 莫可的视线落到刀上:“……可能吧。” 闻羽满心的气忽的就泄没了。 他听妈妈说过,莫大哥是闻姐姐三岁那年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姑娘拉着又瘦又脏的小孩,兴高采烈地告诉妈妈她捡回来一个弟弟。 结果一对,男孩比她大了一岁,后来,体型也比她大了一圈……又一圈。 闻缇始终坚持那是因为莫可练刀,所以才长得比她快。 不过她也挺乐意有一个打架好的哥哥的,这让她不会被人欺负。 后来闻知秋的孤儿院正式开张,她从莫可的妹妹变成大家的姐姐,而莫可从挡在她面前变成挡在大家面前。 闻缇出事后,莫可是所有知情人里最冷静的,东奔西跑、面色如常,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但怎么可能呢。 “拿着这把刀的我却什么都保护不了。”莫可低头看着小孩,声音平静,透着股毫无生气的死寂,“如果你连我都比不过,凭什么让我信你?” 直勾勾的、冷漠的视线盯得闻羽脊背发凉。 从很早以前开始,莫可就没这么看过人了。 练刀的人身上带着锋芒。 某一天,他眼里的凌冽吓哭了一个小孩,此后他收敛了全身的锋锐,再没碰过刀。 闻羽站了很久,刀柄压得手心发疼。 忽然,他伸手从怀里掏出那柄锉刀,狠狠地刺在雪亮的刀身上。 一瞬间,阳光裂开来。 定定地看着那片碎光没落于地,莫可勾起一抹笑。 他欣慰点头:“挺好,没那么蠢。” 闻羽举着光秃秃的刀柄,没有说话。 “这是我早就该舍弃的东西。”莫可揉揉他的脑袋。 拿着刀,他就会下意识依赖刀,反而忽略了别的。 “哦。”闻羽不太理解,他看了看散落地上的铁块:这么漂亮,可惜了。 “记得把地扫一下。” “……哦。” 第53章 三小只历险记——嘿嘿 闻羽怀疑薛殊和莫可两个人联合起来忽悠自己。 那之后他有三天没再和他们正经相处过。 “不会真的被诓了吧?” “你说什么?”闻晓意疑惑抬头。 闻羽回过神来:“没什么,看你的鸽子去。” “……哼,你不许把我当小孩子糊弄。”闻晓意小发脾气,揉了揉怀里的鸽子,有点担心,“上一次见它动弹已经是……” “上一次?” “……昨天中午。”闻晓意对爸爸小时候爱玩烂梗这件事感到绝望。 闻羽拎着鸽子一只脚晃晃:“喂,醒醒!” “爸爸!”闻晓意伸手去抢,“不要那么粗鲁。” “切,你还真宝贝它。” 门口幽幽飘进来一个修长的身影,闻羽抬头看了一眼,没在意。 反正大概又是打个招呼就飘走了。 他很欠地举高手,看着闻晓意拿不到干着急。 一只手从他头顶把鸽子拿走了。 头顶的声音低沉:“别欺负他。” 闻羽仰头看他,表情愣愣地。 薛殊垂着脑袋和他对视了两秒,转头把鸽子丢回闻晓意怀里:“去玩吧。” 小小孩溜掉之后,他看向鼓起嘴的闻羽。 “你在cos青蛙吗?”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cos,但闻羽能猜出这不是什么好话,他瞪了薛殊一眼,“你最近两天为什么躲着我?” “我躲着你?”薛殊弯腰靠近,把脸怼到闻羽面前,“你看着我这张脸再说一遍?” 俊朗的面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憔悴极了。 闻羽震惊:“你这是多久没睡觉了?!” “呵,”薛殊没回答,把一个东西丢到他怀里,“看看。” 闻羽接住,颠了颠。 是个黑黢黢的圆球,有点重量。 他扣着球表面拼接的部分,好奇问:“这是什么?” “信号转导器。”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薛殊掏出一个弯月形的黑色“钩子”,别在闻羽的耳后,碎发落下来,能将这东西遮得严严实实的。 “这又是什么?” 薛殊敲了敲黑球,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地方,闻羽忽然听到一阵滋滋声,那声音很近,仿佛是从他脑子里发出来的。 紧接着,里面传出来熟悉的声音:“能听见吗?” “大哥?”闻羽惊疑,“你、你们……这是什么东西?” “看来很顺利。”薛殊垂眸,终于从紧绷的状态里放松了一点,神情柔和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闻羽扒拉着黑球,一个劲地找着机关。 “一种更隐蔽的耳机,带着这个转接器和信号装置,就能联系了。”薛殊打了个哈欠。 他没有提,在这个时代,智能科技刚刚开始发展,闻羽手上拿着的东西,领先整个世界,是他几天没有睡觉赶出来的。 “这么神奇吗?你……这几天就是在搞这个?” “差不多。”。 “太厉害了,你到底怎么想出来的啊?好神奇。”闻羽将黑球翻来覆去研究了一番,感慨,“你以后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薛殊翘起嘴角:“我现在已经是了。” “哇,这么嚣张?” 只笑了两秒,薛殊收起笑意:“闻羽,等这件事结束,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闻羽挠挠头:“什么事?” “结束之后再告诉你。你好好熟悉一下这东西吧,在那老头家里的时候,必须一直戴着。” “嗯,谢谢……你干嘛去?” “睡觉。” ====== 刘老板再次来到孤儿院,是在一天后的下午。 薛殊第一次和他正式见面,虽然他之前一直觉得这男人秃又丑又老,但其实他是个略圆润的中年男人。 宽腮浓眉,很有欺骗性的一张脸,。 单看脸绝不是个坏人。 “小羽?”男人蹲下身,视线和小闻羽持平,“你想跟叔叔一起回家吗?” 闻羽的手握紧了小书包的带子,脸皮紧绷,忐忑又期待地点头,倒是正好契合了现在的情况。 刘宏欣慰地笑笑,宽厚的手掌抚着他的头顶。 薛殊看着那只手,很想找把刀来把它剁了。 莫可忽然上前一步,和刘宏握了握手:“刘老板,我想和弟弟再说两句话。” “当然可以。”刘宏笑笑,“现在多见几面,以后离得远了,不一定能再见到了。” “……”莫可笑了一下,把他请出去了。 转身,他把一个东西塞到闻羽怀里:“这个你拿着。” “这是什么?”闻羽看了看。 “电击器,”莫可握着他的手示意用法,“他要是碰你,你就这么杵他,懂吗?” 闻羽吓了一跳;“这是可以的吗?” “当然”莫可点点头,“我研究过了,我们国家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几年前刚第一次修订,有很大的空子可钻,杀了人我们也能找人给你洗白……” 第67章 “啊?”闻羽有点顾虑,“这样会给家里添麻烦吧?” 薛殊:“……” 在那之前,你不反驳一下你哥的理念吗? 莫可摆摆手:“以后他要么进牢里要么进地里了,哪有机会能再见到我们。” 这一点薛殊倒是同意。 “嗯?”闻羽歪歪头:哥好像有点记仇呢。 莫可语重心长:“妈妈和闻缇还不知道这次计划,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懂吗?” 闻羽点头:“我知道的,哥,你放心……” “不然你回家就只能看见一个碎碎的薛殊和一个在监狱里的我了。” “……你的刀不是断了吗?!” 莫可:“但我可以用菜刀啊。” 闻羽:“……” 薛殊:“……” 莫可抱住闻羽,再次叮嘱:“你要小心,就算什么都拿不到也无所谓,你一定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他用的力道很大,闻羽能感觉到他的郑重,于是很郑重地承诺,“我知道的。” 临出门前,他转头问一直倚靠在门边的薛殊:“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没有,”薛殊回答得很快,他无所谓地往墙上一靠,晃晃腿,“一会耳机里不就能联系了吗?” “那你就不能担心我一下吗?” “呵,”薛殊翻了个白眼,“快去快回。” “……哼,”闻羽瞪他一眼。 一直等他走了,薛殊维持着松弛的动作,一动不动。 莫可进来:“晓意呢?” “后院。”他们不敢让闻晓意出现在刘宏面前,也不敢让小孩知道爸爸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只能哄着他去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了。 “那我们也准备走吧,”莫可朝里面走,路过撇他一眼:“你很紧张?” 薛殊避而不答:“你还挺会演戏的。” “彼此彼此。” ====== 汽车驶了三个小时,闻羽拘谨地坐在后座,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刘宏的聊天。 热情起来,男人更像一个善良热心的大叔,闻羽有一瞬间以为,他们误会对方了。 反应过来后,更加毛骨悚然。 闻羽悄悄握紧了电击器,耳后,滋滋的电流声响着,意味着大哥和薛殊他们就在后面跟着,这让他稍稍安心了点。 “我们到了。” 汽车驶入了一座四层楼的别墅的地下室,这里远离市区,僻静深幽,再听不到别的人声。 闻羽一路打量,心想:果然被薛殊猜中了。 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薛殊查到刘宏在很多地方都有房子,养了不少情人,有男有女。 但在这个时代,婚姻法和刑法相对不那么完善,信息传播得慢,对于大多数知情人来说,刘宏只是个风流的大老板,坊间尚未有过他对小男孩感兴趣的传言。 因此,薛殊筛选了他的房产里最隐蔽的地方,找到了这里。 闻羽心里有了底,在刘宏别有深意的目光里握紧了背包带子。 天色见黑,屋里没有开灯,气氛分外渗入。 “叔叔,”闻羽低着头,诺诺道,“我想去洗个澡。” “当然可以了,”刘宏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去吧。” 闻羽被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只能掩饰地低下头。 躲开刘宏,闻羽靠在床边的小角落里,拿出小黑球。 “喂喂喂?薛殊,你在吗?” “在。”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让闻羽安定下来。 耳机里还有引擎声,他耐心等着声音停下来,这意味着薛殊和莫可找好了地方躲着。 幸好这附近都是树林,很容易躲藏。 闻羽小声问:“我现在要去洗澡了……” “等一下,”薛殊打断他,“你先把转导器放带过去我看一下。” “哦。”闻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怎么样?能看到什么?” “……”薛殊的呼吸一时停滞,良久,道,“别洗了,里面东西太先进了,你不会用。” “哦。”闻羽新奇地盘了盘黑球,“这你也能看见?” “能检测到周围的信号,根据信号强度就能判断都是些什么东西……有人来了。” 闻羽一惊,明明锁了门,但刘宏还是顺畅地打开了门,他呼吸一窒,根本来不及把球藏起来。 他听见男人和蔼地问:“怎么还不洗呀?” 闻羽低头:“我不会用。” “原来是这样啊……”刘宏的视线忽然落到了闻羽怀里,微微眯起眼。 小孩反应很快,拍了拍黑球,“这是我的小宠物,我管他叫嘿嘿。” 说着,他低下头,脸和嘿嘿贴了贴:“我最喜欢他了。” “……” “……”刘宏管理好表情:“晚上想吃点什么?” 闻羽怯怯摇头:“我不想吃饭了。” “不吃饭哪成呢?你还小,要多补充营养。” 闻羽躲开他要往肩膀上拍的手:“我、我有点想家,吃不下饭。” 刘宏笑笑,没再说什么,他很有耐心,并不急于这一时。 第54章 三小只历险记——结束 “他走了,”闻羽再次把门锁上,有点紧张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对面有响亮的键盘声和仪器挪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薛殊道:“你先睡一会,等到半夜的时候我叫你起床。” “嗯?”闻羽眨眨眼睛,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薛殊解释:“那个时间安保相对松懈,行动比较方便。” “哦好。” ====== 夜深。 闻羽偷偷溜出房间,背上背着小书包:“嘿嘿,我就这样出来吗?你不是说屋里和走廊里都是监控吗?” “……没事,我黑进了他们的安保系统,放心走。” “啊?”闻羽震惊,“这么快吗?” “嗯……用了点小手段。” 闻羽有点好奇。 没等他问,薛殊直接进入正题:“从前方的走廊走下去,楼梯尽头有个暗门。” “嗯,我到了。” 车上,薛殊看着转播回来的监控视角,道:“边上有一副人像画。” “嗯。” “揭开是一道密码门……密码是……稍等。” 闻羽乖乖地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屋子里非常安静,楼梯间的灯光昏暗,人不自觉地就会被带进幽深的深渊里。 闻羽感到心里毛毛的,低声问:“薛殊,你在吗?” “我在,再等一下……965244。” 闻羽松了口气,打开门,是一道向下的楼梯,打眼望去,一片幽暗。 闻羽倒抽了一口冷气。 “薛殊?” “在……你是不是害怕了?” “没有,”小孩嘴硬,“你别怕,我会努力的。” “嗯……你先别下去,回房间拿一下灯。” “那样会不会太打草惊蛇了。” “成语用得不错,不会,去拿,下面不太好走。” 闻羽感到惊奇:“这下面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吗?” “……嗯,我厉害吧?” “太厉害了。” 拿着灯回到楼梯间,闻羽走进地下室里。 路长且窄,闻羽忍不住又喊了一声薛殊,但放大的回声立刻吓得他噤声了。 薛殊在耳机里安慰着他。 畅通无阻地来到最底下,两边墙壁骤然后退,显示出一个很大的空间。 闻羽拎起灯照四处照了照,竟没有照到边界,他小声惊叹:“这里好大呀。” “你别乱走。” 按照薛殊的指挥走到一个小角落,用密码和栓扭打开了一个保险箱。 很大的箱子里躺着一捆纸质资料。 两人的视线同时聚集在那个大小刚好能装进闻羽的小书包里的捆捆上。 闻羽疑惑地拎了拎资料,有点重,但拿得动。 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薛殊看着监控里小孩皱眉思考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有点想骂人。 闻羽发出了他的疑问:“这个……会不会是假的资料。” “……”薛殊的脑子疯狂运转,“应该不会,我这边看到,刘宏在卧室里睡得很熟,他没有意识到会有人在晚上翻资料……吧。” 闻羽把资料塞进小书包里:“那这些东西够吗?会不会只是一小部分资料?要不要再找找,多拿点证据走?” “……”那还真就是一小部分。 薛殊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看了一眼红外监控里,满地下室挂着的照片和衣物物品,心想:更多的也拿不走了。 良久,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没有必要,只要有一部分,能引警察过来查他就够了,快走吧。” “嗯嗯……”闻羽忽然瞪大了眼睛,“薛殊!” “怎么了?” “我觉得不太对劲。”闻羽的声音有点颤抖,明显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第68章 “怎么?哪里不对劲?”薛殊也有一点忐忑:还有什么是没有考虑到的? “我们到现在为止,好像一个保安都没有看到?” “……”薛殊又撇了一眼监控室里的画面,“额,可能是本来就没有人吧……” “但你跟我说过,一般,这种隐秘的地方,都会有人24小时轮班守着。” “……我说过吗?” “嗯。”闻羽笃定地点头。 “……我那么说是因为我爸是个缜密的坏人,家里经常有保安守着,但刘宏不像是那么……细心的人,而且他不一定有脸把这件事托付给手下,对不对?” “是吗?”刘宏看着不像细心的人吗? “嗯,这儿没人守着,快走吧。” 走没两步,一阵悠长的“当”传了过来,紧接着是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 “……”闻羽转头,“你刚刚说这里没人守着?” “……”薛殊急促出声,“快跑!” 闻羽在走廊上飞奔起来,“保安”的跑步声紧紧地追在他后面,像是就隔了不到二十米远。 “前面左拐,直接从大门出来。” “可是我……甩不掉他?”闻羽跑得气喘吁吁的,声音断断续续。 “没事,只要跑出来就好了,他没办法离开这间屋子的。” “为什么?” “……”薛殊破罐子破摔,面无表情道,“因为他的任务是守在房子里,如果出来的话,他老大会打死他的。” “真的?” “真的,我爸就是这么干的。” “……” 门开得异常顺畅,顺畅到让闻羽以为那就是为他准备的路。 远远的,他看见薛殊站在路边,他用了最后的力气,加速冲了过去,扑进了薛殊的怀里。 “保安”果然没有追出来。 在闻羽冲出大门的那一刻,他脚步一转,走进了另一条走廊,走过里面堆着无数保安的监控室,又走过卧室,从后门离开。 离开前,他听着卧室里传出来的鼾声,悠哉地叹了一句:“真可惜,我的刀已经断了。” ====== 闻羽被薛殊背着穿过树林,声音沙哑:“大哥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吗?” 他最后一段跑得太卖力,现在力竭了,嗓子里火辣辣地疼。 “嗓子疼就不要说话了,”薛殊简单道,“他在后门等你,再过一会等不到你就会回到车那边了。” 闻羽嗯了一声。 沙沙的树叶声在响,薛殊没忍住问:“你害怕吗?” 闻羽很轻地道:“不怕……放心,你的命保住了。” “我没有在担心这个。” “那你在担心什么?”闻羽嘻嘻道,完成了任务很高兴,语气欠欠地,“在担心我吗?” “是啊。”薛殊咬牙,“死小孩,我担心死你了。” 闻羽的嘻嘻哈哈顿住,过了好一会,有点不敢相信地小心嘀咕:“真的?” “……”薛殊忽然被他气笑了,道,“真的,我tm当年被我爸妈丢在婚礼教堂里都没这么担心过。” 因为即使没有人爱他,他们也不会任由他去死,迟早会有人去把他接回去的,时间早晚罢了。 但是今天,他真的觉得,只要一个没操作好,闻羽这个死小孩就真的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好多好多的后怕。 忽然,闻羽低声在他耳边道:“对不起。” 薛殊感到了些无奈:“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你其实……没做错。” 想成为英雄,想要帮助别人,那就拼尽了全力去做,最起码,闻羽比薛殊自己做得好太多了。 也许……他也可以这样? 离开那个没有他一席之地的地方,离开满是噩梦的世界……到这里来。 他很喜欢这个偏远的小地方,很喜欢这里的生活方式,很喜欢孤儿院里的人,很喜欢…… 他忍不住道:“闻羽……” 一瞬间愣住,声音飘散。 闻羽莫名其妙:“怎么……” 一道绚烂的光他们头顶亮起,把整座树林都照成了白昼。 车边,闻晓意捧着一只鸽子,冲他们飞过来:“爸爸爸爸爸爸!白白说时间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 闻羽从薛殊背上下来,三人面面相觑。 闻羽问:“你也要走吗?” “……应该。”薛殊皱眉。 光越来越亮,将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唯独闻羽被排除在外。 闻晓意死死地拉着两个爸爸的衣袖,满是不舍。 薛殊蹲下身,擦去小小孩的眼泪:“乖晓意,别哭了,我们虽然在分别,但是……你一会就又可以见到很多年后的爸爸们了,该高兴不是吗?” 闻晓意咬着牙,摇摇头, 无法,薛殊抬头,看着同样眼眶通红的小孩:“闻羽……” “……”小孩有点楞,也有点不开心,“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也许……是因为我们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薛殊笑了笑。 闻羽撇开眼,不想给他看自己的脸,声音闷闷地:“哦,那还真是不错。” 气氛沉寂。 薛殊长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很担心你。” “你担心的那一茬已经过去了……” “不,我一想到你以后还会这样,我就又要担心了。” “……那你说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他来看着他。 但隐约的直觉告诉薛殊:回去后,他可能会忘记这一切。 他闭了闭眼:“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一件事吗?” “嗯。” “我希望你答应我,如果某一天,你面对着一件很难的事,纠结于做与不做的时候,你就假设有一个天平,做事之前,在天平的两边放上你所在意的一切,不仅你的能力因素,还有你在乎的人的感受放上去,包括你的妈妈、哥哥、姐姐,还有……” “你。”闻羽拉住了薛殊的手,抬头摸了摸那双深邃的眼睛,又低下头揉了揉闻晓意的脑袋,掩饰着小孩特有的别扭。 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他才能把在乎的话说出口。 “我也会在乎你的……我等你来找我,好不好?” “我知道了……”薛殊皱了皱鼻子,咽回去了一道哽咽,“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还有我……”闻晓意抬头,勾住爸爸们的手指,“晓意不想跟爸爸们分开。” “放心……我们也会找到你的。” 顿了顿,薛殊搂住晓意,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我们一会见。” 抬头,他看进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我们……下次见。” “下次见。”小孩的低语声散在了空中,无人听闻。 莫可从一侧草丛里钻出来:“闻羽?薛……咦?” 他摇了摇头,脑子里什么东西丢了。 闻羽疑惑:“怎么了,哥?” “没什么……你眼睛怎么红了?怕了?” “才怪呢!”小孩揉揉眼睛,也有点奇怪,不过很快就抛到脑后,道,“我们快走吧。” 两人钻进车里,莫可看着亮起的表盘,顿了一秒。 他们两个都潜入了别墅里,没有留人接应吗? 闻羽探出头:“又怎么了哥?” 莫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去把刘宏锤进牢里。 很远的地方,少女爬在桌边,玩着一只金毛狗狗玩偶,旁边的女人一针针地勾着一只胖猪猪玩偶,可爱的布偶猫在她脚底下打着转地求亲近。 忽然,少女咦了一声。 女人抬起头:“怎么了?小羽?” 白羽抬起手,从空中抓出一把金钥匙。 紫玄月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又丢了一条分魂。” “……我最近安分地很,哪有机会丢魂啊。” 少女打量了一会钥匙,忽然手指用力,将钥匙捏成了粉末,从纷扬的金闪里,慢慢飘出了一只鸽子玩偶。 紫玄月顿住,她从那些纷飞的记忆碎片里看出了什么,很快收敛了神情,看着低眼的少女:“是……怎么样的经历?” “……还不错,”白羽耸耸肩,挥开金色的空气,抓住那只鸽子,“我勉强接受它当我这个轮回的命运好了。” 紫玄月应了一声。 白羽呼出一口气:“只有一个遗憾。” “嗯?” “我最后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再见。”白羽支起身,认真道,“所以我决定提前和你说。” 紫玄月笑了一下:“好啊,反正下下个轮回,我也一定能找到你的。” 白羽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她看着织到一半的猪猪玩偶,说,“我看到你以后会开个托儿所。” “那很好啊,我养过很多个你,很有带孩子的经验。” 第69章 “嗯,我也觉得,不过……我以后大概率记不得你了。” “你要离开?” “不……我会把所有的神力赠送给一对夫夫。”白羽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人类可没法男男生子……那个小孩还挺可爱的,我帮他出生好了。” 紫玄月摸了摸她的头:“你决定就好。” 白羽磕磕脑袋,算是点了个头。 空气里有微弱的光在逸散。 她有点累了,趴到了桌子上,眼皮沉重。 “那就下下个轮回见。” “嗯,下次见。” “晚安……妈妈。” “晚安,宝贝。” ====== 闻晓意从梦里醒了过来,睁开眼,托儿所里的大家围他围了一圈。 愣了好一会,他忽然说:“我想爸爸了。” 紫阿姨摸摸他的头,温柔道:“嗯,我已经联系他们了,他们马上来。” 见到结伴而来的两人,闻晓意冲上前,一下子勾住了爸爸们的手指:“好!信守承诺的好爸爸。” 闻羽莫名其妙:“晓意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 小孩忽然抬起手,朝闻羽挥挥。 闻羽心领神会地蹲下,谁知道小孩也对薛殊招招手,男人受宠若惊地瞪大了眼,赶忙一起蹲下。 闻晓意在两张脸上分别盖了个戳,道:“爸爸,我爱你们!” 夫夫两对视一眼,笑起来:“我们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薛殊黑进监控室的手段:莫可。 薛殊打败安保的手段:莫可。 薛殊控制刘宏的手段:莫可。 恭喜莫大哥得了mvp,(^-^)v 番外也写完啦,爱你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见喽[比心] 推推专栏连载《猫和心软的绝育医生》 傲娇小猫x腹黑兽医 双方都是主人。 但其实有一位总在单方面挨打,谁是真主人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