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塔》 第1章 [现代情感] 《无望塔》作者:喃筝【完结】 文案: 关谈月十岁那年,家里的长工带来了她无人照应的小儿子,这个男孩叫魏赴洲。 关母很不喜欢他,不止一次告诫女儿,不许和魏赴洲这种穷鬼玩。 关谈月听了。 那些年,她学着关母的样子做了许多坏事—— 比如把吃过的剩饭倒进他碗里;用他的学习资料折纸飞机;看见他在楼下被暴打,肋骨断裂声响彻耳畔,却心烦地关上门窗。 “我还会回来。” 十八岁的魏赴洲离开关家前,睁着一双幽深晦暗的眼对她说。 关谈月没有当真。 后来,关家面临破产,能依靠的只有魏赴洲。 魏赴洲摇身一变成为申城龙头人物,以拯救关家为由强娶关谈月,似要把当年所受之辱全部奉还。 - 婚后,二人各取所需,魏赴洲助关家脱险,关谈月却成了笼中鸟,任其摆布。 他关着她,不让她出去,逼她跟自己睡一张床上,还在家里安上数十枚监控,时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每到深夜,他会趁女孩熟睡,睁开如蛇瞳般贪婪的眼眸,凝视女孩雪白的胴体,从头到脚。 无尽的渴望几乎要从骨缝里溢出来。 直到关谈月发现他对自己病态的爱。 她难以忍受这种折磨,跟别的男人逃了—— 本以为可以重回自由生活,却没想到一睁眼,她又回到了这里。 那晚,魏赴洲彻底失控,于一次次潮湿朦胧中咬啮她的肩:“关谈月,你再跑一个试试。” “爱他还是爱我。” “说爱我。” 关谈月吓得浑身发抖,却依旧红着眼不肯屈服:“魏赴洲,你就是个疯子,我死也不会爱你。” - 魏赴洲这辈子最恨关家,最恨关谈月。 他忘不了女孩高高在上的模样,像个冷血的公主,高兴了就丢他一块骨头,不高兴连个正眼都不给。 他用尽手段让关家破产,等终于把她娶到手,却又像个贱骨头企盼得到她的爱。 女孩只会用那双娇嗔的眼睛打量他,厌恶、嫌弃。 魏赴洲记得那年炎炎盛夏,他被一群人暴打,浑身泥泞鲜血。 女孩一袭白裙摇曳,立于高处,轻飘飘往下望。 在他满目疮痍的世界里,他曾以为那是天使。 他多么渴望得到天使拯救。 却没想到,天使希望他下地狱。 ——“我要你和我烂在这里,永远也别想逃离。” 大小姐·钢琴师x家仆·商界新贵 娇纵虚荣vs.阴湿偏执 *女非男c,男洁;人设不完美,结局he *非典型先婚后爱/强取豪夺 *正文从重逢开始,穿插男主家仆时期回忆 *避雷:女主家开篇破产,但绝非衬托男主,女主是被父母卖给男主后,终于认清自己一直活在虚假的宠爱和扭曲的价值观下,婚后不断提升自我,努力脱离男主掌控,从纨绔大小姐成长为优秀钢琴师,是非常顽强坚韧的女主宝儿; 男主身心都不太健康,对女主属于又恨又爱,爱而不得,疯批bt,极端控制欲,介意勿入。 内容标签: 都市婚恋 成长 狗血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关谈月魏赴洲 一句话简介:阴湿男鬼强取豪夺,先婚后爱 立意:学会爱人 第1章 关谈月其实是不屑于看他的,奈…… 十月份的申城,刚下过一场雨,天气不算冷。 南方的城市已步入初秋,暑气未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闷燥的气息,绿植经过秋雨洗礼变得更茂盛,绿油油泛着光。 一个女孩从豪车里走下来——这是一辆全新的玛莎拉蒂mc20,是她为即将参加的宴会精心挑选的,专属定制冰莓粉色,据说特别能彰显她大小姐气质。 而她这身行头也不遑多让,左手拎着一款全球限量的粉面小羊皮,右手戴着过百万的百达翡丽鹦鹉螺,身穿一身笼着薄纱的白色收腰裙和一双镶钻玫瑰金小高跟,路过地面时发出“磕得磕得”的响声。 这一准是个富家女,富得流油,还不是普通的富家女,因为这姑娘长得又实在特别漂亮。 上层社会漂亮女孩不少见,十有九个都动过刀子。然而像她这么纯天然无污染的可几乎没有,两厢优势都混在别人前头,这就不得不让人嫉妒。 女孩刚一下车,就径直走到庄园门口,向保安出示了邀请函。 她来参加一场宴请申城顶级名媛公子哥的宴会——由登格里夫人为宴会提供庄园,因此非常高调——一路在仆欧的带领下,从花草芬芳的田间幽径行至主堡,路过门口摆着的好几桌流水席,沿湖走进大厅正门。 古堡内部金碧辉煌,采用了旧英伦式风格,辉煌中又带了点复古,很有历史韵味。正厅墙上挂着不少十九世纪的欧洲油画,伊丽莎白和拿破仑跨越时空出现在同一面墙上,倒显得有些滑稽。 她来得算晚了,这会儿大厅座无虚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望来。 在此起彼伏的惊羡与议论声中,女孩目不斜视地横穿而过,优雅得宛如一株矜贵傲然的白玫瑰,在宴会发起者不远处站定,等着对方巴结自己。 那人看见她到来,脸上堆满了笑,立即抛下正在攀谈的旧友,谄媚地走来:“关小姐,你可总算来了,不枉我等你这么久。几个月没见,又变漂亮了,什么时候再来我家做客?我妹妹吵着要见你呢。快入座入座!” 关小姐微微颔首,连话都没搭一句,跟着他的指引坐在正中长桌的上座。 桌角插着几束用来装饰的月季,正幽幽散着馨香。左右都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平时玩得不错,都跟她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样的败家。 三人寒暄几句,却迟迟不见仆欧上菜。关谈月纳罕,问:“怎么没见宴席开始?” 她明明已经到场了啊。 两个女孩欲言又止,怕她不高兴,一时都没敢接话。可在其灼灼的注视下,又实在不好再沉默下去,只好说:“还有一个人没来。” 关谈月:“谁?” “魏赴洲。” 一个女孩咬了下嘴唇,壮着胆子说。 上层社会的友谊都像泡沫,迷幻得很,一戳就碎,与其说是他们在交朋友,还不如说是他们的家族和企业在交朋友。 她们并不真的了解关谈月,却也知道,这个看似温婉大方的女孩内里有多骄矜傲慢,最是看不起普通人,魏赴洲曾在她家做过长达六年的家仆。 准确来说,应该是“家仆之子”,却也跟前者没任何区别。 魏赴洲出身寒微,那时还没发达。谁能想到后来,在这种靠家世考背景偏偏就不是靠自己的时代,魏赴洲杀出一条血路,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成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 关谈月没什么表情,只是轻抿了口酒水,微挑一下眼。 “你提他做什么呀。“ 另一个女孩看势头不对,立刻反驳过去,巴结讨好关谈月,”不过就是个乡巴佬,身份摆在那里,就算飞黄腾达,也不过是拉大旗做虎皮,内里还是个只会仰人鼻息的野老鼠。要我说啊,他也就是仗着背后齐爷的势,要是没有齐爷,他能有今天?” 对面一个男人一直在偷听她们谈话,知道关谈月最瞧不起魏赴洲,立即添油加醋地讽刺:“这话你算是说对了。那些年魏赴洲来钱的手段,你们还不知道吧?自古从底层爬上来的人,手头能有几个干净,我可听说,他之前还给金水湾那帮富婆做过鸡呢,脸都不要了……” “什么?”一个女孩往周围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魏赴洲还好这口?” “可不是么。”男人大言不惭地道,“要说他多变态啊,那可真是无人敢出其右。” 听说了他的“光荣事迹”,几个女孩面露菜色,但很快又笑作一团,互相借此打趣。 恶心归恶心,关谈月却始终没有出言阻拦,听得津津有味。 也是这时,门口一阵脚步声响,众人一齐望去,噤了声。 关谈月的视线顺着声音望去,然而外面光线太密,那人逆光而现,她看不清脸,只能瞧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被日光勾勒出剪影般笔直利落的线条,皮鞋磕在地上发出规律稳健的声响。 男人西装革履,背薄如剑,瘦却并不单薄,在雾霭似的晨光里,有种朦胧的清雅。 关谈月其实是不屑于看他的,奈何他似乎变化很大,跟九年前那个又脏又瘦的男孩完全不一样。 像是知道她在哪,他偏过头,一双幽幽的锐眼望过来,蛇瞳般蛊惑至极,明明是说不上来的冷漠,却给人一种难以描摹的兽性,转眼又烟消云散。 关谈月把视线收回来,听见刚刚巴结她的女孩余薇在耳边道:“这家伙现在倒是一副人模狗样,我记得他以前也不长这样啊,不会是整的吧?” 第2章 那些年,魏赴洲瘦得吓人,身上加一块没二两肉,一碰都硌手,简直就是一副行走的骨头架子,绝对称不上好看。 眉眼却跟当年如出一辙。 在关谈月声色犬马的岁月里,她对魏赴洲的记忆比纸都薄,唯一能想起的,不过是某年某月,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他们给他了一段还算富足的生活,却也成了他青年时期全部悲剧的来源。 社会向来以阶级划分地位,一些有钱人的乐趣除了挣钱和花钱,就剩下对穷人的取乐。他们好似全然忘了自己和自己的祖辈也曾穷过难过,就要变本加厉地把这些都强加于别人。 关家在圈内时出了名的眼高于顶,轻易不和平常人做朋友。关母一看见家里那个目不识丁的女工就心烦,偏她还最会干活,不知道累似的,最没心眼;关谈月一看见她儿子更心烦,平时正眼都不瞧一下,连带朋友来家里开派对都嫌寒酸。 她并不觉得自己在“霸凌”魏赴洲,她习惯了用高高在上的眼光俯视旁人,只认为这都是地位差距过大的结果。她也不会跟比自己地位高许多的人交往,她会觉得不自在。 在未来后的九年,那个干巴瘦的男孩脱胎换骨一般,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从身无分文农民工之子一跃而成国内百强企业老板,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当面看不起他,也没人敢折辱他。 他总算扬眉吐气了一番,也算能和关谈月平起平坐。 想到这,关谈月就觉得无比厌恶,连一丝一毫都不想和他沾染。 魏赴洲和宴会的发起者宋绮攀谈两句,踱步到关谈月对面的斜前方,落座。 全程,关谈月都感受到一股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她习惯了被人注视,没当回事,只以为是那些倾慕者在暗处窥探。 见人都到齐了,宋绮说了几句客套话,吩咐仆欧们上菜。 一些中西方菜式应有尽有,倨是山珍海味,饕餮盛宴,餐桌开关键一按,桌上的底盘就旋转起来,直到上了三四十道菜,摆满每一个空隙才罢休。 许多女孩像关谈月一样,吃了两口就不吃了,味鲜汁肥的肉动都没动一下。男士们光顾着喝酒交友,也不想浪费这大好时机在吃饭上。 其实这种宴会最没意思,对好多不学无术的名媛来说就是满足虚荣心、出出风头,关谈月正是这其中头一位,绝不允许有人越过她前头。只有真正带着目的来的人才能有所收获。 午餐收尾,魏赴洲身边已经聚集不少人,巴巴等着跟他套近乎。这里面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的出身,却也没有一个人不想跟他建立联系,就算谈不到合作,加个联系方式也是好的。 关谈月无聊得很,被旁边的女孩带着看了个搞笑视频,没忍住笑出声。于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是一种带有强烈欲望的注视。 她抬起头来,朝周遭望去,没找到视线的来源,却看见魏赴洲身边的人散了大半,离他最近的是个姑娘,红着脸,问他可不可以加个微信。 魏赴洲微偏着头,眉眼低垂,沾染半星酒气。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眸中染上一点笑,漆黑的瞳色被灯火照得熠熠生光,旁边的小姑娘被他迷得发昏,几乎快要晕过去。 魏赴洲淡淡说了句:“可以。” 小姑娘以为自己听错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又凑近悄悄和他说了两句,才抱着手机幸福离开。 也是这时,魏赴洲倏地抬起头,望向关谈月。 他脸上的笑慢慢淡去,被一轮新的情绪掩盖,透着灼灼危险的意味。他看向她时非常冷漠,像未融的冬雪,却带了种不一样的情绪——期待,好像对她的兴趣更甚,只想顺着那根无形的线来到她身旁。 这可比刚才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虚情假意丰富太多,关谈月才恍然间明白过来,他在骗那女孩。 可惜那女孩还以为他对她或许有那么点意思,不然怎么答应加她的微信,又答应了她周末盛情邀约? 她全然不知自己看上的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说: ---------------------- 男女主都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是我想这样写,想把他们塑造成有个有好有坏,有血有肉的人物。后期会有蜕变,希望这个故事你们可以喜欢~ 喜欢就点个收藏再走吧,爱你萌~ 第2章 “我亲眼看见他站在树干后面,…… 关谈月无暇顾及他人命运,因为此时,宋绮已经命仆欧们收桌,拿出几副扑克和一个抽签箱,准备和大家一起玩游戏了。 “玩小姐牌怎么样?”他说,“今天说好了不醉不归,让我逮着谁中途逃跑,我跟谁玩命。” 众人纷纷叫好。 宋绮帮大家重温了一下游戏规则,随后把仆欧拎上来的好几箱啤酒拆开,顺着座位每人发了两瓶。 因为担心面对面说出真心话大冒险会拉仇恨,宋绮提议每人写各写两个真心话或大冒险,扔进箱子里,谁抽到什么就什么,全凭个人运气。 这下大家可来了兴致,纷纷埋头狂写,有人甚至写了四五个,专捡哪个狠写哪个。 宋绮把扑克牌往中间一放,游戏开始,他打头摸了张牌,没想到运气那么不好,上来就是张“2”,小姐牌,陪酒。 “得嘞,我这破命。”宋绮骂了句,给自己满上,“我先给各位打个头,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太早,指不定这张牌下回就落谁手里。”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后续,谁输了宋绮就陪一杯酒,只是可惜一直没人再抽到“2”,他陪了一杯又一杯。 关谈月左边的余薇抽到了一张“a”,是指定牌。余薇幸灾乐祸,指着首座的男人道:“宋绮,抱歉了。” “靠。”宋绮大骂一声,“陪酒就算了,指定人喝酒你也让我喝?你故意搞我是不是?” “怎么,你喝不起?”余薇拱火。 “谁说我喝不起?”宋绮不知这是满上第多少杯,仰头一饮而尽,扣了扣酒杯一滴都没倒出,“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余薇才不理他,冲他做了个鬼脸。 下一个就是关谈月,只见她神情镇定,伸手摸了最上面一张。 那是个“大王”,也就是对应着真心话大冒险。众人都十分期待,想看看这位圈内公主一般的存在会出什么样的丑。 然而他们都想错了——宋绮故意拿着抽签箱放到关谈月面前,在别人看来还以为他对她有多尊重,结果却是趁人不注意,突然往她手里塞了张字条。 关谈月全程表情没变化,像个惯犯,熟练地把拿字条的手放进圆洞,在里面假装摸了一番。然后掏出来,读出上面写的字:“对从右数第二位异性大声说‘名字+我爱你’五遍。” 二人一对视,各自微微一笑。 她右手边第二个异性正好是宋绮,算是后者给她开的“绿灯”。既然是绿灯,那借此占点她的小便宜就不算过分了,听她说几遍爱自己,也无伤大雅吧? 关谈月很轻松地说完,众人直呼没意思,谁写的大冒险这么没挑战性。殊不知这里面根本没有这样一张字条,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将是王炸。 后面又转了几圈,几个人抽到真心话大冒险,都是一些让人情何以堪的问题或挑战。最过分的一回是,一个男人抽到真心话是“你最近一次跟谁上的床”,简直羞愤难当,当场以一杯白酒致歉,才躲过了这次劫难。 后来又有几个女孩也遇到这种情况,可她们不会喝白酒,只能被迫自爆,一时成为人们口中的笑柄。 一轮玩完,宋绮洗牌,众人陆续起身歇息。 关谈月和余薇去了趟卫生间,二人站在镜子前补妆。 关谈月运气不错,一直没怎么喝酒。余薇却喝了不少,这会儿有些微醺,见四下无人,说起话来开始口无遮拦:“月月,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关谈月正在涂口红,目不斜视地道:“你说。” “上次去你家开party,我走时都十二点了,黑灯瞎火的,你猜我在你家楼下看见了谁?”她有些神神秘秘的,欲言又止道,“魏赴洲。” 余薇看着她的侧脸,心有余悸:“真不是我瞎说,那天,我亲眼看见他站在树干后面,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冷不丁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今日一见,总感觉那身影特别像,都带了股邪劲。” “……” 关谈月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没出声。 “你……可别害怕啊。”余薇见她脸色微变,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改口,“也许是我看错了,可能就是个神经病,溜达着玩也说不准。” 关谈月摇摇头,她倒是没害怕,只是莫名感觉这描述有点耳熟,恍惚间想起九年前那个夏天。 那年,盛夏炽热,蝉鸣声格外嘈杂,合欢花开得比往年都艳。 高考成绩下来,魏赴洲考了七百零五分,可以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第3章 这个长工带来的小子白天要做家务,晚上要帮着他妈妈买菜做饭。平时就睡在储物间,不透气也没有光,只有一台小电风扇“呼呼”吹着,床垫还返潮。 即便是这样的生存环境,也比以前那个夏不避雨冬不抗寒的砖瓦房好多了,除了要接受贫富差距带来的冲击,以及这一家子人好像都有一个毛病——喜欢拿穷人打趣。 可他这些年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这孩子坚毅得可怕,仿佛什么风霜雨雪都伤不到他,什么最恶毒的话都可以当没听见。他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只是偶尔会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对方,深邃的瞳仁里倒映着幽暗的焰火,好半天才垂下眼,走开。 他似乎在等待一个时机。 他对金融和风投感兴趣,后来报考专业,也都如愿以偿。 走的那天,是个日暮西垂的傍晚,家里没有长辈,只有关谈月。 关谈月在楼上练琴,听见他在楼下接连不断的收拾声,烦极了,“噔噔噔”下楼,朝他吼了一声:“你有完没完?” 然后才看见他收拾的行李。 “你要干什么?”她问。 魏赴洲直起腰,台灯的光从储物间门口透出来,把他的身形衬得锋利如剑。他的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就弯下身来,继续收拾:“离开这。” “……” 关谈月有些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很快,又想到他毕业了,早走两个月晚走两个月,也没什么差别。 她倒是求之不得,笑了笑:“那敢情好,反正像你这样的人,也确实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不过你要走也安静些,别吵得我琴都弹不下去。” 临分别的最后一刻,她连一句好话都没留下,转身离开。可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我还会回来。” “……” 关谈月微微顿住。 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什么都不抱有一丝指望。他淡漠地观察世间的一切,有时候像个没感情的机器,可关谈月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浓浓的恨意,就好像很多年后,他能单枪匹马杀回来似的。 然而她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当真,只是轻蔑地笑了下,甩甩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上楼去了。 记忆拉回,关谈月把口红扣上,又从包里掏出粉饼,轻轻在脸上摁了一圈。裙子有些被压褶,她皱了皱眉,用手捋了捋,却看见裙角一处污渍,幸而在内面,不会被人看到。 这件衣服她以后不会再穿了。 她抬起眸,神色冰冷:“再给他二十年,也不及我爸一个手指头有能耐。他要真想报仇,那就来。” 回到宴会上,人都坐齐了。 关谈月坐回原位,注意到对面的人似乎不太一样,好像有些坐乱了。她没在意,继续和众人玩起了小姐牌。 这牌越玩越没劲,无非就是那几种花样。关谈月兴致不高,打算再玩一轮就退出。 结果到最后一轮,她又抽到了真心话大冒险。 那张纸条还在她的口袋里,照以往,她也许会叫宋绮给她换张纸条。可今天她实在有些恹恹,连装都懒得装,把它攥在手心里,重新复制刚才的动作。 关谈月机械念道:“对从右数第二位异性大声说……” 然而念到一半,声音突然顿住。 不知怎的,她余光瞥见右上角的位置空了一块,宋绮的身影不见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她抬头,分明看到从右手数的第二个异性,变成了魏赴洲。 那一刻,关谈月的脸有些发僵,难以置信地寻找宋绮的身影。 而宋绮那个挨千刀的,估计是喝饱了酒,早不知道跑哪吐得昏天黑地去了。 第3章 (加伏笔) “他没有别的要求,…… 关谈月有些绝望。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周围不少人看出她在作弊,只不过碍于她的身份,不敢说罢了,而今瞧见她栽进自己的陷阱里,眼里都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她看向魏赴洲,只见对方把眼神轻轻落在她身上,眸里的光忽明忽暗。 关谈月的视野是一片金碧辉煌,繁复的灯光和众人身上的珠宝首饰在她眼里穿梭,晃得人眼疼。可落到他身上时,却看到一种苍白和幽蓝——像被封在一座隐蔽的高塔里好久,早已有些诡谲的疯狂,一朝出来,关谈月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 他想把她也拉进去。 关谈月没由来有些忌惮这眼神,把杯里的啤酒倒掉,拎起桌上一瓶白酒。 因为有前车之鉴,大家默认只要不履行惩罚,就得喝一杯白酒致歉。可那些都是男人,还没有一个女孩,敢一口气喝整整二两。 关谈月算是开创了先例,将酒杯斟满,面不改色地举起杯,一饮而尽。 她酒量惊人,平时没少约着狐朋狗友出去喝酒,这点酒对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可一口气下肚,胃里仍有些不适,好半天没说出话。 余薇担忧地在旁边问:“你没事吧?” 关谈月摇摇头。 魏赴洲把眼睛垂下来,看不出情绪。 她这么做,无疑是在下他的面子,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讨厌他讨厌到这种地步,宁可喝一整杯白酒,也不肯假装对他说“我爱你”。 可她对宋绮却说得那样开心。 关谈月没再跟他们继续玩,退出了游戏。余薇跟着她一块到室外的庄园散步,不少女孩看见关谈月出来,都跑过来献殷勤。 关谈月被她们哄得高兴,哪还记得刚刚那段小插曲,早就沉浸在这些半真半假的吹捧中,逐渐迷失了自我。 等到夜色降临的时候,宴会也步入尾声,关谈月的男朋友来接她回家。 他今天有工作上的事要忙,因此没来参加宴会。这会儿收到关谈月的指示,立刻赶过来,倒羡煞一众旁人。 闻钰是申城地界出了名的文雅公子,轩轩韶举,一派清朗,家世不仅显赫,自己又有本事,是牛津大学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回国继承家业,是多少富家小姐向往的对象。 偏偏这样优秀的男人,看上了关谈月那种不学无术的大小姐,听说俩人当时是一起在英国留学认识的,男方是牛津硕士,女方没考上大学,被父母花重金砸进一所音乐学院学钢琴。 当初,闻钰跟在她屁股后面追了好久,才入了她关小姐的眼,其实是关谈月早就看上了他,故意吊他。二人前不久刚做了情侣,她让闻钰接她,不管多忙,都得来,就是为了让别人看看,她关谈月样样都好,想要什么都能得到。 闻钰自然也愿意来,他早就被她勾得五迷三道,她说什么他都肯听。就算忙得不可开交,也定会推了工作来找她。 不知怎的,关谈月高跟鞋上的鞋带有些松了,被闻钰看在眼里,他半蹲下身,替她把鞋带穿好。 余薇在一旁看着,有些刺眼,却还是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关谈月高调地跟她摆摆手。 一群女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闻钰,她们喜欢闻钰这张脸,太完美了,真是梦中的白马王子。可他不属于她们,只属于关谈月。 他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替她开车门,用手轻轻扶住门框上方,怕她磕头。等她完完全全坐下,闻钰关上车门,绕到对面坐进去。 他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颗皎洁的明珠。 关谈月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享受地靠在后座。余光瞥见后面一辆车,亮着前车灯,车牌是一行“ 7”。 车主应该是很喜欢“7”这个数字,关谈月却觉得不吉利。她又往里看了看,冷不丁对上一双幽暗的眼睛,好巧不巧,正好是魏赴洲。 他应该是比她提前出来,一直坐在这里没走。有时候,关谈月会觉得他像是藏匿于黑暗之中的鬼魅,见不得光。 她突然想起余薇说的话“我亲眼看见他站在树干后面,跟个孤魂野鬼似的”,不禁冷笑,到底是穷苦出身,上不得台面,哪怕如今飞黄腾达,也只会像暗地里的老鼠,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闻钰听见她笑,扭过头问:“怎么了?” 关谈月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个特别讨厌的人。” 闻钰知道她的脾气,宠溺地问:“是今天有人让你生气了?” 关谈月下意识点点头,却又摇摇头:“为这样的人生气,太不值了。” 闻钰闻言笑了声,揉了揉她的头:“是啊,所以公主殿下,就别为这种不值得的人生气了。跟我回家吧,回去了有惊喜。” 关谈月眼睛一亮:“什么惊喜?” “咱俩恋爱一百天纪念日的礼物。”闻钰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个小笨蛋,都忘了吧。” 关谈月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们恋爱一百天。关谈月有些愧疚,嘴上却还是说:“看来今天不高兴的是你吧。” “我可没有。”闻钰捏了捏她的脸蛋,“我又不像某人,那么小心眼。” 第4章 说到最后三个字,他把手伸向女孩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搂过来,倾身吻上她的额。 在朦胧的夜色里,这是一场极其温馨的画面,却被身后的魏赴洲目睹这一切。他死死盯着他们触碰过的肌肤,动作在他眼前放慢,一帧一帧,掰开揉碎地落入眼中。 “收网吧。”他对着电话里说。 待到前车离去,魏赴洲身子后仰,阖上眼,脑海里始终重复刚才的画面。 不久后,他唇角浮起一丝笑,像是极其享受画面里的样子,不断回味,久久难以割离。 画面里的男人,变成了他的脸。 那晚,关谈月随闻钰回家,来到他的私人别墅,二人没事就躲在这逍遥快活。 关谈月收到了一个上百万的蓝钻石项链,配她的高定礼服正合适,幽暗的夜色里也闪着璀璨的光。她高兴坏了,和闻钰大战三百回合,从来没觉得人生这么美好。 第二天醒来,已经接近九点,她是被家里一通电话吵醒的。 电话里是她母亲的声音,语气有些急促,又带了些凝重:“月月,你现在在哪呢,赶紧回来。” 关谈月还没睡醒,不情愿,迷迷糊糊道:“我睡觉呢,有什么事电话说吧。” “叫你赶紧回来,听到没有!”谈凝急了。 关谈月被一嗓子河东狮吼吼醒,顿时睡意全无。谈凝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脾气,缓了半天才道:“我和你爸有话对你说。” “……” 关谈月正要问什么,还没来及说,就被谈凝挂断。她有些怔然地放下手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闻钰刚在健身房里健完身,这会儿冲过澡,裸露这上半身进来:“怎么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你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她没回答他的话,跑到洗手间,立即洗脸刷牙。 闻钰不明就里,只好先把包给她收拾好,还把那串项链给她放进去。 关谈月洗漱完之后,只管拿过包,火急火燎地往外跑。闻钰在身后喊:“你到底去哪?我送你!” 关谈月才想起来自己没有交通工具,折回来,抢过他手上的车钥匙:“不用。你在家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 “……” 关谈月把车开上快速,一路开到八十迈。 路上,她的手机就发来了好几条短信,都是各种高级会所、理发店、美容店的短信,关谈月平时开过的会员卡不计其数,都是按月扣费,多的时候每天都能扣出俩仨。 可她早就把提示关了,就是怕消息太多,“叮叮咚咚”地吵得她心烦。 不知道这回发消息是为了什么,关谈月瞥了一眼,却没想到是银行卡欠费,会员续费失败的消息。 这怎么可能? 关梓晟早给她开了亲属卡,从来不限制她花钱,只要她不去赌、不故意做个散财童子,钱就多得跟流水一样,怎么都花不完。 除非关梓晟的卡里的钱转移了,要么就是他把她的亲属卡给关了,可是,她犯了什么错,要让父亲下狠心,把钱都给她断了呢? 关谈月心里乱糟糟的,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没空想这些杂七杂八,一脚踩下油门。 等终于到了家,关谈月飞奔进家门,刚一进来,就看见父母神色凝重地坐在客厅里。 她父亲关梓晟弓着身,不抬头也不说话。谈凝看见她回来,也不打招呼,把眼睛垂下去。 关谈月有些茫然地走进来,喊了句“爸妈”。 谈凝回过神来,给她拿了个杯,倒了口热水。一家人从来没有这样客气,客气到让关谈月觉得陌生。 “你们这是怎么啦?”关谈月捧着水,疑惑道,“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什么事?” 谈凝看了关梓晟一眼,眼里染上一抹愁色,踌躇了半天,才说:“月月,本来这件事,我们是不想告诉你的,父母有能力解决,就不会让你知道这些腌臜。可是有时候,人不得不面对现实,我们要面对,你也是。” 关谈月听得一头雾水:“妈,你说什么呢?讲清楚一点,别跟我打哑谜行不?” “……妈妈不是在跟你打哑谜。” 谈凝把脸扭过去,这个高傲了一辈子的女人,从不轻易在人前落泪,第一次湿了眼眶,在她面前哽咽,“咱们家现在欠了不少钱,从两个月前就是负资产状态,一直没敢告诉你……你爸的公司,要破产了。” 关谈月从来没想过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宛如遭了晴天霹雳,把她劈得动也不动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过了半晌才回过神,荒诞地笑了声:“妈,你这跟我开玩笑呢,是嫌我过得太好了,不思进取,想拿这事吓唬我么?” 她转过头来,又看向关梓晟:“爸,你看我妈也真是的,你平时不是最见不得她用激将法教育我?你快说啊,这事不是真的,你说啊。” 她目光带着渴求,可关梓晟抬起头来,眼里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一下打碎了她全部的期冀:“咱们家最近买下的那块地,被人坑了,有严重的地质问题和产权纠纷,钱投进去,全部打了水漂,现在就面临着破产。你妈说的都是真的,不是骗你。” 关梓晟捂住脸,绝望地叹了口气,关谈月看他时,只感觉他一夜间仿佛老了十岁,额角的白发生出好多。 关谈月想到刚刚在路上,怪不得银行卡欠费,会员全都续不上。顷刻间,她浑身的力气陡然崩塌,软绵绵地坐都坐不住,只感觉眼前一阵昏黑,下一秒就要栽过去。 她没想过家里会破产,在她眼里,父母这么强大,把事业干得那么鼎盛,他们家又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房地产企业,根本不会有破产那一天。 她也一向奢靡无度、不求上进,平时最大的乐趣,不过是跟一群塑料姐妹花比美炫富,已然是此生的终极目标。 她反正是不缺钱花,人活一辈子,辛苦劳作一辈子,不就为了那几个钱?她命好,投到别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的富贵人家,还那么拼命干嘛? 这姑娘目光短浅得不是一星半点,哪怕是图个无聊岁月里的一点挑战,也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人生做过一丝一毫的规划,天真的觉得自己真是得天独厚的公主,殊不知公主还有国破家亡的一天。 关谈月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谈凝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握住她的手:“月月,你听妈妈说,妈妈知道你接受不了,可是咱们也得面对,总不能就这么落败下去。咱们家现在这个样子,是无路可走了,可不算必死之局,有一条路可行,关键在你。” 关谈月懵懂地止住泪,看向谈凝。 “你还记得魏赴洲么?”谈凝缓缓道,“当年是咱们家对不住他,可这孩子坚强、上进,现在混得比谁都好,跟他那个妈一样,心地善良,受了那么多委屈,也没有怨言。咱们家现在算是完了,昔日的旧友、合伙人都纷纷撤资,不想淌这趟浑水,只有他愿意帮咱们。” 谈凝死死攥着她的手道:“而且你还不知道吧?他喜欢你,他没有别的要求,只要娶你,就肯帮家里起死回生。他是个踏实人,会对你好,月月,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关谈月只感觉如堕冰窖,像是碰到了什么避之不及的污秽,从沙发上弹开:“绝对不行!” 作者有话说: ---------------------- 添加了一处小伏笔:是男主看到女主和男二亲亲时,正在打电话,说了句“收网吧”。很关键哦所以添加了 第4章 如同在看一个鲜活诱人的猎物。…… 关谈月的反应太过激烈,一时把关梓晟和谈凝吓住了,好半天说不出话。 可他们又怎会不知道,自家女儿心高气傲,她有多瞧不上魏赴洲。 关谈月的性子大多随了谈凝,谈凝的优点,比如极强的事业心和处事能力她是一点都没随,反倒随了她的缺点,一身专横跋扈,目中无人。 谈凝平时对下人态度不好,爱耍威风,关谈月就有样学样,跟着母亲一块作威作福。关梓晟是个性情温雅之人,可骨子里还是带了富人傲气,何况他对谈凝无有不依,因此从来没有出言管教,也觉得无需管教。 这俩人把一身精力全放在了事业上,对女儿的培养简直微乎甚微。表面看上去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实则一个总是在输出错误的价值观,另一个除了一味的给钱,就没给过什么别的东西了。 可怜的关谈月,还以为这样的日子过得特别好,根本不需要做出什么改变。 “我就是死了,也绝对不会嫁给这样的人!” 关谈月的声音决绝,双目通红,“我是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之前不是最讨厌魏赴洲么?不是最看不起他么?不是口口声声告诉我要离他远远的,不能沾染了他身上的穷酸才好么?怎么现在家里出事了,你们倒把他夸上了天,要把我送去给他做妻子,真是可笑!你们难道觉得把我嫁过去,脸上就有光了?” 第5章 “月月,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 关梓晟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然而终究因为心中有愧,没敢说重话,安慰她道,“我们也是在跟你商量。我和你妈,当然不忍心把你嫁过去,可实在是无可奈何,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可以先好好想想,这事不急,也许后面还有转机。” 谈凝早已不在意这些,心疼地去拉关谈月的手,可女孩一个劲往后缩,碰都不想碰,感觉这一家子她都快不认识了。 谈凝道:“月月,你可千万别那么想。我们不是在逼你,子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又谁有忍心看她吃苦受累呢?只是你想想,如果咱家真的破产了,那就绝不可能再是现在这副光景了,连过普通人的生活都不能,从此就背上了千万巨债。到时候,别说是有大房子住,就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了。” “……” 关谈月蓦地愣住,僵硬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她怎么忘了,一旦家里真的破产,她就再也回不到现在的生活了,一切就都没有了。 到那个时候,她就变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位,而且比他们还倒霉,也许会找一个普通的工作,起早贪黑,洗衣刷碗,或者干点什么别的杂活,受着像家里下人那样的气,可她又什么都不会。 她什么都不会——关谈月告诉自己,她活不下去。没了财富、地位、供养,她就是一具一碰就碎的瓷花瓶,根本撑不了多久。 留在申城已然不可能,她会被这里的流言淹死,被自己曾经冷眼相待的人侮辱死。随便去个其他什么地方呢?她又没有自保的能力。 就算有父母陪着,给她做饭,照顾她的起居,不至于让她饿死街头,她也根本没法忍受这种粗鄙的生活。没有大房子住、漂亮衣服和金银珠宝穿的日子她该怎么办?没有昂贵化妆品、护肤品和别人惊羡的目光她可怎么过? 关谈月常以清高自居,什么都能接受,就是接受不了贫穷。平时看别人穷都要躲得远远的,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还不如让她一头撞死,也落得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是如果你嫁给魏赴洲呢?” 谈凝当真是忽悠人心的一把好手,在关谈月意志最脆弱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这些也还是有的,无非就是不比现在,没那么自由,至多有点耻辱。可耻辱这东西最没用,哪有真金白银来得听着响。等咱们家扭转了危机,那时你若还厌恶他,父母自然有能力把你从火坑里拉出来。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关谈月咬着唇,一直没再出声。谈凝叹了口气,捋了捋她的背道:“月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那天,自谈话过后,关谈月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没出来。手机“叮叮咚咚”响了十几个电话,收到无数条消息,全是闻钰发来的,她都没回。 她也没对这件事想出一个结果,浑浑噩噩地哭了三天,醒了睡,睡了醒,饭也吃不下去,吃了就吐。 她本来就瘦,几天没吃东西,直接瘦到八十多斤,朝镜子一看,小脸都瘦了一圈。 关谈月是个恬静的清纯长相,不化妆丢到高中,像全校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唯有一双眼角发尖,带了攻击性,瞳眸黑亮,透着精明,平白生出一丝不好惹的气质。 现在,那双眼肿得像核桃,早没了神采。关谈月看不下去,拿起化妆品,里三层外三层往脸上抹。 她戴了副墨镜,终于决定出去逛逛,再这么闷下去,只怕自己要烂在这间屋里,发霉发臭了。 临走前,谈凝还以为她想开了,问她去哪,关谈月没理。 车开在宽广的大道上,漫无目的的。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市区堵成浆糊,好半天蹭一下。关谈月神思不在这,没想到一头扎进这倒霉地方,被迫跟他们体验了一回当牛马的滋味。 间隙,她把头望向窗外,看见繁复冗杂的城市,商厦的玻璃外立面折射出刺目的光。繁荣的表象下,是无数看似光鲜亮丽、出类拔萃的白领在其中奔波游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早已分不清。 她以后也会是这样么?关谈月没由来地想。 不,她不会的,她立刻否定。她什么都不会,只有那点被金钱垒起来的傲慢,苦苦支撑她活到现在。 她莫名其妙地把车开到了一个高级会所,这是她常来的,算得上是申城规模最大、隐私性最好的富人会所,平时没事就爱和一群狐朋狗友过来逍遥。 可她今天不想干别的,只想喝酒,好短暂屏蔽一下心中的苦闷,却在一路穿过金碧辉煌的长廊时,看到周围人撇来奇怪的眼神。 以前,关谈月一来,那些人都会跟摩西分海似的站到两边,毕恭毕敬候着。要不就是上前套近乎,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侧。 关谈月习惯这种对待,突然看见周遭都换了样子,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加快步伐,往里走去。 进入n1大厅,视野变得开阔,室内霓虹灯五光十色,闪着耀眼的光芒。 在一片音乐嘈杂和群魔乱舞中,她最先看到一个黄毛男孩站在中央,耳骨上一连串的耳钉亮瞎人眼,他手里拿着喷花,一边舞,一边往空中喷撒,笑容咧到后脑勺,别提有多纨绔。 “谈少,这话可不兴说啊,关家那么大的企业,说破产就破产了?” “那还能有假。”那男孩道,找酒保要了瓶威士忌,“我爸亲口跟我说的,她家前阵子还找我们家借钱呢,这个数。估计是难逃一死喽。” 对面人道:“那要你说的真的,那关家那位大小姐能受得了吗?她得多伤心啊。” “你怎么还惦记着我姐啊。”他斜了他一眼,把酒瓶子放下,“她现在是落魄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不,好几天没出来了,不知道搁哪哭呢。你啊,就别念着了,喜欢个温婉点的不好么?” “……” “谈卓!” 突然,一声怒吼,男孩浑身一颤,吓得朝声源望。周遭人也停止了动作,纷纷向门口望去。 霓虹灯光打在女孩身上,把她的身形衬得昏暗模糊。虽戴着墨镜,可出尘的气质却还是让人一眼认出,这就是关谈月。 “我去!” 谈卓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如临大敌,吓得赶紧往后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关谈月追上来,抄起身边一个空酒瓶就打:“你给我站住!你在这造的什么谣,活得不耐烦了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谈卓左躲右闪,宛如秦王绕柱走,中间人被两人围着,看着来回挥舞的酒瓶子随时可能砸到自己身上,吓得话都说不出了。 “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谈卓躲在那人后面,苦苦哀求,关谈月把他一推,那人便踉跄一下,歪到一旁。中间没了遮挡,谈卓又躲不过去,着急之下踩上吧台,跳到对面,抄起一杆台球杆挡在胸前,“你别过来,你不许过来!你信不信我告诉姑姑!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这倒霉玩意就是她表弟,谈凝亲弟弟的儿子,申城有名的顽劣公子哥。他只比关谈月小一岁,一样没考上大学,据说比关谈月还过分,考试的时候给睡过去了,喜提好几门大鸭蛋。 被父母砸钱送去外国一个知名大学念书,在里面混了两年,照样不学无术,替考被抓了,让人劝退回来,气得舅舅把他打了一顿,没好俩月,又接着酒池肉林直到现在。 不过现在他有些后悔,这国内花样就是没国外多,早知道他就再忍几年了——回来不仅被老爹管着,还得时刻提防这么个大小姐,简直杀他小少爷威风。 “你说去啊,看咱俩谁挨揍。还不认错是吧,我可都听见了,你有种就出来,没种就躲着,你要不嫌丢人,我看你躲到几时!” 关谈月绕过吧台就要冲过去,一片鸡飞蛋打间,一个女孩突然闪过来,拦在中央:“你有完没完!” “……” 谈卓脑袋都大了,在身后喊:“你出来干嘛!” 关谈月冷笑:“这又是哪位啊?” 谈卓这孩子,换女朋友如换衣服,多得不计其数,今天是一张脸,明天又是另一张脸,关谈月想认都认不清。 “我是谈卓的女朋友啊。”女孩气鼓鼓地道,不去理会谈卓的话,“你凭什么说他造谣啊,明明撒谎的就是你!大伙都听着,他要是说得有半句假,我俩今天请全场喝酒,免单!你敢不敢证明?” “……”关谈月一时没了话。 “哼,看见没有,她不敢。” 女孩挤过窄小的过道,走过来——山珍海味把她吃得有些胖了,透出一股刻薄的丰腴,她早就看她这副趾高气昂的做派不顺眼,以前不敢拿她怎样,现在可不怕她,“关小姐,怎么着,话都说不出来啦?没脸说是吧?” 关谈月冷哼一声,朝她那滚圆白胖的脸上又扫了一眼,讥讽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话都让你说完了,难道我还能比你脸大?” 第6章 “你!” 女孩气得发抖,一时没忍不住,拿起旁边一杯酒,朝她泼过去。 关谈月一愣,没想到她会泼自己,红色酒液倾倒出来的那一刻,她根本来不及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酒液就要洒在身上。 她头皮发麻,这种丢人再加上破产的消息公之于众,让她简直难以忍受,就在以为自己即将被淋成落汤鸡时,突然,一个高挑的身影挡在面前,替她挨了这一击。 男人比她高出很多,酒液洒在他西服的前襟上,洇出暗红的酒渍。 在迷幻的光影中,她震惊地望向他的脸,看清那男人的面貌。 是魏赴洲。 关谈月更震惊了,近乎难以置信。 对面的女孩看见自己把酒洒在魏赴洲身上,脸色一变,手都有点发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他,不光是因为那些传闻,单是和他对视,就被里面阴鸷的光吓得说不出话来——那分明是看死人的眼神。 他垂下眼,随手用纸擦了擦,动作漫不经心。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衣服是否被弄脏,他理都没理她一下,偏过头,目光直直望向关谈月,一双漆黑的瞳眸落入她眼里。 也许是灯光作用,关谈月亲眼看见,那双眼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在看一个鲜活诱人的猎物。 “谈谈。”他道。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她像良药,又像罂粟,拯救他,…… 这地方关谈月是待不下去了,虽然她很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跟魏赴洲有半点关系,但还是不得已随他出了大厅。 他自顾往前走着,两只手插在裤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踱步。关谈月从后面看到他清瘦挺拔的脊背,将西装撑得平整又利落。 她不愿随他走,岂会不知他到底想谈什么。一远离大厅,就顿住脚,把眼前的墨镜取下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魏赴洲,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帮了她,关谈月竟然抑制住了内心的厌恶,没在这无人之地对他恶语相加。 魏赴洲听到她的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 二人之间隔了好大一块距离,九年来,他们第一次对话,是在这样的场景。头顶上,无数灯球旋转撒下光斑,倾泻在二人身侧。金漆地面投射出他们狭长纤细的人影。 他从口袋里勾出烟盒,取出一根烟,点燃。雾气弥漫的瞬间,他的面容更加迷蒙,连带着眼神也扑朔迷离。 见他不说话,关谈月更来了火,只感觉自己的威严被侵犯了,恶狠狠道:“魏赴洲,你用不着给我摆架子,你以为自己有多伟大,拯救了我家,我们全家就得感恩戴德地对你,我就得心甘情愿地嫁给你?你别做梦了。关家还不至于走投无路,你也别太得意。” 他想娶她为妻,也不提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还有胆在这里大放厥词,他也算个人。 这姑娘的脾气跟九年前一模一样,魏赴洲饶有兴趣地听完,低低笑了声,笑得肩膀都有点弯下去,像一柄微折的利剑。 等他再抬起头来,脸上的笑竟全然没有了,宛如一道幽暗的鬼魅,阴冷之气丝丝入骨,直叫人看出一身绝望和惊悚。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到底怎么把你们对我做的那些,一件一件还回去。” 他声音冰冷,毫无情感,说出来的字眼像冰锥从高处坠落,在地上砸出许多整齐的窟窿。 关谈月心中一颤,看他一步步靠近,皮鞋声在走廊里发出空旷的回响:“可我现在,突然就不想了。” “我只要你。” “……” 关谈月震惊地抬起头来,他却俯下身,有点享受地对上女孩的脸。 赤/裸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从她的眉眼看到她的鼻子,又看向她的唇。淡粉的娇唇,又软又弹,像被包裹的草莓果冻,此刻正轻轻颤着,发觉被他注视,用牙咬住,跟个小野猫似的试图反扑。 她比九年前更加动人,脱离了少女稚气,哪怕是这副横眉冷对的样子,也足以让他着迷。 多少回出现在午夜梦中的这张脸啊,他痴痴地想,无数次苦苦支撑快要活不下去,他被欺辱、被诬陷、被打骂,感觉这世间再无留恋,最后总能落到她脸上,她像良药,又像罂粟,拯救他,又把他推向深渊。 他实在是恨,恨不得把她狠狠揉碎,彻底毁掉,可又总有点于心不忍,想着终有一日把她攥在手里,看她也如自己这般痛苦才好。 他哂笑了一声,附在她耳边轻轻说:“折磨你一个人,够了。” “他们不配。” “……” 关谈月瞳孔震颤,像被风雨摧残的娇花,终于再也绷不住,红了眼睛。 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她早该看出来,那些年,他一声不吭,一句反抗的话也不说,忍常人所不能忍,她就应该看出来,他一直在等今天。 他有太多的深仇大怨,这世道待他不公,小时候没给他一个幸福的家庭,好不容易远离,又遇上关谈月这一家子人。他们让他羞耻,让他意识到自己就是个蝼蚁,偏偏他什么错也没有,他那愚昧的母亲却要他一声声给这些富人道歉,认错。 等到了成年,他到社会上走一遭,以为终于能大展宏图一番,却发现什么道义、友情全是狗屁,商场之上,唯有利益和金钱方可交换。他被骗了一次又一次,被伤得体无完肤,多少回从鬼门关爬出来,性格早已变得阴暗扭曲,势必要把曾经受过的伤都讨回来。 “魏赴洲,你就这么想报复我,非得用这种手段?” 关谈月咬着牙,眼里氲了一汪水雾,被她死死锁在眼里,“我就是穷死,就是走在大街上被人笑话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我也不会嫁给你!” 她几乎在那一刻就想好了,她绝不嫁给他,怎么可能傻傻地凑上去受他折磨。 魏赴洲却沉沉地笑了声:“不,你不会。” 他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幼稚可怜的玩物,倏地往她手里塞了张名片,“你会打电话给我的。” 他好像特别自信,能预知未来似的,有许许多多卑鄙的幻想,比如缠绵、悱恻、折磨、仇怨一类,都被他一一演绎,他伸出手,近乎失控地抚上她的脸。 女孩吓了一跳,像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污物,偏头躲开。 魏赴洲手一滞,大抵是这副嫌弃的表情,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过往,他发狠地掰过她的脸,捏得她颌骨生疼:“关谈月,做关家的丧家犬还是做魏太太,你没得选。” “……” 那日,自魏赴洲离开后,关谈月狼狈地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没法忘了魏赴洲对她说的那些恶心话,也没法忘了关家破产的事实,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一阵悠扬哀伤的歌声传来,像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十八线小歌手,唱着孙燕姿的《雨天》。 关谈月脸上微痒,用手抹了一下,才发现满手的泪。 她收拾起一身的仓皇和落寞,重新把墨镜戴上,走出会所。路上,有不知情的熟人跟她打招呼,她理都没理一下。 等终于出来,青天白日忽然降下一道闪电,“嚯”地把大地劈开了。乌云以迅雷之势向中天聚集,不及片刻的工夫,太光已被遮挡,眼看又是一场暴雨将临。 关谈月着急忙慌地躲进车里,刚一进去,就听见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把前方的视线遮住。她连雨刮器都没开,就这么在暴雨浇打的马路上,把车开远了。 回到家中,关谈月闻到一股饭香,她在玄关处换了鞋,走进餐厅,看着一桌子丰盛酒菜,几个大厨在厨房忙碌,其间还有谈凝的身影。 她愣了愣,喊了声“妈”。下一刻,谈凝端着一锅鸡汤出来,把锅放在餐桌的正中。 她道:“月月回来啦。” 关谈月道:“妈,你这是干嘛呢?” 谈凝笑着拉她坐下:“你这几天没吃东西,早就饿坏了吧,我亲自下厨,给你煨了点鸡汤,其他是专门雇了顶级大厨为你做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关谈月有点难以置信:“这……是你做的?” 她母亲跟她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下厨做饭,就是择菜洗碗,也碰都没碰过一下。所以关谈月才会这样震惊,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谈凝把围裙一摘:“怎么,看不起你妈?还不赶紧尝尝。” 关谈月确实饿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刺激受多了,负负得正,这会儿竟然有了食欲,洗过手,坐在餐桌前吃起来。 这鸡汤味道确实不错,关谈月边喝边道:“妈,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然后把一碗鸡汤都喝得顶朝天。 谈凝高兴得不行,又给她盛了一碗:“你啊,平时老想着减肥,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早知道我就多学一点,也好让你吃得开心些。快跟妈妈说说,今天去哪玩了?” 第7章 “……” 此话一出,关谈月便顿住,瞬间没有吃下去的欲望,把筷子放到一旁。 谈凝还在期待她的回答,关谈月沉默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妈,我不打算嫁了。你也不用劝我,我都想好了。” 她语气很坚决,像是已经彻底做好了决定,谈凝没想到听到这样一个答案,脸色一下子阴下来,连给她夹菜的手都停了。 “月月,这就是你这几天想的结果?” 谈凝失望至极,见她不答,语气又带了些怒意,“今天看你出去,我还以为你今天想通了,为你忙前忙后一通下厨,哪知道你还是没想明白。你这是钻进死胡同里,把自己毁了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总得为父母想想吧。我和你爸,辉煌了半辈子,所有的心血都付之一炬,人也老了,你忍心看我们后半辈子过着被人讨债,人人喊打的生活吗?我们不求你多孝顺,可你至少为我们考虑考虑。” 关谈月自顾吃着饭,依旧没说话。 “行啊。”谈凝站起来,甩了个冷脸,“既然你真的不想嫁,那我也不逼你了,你好好吃了这顿饭吧。你最好记住,这恐怕是你吃到的最后一顿丰盛的午饭了。” “……” 谈凝上了二楼,头也不回,把门关上,“啪”的一声。 关谈月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只感觉好久没吃东西,突然一顿大鱼大肉下来,让她的胃有些承受不了,心也跟着一块,绞疼得厉害。 她抬起头,看着屋外磅礴的大雨,觉得一点活着的指望都没有,终于没再吃下去饭,默默回屋去了。 作者有话说: ---------------------- 魏赴洲:再不点个收藏,把你们都吃了!(凶神恶煞) 不评论也是!!! 第6章 “跟我去民政局。” 未来那两周,关谈月可谓是度过了人生中最可怕的几天。 自从谈卓把关家破产的事捅出去后,网上瞬间铺天盖地的全是这些消息,热搜也很快从“热”涨到了“爆”,无数围观网友参与话题讨论。 关谈月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有好几个人发短信来“恭贺”她,都是她平时那群狐朋狗友。她以前没给过她们好脸色,只知道炫富摆架子,现在她落魄了,他们肯定都等着看她笑话。 关谈月索性一一拉黑,只给闻钰和余薇报了平安。 也是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她才能看出只有这两个人是真心关心她,她一一回了,闻钰立刻把电话打过来:“月月,你真的没事?” 关谈月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闻钰道:“”你别着急,这件事我问过我爸了,他说会替你们想办法,你现在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关谈月沉默了一阵,关于闻钰那个父亲,她是知道的,一向注重才华与学识的培养,本来就不喜欢她,现在因为她“勾引”了他儿子,更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岂还能在此时出手帮她? 她苦闷地笑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特别失望,过了好半天才说:“你不用哄我,这事也不用你管。咱俩分手吧。” “……” 闻钰震惊,只当她此刻情绪不稳,说的是气话:“月月,你胡说什……” 关谈月根本不想听下去,把电话挂断。 对面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几个。她全部挂了,最后把这个电话也拉黑,删除。 关谈月谈不上难受,一方面是因为她实在对他没多少感情,当初和他在一块不过是为了炫耀;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还没反应过来失恋的苦楚,就先迎来了一波讨债。 那时关谈月的父母都出去解决公司危机,忙得脚踩后脑勺,彻夜不归家。家中只有关谈月一人,守着偌大的空旷的屋子。 那批讨债人来时,关谈月从对讲机显示屏看到那帮人的模样,横肉脸,刀疤身,海军墨镜,大金链子在太阳底下闪着刺眼的光,人手一个喷漆,背着工具包,隐约露出点木棍之类的家伙什,吓得关谈月大气也不敢出。 保镖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们轰走,没想到过两天,他们又来了,家里的保镖这回不干了,心说你们欠着我工钱,我一分不要,还得搭上命拦着这些人?再干我他妈是傻子。 人都是跟风的物种,保姆和厨师一看他们都走了,自己也干脆走了,可不想继续留在这打免费工。 这下子,关谈月连起居也没人照顾,只得开始考虑起自己的衣食住行来。 她先是把把家里能吃的都吃了,然后用仅剩的零花钱点外卖,偏她是个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人,买东西之前从来不看余额,一上来就点了份日式料理,花了八百多——余额一下就吃不消,只剩下可怜的十几块钱。 这可怎么活下去,关谈月欲哭无泪,给父母打电话求助,手机却一直打不通;想着去余薇家避避风头,可余薇只说她家现在正接待一个重要客人,不方便让她过去。 她开始责怪父母怎么狠心把她丢在这里,一面又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这姑娘几乎陷入了绝境,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有多没用,连一点基本生存技能都没有,遇到危险都不知道怎么躲。这日后要是被光屁股扔到大街上,估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无处可去,只能每天提心吊胆,晨昏定省地入眠、起床、挨饿,一包饼干分三顿吃完,一包泡面捏三半,早中晚各一块。 她什么都做不了,意识崩溃之时,竟掏出那张名片,差点没忍住就要拨过去。 关谈月气自己没骨气,一怒之下将其撕碎,结果又疯了般翻箱倒柜找胶带,一点点粘起来。 到了第十四天,关谈月彻底没了吃食,终于挨不下去了,决定出门找吃的。 这日子过得跟末日降临一样,她找了身黑色的连帽服穿上,戴上墨镜和口罩,确保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然后才打开大门,反复试探了好几回,成功出了家门。 此处是富人小区,层层叠叠的都是别墅洋楼。小区里的超市也都是高级超市,普通价钱买不下来那些东西。 十几块钱能买什么?关谈月茫然了,她这辈子就没花过那么小的基数,像个小偷似的在超市转了一圈,又灰溜溜地上了街。 也不知走了多久,关谈月走到倚霞大街,立在街口望了一会儿。从无限熟悉的布局来看,她想起了这个地方——这是她的高中校园。 此处构造独特,这边是豪华的富人区和贵族中学,那头就是许久未拆的破旧老城区,扎根着一所全市最好的中学,市第一中学。 关谈月那会儿就在贵族中学上课,班上全是跟她一样富贵逼人的孩子,他们不用太努力,就有父母为他们铺好路,全额去国外留学;魏赴洲则在对面上学,跟着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关谈月坐在豪车里,约两个同学一起,有说有笑;魏赴洲则同路,骑着破单车,跟个破风箱似的“咯吱咯吱”响。 那时得记忆居然还是新鲜的,她还没忘了她坐在车里,嘲笑魏赴洲的场景:“下回你要么出来得早点,要么出来得晚点,别让我看见你。一听见你骑车,我就心烦。” 车里的其他女孩哄堂大笑,直言对方是“穷酸鬼”、“小喽啰”,把他贬得一无是处。 真是可怕的回忆,关谈月想,几句玩笑似的童言无忌,魏赴洲记了一辈子,伤了一辈子。 关谈月把眼神收回来,不敢再想。一头扎进老城区,竟然还真找到了便宜的便利店。牌匾都有些掉漆,led灯一半亮一半灭,屋里散着饭菜发霉的臭味。关谈月嫌弃地走进去,径直奔向泡面区,买了一堆散装泡面,放到收银台,结账。 “十四块五。”售货员说。 关谈月红着脸:“……这个不要了。” “十一块六。” 关谈月嫌丢人,立马交了钱,慌不择路地往外走。 等走到家门口,已是正午,关谈月早已饿得肚子发慌,恨不得吃上一口新鲜热乎的泡面,接过却看见一群人围堵在她家门口。 那里乌泱泱聚集了数十人,不像是讨债,而是举着横幅,嘴里喊着“还钱”。 这些人看着不像流氓,还有点文绉绉的,想必是公司里那些被拖欠工钱的员工,过来讨要工资。他们有的人欠了两个月,有的人欠了半年,看见关谈月出现,一窝蜂地涌上来。 关谈月吓得都形成条件反射了,脑子只剩一个字——跑,泡面丢在地上,被一群人踩得粉碎。 她又没法躲进家里,只能跑进地下室,幸而她速度够快,在进去的最后一刻,把门关上,外面人一下子撞在门上,把门撞得直颤。 这地下室门的材质可没有正屋防盗门结实,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撞开了。他们那么多人,就算看她一个小姑娘可怜,不打她,但他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 第8章 关谈月坐在一堆破烂的瓶瓶罐罐上,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谩骂和敲打,哭得浑身发抖,也是那一刻,她情绪彻底崩溃,觉得这种日子一刻也过不下去了,她放弃了,不想坚持了,他们都赢了—— 关谈月掏出名片,颤抖着一个字一个字摁下电话。 她就知道,她是个不能靠自己好好活着的废物。 她和魏赴洲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六年,他却比自己更了解她的傲慢和优越感,知道没有这东西她活不下去,嘴上说得好听,真到了那一天,就会被自己从来没体会过的生活折磨死,被巨大的贫富落差给逼疯。 他还知道她不知道的,比如自卑——别看着姑娘平时高傲得像个天鹅,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实则不过是在用一身的高傲和不属于她的金钱,掩盖她废物的事实罢了。 她什么都有,可她其实一无所有。 魏赴洲比她更早看透这一点,但她现在才知道。 电话响了十多秒,对面才接通,里面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喂?” 关谈月觉得他一定知道是她,不然这声“喂”中,怎么会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她顾不上那么多,啜泣着,死死咬住唇:“魏赴洲,我认输了……我答应你,你能不能让他们都走。” 魏赴洲:“谁?” “我家被堵了,我在地下室。” 听到里面正在说话,外面砸门声更凶,噪音顺着电话传到魏赴洲耳朵里。 “你让他们都走,我就跟你结婚。” 她又强调一遍。 听到这话,魏赴洲几乎没有犹豫,挂了电话。 关谈月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可就算他来,她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毕竟他那么恨她,也许最希望看她受这样的折磨。 她又拨打了报警电话,认为警察肯定比他先来。期间,她拿了几个箱子,抵住门口,静等。 没过十分钟,一急促的刹车声停在门口。关谈月以为是警察到了,趴在门口听,结果却听到魏赴洲的声音:“他欠你们的钱,我来还。” 众人面面相觑:“你是关梓晟谁?” “我们凭什么信你?” 魏赴洲甩出一堆名片,一字一句说:“这是我公司的地址,你们拿着证明材料,到我公司财务上支款,欠多少给多少,就是有一个要求,别再骚扰关家。” “什么时候都可以?” “都可以。” 众人顿时大喜,纷纷过去抢名片。 得到了好处,那些人一窝蜂地散了,全往他公司涌去。魏赴洲等那些人走远了,回过头,盯着那扇快被砸裂的大门。 他缓缓踱过去,跟个魔鬼似的,不紧不慢地叩了三下:“开门。” “……” 关谈月的心快要跳出来,她握上门把手,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一丝犹豫,也许,她可以把刚刚说的话,当做从来都没说过。 然而就是这片刻工夫,对面就像参透她想法似的,呼吸变得沉重,阴冷感几乎顺着门缝透进来:“关谈月,别想给我耍花样。” “拿上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跟我去民政局。” 第7章 (修bug) “祝二位百年好合…… 关谈月的心坠入谷底,心一横,打开门,没敢把门打开太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实在不想看他。 地下室的光线幽暗,一缕自然光透过门缝射进来,照得她的身影极为模糊。千万尘埃漂浮的瞬间,魏赴洲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耸动,用力把门一推,迈进来。 在交叠错落的光影中,他的身形将光挡住,又把女孩包进幽暗窄小的空隙。将近一米九的身材几乎与地下室同高,面孔被背后的光一照,更显阴暗湿冷。 关谈月吓了一跳,往后倒退一步。 魏赴洲对上她的目光。 女孩的眼里满是泪水,帽子没摘下来,包裹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这张脸未施粉黛,却干净得像个精灵,颇有九年前那股稚嫩纯粹的神韵,就好像受欺负的是她,自己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魏赴洲的眼色沉了沉,心里没由来烦闷,往前逼近,抓住她的手腕:“关谈月,你想反悔么?别挑战我的底线。” 女孩被他攥得手腕生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挣扎道:“你放开我!” 然而力气使大了,身子骤然向后倒去,趔趄了一下才站定。 她揉着手腕,红了眼,过了半晌,才不甘心地道:“我要见我爸妈。” 这些天,她经历了比前二十年还要丰富的人生,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子里,学会忍饥挨饿、绝处逢生,几度被逼至死路,想求助父母时,却怎么也打不通他们的手机,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关谈月感到匪夷所思,又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勾连,只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哪:“我打电话,他们不接,我想用你的手机打,他们总该接了吧。” 她这话说的很有歧义,魏赴洲冷冷抬眉,瞟了她一眼:“先领证,回来再说。” 关谈月却摇摇头,一字一句说:“你知道他们在哪,对吧?你把他们绑了,是不是?不然我为什么联系不到他们。” 关谈月几乎认定了就是他,否则她父母怎么可能联系不上,自己又怎么会无人可依,被逼得答应跟他结婚。 魏赴洲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关谈月,你可真有意思。”他拿出手机,递过去,“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自己打电话问问吧。” 关谈月接过手机,没过多久,居然真的打通了电话。 对方火急火燎,投胎都赶不上那么着急的,不等她说话,就抢着道:“魏总啊,您看您这每天日理万机的,打电话过来又是想问月月的情况吧。您放心,月月那边我都派人盯着呢,保证一切顺利,就是这孩子脾气有点倔,一时半会儿估计难以接受,不过她自小娇生惯养的,肯定受不了那样的苦,您再给她些时间,她一定会想通的……” 关谈月一句话没说,就被谈凝的字眼劈头盖脸砸了一顿,她有点没听懂她说的是什么,恍恍惚惚地叫了声:“妈。” “月月?”对面也震惊了,仓皇地问了句。 谈凝紧张起来,给她解释了好多,关谈月的脑子“嗡嗡”的,一个字都没听见,耳边只是反复闪过刚才那几句话。 他父母不要她了,他父母做局,把她卖给魏赴洲了。 那一刻,关谈月几乎立刻得出这样的结论,猜出成千上万种结果,哪一次都没有这次来得真。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有许许多多的委屈刹那间涌上来,连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都没有。她麻木地听着谈凝一遍遍喊自己的名字,长篇大论地乱说一通,临到最后,居然还在关心为什么魏赴洲的手机在她这里,她又有没有答应嫁给魏赴洲。 关谈月绝望地把手机拿下来,一声不吭地挂断电话。 她实在是觉得又好哭又好笑,哭笑着就流下泪来,模样都有些难看,头发被黏在脸上,早没了那副大小姐的精致和讲究。她捂住脸,瘦小的身子在卫衣里微微发抖,像朵凋零的娇花。 这世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关谈月想不明白,她明明是他们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公主,连取名都是选了二人姓氏的组合,他们怎么可能不爱自己? 原来在财富面前,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一切都可以是牺牲品。 关谈月像个洋娃娃蜷缩在角落里,哭了许久,等她哭累了,终于想起来旁边还有个魏赴洲在,抬起头,两眼通红得已布满血丝:“现在,你满意了吧?” 关谈月直起身,抹了把泪,从他身边走过。 魏赴洲确实没办法和她共情,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太渴望看到这样的画面,唯有切断关谈月和原生家庭的联结,她才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短暂的二十多年从来没体验过一丝正常的亲情,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出来,倚在正厅的门框上,里面依稀是熟悉的布局,跟九年前没有太大变化,繁复得紧。玄关再往里走,是他以前住的那间储物室,关于他的痕迹都被抹除了,现在堆满杂物,隐约能看见关谈月小时候玩过的玩具。 魏赴洲对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厌恶,多看一眼都不想看,因此退出来,站在门口等。 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在门上投下模糊的阴影。他和阴影融为一体,单薄得像嵌在墙里。 等关谈月出来,手上多了一个文件袋,里面装着身份证和户口本。 她衣服没换,妆也没化,肥大的卫衣兜着身体,青涩得像个女大学生,就打算这样半死不活地跟他领证。 魏赴洲不在意这些,拉开车门坐进去。关谈月最后望了一眼那栋洋楼,落寞地坐进副驾驶,魏赴洲把车开远了。 全程,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关谈月把眼睛望向窗外,看着街边的车辆呼啸而过。 第9章 到了民政局,魏赴洲把车随便停在路边,叫关谈月下车。 关谈月垂着睫,不动弹,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一段修长的脖颈在日光照耀下发光:“我们谈谈吧。” 都到了这时,魏赴洲也不怕她跑了,点燃一根烟,给了她充足的时间:“你想谈什么。” “……” 关谈月还没说话,先冷冷瞪了他一眼。 她是很介意有人在她面前抽烟的,这要是放在以前,估计早就拍案而起了。可是现在,她是丧家之犬,没有那样的底气。但当车内烟雾弥漫时,飘来的却不是刺鼻的臭油烟味,而是一股带着薄荷香的淡淡烟草气,让关谈月意外不讨厌。 关谈月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我可以答应嫁给你,但你也得答应我几个要求。” 魏赴洲的表情漫不经心,呼出一口烟:“你说。” 关谈月:“首先,我们结婚的事,我希望你能保密。” 魏赴洲笑了声,几乎立刻摇摇头,夹着烟的指尖弹了弹,烟末顺着窗外飞出去:“你结婚的事,估计马上就会传开,那些守在你家门口的记者,已经开始争分夺秒地发通稿了,现在觉得丢人,晚了。” “……” 他无疑是非常了解她,早知道这姑娘高高在上惯了,最瞧不起他这种普通人,结果现在却嫁给了当年那个低贱的家仆,这要是一传出去,可不丢人丢大了,她关小姐的脸还往哪搁? 关谈月咬着牙,不死心地道:“那我要搬出去住。” “不可能。” 魏赴洲直截了当地拒绝,他声线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件事你想都别想。你不仅不能出去,还得每天跟我躺在一床上,我才能安心。” “你……” 关谈月震惊地抬起头,被他孟浪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登时又红了眼睛。 也是难为他这么恨她了,被仇恨折磨得早已没有正常的情感,筹划着和自己最恨的人躺在一起,他心里应该也很不是滋味吧? 关谈月心里这样想,可魏赴洲却不那么觉得,很享受地撇过眼,目光如蛇信般缠上来,轻笑道:“傻瓜,你有什么好哭的。嫁给我,你才应该感到庆幸。” “……” 关谈月被他逼着走进民政局。 取过号,二人坐在等候区等待,关谈月不断地望向周围,看见有好几对小情侣穿着隆重的衣服,满心欢喜地拿着红本,在民政局门口拍照片。 她看在眼里,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他们真心相爱,携手到老,从此迈入新的开始,不像她,人生在这里就戛然而止,往后的岁月一眼都能望到头。 她忽而想到闻钰,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突然被告知她已结婚,会不会难受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她虽然没那么喜欢他,可是当年心动的感觉却是真实存在,倘若是和他来领证,自己不知道要比现在高兴多少倍。 可是现在,关谈月身上的深仇大恨都快顺着呼吸溢出来,等到叫到他们那号时,那表情几乎凝固,简直称得上幽怨。 和她一对比,魏赴洲的表情居然算正常了,二人往窗口一坐,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就道:“办离婚?” 魏赴洲幽幽地抬起眼:“结婚。” “……” 工作人员纳闷,总感觉这氛围不对,一转头,看见女孩哭红的眼睛,突然就全懂了,刚要问“你们是不是自愿的”,结果被魏赴洲的眼神遏制住。 她吓了一跳,只感觉那眼神特别阴冷,像跗骨的毒蛇悄悄爬上后背,令人横生一股毛骨悚然之感。再望向他时,男人已换了副笑,却也是皮笑肉不笑,阴森森地像戴了张面具:“抓紧吧。” 女人不敢多问,匆匆给他们办理登记。填了好几张表格,快走完流程,才发现他们没有合照。 现在的小情侣哪有用民政局的死亡相片,她不禁更加认定了心中所想,只得替关谈月捏了一把汗:“一会儿你们在那屋拍个照吧,拍完把照片拿回来就行,不用排队。” 魏赴洲礼貌地说了句“谢谢”,起身,把关谈月拉走。 二人辗转来到摄影棚,往那一坐,又把摄影师给愁坏了。从业那么多年,他拍过这么多结婚照,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这么诡异的夫妻,拍结婚照就跟拍遗照似的。 摄影师硬着头指导:“美女笑一笑呗,大喜的日子,开心一点,看看对面帅哥笑得多开心……” “啊不对,帅哥不要假笑,要真笑,想想自己终于娶到了心爱的姑娘……诶,对,发自内心的笑,保持住,好么?再来一张。” “哎呀呀,美女你怎么还是这张脸啊,咱们这样可是没法拍的呀……” 摄影师指导出一身汗,不知在他们身上浪费了多少时间。 “就这么拍吧。”魏赴洲突然道,看了一眼关谈月,“估计是昨晚受了凉,有点面瘫,不影响。” “……” 行吧。 既然当事人都发话,那他也就不替他们操心了,按下快门,一连拍了好几张,结果到看成片时,自己倒吓得差点晕过去——这什么玩意?幽灵娶亲?地府夫妇?欠几百万也不是这个表情好吗,这要是传出去,他这摄影师的工作还怎么做?简直毁他一世英名! 他实在有些气愤,转头又对上关谈月一张黑脸,心里更是窝火:“这可不是我的问题,你们这根本都不带笑的,哪有这样来领证……” “我觉得挺好。” 魏赴洲打断他说,盯着相机里的相片,有些痴迷地欣赏,“很好看,是不是?” 他转过头,问关谈月。 女孩撇了一眼,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一片反光,根本看不到正片,她却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把脑袋扭过去,不说话。 “她也觉得挺好的。”魏赴洲回过头,替她说。 摄影师:“……” 简直就是一对奇葩! 他懒得在跟他们废话,快速打印出照片,二人拿着照片又回到窗口,将其交给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拿到他们的照片时,也是一脸菜色,只想赶紧送走这对夫妻,动作出奇迅速,让人还没看清她在干什么,就已经把照片粘好了,放到机器上准备盖钢印。 关谈月死死咬住嘴唇,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的逃婚计划,在此刻都无法施展,只听“咔哒”一声,钢印在结婚证上烙下深邃的痕迹,然后又是第二声。 “祝二位百年好合!” 关谈月只感觉这声像从天外传来,连带着那抹红一样,都刺得她发慌,心也跟着一块死了,在往后的年岁里,都似凝固了般,再也没有生机。 第8章 “滚出去,听见没有。”…… 魏赴洲把两张结婚证都拿在手里,大致看了一眼,揣进口袋,走出民政局。 关谈月虽十分不情愿,却也还是跟上,一步步慢悠悠往前磨。看见他坐进车里,自己在车旁站定,没动。 魏赴洲道:“怎么了?” 关谈月瞟了他一眼:“我东西都在家里,我得回去拿一趟。” 她其实是想借这个机会再回去,倘若就这么跟他回了家,指不定第一天就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关谈月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魏赴洲却早就猜出她的心思:“我会派人去你家取,这你不用操心。” “……” 他的眼神不容置疑,关谈月没了指望,只好放下心中那点念想,坐进副驾驶。 车辆在宽广的马路上一骑绝尘。魏赴洲开车的速度比来时更快,连红绿灯也敢无视。 等进入西城区,周遭已变为一片世外桃源,不同于东城繁冗喧嚣,西城市郊依山傍水,翠绿如春,青峦连绵拖曳出几处零散别墅,宛如画上点染的浓墨,好不清雅。 魏赴洲把车开到一处入口,停下,在层层叠叠的梧桐间,一座古堡似的别墅拔地而起,颇有旧欧洲建筑遗风,顶端呈圆形拱起,墙体一半爬满藤蔓,另一半被梧桐树遮挡,远远望去像一座隐蔽的高塔。 这私宅也太壮观了,关谈月想,光是看着就莫名胆寒,不禁想起莴苣姑娘被禁锢的那座高塔,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守在家门口的保镖一见主人来了,立刻打开铁门,笑脸相迎。 魏赴洲没看他们,把车开进院子,在众多私人车库中找了个位置,把车停好:“下车。” 关谈月这才回过神,跟着他走出来。 二人原路返回,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在四根罗马柱撑起的门廊前站定,刚要进门,便看见一个男人从不远处跑过来,拦住他们:“魏总,我可总算盼到您了。” 魏赴洲瞅了他一眼,没回应,步子却停下来,点了根烟。 此人正是魏赴洲的特助乔书杰,猜到他今天在办一件“大事”,不好电话打扰,因此早早来他家门口候着。现下果然看见他带着关小姐回来,悄悄凑近道:“魏总,刚刚晟世集团打电话过来,邀您于长石滩一叙。” 第10章 晟世集团是关梓晟的公司,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肯定是谈钱的事。魏赴洲摆摆手,懒得理:“这件事你去办就好,按我之前说的做。” “是。”乔书杰点点头,又道,“魏总,还有一事,齐爷那边最近打算宴请星达高管,时间地点就定在这周六的君华饭店,指名说要您也去,还让您带着夫人……您看是否有空。” 他这回没避着关谈月,魏赴洲听到这话,微微一皱眉。 说到他与齐爷的纠葛,那可真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这其间牵扯利益甚广,外人皆道他魏赴洲是齐爷一条好狗,殊不知二人早已卯不对榫,随时准备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魏赴洲时至今日不过二十七,自毕业起便通过做vc分析积累原始资源,后来带领一批合伙人开创明洲资本,一时成为后起之秀,势不可挡。 他无疑是非常优秀,眼光可以称得上独到,即便许多资深投行也忌惮于他的高瞻远瞩,早年间给他使了不少绊子。魏赴洲明里暗里跟他们斗了不少回,奈何寡不敌众,在一次项目暴雷后合伙人纷纷撤资,刚起不久的明洲便分崩离析,身处破产险境。 齐爷本名齐季青,年长他一轮,祖上三代干酒店行业起家。他看中这孩子天资卓越,有意出手相助,这才有了后来呼风唤雨的明洲。 也是自那时起,魏赴洲失去明洲控股权,沦为执行总裁,但他并非不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心甘情愿为齐季青拼杀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不知为他挣下多少家业,本是双赢,却没想到对方早生了嫌隙。 无非是看他锋芒太过,心狠手辣,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他算计,齐季青煞费苦心,近几年又是安插眼线,又是干涉项目进度,现在更是提出要加大股权份额并保留自己一票否决权。 公司的魏赴洲的,他这么做,无疑是要架空魏赴洲,让他彻底沦为毫无话语权的“僵尸”。 魏赴洲怎么会答应,这场悄无声息的内部争斗,已经持续了半年多。 魏赴洲忽然没了抽烟的兴致,徒手掐灭烟头,眼神闪过一丝恹色。他回头望了一眼关谈月,后者埋着头,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刚刚的话她听没听进去。 他摇摇头,冷声道:“以后再有这种局,不必汇报我,直接回绝。” “……是。”乔书杰道。 待乔书杰走后,魏赴洲刷开大门,让关谈月进来。关谈月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却也没辙,踱步到玄关的地垫上,站在门口。 她朝里头望,这别墅内部的布局跟外面风格相差不大,都是灰色冷调系,厚重的窗帘不透光,半遮落地窗,显得厅内光线黯淡。 室内是简约的北欧风,旋转楼梯一侧就是电梯,墙上附着的简约壁画搭配室外青山绿水,总之很有意境。 只是他家居然一个佣人都没有,这么大的房子,显得全无人气。关谈月纳罕他这家缘何这般齐整,魏赴洲换了鞋道:“柜里有女鞋,自己拿。” 关谈月撇过去一眼,别说还真有,粉紫色,小小的一双,上面粘着小公主卡通图案。这让她想起年少时穿过的拖鞋式样,那会儿她颇爱公主风,什么都要带公主标签,幼稚得很。 关谈月只当是那些来他家寻欢的女人穿过的鞋,冷冷飞了个白眼:“别人穿过的鞋,我不穿。” 人虽然落魄了,但底子还是高傲的,坚决遵守“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用”的底线,是关谈月的行为准则。 魏赴洲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气笑了,哂道:“我家从不来女人。你要真这么介意,那就别穿。” 他撇过头,不惯着她,仿若无事地径自远离。 “……” 关谈月瞪了他一眼,最终被自己从小的教养打败,从旁边抽了张纸,万分嫌弃地垫着手把拖鞋拎出来。她跟侦探查案似的查了半天,发现两只拖鞋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透明连接绳,可见是崭新无疑的,才放下心来,换上鞋。 鞋号和她的脚意外贴合,像提前丈量好一般,连一丝多余的空间都没有。 关谈月满意地点点头,也是这时,她的肚子突然没征兆地叫了一声。 “咕噜”。 这一声打破沉寂,关谈月一愣,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好久没吃饭,这会儿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魏赴洲撇过来一个眼神:“饿了?” 关谈月嘴硬:“我不饿。” 结果话音还没落下,肚子又不争气地传来第二声。 关谈月:“……” 不带这么打脸的吧。 她实在是觉得丢人,耳根都有些发红,偏偏魏赴洲笑了笑,表情带着嘲弄。他看她就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小猫,让关谈月感到莫大的耻辱,她咬咬牙,干脆道:“魏赴洲,你娶也娶了,气也出了,能不能大度点,让我吃顿饱饭。多少钱你告诉我,我不欠你,后面我会想办法还。” 她眼神带着幽怨,却有股说不出的倔强,魏赴洲惊诧这位大小姐还挺有骨气,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从我这里拿的每一分钱都记在公账上,日后一笔一笔还我,是么?” “……” 关谈月还真没想那么多,魏赴洲却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眼里倒映着异样的兴奋,“可我对钱没兴趣,我只对你感兴趣。想吃饭,自己做,正好我也饿了,让我也尝尝关小姐的手艺。” “你!” 关谈月震惊地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话,“我又不会做饭!” 她自小便是千娇万宠的公主,从来都是吃别人做的山珍海味,别说不可能给自己做饭,就是连烟机灶具都绝不会碰一下。 魏赴洲斜靠在高脚台上,听她咆哮。 “你就非得这么为难我么?”关谈月气得声音直抖,“让我进那种地方,跟一堆柴米油盐打交道,也难为你想出这么歹毒的方法了!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了,也不可能给你做饭吃。而且你就不怕我做出来的东西有毒,吃了毒死你?” 这姑娘刁钻刻薄的劲一上来,简直能把人三观震碎,在她眼里,厨房这种满是油烟的地方压根就不该进,简直有损她的身份。 魏赴洲沉默听着,全程不发一言,等她发泄完,才抬起眼,眼瞳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他盯着她,目光飘到很远,像是想到什么,忽而苍凉地笑了声,那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干涩破碎,听得直叫人后脊发凉。 关谈月看着他他一步步走近,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对,估计是自己哪句话又触怒他了。她有点害怕,频频往后退,他却俯身倾轧过来,宛如一具庞然的黑影,不顾她的抗拒,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 “关谈月,”他道,“那些年我很穷,没钱没权。路过的狗都能过来踩我一脚,遑论你对我的羞辱。我记得某些人跟我说,我这种人就配当个奴仆,一辈子活在你们这些富人的阴影之下。” 他淡淡呢喃着,像呓语,脸上呈现出一股近乎病态的疯感,手掌忽地收紧,抓住关谈月的头发,勒得她隐隐发疼。 “我对你算好的了。” 魏赴洲目光迷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一滴泪,“你说,我要是把你当年对我做的事做一遍,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 关谈月不敢说话,只感觉被这种压抑的氛围压得喘不过气来,身子抑制不住发抖,像是做了一场噩梦,看不到尽头。 而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好的坏的苦的甜的,也都变得没了色彩,关谈月绝望透顶,再回过神,他却已收手,上楼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哭累了,总算缓过来,从地上起身。然而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情绪波过大,她还没站直就脑子一昏,险些就要栽倒下去。 她连忙扶住墙壁,这才意识到自己再不吃饭,恐怕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了。于是强逼着自己来到厨房,从冰箱拿了点菜。 关谈月从网上搜了些教程,可那些话每个字都认识,连一起就像门外语,看得她脑仁疼。她只得暂时放弃,又看向调料区,结果更是头大——哪个是糖?哪个是盐?香油和芝麻油有什么区别?生抽、老抽和酱油是一个物种么? 关谈月不管了,把食材往锅里一顿乱扔,也不知道切,把每瓶调料都倒了一勺,自认为大功告成——反正她吃火锅就是这样吃的,什么都舀一点最好吃,然后才发现自己没开火,又开始研究怎么开燃气灶。 她研究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研究明白,气得想骂人,用铲子把锅里的西红柿和鸡蛋一拍,满锅的碎蛋壳飞溅,惨不忍睹,大小姐这才解气,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大理石上,望着天花板,欲哭无泪。 天要亡她,天要亡她也! 有生之年,她还能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么? 关谈月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了自强自立的重要性,可惜这玩意她没有,就算后天培养出来,也比投胎到富贵人家的概率还低。 第11章 待魏赴洲下来视察情况时,就看到这样一幕。 女孩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角落,看着孤寂又可怜,她闭着眼,脑袋一沉一沉,坠下去的那一刻,感到脖子不舒服,又把头歪向一旁,正在超然物外地打瞌睡。 她惯会用这副清纯模样欺骗别人,魏赴洲把眼神移开,看见灶上一锅稀烂,比小时候和泥巴还有过之无不及。 魏赴洲冷哼一声,走过去,戳了戳她。 他手劲挺大,明显是不让她再睡的意思,关谈月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激灵,没坐稳,整个人往一处倒去。魏赴洲眼疾手快,一只手扶住她的头,把她扳正。 “我的饭呢?”他问。 关谈月清醒过来,睁开眼,看见魏赴洲换了身轻薄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肩峰笔直利落,领口松开两颗扣子,衬出清瘦凸起的锁骨线。 关谈月揉了揉眼睛,破罐子破摔道:“你家灶具有问题,我打不开火。” 魏赴洲:“……” 他荒诞地笑了两声,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大小姐是什么德行。他再习以为常的东西,在她那就比登天还难,完全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魏赴洲甩手起身,懒得再搭理她,把一锅的烂菜倒掉,又拿了些菜过来,蓦地把火点上。 他的动作快得离谱,热锅的工夫,已经把西红柿切好,鸡蛋打好,油葱花调料放进去。这会儿竟然已经开始切别的菜了,刀工出奇精妙,几乎连成残影。 魏赴洲道:“这不用你了。” 关谈月还在思考他怎么能把土豆切的那么细,一时有些震撼,忘了动弹,然而她坐的这个地方着实碍眼,魏赴洲走来走去还得绕一圈。 最后,他忍无可忍,拨楞她一下:“滚出去,听见没有。” 作者有话说: ---------------------- 给各位跪了,不是故意不更,一方面是为了苟榜单,另一方面是这章我一直不满意,反反复复重写三遍得有了。真的很抱歉各位宝宝[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9章 跟不着寸缕没有丝毫区别。…… 关谈月又困又饿,尚处于意识朦胧的阶段,忽而听到对方骂自己,当即来了精神,下意识就要回怼。 然而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只感觉那里有无形的利刃狠狠朝她射来,阴冷锋利得骇人,让她不禁想起刚才那一幕。 忍住,一定要忍住。 关谈月想,这男人太过偏执,绝不能再做出激怒他的行为。 还是先想办法吃了这顿饱饭再说。 她深呼吸两口,瞪了他一眼,慢悠悠走出厨房。厨房和客厅只用一块落地玻璃阻隔,视野相通,关谈月不好造次,靠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墙壁上的西方意识流油画看了一会儿。 大概过了二三十分钟,魏赴洲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做得很快,可见是经常下厨,早已了熟于心,菜做出来的也色香味俱全,虽不是关谈月之前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但足以满足她饥肠辘辘的肚子。 只是看着魏赴洲端饭的样子,关谈月莫名觉得出戏,感觉这他这一身的矜贵气质和做饭行为格格不入,不禁让她差点忘了,他曾经居然是关家那个卑微低贱的家仆。 魏赴洲不管她怎么想,自顾在餐桌前坐定,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关谈月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坐到他对面。 魏赴洲:“我让你吃了么?” 关谈月蓦地一顿,拿筷子的手停住。 他这么说无非是在戏弄她,关谈月清楚,照平时,她绝不会为这五斗米折腰,怎么可能丢掉自己“高贵”的气节。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了谈判的资本,不过一天工夫,就在他面前吃了不少亏,她的挣扎必然是蜉蝣撼大树,以卵击石,何况人是铁饭是钢,只有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继续跟他斗。 关谈月在心里安慰自己,第一次放下所谓的面子,紧紧攥住筷子道:“魏赴洲,我觉得你把我饿死没意思,好好留在身边折磨个一年半载才有意思。毕竟你费了那么大劲把我骗来,肯定不想我就以这么简单的方式落败,我也想看看你是怎么折磨我的。” 这姑娘说话真有意思,魏赴洲微微眯起眼,连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不可思议,夹起好大一筷子菜扔进她碗里:“你错了。我要真想折磨你,现在就该让你吃我剩的饭。” “……” 关谈月错愕了一下,然后才猛地抬起头来,像是遭遇了什么晴天霹雳,彻底没了话。 那些年,给魏赴洲吃剩饭、想尽办法折辱他的人,分明就是她。 关于这件事,关谈月倒是记得清楚,也不能说错全在她,关家向来助纣为虐。起因源自她母亲谈凝的一个刁钻的用餐习惯——新鲜出炉的饭菜从出锅到上桌不允许任何人动,即便是夹出来分拨出去也不行,因为这样她会觉得不新鲜。 当然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没什么,反正谁也不会嫌弃谁。可苦就苦在魏赴洲和他母亲,他们忙前忙后地陪着厨师洗菜、做饭,到头来竟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必须得等这些富人吃完了,自己才配过去吃一口剩饭。 其实关家并没有要求他们一定这样做,主要因为魏母心疼那些好菜被浪费,主动选择吃剩饭。她还逼着魏赴洲吃,说什么“仆人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这饭都是大厨做的山珍海味,怎么还满足不了你”,“咱家又得还债,又得给你父亲治病,不要出去买饭吃,浪费钱也不卫生”。 魏母是个荒谬愚昧的妇人,愚昧到除了会干家务活,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磨灭一个人最原始的野性和创造力。她没日没夜、不分时间地点地说,春也说,秋也说,直到魏赴洲终于被洗脑,彻底说服自己,吃了关谈月的剩饭。 那天,关谈月正打算从冰箱里给自己拿一杯果汁,路过厨房,恰巧看见这一幕。 她也不知从哪受了一肚子气,冷冷讥讽道:“你这不吃得也挺开心么。”然后折回去,把自己的剩菜都倒进他碗里,“喏,把这些也都吃了。装什么装,给我吃完听见没,否则你今天别想好好复习。” 这些话关谈月居然还能想起来,连当时的心境、语气都记得。金色灯光在流苏式样的吊灯下蔓延,照在满桌的饭菜上,关谈月看着他给自己夹的那些菜,突然没了食欲。 以前,她总以为这些过往不值得被提起,也以为自己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可当被魏赴洲讳莫如深地提及时,她居然会有些触动,还是会把这些记忆从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角落里挖出来,变成吞噬自己最后的工具。 后来她常常想,如果当年她没有那么做,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如果当年她只对他好哪怕一点点,别欺负他那么狠,或者装一装,至少装出个深谙礼教的大家闺秀样子也成——是不是他就不会夹带这样的深仇大怨,以婚相挟。 关谈月把眼睫垂下来,不再去想,默默吃完他给自己夹的菜。最后也没吃多少,她没胃口,勉强填饱肚子,被魏赴洲勒令上楼换洗去了。 他的意思是,要她去洗澡,洗完再把他给她准备的睡衣穿上。既然已经成了夫妻,就要做足夫妻的样子,他也不允许有人穿着室外的衣服在他床上滚来滚去。 关谈月就知道这一刻会到来,有些紧张地拽紧衣服,害怕他行不轨之事。然而转念一想,他那么恨她,跟她一样,多看对方一眼都嫌恶心,又怎么会对她有那种旖旎的欲念呢? 男人都是精虫上脑的动物,但前提是,这个人也得对他有点吸引力。 想到这一层,关谈月放心下来,上了二楼。 二楼卧室众多,她不知道哪间是魏赴洲常睡的屋子,后悔没有提前问他。 她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直到经过其中一间卧室时,闻到一股熟悉的薄荷烟草气息,若有若无,关谈月几乎肯定这就是他的房间,迈进去,打开灯,还没来及观摩一下屋内布局,就先被床上那件睡衣闪瞎了眼。 在灰黑色的床垫和被褥至上,一身轻薄的粉色睡衣裙躺在床上,好不华丽奢靡。 是露肩背的吊带款,肩带上还绣着细密的蕾丝花边,关谈月承认以前自己是喜欢过这种浮夸的款式,但那也是九年前的事了,现在的自己早已不是这种幼稚的审美。 她心有余悸地把睡衣拎起来,看了一圈,结果果然看见正面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有好多细小的蝴蝶点缀在睡衣外那层薄纱上。 她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她又打开柜子,看见在一柜的男装旁边,罗列着一排昂贵的女装,也都是如出一辙的风格,绝非被人穿过,都带着崭新的标签。她又冲到浴室,看见置物架上放着许多女性洗护用品,隐约还是她九年前用过的牌子。 这也太可怕了——关谈月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魏赴洲也许在娶她之前,就已做好全部的准备。 第12章 他胜券在握、志在必得,早就把她视为猎物,将这一切都归拢于他的运筹中。 那会儿魏赴洲正在厨房洗碗,他把碗投进洗碗机里,让它自己清洗一会儿,而后走到客厅,听电台。他有听电台的习惯,无非是一些金融时事,与工作相关之类,直到看见关谈月在二楼跑来跑去,皱了皱眉,喊住她。 “你折腾什么?” 关谈月顿住脚,从高高地二楼望下来。她也没有不穿睡衣就上床睡觉的习惯,这比杀了她还难受,所以她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抗拒告诉他。 魏赴洲淡声道:“你再不快点,我可就上去帮你洗了。” ??! 简直有辱斯文! 关谈月被他气红了脸,拳头砸在栏杆上,最终没说出什么,转身拿睡衣去了。她带着莫大的耻辱洗澡,又带着莫大的耻辱把那身睡衣换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衣服穿上去很合适,哪怕她饿瘦了几斤也完全贴合。 关谈月的身子是奶白色,雪亮亮的没有一丝瑕疵,像一盏经过磨砂的光滑的釉瓷。体型纤瘦却不干瘪,前凸后翘,头发被吹得半干,绵软似云絮,映衬那一张小脸像从画中走来,简直宛如一块香气四溢的草莓奶油蛋糕。 她太适配粉色,因此当她刚从浴室出来,魏赴洲久候多时的目光就立刻朝她望去,以一道近乎兽性的目光紧紧锁定。 他在楼下看她,是来自上位者的仰视,女孩的全身被他一览无余,男人静静地望了片刻,眼里就像被打翻的墨盒,瞬间风起云涌。 在他眼里,关谈月这个样子太过诱人,简直跟不着寸缕没有丝毫区别。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他终于跟她躺在一张床上。…… 楼下光线昏暗,关谈月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一个高挑的身形融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像魔鬼的分身。 关谈月道:“我要去休息了。” 而后便不再看他,略过他的房间,打算随便找一间屋子对付一晚。 魏赴洲岂是那么好糊弄,站在楼下道:“站住。”看着她在二楼走廊找房间,自己顺着楼梯走上来。 关谈月身子一顿,一些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闪过:“你想干什么?” 男人却不答,一步步逼近。 他的脚步声太稳,规律齐整,又由于穿了拖鞋的缘故,带了丝慵懒,一下下敲击着关谈月的心。 她不敢回头,只能被迫接受凌迟,直至魏赴洲来到她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她雪白的肩颈,伸出手想握住,却因为想到了什么,在离雪肤一寸之余忽地停住了手。 “回我屋里。”他道,嗓音喑哑,“今晚你哪都别想去,必须陪我。” “……” 关谈月就知道是这样的回答,心跌入谷底,视死如归地道:“魏赴洲,你不就是想报复我,不如让我睡储物室,咱俩都能接受。” 比起和他睡在一起,她倒是宁愿睡在肮脏破败的储物室里,她相信魏赴洲也那么觉得。 然而对方的眼神却一点点冷下来:“你现在倒是学会替我想办法了。行啊,那你就自己找找看吧,如果你真能找到的话。”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她,转身进了浴室。 里面很快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关谈月神思归位,走到楼梯口,上了三楼。 她顺着走廊一间间望进去,发现这层都是书房、茶室、健身室一类,没有像样的储物室,关谈月不死心,转身又上了四楼。 这应该是最后一层,因为再往上,关谈月没有看见楼梯了。四层面积是逐层递减的,到上面空间最小,只余两间房,此处光线也最微弱,借着稀薄的月光,树枝的阴影横七竖八闯入,狰狞地投射在墙壁上。 这画面让她蓦地想起某些恐怖片中的场景——微风吹动薄纱窗帘轻轻摆动,月光描摹出惨白的鬼影。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说魏赴洲一人住在这么空荡荡的别墅,也不害怕。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本人也和孤魂野鬼没差了。 好奇心驱使着她继续一探究竟,她来到其中一扇紧关的房门前,压下门把手,没拉动。 猜到里面也许是锁了什么贵重物品,关谈月没多想,转头又去瞧另一间屋子。 然而刚踏进去就愣住了,因为她分明看见,在房间正中央,立着一座三角式的水晶钢琴,被月光一照,流光溢彩,极尽奢华。 关谈月这个人一向没什么本事,要学习没学习,要能力没能力,除了一张够漂亮的脸蛋和优越的家世,便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颂,完全就是一个“纸扎的老虎”。 可唯有弹钢琴,算得上是这位大小姐多年来唯一靠努力培养出的才华了——没天赋,自五岁起学钢琴,请了无数顶级钢琴演奏家做老师,也勉强到高中才考下十级,只是这么持之以恒地做一件事对她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却也是为了能在一众名媛中出口气争面子,才吊着她一直练到现在。 后来高考结束,她被父母花重金送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学钢琴,大小姐没了母亲耳提面命,这下可算放飞自我,什么学历学位通通不管了,享受起外国逍遥奢靡的生活来。 虽然练钢琴对她来说痛苦至极,但她对钢琴的材质多有研究,总要挑选一个彰显她的身份。只是她买过成百上千万的钢琴,还从来没见过魏赴洲这么好的琴,手指轻轻摸过水晶材质的钢琴盖,摁在琴键上,声音清泠泠的。 她突然就有了坐下来弹曲子的欲望,没忍住,坐下来弹了几个音。 偏偏在这时,身后脚步声响起,关谈月吓得猛然从坐上站起来,回过头。 魏赴洲就站在门口,月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那一刻,关谈月以为自己真看见了鬼——他才是那个鬼,和这月光、这诡异的别墅、这漂浮的薄纱简直不要太相配。 他走过来,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湮灭在前胸不见了。 关谈月吓得退后两步,可他一直靠近,关谈月的脸几乎贴在他胸口上。她不得又往后退,然而磕在钢琴上,没站稳又一下坐在琴键上,发出一阵纷乱的琴响。 “喜欢?” 他道,带着一股清新的冷茶气息,贴近。 关谈月站不起来,身子不断往后躲:“你学了钢琴?” 不然,她想不到为什么,家里会摆着一个这样的东西了。 魏赴摇摇头,盯着她的头发看了好久,伸手勾起一缕,在指尖来回打圈:“为你准备的。你看我替你想得多周全。” “……” 他声音极轻,在关谈月这里听上去居然很温柔,真像丈夫对妻子说的小情话。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魏赴洲是个什么德行,她估计就真信了他的话,冷笑一声,挣脱开他的手:“你别碰我。” 脸上嫌弃的表情简直呼之欲出,虽竭力克制自己不要触怒他,却还是没忍住做出下意识行为。 魏赴洲的手顿在半空中,他神情微微一愣,大抵是太过熟悉对方这样排斥的表情,他心底掀起一股烦躁,趁对方不注意,打横将她抱起。 “你干什么!” 关谈月大惊失色,“你放我下来!魏赴洲,你敢碰我?你是疯了么!” 她挣扎着,然而对方手劲太大,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像抱小猫似的,让她根本逃脱不开。 关谈月还没受过那么大的耻辱,眼圈红了,气得就要落下泪来。 魏赴洲却道:“你要是再乱动,我不介意今晚就碰了你。” 关谈月:“……”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话,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他抱着自己下楼去了。 这一路漫长,终于来到魏赴洲的卧室,她被丢在床上,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一样。 她还在畏惧,一骨碌爬起来,靠在床背上,蜷缩起来搂着腿。眼神幽怨得不行,红着眼瞪着他,似乎做好了跟他同归于尽的准备。 魏赴洲的目光在她洁白无暇的小脚上停顿两秒,不知为何想起刚才抱她时,触摸到那双美腿的感觉,光滑、细腻、奶油质感,如涂了一层润肤乳。 他把眼神移开:“睡觉。” 而后把灯关上,上床。 室内一片昏暗,魏赴洲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而是把被盖上,匀出另一半给关谈月。 关谈月依然蜷缩在黑暗里,看着男人的背影,怨恨的眼神几乎能穿透黑暗。她恨不得拿刀捅死他,反正进监狱也是被人关着,在这里也是被人关着,总比每天这样提心吊胆地受折磨强。 她最终没有那样的勇气,躺下身,压下心头一万点不情愿,勉强拉过一丁点儿被角盖住自己身体。又往床边挪,眼看都要掉下来,仍不愿靠近他半分,中间空得能塞下两百斤的大胖子。关谈月也把身子背过去,在陌生恐惧的环境下,困得不行却睡不着,不知酝酿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13章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魏赴洲在黑暗中睁眼,听见女孩均匀的呼吸声,凑近仔细端详。 他终于不用再掩盖自己全部的渴望,浓烈的情感几乎喷薄而出,紧紧盯着女孩优美的胴体。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望眼欲穿。 他总算跟她躺在一张床上。 当年那个连看她一眼都被对方当做是玷污的男孩,真的跟她躺在了一张床上。 他彻夜未眠,待天将亮时,魏赴洲下床,关谈月被起床声吵醒。 她微微眯开一道眼,看见他出去,把门带上。他起来后关谈月就有些难以入睡,以为他是去方便,想等他回来再睡,以免被再次吵醒。 然而这一等,迟迟没了回音,关谈月气得坐起来,偷偷拉开一道门缝,看见对面浴室亮着灯。 进去好半天,愣是没出来。 干嘛呢? 关谈月实在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懒得去想,重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头,继续睡。 只是没想到这一睡,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钟表悄无声息地走到十点,关谈月心里一惊,纳闷自己居然睡了这么长时间,再望向枕边人,他已经不见了。 关谈月悄咪咪下楼,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魏赴洲。她对这个家还不太熟悉,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藏在哪个屋子里没出来。 她又踱回屋子,看见昨晚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了一宿,已经充满电了,打开手机一看,是无数条短信和电话轰炸。 在众多消息中,她看到一个陌生电话给她发来短信:【厨房有饭,自己热。】 “……”所以是走了? 关谈月问:【你去哪了?】 对方立刻秒回:【上班。】 是啊,她怎么都忘了,这位可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哪像她,天天什么都不做,就知道和那些塑料姐妹逛街攀比,浪费了多少大好的年华。 想到她那些塑料姐妹,关谈月把微信打开,想看看是谁给她发了消息。 大多数都是祝福她“新婚快乐”,邀她有空一叙之类的客套话,更有甚者明目张胆喊她“魏夫人”,要多讽刺有多讽刺。她们当然不会直接说什么犀利话,却比直接讽刺还伤人。 女人的友谊就像是秋日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将落未落,藕断丝连还要保持最后一丝礼节,虚与委蛇地让人生厌。 她没有什么真朋友,以前她一掷千金,风头无两,不在乎这些。也分不清哪些人是真愿意和她做朋友,还是只为了巴结和她做朋友。 那时她太高调,得罪过不少人,现在跌得这么惨,只怕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关谈月不用想都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表情,再愤恨也无济于事,默默把消息点掉。 只有余薇,倒是问了她一句“你怎么嫁给魏赴洲了”。 那一刻,关谈月的情绪突然有些收不住,立刻把电话打过去,想跟她倾诉一下。 电话接通了,却听她那边笙歌四起,仿佛是在一个高档宴会,隐约能听出有人在弹肖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 “月月,怎么了?” 关谈月问:“你在哪呢?” “我在参加商会组织的年度晚宴。”她道,言语间还夹杂着和别人打招呼的谈笑声,“新婚快乐啊月月,过来一起玩么?我派人去接你。” 关谈月:“不了。” 她大多时候在这帮塑料姐妹面前都很有权威,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作为申圈名媛会会长,这种场合绝不会缺席。 余薇愣了愣,说:“月月,大家都在讨论你呢,说你怎么没来。你也别太难受了,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困难,可现在问题解决了,你也嫁人了,这是一个多好的结局啊,总比失了家业流落街头强。况且圈内谁人不忌惮魏赴洲,你成了他的妻子,是个人也要敬你三分。” 关谈月怔住,她竟然这样说,竟然这样说。 余薇又道:“对了,你猜我今天看到了谁,闻钰——你敢信,他身边居然跟了个女孩,好像古董业翘楚蒋董独女。这女的可不一般,据说是清北大学硕士,腹有诗书气自华,活脱脱一个林黛玉现世,这不,正跟大家一起吟诗作对呢。” “哦对,我差点忘了,你们分手了,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我竟然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她长得不如你,闻钰和你这样的大美人分手,我是惋惜的,那会儿你俩……” “我甩得他。” 关谈月突然道,冷生生打断,嘴唇绷紧,透着股说不出的倔强和高傲,“余薇,你也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地讽刺我,咱俩多少年的交情,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毕竟当年你做我跟班的时候,我也是有话就说,从来没给过你什么好脸色。” 她总是这样,一点情面不留,说出来的话像利剑,血淋淋地刺在人心上。 余薇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被她一句就败了下阵,凉凉地笑了声,彻底撕破虚伪的面具:“关谈月,你总算承认了吧,从前的我就是你的一条狗。就因为我家没你家有钱,我就得都听你的,对错全得听你的,你想怎么发脾气都可以,反正我会一直让着你,对吧?有时候我常常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比你优秀,却总要被你压一头,活在你的刻薄和审视之下。” “人不能太猖狂。”她道,“月月,你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怪不了别人。魏赴洲应该也不是吃素的吧,不然怎么会非你不娶呢。你放心吧,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会保佑你别让魏赴洲折磨死,其余的,你好自为之吧。” “嘟——” 一声清脆的声响,关谈月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被挂断了电话。 她僵硬地拿下手机,整个人都在抑制不住地发抖,眼眶红得像在滴血,却哭不出来,难受得喘不上气,心口仿佛有个大石头压着,只感觉这个世界都在离她远去。 亲情、爱情、友情,都单薄得像风中的飘絮,一吹就变得无影无踪。 她兴许从来没获得过这些,关谈月想,她一样没有,可她以前,不就喜欢这些虚假的东西么? 什么都是假的,唯有现在比真的还真。 天边几缕薄云飘散,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鸣叫。碧蓝的天被法式防盗窗切割成几小块,连带着云朵摇曳成几方不一样的形状。 那防盗窗严密得连只鸟都飞不进来,关谈月才恍然惊觉,站起来,试图打开出入的正门。转了几下果然没转动,估计是被魏赴洲从外面锁定,把她关在里面了。 她彻底被禁锢在这里,出不去了,关谈月又不死心地跑到二楼,顺着窗户往下看。 可二楼很高,跳下去就算摔不死,也足够断胳膊断腿。但难道她就不逃了么?就这么被关在这里一辈子么? 关谈月绝不认命,只是那一刻,她不知该怎么办,她无人可依,无处可去,连迈出一座高塔一步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念想。 关谈月早饭没吃,没胃口,人也哭累了,到了中午感觉胃口饿得发疼,正准备把那个三明治热一下,却突然听到了开门声。 她吓了一跳,心说这才中午,魏赴洲这么快就下班了,然后看清开门的人,才发现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这女人是个都市丽人打扮,一身西服正装,下面是半包腿的西服短裙,踩着一双纯黑色细高跟。 关谈月第一反应不是家里进贼了,而是魏赴洲的情人居然都明目张胆地闯到家里来了,还知道他家的密码。 保镖不管么? 不会是想恶心她吧。 关谈月走过去,看见她手上还提着一份饭,却不进来,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她刚要说话,关谈月却抢先一步,堵住她的嘴:“他去上班了,不在家。你改天再来吧。” 她无心与她争斗,语气很平静,甚至不在乎她的来历。 女人一愣,反应了半晌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夫人,您误会了,我是魏总秘书,他特意命我来给您送饭,怕您饿着。” 关谈月:“?” 看她没说话,女人又道:“您放心,这门有人脸识别,魏总那边专门给我开了权限,为了让我给您来送饭,其他时间我进不来。魏总对您真好,特意命大厨给您做的,这饭我就放这了,您好好享用。” “……” 她说着就要走,关谈月愣了会儿,看她就要把门关上,突然一个箭步冲出去,死死扒住门:“秘、秘书小姐!” 女人被她叫住,有些疑惑地停下动作,就听她道:“你既然是魏赴洲的秘书,能带我去找他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他说。” 关谈月想的是,无论怎么样,还是先出去再说,等中途趁她不注意再溜,反正她穿着高跟鞋,肯定追不上她。 秘书却愣了愣:“这……” 魏总没跟他说还有这档差事啊。 结果还没等秘书说出个所以然来,旁边就突然围上来一群黑衣人,俱是一群保镖,奇怪的是,她昨天来时看见的还是一群男保镖,仅用一天时间就被魏赴洲全换成了女的,真想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嘛。 第14章 那群女保镖个个有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围堵在关谈月面前,像一堵墙。她们也不说话,像一排机器人,可只要关谈月往前迈一步,她们就往前聚拢一点,伸出一只手让她止步。 关谈月:“是他不让你们放我走?” 其中一个女保镖开口:“魏总吩咐,不准让夫人离开家门一步。” 关谈月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厉声道:“那他知不知道这属于非法囚禁,是犯法的,我有资格到法院告他!” 保镖沉默了一会儿,道:“夫人,您别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 关谈月跟这群榆木疙瘩没话可说,气急败坏,退回屋子,把门甩上。 那厢,魏赴洲正在开月度总结会,各个部门的副总上台总结汇报。 这场汇报精彩绝伦,分管各部门的副总大显身手,都想在魏赴洲面前少挨点骂,然而后者却没怎么认真听,而是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女孩,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他看她穿着那身诱人的睡衣在屋里走来走去,起床、接电话、跟个小猫似的蜷缩在沙发一角掉眼泪,研究防盗窗和密码锁、拉住秘书小姐试图出去,却又被逼退回来,凡此种种都被魏赴洲饶有趣味地欣赏着,他像个不知餍足的野兽,恨不得窥探她一丝一毫,甚至都忘了自己似乎还在开一场重要会议。 他用了高级防窥屏,因此外人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能看见他双眉紧锁,猜到他在处理什么要紧事,也不敢上前打扰。 等副总都汇报完,大家落座,静等魏赴洲陈述总结。 魏赴洲却把手机撂下,紧皱的眉头疏解开:“都散会吧。” 众人:“?” 这什么情况。 照魏赴洲的性格,每次开会必会把所有人都批一遍才算了事,因此大家早就为这场会议做足了准备,一个个都提心吊胆,头上悬了把刀似的煎熬度日。结果就被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给打发了,他们还白忙活个什么劲啊。 魏赴洲第一个走出会议室,乔书杰也觉得一反常态,因此没有贸然安排行程,追上他问:“魏总,今天下午五点半还有一个《南方财经》的专访,您看您时间是否有空,我打电话联系。” “推了吧。”魏赴洲道,步伐飞快,“收拾一下,去开车。” 乔书杰懵了:“魏总,咱们去哪?” 他记得下午没有外出事项啊。 魏赴洲垂下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回家。” 作者有话说: ---------------------- 魏赴洲:干点坏事[吃瓜] 真是不好意思!前两天值了两个大夜班,但凡有一秒是闲着的,都会写文!今儿我终于休息了,长更长更,晚上不出意外还有一章,咱也是万字更新选手了! 看到这的宝宝喜欢的给个作收呗,没收藏的宝子点下小星星呗,最爱你们了(撒娇打滚)大家有什么感想,也评论区多多告诉我呀,没有你们的评论筝筝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个啥德行……心虚qwq 其实在写这个题材之前也是考虑很多的,因为女主不是传统的好宝贝乖宝贝,她甚至除了外貌没有优点,那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写?其实我想说,每个人都有缺点,一个真实的人,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我希望我在创造一个人时,她是个跃然于纸上、活生生的真人,而不是一个只会讨好观众的机器。 我相信一个作者足够爱她笔下的角色,必定是敢于描写主角的缺点,为她构造的一个完整的成长线。让她去经受世间种种苦难,去挨打,去摔跤,最后像个母亲一样看她成长,独立,自强,不再畏惧世间风风雨雨。 希望看我的文字的许多年轻女孩,也都能在面对外貌,金钱,甚至男人等诸多诱惑时,可以仔细想想,我们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到底希望得到怎样的生活?这世界太杂太乱,想把我们拉入欲/望的深渊简直防不胜防,请千万次告诫自己一定要自强,而前方也并非不可逾越之高山。 第11章 贱骨头。 魏赴洲赶到家的时候,关谈月正在顶楼弹琴,能听见泠泠的琴音从楼上传来。 她闲得无聊,实在无事可做,想玩会儿手机,打开又铺天盖地都是他俩结婚的消息,气得恨不得把手机砸了,只好与世隔绝地靠弹琴消磨时光。 只是隔了许多年不怎么碰琴,关谈月的肌肉记忆早已不复存在,谱子也都忘光了。本来想从网上搜罗一下,结果却发现钢琴底下放了个收纳箱,里面摆着一整箱崭新的名家曲谱。 他准备得倒是全面——关谈月愣了愣,随手抽出一本,是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这首曲子她当年非常喜欢,于是便准备拿它开刀,开启了疯狂的复健模式。 关谈月有功底,钢琴九级曲目对她来说没难度,没几遍就练熟了。只是想弹出马克西姆的那种情感实在太难,因此弹了好几遍也找不着感觉,情绪总不大对味。 她又换了几首曲子,一口气弹了十来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以前,关谈月是个踏不下心来的性子,绝不可能在钢琴面前弹那么长时间。只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弹琴还能干什么,心里又压抑着对生活的绝望,更像是一种情绪的抗争与宣泄。 她并不知道魏赴洲回来了,魏赴洲也没告诉她。 魏赴洲换了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专注坐在沙发上静赏。悠扬的琴声飘荡,像雨珠从房檐坠落敲击石板的轻响。九年后再听她弹琴,只感觉浑身细胞都被调动,连带着耳膜都激起细小的颤栗,真是一种完全不同以往的前所未有的体验。 待到关谈月弹累了,她走下楼,才看见魏赴洲坐在客厅。 她吓了一跳,没想到魏赴洲那么早就下班,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跟个幽灵一样。 关谈月定了定神,看见男人幽幽地把目光扫来,眼里带着一种另类的吸引力。他五官并不十分周正,但那双极具魅惑的桃花眼简直是整张脸的点睛之笔,狭长、忧郁、直击人心,扇叶般的双眼皮又宽又薄,生气的时候,眼尾会带一点红。 不过他回来得正好,她正有满肚子的账要跟他算。关谈月走到魏赴洲面前,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什么关我?” 这回她倒是没在他面前顾虑什么,这件事的性质已经上升到法律层面,她就有一肚子的道理可讲。 魏赴洲缓慢抬眼,他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又忙了一整天,眼中稍显疲惫,弓着身子,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我不关你,你跑了怎么办。” “……” 关谈月微愣,一时没了话。 也许是被他看穿了心思,关谈月咬咬嘴唇,心虚地把眼神移开:“话不是这样讲的。你把我关在屋里,是个人都会疯的,没有人可以一直不接触社会。而且……我也不会跑的,咱们俩都领证了,我跑了有用么。” 她这样说,魏赴洲盯着她那双纯真无害的眼睛,差点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倘若不是因为有监控,恐怕就真信了她的鬼话。 人会因为一张证就把自己困住么?放弃未来无限可能,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此后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可坚持下很难,走却很容易,腿长在自己身上,还不是想走就走,想跑就跑,他仅凭一张证,想留也留不住。 魏赴洲自认是个龌龊小人,只能把她关起来,像个金丝雀把她锁着、供养着,在整座房子安上数十个针孔摄像头,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他才能安心。 “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如何。”魏赴洲突然说。 关谈月:“什么交易?” “下周的慈善晚宴,你陪我一同出席,表现得不错,我就给你自由。怎么样?” 他答应得太爽快,关谈月几乎还没来及高兴一秒,表情就僵了僵,立刻拒绝:“不行。” 慈善晚宴,作为上层社会的顶级交际场所,绝非普通的捐款吃饭,而是一场精心排布的权力财力博弈,每个环节都象征着参会者的身份标志。 关谈月以之前那个身份参加慈善晚宴,尚且重视得不行,提前三个月开始预约高定礼服、首饰,大牌奢侈品一个个试,妆容换十几个,最后挑出一个最能彰显她美貌和地位的造型,好确保能够艳压全场。 那会儿,她有家庭背景支撑,不畏惧,有底气,在一众争奇斗艳的女明星之中也十分出挑。当时还有导演上门找她拍戏,夸下海口三年内必爆火,可关谈月看不上演戏,她一身公主病,又嫌累,名气……她好像也不缺吧,她要那些普通人认识她干嘛? 但是现在呢,她什么都没有。去了能给唾沫星子淹死,她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那样的场合,难道上赶着给人评头论足? 关谈月光是想想,就绝望得不行,脸色都有些发白,口不择言地道:“你换一个,除了这个要求,其他的我都能答应你。” 魏赴洲却眯起眼:“如果我不肯呢?” 第15章 “……”关谈的月心当即凉了半截。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完全像个宠物,被魏赴洲左右、摆弄,而她根本毫无无还手之力。可是当年,她也是那样笑他、欺他,在一群富二代面前折辱他,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咬咬牙,闭上眼,数不清的恨意在心底蔓延,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像余薇说的,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活该。 “你想让我怎么表现。” 经历漫长的心理博弈,她对自由的渴望终于胜过所谓的耻辱心,她早晚要走出去,到时候,能总是蒙头盖脸,期盼着后半辈子一个熟人也遇不到,一句讽刺的话也听不见吗?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魏赴洲看着她那般失意,眸中的嘲弄渐渐褪去,居然感受不到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像个越被人厌恶越要贴上去贱骨头,从心底生出一丝对她的心疼来。 就因为她是那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偶尔让她吃点苦头就承受不了,轻而易举就能博得别人的同情;而他,自小过的就是炼狱般的生活,再怎么经受苦难,也从来不被人怜惜重视。 魏赴洲凑过去,轻轻揽过她的脑袋,附在她耳边道:“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我身边,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魏赴洲的妻。” 未来一周,关谈月在家里待得快长出毛,又经历七天蹲监狱般的生活。她没有慈善晚宴造型的掌控权,都是魏赴洲在安排,可魏赴洲那个审美,她简直不敢恭维,别给她整个亮瞎人眼的大粉亮片礼服就不错了。 她只能一日复一日地弹钢琴,一坐就是一整天,弹到腱鞘炎发作,手指肿痛难以弯曲,才站起来眺望窗外的风景。也会为外面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所缚住,感觉再也出不去。 她忽然发现,她还是喜欢高楼林立的大厦,车水马龙的闹市,因为那才是她的家。 那里最没人味却最有人味,这里最有生机却最没生机。 慈善晚宴很快到来,前一天,魏赴洲才把给她准备的礼服送到家里,让她试穿。与其说是试穿,其实也就是让她试试大小,她都没有第二件衣服可供对比。 然而看到礼服的那一刻,关谈月还是出乎意料地震惊了,他这次的审美居然没有跑偏。 纯白色的雪鹄羽礼服,上面点缀着无数细小的碎钻,象牙白绸缎完美贴合上半身曲线,到裙摆转为渐变的羽浪。这件衣服非常华贵,有点像白皇后的那身公主裙,穿上又不显得厚重,在蓬松的羽毛中呈现出少女原本的轻盈与灵动。 关谈月长得是真干净,如果不谈她性子里那点咄咄逼人和趾高气昂,完全就是一个至纯至善的天使,能治愈众生的那种。 她太喜欢这身衣服,又把耳坠、项链、手环都带上试了试,无一不般配,比她之前参加晚宴的造型还要惊艳。 这算是这么多天来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关谈月有些欢喜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忽而从镜子里看见魏赴洲的身影。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灼热不加掩饰,似要在她后背烧出两个洞来。又嫌弃镜子看不清楚,把眼神望向她的脸,看见她睫毛纤长忽闪,像灵气四溢的蝶。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也完全撑得起这身礼服,干净清透如精灵,只叫人恨不得把她摁在床上亲。 他控住不住自己的眼睛,从女孩娇小的耳垂一直瞧到肤若柔夷的肩颈,而后视线一路向下,到前面被遮挡得极严实的胸口,勾着人进一步探索。为了这次宴会,他特意替她挑选了这身还算保守的礼服,绝不允许有人凝视她的美。 魏赴洲喉结涌动,俯下身来,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喜欢么?” 关谈月点点头。 魏赴洲很满意,笑了笑:“放心。明天,我会给你请申城最好的化妆师。” 魏赴洲说到做到,第二天正午,申城最顶级的化妆师抵达公馆,开始在她脸上一通操作。化妆师一边化一边感叹没见过这么标志的脸,压根不用取长补短,于是大显神通,最后化出来的效果自然是连神仙都惊叹的程度。 她美得不可方物,从别墅出来时,被午后的暖阳一照,浑身羽浪翻涌,像笼了层香槟金,把她描摹得如天仙下凡。 魏赴洲走在前头,目光却跟随身侧的女孩,和她一同坐进副驾驶。乔书杰在前面开车。 一路上,二人无话,关谈月始终把眼神望向窗外,心中惴惴。 一个小时后,车辆抵达现场,门口数不清的闪光灯亮起,一个接一个拍下来宾照片。唯有魏赴洲携着关谈月的手下车时,各大媒体都愣住了,被女人美忘掉手中动作,过儿好几秒才回过神,开始一轮更疯狂的拍摄。 他们毫无边界感,几乎都要怼到关谈月的脸上,被魏赴洲一个眼神吓退了,后者握紧她的手,走在前面为她开路。 耳边响起很多声音: “我的天,那不是关家大小姐么,她家落败成那样,还能来参加宴会?” “你可别胡说,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魏夫人,就算不以关家名义出席,也是要跟着丈夫夫唱妇随。” “不过……他两家不是有恩怨么,都说魏赴洲是来寻仇的,怎么看这关小姐气色,倒也没外界所传,被折磨得那么狠啊。” “谁知道。看人不能只看表象,魏赴洲这个人,最是有仇必报,当年云川资本不就是这么被他搞趴下的。这人就是个疯子,惹不得,我还听说关小姐被他关在家里,寸步不许出去呢。” “竟有这回事?”旁边人听得直胆怯,“我要是有这么美的媳妇,她便是对我再凶狠,我也舍不得。” “……” 周遭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总有一两个声音闯入关谈月的耳朵,像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拍在她脸上。 她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往里走,等进了正厅,趁无数名流跟魏赴洲打招呼的间隙,挣脱开他的手。 魏赴洲明显感受到手里松了一下,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被一个跻身而入的男人打断。 “阿洲。”那男人喊了他一声。 这口吻很亲昵,除却一个人,整个申城地界也没人敢这么叫他。魏赴洲回过脸,不必看清那男人的脸,便轻点了下头:“齐爷。” 齐季青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只抬了下眼就把眼皮压下去,不拿正眼瞧他,动作看上去悠闲且高调。 他的长相很有八十年代港台风格,一头稀薄的头发刷得锃光油亮,金丝框眼睛架在鼻梁上,露出一双小而精悍的眼睛。这男人绝对算不上丑,放在年轻时也是个中等偏上的帅小伙,奈何越老越凶相毕露,叫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栗。 “这几天瞎忙什么呢,老也不见你人影。” 齐季青不说话,旁边男人却起哄,他是星达副总,平时跟上司关系要好,算得上齐季青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腿子。 魏赴洲不答,齐季青总算出了声,把那男人驳回去:“你怎么能这么问呢,他结了婚你不知道?我只当他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告诉我,却没想到连你也蒙在鼓里。” 他这话说的很有歧义,眼光顺着魏赴洲旁边的女孩看去,依稀记得这姑娘是谁,好像之前在某个高档宴会上见过,她跟父母一同出席。关家那两个眼高手低的人生出来这么一个漂亮姑娘,就连阅女无数的齐季青看一眼都忘不了,要不是因为她和魏赴洲有那样的渊缘,怎么会便宜了他。 他眼神太过直接,带着只有男人才能明白的审视,魏赴洲眸色变冷,拉过关谈月的手,把她藏在身后:“齐爷,结婚一事事出仓促,没来及告诉您,请见谅。” 他的致歉一点也不真诚,齐季青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阿洲,你啊,叫我说什么好。从来都是这样,闷声办大事。不过,你花了多少钱娶媳妇,我没意见,只是金屋藏娇,这不好。” 周围顿时一阵哄堂大笑,这帮下流的有钱人嬉笑打趣,内里的含义昭然若揭。他说的一字不落传进关谈月的耳朵,关谈月岂能听不懂,只感觉这浮华声色最是吃人,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家道中落,早大嘴巴扇上去了。 魏赴洲把女孩的手又攥了几下,轻轻放开:“去找乔书杰。” 他偏过头,对上女孩怨愤的眼,低声说。 作者有话说: ---------------------- 不出意外一定是要出意外了……给各位跪了,那天写着半截睡着了,转天又是连轴转,我本来寻思着要不要把那段倒霉作话给删了,以此来抹除我这个人向来说话不算话的证据……不过还是忙到吐给忘了,再打开看都几十个点击了,如果有可能,我能不上班吗? 第12章 “我走不了。”关谈月道,眼…… 关谈月讶然,只待要说什么,他已经把自己的手臂往后一推,像一道挡在她面前的盾,只身融入喧嚣的名利场中去了。 关谈月看着他背影愣了两秒,没听他的话,而是溜进一旁的耳室,寻了个冷清靠窗的位置坐下。 第16章 此处也是嘉宾厅,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没正厅那么多规矩,这里随意许多,不少富二代、知名明星汇聚于此,谈笑风生。 以往,关谈月要是单独往那一坐,准有一大批男人跟狗似的凑上来,恨不得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现在,谁人不知道她是魏赴洲的妻,敢动他的人,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因此,没了男人搭讪,关谈月这会儿倒乐得清净,靠在落地窗上,看见外面街市被灯火点缀得灿若白昼。 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感觉这里地形有些复杂,刚才跟魏赴洲进来时,就被他绕得五迷三道的。 而在这座顶奢华的展馆四周,是一片上百平米的大花园,装点诸多五颜六色的英国玫瑰,还有蓝紫色的法国香根鸢尾,给人感觉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漆托盘,托举起整个金碧辉煌的展馆。 她正望得出神,也是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把她的耳膜刺痛了一下。 “月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好久不见啊。” 关谈月揉揉耳朵,皱眉扭过头,看见三四个女孩闯入她的视野,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脸上都是满满的科技感。她们毫无边界,挨着关谈月的位置就坐下,礼服大得一个人得占两个人的地盘,挤得关谈月的裙子都有些变形,有两人见状坐到对面。 为首跟她说话的那女孩她认识,是某高新科技老总的女儿,叫许念,以前在她还风光的时候,没少跟她作对,俩人向来不对付。 关谈月还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她,抬了下眼,理都没理,叉了块水果放在嘴里。 许念看见她这副高傲的样子就来气,都什么时候了,落魄成这个样子,还装个屁,真把自己当公主了,演起来没完没了了。 许念道:“诶,我说你现在结了婚,怎么也不出来玩了,我们大家都盼着你呢。不会是魏赴洲不让你出来吧?我听说他可挺吓人的。那些年你那么对他,他就没把你怎么样?” 关谈月就知道她得找事,拨弄一下头发,一双微挑的眼角轻轻斜过来,像只古灵精怪的小白狐狸:“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这倒还真没有。就说我身上这身礼服吧,出自全球知名设计师弗兰妮之手,弗兰妮你们听说过吧,我之前盯了她好久都没排上呢,结果我这一嫁过去,立马给我安排了一套。还有这耳饰,这项链,你们看看,渐变火彩,全球绝版,就这么独一份,我都舍不得戴呢——要不我让我家那位给你联系联系,看看还能不能做个姐妹款?就是人家是根据我的气质亲自定做的,不知道肯不肯给你做,毕竟这玩意吧,主要看脸。” “关谈月!你!” 许念越听脸越黑,最后实在是没忍住,从沙发上“腾”一下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吼。 周遭人的目光顿时望过来,还没等许念说出后面的话,旁边的女孩就赶紧拉了拉她,示意她闭嘴。 在这种场合,比得就是一个谁沉得住气,要是跟别人发生冲突闹了口角,那才是把巴掌往自己脸上扇,丢人丢大发了。 关谈月双手抱臂,仰脸望着她,笑得好不惬意。 许念倍感尴尬,脸蓦地红了,却又找不到台阶下,一时不知如何收场。 最后,还是关谈月捏住她裙子一角,故作怨愤地道:“哎呀,谁把我们许小姐的裙子给弄脏了呀?来人,快,带许小姐下去清理一下,别影响了后续参宴。” 几个侍者带许念下去清理衣服,后者没了办法,只好气急败坏地跟着下去了。 没了她聒噪,场内一下安静下来,关谈月总算舒了心,也不去理旁的女孩,自顾玩起了手机。 “关小姐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 一个女孩突然说。 因为这冷不丁一声话语,把关谈月从刚才胜利的喜悦中给拽出来,她眼神望去,瞧见是对面一个穿青绢色旗袍的姑娘张了口,声线细细,人也纤弱,不出声都没人注意得到。 关谈月把手中的红酒放下来:“你是?” 那女孩抬了抬眼:“蒋南枝。” 关谈月愣了愣,这名字她有点陌生,在脑海中搜罗一遍,几乎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上层人士的姓名都念叨过,竟没找出这么个人来,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不认识装认识的人,没得平白讨好人,单调地“哦”了一声,而后垂下头来,继续玩手机。 蒋南枝:“……” 她僵了僵,又道:“徽业堂蒋榆书,是我父亲。” 自报了家名。 关谈月听得一脸懵:什……什么堂? 听都没听过啊。 然后才从那个什么什么堂后面三个字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蒋榆书。 蒋家古董,天下闻名,据说祖上在清宫里当过差,鉴宝一流,这项绝活就一直流传下来,成了如今家大业大的“徽业堂”。 关家对古董不感兴趣,所以从不曾涉猎,关探月更是觉得那玩意是老头子才玩的东西,所以才会一直没想起这赫赫有名的古董世家。 然而一旦想起,关谈月就不得不接着联想到余薇说的闻钰的新女朋友,好像就是她。 有了这层联系,她不禁仔细打量起蒋南枝来,这姑娘说多漂亮谈不上,但却是根正苗红的古典长相,小家碧玉,清雅温婉,一双纤细柳眉轻挑,衬出两只不算大却水润明亮的圆眼,整张脸五官都不明显,留白很多,绝对是属于耐看类型,还真是个如出一辙的“林黛玉”。 这倒像是闻钰父母喜欢的那款,想到这,关谈月把眼睛压下来,没打算提,只装作自己和闻钰从来不相识。 可蒋南枝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段日子,他们被父母强行凑在一起,这男人心里想的人,全是她。 从来不曾出席这种名利场的蒋南枝,破天荒地参加了一次,为的就是想看看关小姐是何许人,能让闻钰这么念念不忘。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但蒋南枝不是徐念,她极有家教,知事且明理,绝不胡搅蛮缠。而且关谈月成婚了,听她口吻,二人应该是极为相爱,胜似蜜糖,并非外界所传那样。 蒋南枝心里得到了答案,便没有多留,起身离开。 偏在这时,闻钰突然进来,一眼瞥见了正要往外走的女孩。 “南枝。”他道。 蒋南枝正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及张口,就看见男人的目光已经透过她的身影朝后面瞥去。 冷白色的灯光下,关谈月的脸被窗外的一半阴影遮住,像隐入了一段朦胧虚幻的梦境。身上浑身的碎钻被冷光一照,呈现出一种不同于暖阳之下的雾凇白,把她衬得晶莹剔透像精灵。 闻钰只看了一下就移不开眼,出神道:“蒋叔叔方才再找你。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 蒋南枝身子僵了僵,想拉住他,又想把满腹的真相都告诉他,转而却看他已经朝关谈月走去,心一下子坠下去,跌入万丈深渊。可是再心痛也不能说什么,况且又是在这样的场合,只是红了红眼,转身出去了。 关谈月看见闻钰走到旁边时,震惊地一口酒差点吐出来,第一反应是朝门口看去,发现蒋南枝已经走了,才问:“你来这干什么?” 闻钰这些天状态不算好,被关谈月断崖式分手后,他把自己锁在屋里,消沉了几天。然而那里全是关谈月的生活轨迹,洗护用具、衣服、化妆品等等,他一样也舍不得丢,越待越神伤,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找她,却得知她已结婚的消息。 他不是没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找她问清,可是作为一个翩翩公子,他亦有自己的清高与傲气,怎肯放下身段纡尊降贵。 这次在慈善晚宴上偶然碰面,闻钰才倏地发现,自己根本忘不掉她,心有千千结,只恨不得在这一刻全部解开。 闻钰:“你跟我过来。” 关谈月:“……你要干嘛?” 还没来及拒绝,就被对方攥住手腕,踉踉跄跄地拉到后楼道。 她被他带着又上了几层楼,那里有个露天阳台,无人,吹着秋日的晚风很是舒惬。彼时已是十一月,空中渐有寒气,早晚的风变得刺骨,关谈月穿着单薄的礼服,冻得有些打颤,闻钰发现,脱下白色西装外套为她披上。 “跟我走吧。”他说。 他声音像空山新雨后的朝露融在风中,被风一吹就消散干净,一点也不真实。倘若不是晚宴还没开始,关谈月一定以为他吃醉了酒,不知说什么胡话。 “你开什么玩笑。”她不信。 “我没开玩笑。”闻钰道,声音坚定,“我都想明白了,我要带你走。蒋南枝不是我女朋友,我跟她没关系,你别误会。” “月月,我这辈子只会爱你。” 他走近,轻轻捧起她的脸,能看到女孩脸颊上细小的绒毛,被月光一照,迷蒙发亮。 他眼里全是柔情,关谈月有一瞬间的恍惚,忽而想起自己曾经有多喜欢这张脸,人都是视觉动物,就连关谈月这样的大美人也不例外。而闻钰的美就相当于她在圈中的美一样权威,他们的组合就相当于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组合,所以那时他们在一起,全网才会铺天盖地地夸神仙般配。 第17章 某种程度上,关谈月是个很少在爱情里走心的人,这么些年搞过那么多男人,多半都是当仆人来玩的,而那些人不是看上了她的钱就是看上了她的脸,也没什么意思。 可只有闻钰,他们是平等的,是她唯一费过心思、动过真心想和他在一起的。虽然不知自己现在对他的爱还剩几分,可前者那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对她这种天之骄女来说才最重要。 因为付出,所以难忘。 “我走不了。”关谈月道,眼神有些悲凉,“我已经结婚了,逃不掉了,而且他不会让我走的。” “不,这没什么。”闻钰急促地说,抓紧她的手,“我不在乎,只要我们心是在一起的,随便去个什么别的地方,欧洲还是美洲,跑到大洋彼岸,都没人管我们,我们重新开始,不一定要被这一张结婚证束缚住。只是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和魏赴洲在一起,我接受不了,你跟他生活久了,下场就是一个死,前面是万劫不复的火坑啊。” “……” 关谈月沉默了,他说的没错,跟魏赴洲在一起,此后的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火坑,一烤就是几十年,其间全是无尽的绝望与仇视,再无生还可能。 “那你的家人呢?你的公司呢?你的这些荣华富贵,你的朋友们呢?这些都不要了吗?” 关谈月从来没有想过闻钰会这样激进,在她眼里,他一直是那个循规蹈矩的温雅公子,什么时候都不会违背温良恭俭让,道德的最低线。 闻钰却摇摇头,满不在乎地笑笑:“这些我都不在乎。我说过,我只要你,而且你放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况且我有本事,换个地方也可以重头再来,我也早不想总被我爸压一头了。只要你肯信我。” 他说完,从披在关谈月身上的西服口袋中掏出两张机票,“我提前就买了票,本来只打算碰碰运气,感觉你大概率不会来,却没想到真的让我遇见了。月月,我觉得这是我们缘分未尽。” 关谈月鼻子发酸,有些手抖地接过那两张机票,看见上面写着的是通往北欧的航班。就像是标注着另一个天堂,和现在所处的地狱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生。 那一刻,她彻底被说服了,也被自己心中那团难以磨灭的希望给说服了——她真的能出去了,逃离那座无望之塔,逃离魏赴洲的掌控,从此重回以前自由自在的人生。 至于她的父母,她的家,关谈月笑了,她又何必还在乎他们呢。他们连卖女儿的行为都能干得出来,现在仰仗着魏赴洲的鼻息苟活,连她都能说服自己过苦日子,他们却不能——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跟你走。” 那一刻,关谈月下定了决心,含泪的瞳眸被月亮的清辉一照,异常发亮。 作者有话说: ---------------------- 此处不是简介那段哈 只能算是个逃跑未遂的小插曲吧,下一章就抓现行了 真正的大逃跑片段在后期 第13章 魏赴洲注定会成为这样的人。…… “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晚宴即将开始,请大家移步宴会正厅。我们很荣幸邀请到法国米其林星级主厨普利尔及其团队为大家精心奉上一场美食盛宴。祝各位用餐愉快!” 主持人声音响起,众人纷纷鼓掌,各自坐在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静等品析美味。 耳室的嘉宾也出来,唯独前排的魏赴洲身边缺了一个人,空旷的座椅显得异常扎眼。 “夫人呢?”旁边一个男人道。 魏赴洲礼貌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却阴寒至极:“内人贪玩,估计又是跑哪玩去了。” 这时,乔书杰从楼下小跑着上来,附在魏赴洲耳边说几了句话。 魏赴洲的脸就一下子沉下来,抓着酒杯的手收紧,面容冷得像阴恻恻的鬼。他力气很大,攥得骨节透明发青,那酒杯不堪重负,忽地“砰”一声,被他捏碎了,红酒洒了一桌。 众人吓了一跳,连忙望去,只见在一片狼藉中,魏赴洲的手被锋利的玻璃刺入,猩红的液体顺着掌心流下来,不知是酒液还是血液。 主持人一下子慌了,急忙跑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杯子……来人,快来人!快送魏总去医院!” 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开来,魏赴洲表情动都没动一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不用。” 而后,徒手把嵌在肉里的玻璃片,一块块拔了出来。 他像不知道疼似的,毫无感觉,玻璃拔出来的一瞬间,血流得更汹涌,像涓涓细流滴在地上。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直视,魏赴洲却把掌心里的玻璃碎屑一点点剃干净。 乔书杰厉声道:“你们最好给我查清楚,这个杯子到底是谁放这的。我们魏总的手要是出了问题,你们主办方都别想好过!” 他低下身来,对魏赴洲说,“魏总,我带您去偏厅包扎。” 魏赴洲不去直视在场的人,舔了舔后槽牙,站起身:“失陪。” 整个人都带了股平静的疯感,一只手插在裤口袋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任由鲜血流了一路。 他没去偏厅,而是径直走出会场,来到后花园。 夜幕之上,几颗星子争相闪烁,像是嘲讽。魏赴洲望了两眼,把眼睛垂下来,眸中的光明灭不定。 乔书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手上的血止不住流,揪心得不行,却也不敢说话。 “你去找闻康年底下的人,想办法把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 “可是魏总,你的手……” 魏赴洲的目光扫过来,像无数锋利的刀片扎在人身上,乔书杰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多问,灰溜溜地离开了。 魏赴洲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绢帕,对着伤口紧紧一缠,包好。而后只身融入花海,从一路幽径横穿而过,来到展馆外部的西二门。 那里有乔书杰为他准备好的车——倘若不是因为不放心关谈月,特意命人跟着她,他怎么会知道这姑娘居然敢背着他做出这种事。 魏赴洲坐进车里,很快启动车子。丝绸不吸血,染得方向盘上全是血迹,他却像不知道似的,烦躁地松了松西装领带,朝着机场方向开走了。 彼时,闻钰和关谈月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自己的逃跑计划,闻钰车开得很快,直接开到了八十迈,一路上,关谈月的心都跳个不停,不断看着手机,生怕一个电话铃响,魏赴洲真的会追上来。 “月月,你别害怕。” 闻钰瞧了她一眼,握紧她的手,“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了,就算他发现了,也绝对追不上来。” 关谈月还是六神无主,问:“可如果到了机场,飞机晚点了呢?现在晚宴已经开始了,他肯定知道我不在了。” “不会的。”闻钰安慰她说,“他就算是发现你不见了,也得调查一阵,等到了那个时候,咱们早坐上航班离开了。而且我查过北欧的天气,这些日子都没有下雪,不会出现晚点的情况。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别先自乱了阵脚。” 关谈月只好强迫自己相信,也是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道雷声,轰隆隆的,听着怪瘆人。 闻钰:“……” 关谈月瞪了他一眼,气得把手抽出来:“现在怎么办!” 闻钰支吾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关谈月急得快哭了,只能把眼神瞥向窗外,绝望地看着墨蓝的天,心里祈求老天爷能保佑他们二人顺利出逃。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真诚感化了上天,这场雨居然是雷声大雨点小,淅淅沥沥跟牛毛似的,到最后连乌云都没笼上来。 关谈月抬头望去,看见一弯皎洁的月亮遥遥挂在天边,被雨水洗得透明发亮。周遭星子如同开了加速器,随着他们一起前进,明光璀璨之下,她没由来想起魏赴洲的脸。 “闻钰,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的报应。” 关谈月头靠在车窗上,望着月亮,这些天,她只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个荒诞搞笑的剧本,突然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闻钰对当年关家和魏赴洲的恩怨有所了解,但鉴于他也是个高贵的富人,富人天生好像就压穷人一级似的,并未觉得这些有何不妥。 “这也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你,魏赴洲也会变成这样。他就是个疯子,本身就坏,而不是因为你们才导致他变坏。” 关谈月有些茫然地看向他的脸,忽而想起小时候魏赴洲小时候被追债的画面,十四五岁大的男孩,被一群恶徒围堵在巷口,他瘦成那样,力气倒大得很,徒手抢过一根棍子,融入混战。 他脸上总是挂彩,满身的土,又脏又恶心,关谈月那会儿讨厌死了他,后来偶然听了一耳朵他的身世,关谈月不管他。 谁愿意沾上这么一个倒霉家庭——一个爱抽烟赌博的废物爹,年轻时喝多了就靠打孩子老婆出气,后来又染上赌博欠下巨债,自己先急火攻心突发脑溢血变成植物人,反倒留下他们母子又得给他治病,又得还债。 第18章 魏赴洲注定会成为这样的人。 关谈月想,这怨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没有关家,他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有了这样的答案,关谈月总算舒下心来,好半天没再忧虑。而就在这时,闻钰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那是一个陌生来电,闻钰接通,“喂”了一声,对方却不说话,微弱的呼吸声顺着听筒传来,阴冷之气丝丝入骨,像条黏在身上湿漉漉的蛇。 闻钰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谁在搞恶作剧:“喂?喂?你哪位?” 对方倏地把电话挂断了,闻钰只觉得莫名其妙,盯着手机屏幕好半天:“骚扰电话吧。” 关谈月瞅了屏幕一眼,没看清,紧接着,第二个电话随之响起。 他以为还是那个奇怪的人,刚想挂断,却没想到打来的是他父亲的助理李延。 闻钰在电话里听他讲,李延越说越急促,只听得他浑身冰冷,面色如纸,最后丢下一句:“我这就过来。” 关谈月:“怎么了?” “我爸心脏病犯了。” …… 闻钰最后把关谈月放在了马路边上,雨变大了,那里有一整条商铺,房檐可以遮雨。 细密的雨落在女孩头上,像莹润的珍珠坠在海藻间不散去。她顾不得被雨淋湿,追过去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闻钰把两张机票塞给她,着急上了车:“我去去就来,我很快就回来!你等我,千万定要等我!” 关谈月再不想让他走也得答应,点点头,看着他的车往来时的方向开远了。 她不敢一个人去机场,怕魏赴洲找到那,还不如就躲在这,被抓到得概率还小些。 她找了附近一个公交车站坐下,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其间路过的行人看她一身礼服坐在肮脏破败的公交站,都震惊得不行,频频回头望来。 她就这么没完没了地等,等到“173”都过去第八辆的时候,再也坚持不下去,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竟然打通了,对面的男人好半天没吭声,最后弱弱地说了句“抱歉”。 他又说了很多,比如他爸爸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他走不开,他也没想过,带她出逃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他还骂魏赴洲,骂准是这个家伙,把事情捅了出去,不然他父亲不会…… 到了后面,关谈月都听不清了,只记得最初他把她拉走时,说的那句话。 ——“月月,我这辈子只会爱你。” 关谈月挂断电话,弯下身子,只觉讽刺得可笑。 她其实是不应该打扰他的,他父亲病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在人命关天的大事面前,一切都要为生命让步,她不该任性。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这么难过。 天上的雨越来越大,在公交车站前的形成一屏稀薄的雨幕,把关谈月围在这里出不去。 她哭不出来,感觉头被风吹得疼得厉害,胃口也跟着一块隐隐作痛,估计用尽了全身的体力和心力逃跑,这会儿忽然散了精气神,浑身便如虚弱了一般,就要晕过去。 她恍恍惚惚地闯出雨幕,顺着马路走去,转个弯,看见周边支了一个小门脸。 那是一家拉面馆,大雨天也是人满为患,只有室外的座位空出来。老板虽然给外面的桌椅支了伞,可是没太大作用,因为这雨是斜着吹的,没有人愿意坐外面。 以前,关谈月决计看不上这种地方,她是宁可坐在宝马里哭也绝不坐在自行车上笑的人。但是现在,她饿得只想吃上一口热乎饭。 关谈月问:“多少钱一份?” “三十。” 关谈月拿起手机,想把钱扫过去,结果到了支付页面,才发现自己一分钱都没有。和魏赴洲生活的那几天,她一直被关着,生活被对方全权操控着,没有用钱的地方。 到了这步境地,她早没了什么贫富的羞耻心,干脆把手上的宝石手链摘下来:“老板,这个手链我给你行么?保证是真货,您去专门的珠宝专柜卖,能卖几十万,我想用它跟你换一碗拉面。” 几十万换一碗拉面——老板是个中年妇女,听了关谈月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又往她脸上看了两眼,不像是精神病呀。 况且这姑娘一身光鲜靓丽,又不像拿不出钱来的人,怎么年纪轻轻的,净学这些招摇撞骗的把戏呢? 也许是看她长得漂亮,老板没说什么,推了推她的手:“姑娘,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小本生意,挣不了几个钱,看你样子也不像是穷人,你就别拿这个东西来糊弄我了。” “……” 关谈月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有巴掌狠狠拍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又实在没处可去,只能坐在小店外面的凳子上,一地的白鹄羽裙尾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蹭来蹭去,蹭出一圈污渍。 老板本来感觉今天下雨天生意还好,一定是撞了大运,却不想来了这么个女孩,跟瘟神似的哄都哄不走。 她也只好任由她在那坐着,不去管,等到九点多,店里的人渐渐散去,老板要打烊,才看见她还守在外面。 “姑娘,你不回家么?” 秉着好心,她问,哪知关谈月抬起头来,说了句:“我没有家。” 她是个任人抛弃的物件,以前,她认为所有人都视她若珍宝,地球没了她不转,现在看来,她才是那个最单纯最可笑的傻子。 关谈月对老板娓娓道,一开始还说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到了最后,几乎是把满腹的苦水都吐出来,边吐边哭,也不知道讲的这些老板能不能听懂。 那妇人看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怜色,终是没说出什么,叹了口气道:“今天我生意不错,给你再做一碗面吧,你吃了再走。” 关谈月闪着泪星的眼抬起来,看见老板走进后厨那间屋子里忙碌去了。 没多久,她就端着一碗面过来,新鲜出锅,冒着热气。关谈月望向那面,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碗,却感觉比这二十多年来吃过的全部山珍海味还好吃,挑起一口面塞进嘴里,倏地就又流下眼泪。 关谈月哭得一塌糊涂,也不知道是对老板的善心而感动,还是为自己这辈子够荒唐而悔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全都掉进碗里,然后再和着一口汤一口面都吃进嘴里。 老板忍不住,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语重心长地道: “姑娘,你出身好,人长得又板正,有手有脚,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依靠别人才能生活呢?” 第14章 “我想跟你做。” 关谈月忽地愣住了。 在她荒谬奢侈的二十五年岁月里, 她不是没听过类似的话,无论是老师口中、书上写的、还是电视剧里播的,都在时刻向她传输女人要独立自强。 可是人在幼年时是听不出来的, 在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前也是听不出来的,小时候被父母捧在掌心,像朵用心呵护的娇花, 吃穿用度都是父母给的, 能接触到的价值观也是父母想给你传输的,倘若再没有一个人天天在耳边耳提面命, 只怕没有人会把这些当回事。 关谈月小时候被灌输的最多的是金钱观,把从父母那学到的“有钱即是万岁”践行到底,常年处在一个安逸奢靡的环境, 全然忘了对自己的切身培养。 更别提旁人那些随口一提的道理,都像碳棒在地上划过,对她根本起不到实质性作用。 可是现在, 她风也吹过了, 雨也淋过了。 经历过父母背刺、仇人逼迫、前任抛弃。什么好话坏话在她眼前都泾渭分明, 突然一下就能分辨出个真假。 她才觉得这话特别真, 比她二十多年来听过的道理都真,像一个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好一个忠言逆耳。 她终于意识到, 自己浪费了二十五年的时间在吃喝玩乐、炫富攀比上,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留下。等真遇到事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应对的能力,只能把希望投给身边人。 关谈月止住了泪,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尖划下痕迹,不浅不淡却足够有用。 她慢吞吞咽下口中的面,等终于吃完, 默默地把手链摘下来,放在碗的背侧。 她不能白吃这顿饭,可又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抵,只能背着老板,偷偷把这根手链留下。 等到她准备离开时,视野突然被一片阴影缚住,她抬起眼,看见了魏赴洲。 墨青色的雨天里,男人沾满血渍的手握着伞柄,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头顶上的伞罩住她大半,细密的雨珠顺着伞檐往下滴。 他的气质总是神出鬼没,像个幽暗诡秘的死神,悄无声息地就来到她身边,又能随时把她带去绝望的地狱。 关谈月吓了一大跳,四目相对,她看着他一点点微弯下身子,直至阴影将她全部笼住。 “关谈月,你叫我好找。” 男人的嗓音微哑,跟雨一样,很轻。又像一颗颗玉珠滚落在耳边,可眼里的光分明要把她拆骨入腹。 第19章 关谈月甚至能猜到后面面临着什么,眼睫止不住颤抖,不敢和他对视,仓皇把眼睛垂下。 “上车。”他道,“别让我在这里跟你算账。” 这一声像从天外传来,待关谈月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转身离开了。没了男人遮挡,数不清的风和雨劈头盖脸砸下,她用手遮住额头,只得跟着他走到马路对面。 来到宾利车旁边,魏赴洲却把副驾驶的门打开,勒令她坐进去。 关谈月没了办法,只能钻进去,系好安全带。魏赴洲替她把车关好,自己绕了一圈,坐进主驾驶。 也是这一瞬间,关谈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才发现方向盘套上全是暗红的血迹。 魏赴洲不说话,也不开车,受伤的那只手就这么搭在方向盘上,他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关谈月一眼瞥见那只手,几乎被鲜血浸染,手帕干涸黏在上面,绝对伤得不轻。 怎么伤的?她胡乱想着,他怎么没死了呢。 有时候,关谈月居然会想象如果他来找自己的路上,不小心被车撞死,该有多好。这样她就不必时刻提心吊胆,琢磨着如何逃离他的魔爪了。她还想恶人自有天收,自己当年确实做过不好的事,如今受到这样的惩罚只怕也够了,怎么魏赴洲没遭报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脑子很乱,想了一堆不该想的,魏赴洲就是没动。 空气中凝固着死亡般窒息的气息。直到关谈月再也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魏赴洲恰好在这时抬起头来。 那目光太过晦暗,关谈月只消瞧上一眼,就呼吸凝滞,忘了喘息。而男人的眼里又带着浓重的欲望,极具侵略性,从她微湿的头发一直望到下巴,最后定格在她眼上。 关谈月无法忍受这样的打量,壮着胆子道:“魏赴洲,你想怎么样。” 魏赴洲低低笑了声,双眸潮红:“你就那么爱他,抛下一切也要跟了他?” 这话问得很直白,关谈月一愣,几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自小骨子里的高傲让她不愿屈从,张口便道:“我不爱他,难道爱你么?什么叫抛下一切,我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那个曾经让她留恋的家再也回不去。而魏赴洲,不过是一个会把她往死里折腾的恶魔。 魏赴洲眼色一沉,他实在不喜欢她这副模样,总是傲慢、厌恶、嫌弃,好像他是块令人作呕的污物,连她关小姐一个正眼都不配。 他眸中染上近乎偏执的疯狂,再也忍不住,猛地捏住她的脸,吻上去。 两唇相碰的瞬间,关谈月懵了,打死也想不到,魏赴洲竟会做出这等举动。 他的吻带着浓烈的恨意与不甘,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强硬包裹她的小唇,连一丝一毫都要索取。 关谈月那会儿被吓傻,停顿了好几秒,直到对方试图用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她才彻底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 她拼命挣扎,用手狠狠捶打他,用脚踹他,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关谈月顾不得那些,只想快点挣脱。 魏赴洲感受到她的抗拒,另一只手搂过她的腰,将她狠狠禁锢在自己怀里,趁其不备将舌头伸进去,贪婪地吮吸每一寸,跟动物留气味划下领地,恨不得将其彻底占有。 他想要她——如果不是因为在前座,只怕早就把她的衣服扒光——他想要她想得简直发疯。 许多个日夜,她躺在他身侧,搞得他一整宿一整宿睡不着觉,心里的欲望与日俱增,除了自己疏解没有任何办法,本不想在这方面强迫她,她却偏要一再刷新自己的底线。 她居然背着他跟闻钰跑了。 她居然敢在他面前说爱别的男人。 她怎么敢。 魏赴洲越想越气,许是太过用力,掌心好不容易凝固的伤口又裂开,鲜血顺着关谈月的脖颈往下淌。 在雪白的皮肤上,一抹殷红的血迹尤为扎眼,像雪地里盛开的玫瑰。鼻尖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关谈月气得直掉眼泪,豆大晶莹的泪珠滴落到二人唇齿相依的吻间。 魏赴洲被这冰凉的泪一激,短暂顿住,也是这时,关谈月逮住了空隙,猛地把他推开。 她眸中含泪,抹了一把脖子,看到是一手的血,大喊:“魏赴洲,你就是个禽兽!” 她眼神幽怨,怒不可遏,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耻辱。 魏赴洲眼里的欲色尚未褪去,似是还在回味嘴里湿滑的感觉,这姑娘连吻都是香的,像喝到一口清甜的汽水。他淡淡瞟了她一眼,哂笑道:“你跟他跑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也有今天。” 关谈月狠狠瞪他一眼,脖子一梗,把脸扭过去,不看他。 魏赴洲把车子开出去,一路上,关谈月都在回想那个吻,膈应得不行,恨不得把刚吃的拉面都吐出来,对魏赴洲的恨又加重几分。 他没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医院,随便找了个地方停好。关谈月能猜到他要干什么,魏赴洲也没解释,下车后将车门全部落锁。 等魏赴洲再回来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他手上的伤不好处理,创口很深,又是彻底清创,又是缝针,还打了破伤风。 关谈月看见他那只手,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这要是她,只怕要哭天抢地成个废人了,而魏赴洲却跟没事人似的,启动车子,该怎么开怎么开。 二十多分钟后,魏赴洲到家,把车停进私人车库,下车。 起初,关谈月坐在里面不肯出来,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和魏赴洲单独相处的今晚。她感到切身的恐惧,并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反正他想羞辱她,关谈月想,自己最讨厌什么,他就要拿那东西来恶心自己。只是有一点关谈月可以肯定,他恨她,比她恨他更甚,这里面绝不可能有爱。 “还需要我请你么?”魏赴洲对着半开的车窗,道。 关谈月幽怨地瞥了他一眼,终是说服自己下了车,跟着他再一次走进那栋如同凶宅的张牙舞爪的别墅。 室内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魏赴洲把客厅的灯打开,登时明亮一片。关谈月慢吞吞的把鞋子换了,走进屋里,看着魏赴洲把门关好。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室外的碧青梧桐和林间幽径被隔绝在外,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又被彻底禁锢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凉,仿佛奔赴一场必死的刑场,还是终身缓刑——眼圈都有些发红,悄悄把脸背过去,走到沙发旁,疲惫地坐下。 客厅的水晶吊灯垂下,把惨白的光投射在她身上。女孩头发上的雨水未干,像个失去心力的毫无生气的公主。 “去洗澡。”魏赴洲走到她跟前,道。 关谈月起初不动弹,停顿两秒,才缓缓起身,听从他的号令。 她觉得自己是斗不动了,一整天折腾下来,浑身骨架像是散了,于是妥协地起身,先把一脸妆卸了,礼服脱下,然后老老实实去洗澡。 等她洗完后,关谈月在浴室门口看到魏赴洲,听他道:“进屋。” 如同使唤一个傀儡,每一步举动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下。 关谈月以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要时刻被人当公主捧着才能活下去,现在看到魏赴洲,她突然明白了。 不能被他所掌控的人生,他也活不下去。 她只得遵从,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进了他的房间。 待魏赴洲洗完,他走进屋,才发现关谈月已经累得睡熟了。小姑娘满脸的疲惫,呼吸均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是睡前又哭了么?还是做了梦。梦到了什么呢?闻钰,还是他? 他无端猜测着,认定她梦到闻钰的时候,一定是悔恨为什么没有出逃成功,毕竟她那么爱他;而想到自己,魏赴洲笑了笑,不用猜都知道,会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他一时间感觉心里又闷又燥,被自己的想法左右,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被人厌恶,被人抛弃。小时候父亲是个混蛋,对他非打即骂,母亲带着他逃跑,穷得吃不上饭,几次三番想把他这个拖油瓶给卖了——是他有什么问题吗?他们一个个都要把他丢掉。 可是现在,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毫无钱财地位的魏赴洲了。他什么都有,想得到的都能得到,就连她也不例外。 不管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只能属于他。 魏赴洲眼神在黑暗中近乎扭曲,伸出一根手指,替她擦掉眼角将落未落的泪。 “只要你听话,我就会待你很好。” 他附在她耳边说,最后在浓密的黑发间落下轻轻一吻。 关谈月已在熟睡,全然不知道。第二天醒来,魏赴洲已经去上班了,她睡得浑身酸痛,因为昨晚哭过,早晨起来眼睛肿得像核桃。 第20章 她先去洗漱,随手用鲨鱼夹把头发夹起来,紧接着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大门。不出意料她又被锁在里面,关谈月叹了口气,只得认命,转身上楼,把魏赴洲的笔记本抱了出来。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开电脑,然后才想起早饭没吃,也不知道魏赴洲给她准备没有。她总感觉今天肯定是没饭了,毕竟昨天把他气成那样,结果一进厨房,看见放了个蛋炒饭,旁边还写着一张字条,叫她别忘了放微波炉里热。 关谈月不愿意吃蛋炒饭,从冰箱里随手拿了个三明治,热了几秒钟,又重新坐回沙发上,一边啃三明治,一边打开网页。 这姑娘居然一反常态地没玩游戏,而是浏览各大合唱团、剧院的招聘信息。昨天老板的话深深印在她心中,她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清醒过,已经决定要找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不再跟魏赴洲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了。 然而她实在对找工作这方面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弹钢琴还能干什么,但是她对自己有股莫名的自信,拿着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留学学历,准能吊打一众普通人,还怕没有单位要? 也是这时,她搜索申城大剧院合唱团的官网,正好看到了其招聘信息:声乐八名、钢琴演奏一名,编制岗。 那会儿关谈月对编制还没概念,根本不知道这俩字代表着什么,更不知道这一岗位的竞争有多激烈,成百上千竞争一个钢琴编制,别说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毕业,就是伯克利硕士,也不一定真能选得上。 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关谈月胜就胜在压根不知道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也不算坏事,信誓旦旦地投了简历——当然,大小姐写简历又用了一个上午,成品出来那叫一个简单草率,随便从网上下载了个模板,写的都是大实话,一点欺骗性的善意的谎言都不会编。 关谈月自我感觉良好,下午的时候,又根据招聘要求,录了一段钢琴独奏视频。她左思右想,实在没想出来到底弹哪首,想弹个能彰显自己实力的,可是她又好久没练琴,速成也不太可能;弹个简单的,投到人家那只怕让人笑话。 关谈月最后还是选了个难的,一练又是一下午,等魏赴洲回来的时候,堪堪把简历和视频打包发过去,而中午秘书送过来的午饭,她一口也没动。 魏赴洲看她坐在沙发上抱着个电脑,忙成一团,桌上的饭也没吃。他也不可能二十四个小时一直盯着摄像头,看她一个举动不合心意就电话伺候,虽然他很想那么干。 他不禁皱了皱眉,问:“你忙什么呢?” 关谈月一看见他就没有好心情,心说他怎么又下班了,头也不回地道:“找工作。” 魏赴洲以为自己听错了,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沙发边上,微微俯身朝电脑屏幕望去,果然看见是申城大剧院的招聘信息发送页面。 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她又整什么幺蛾子,还以为她这种大小姐只是一时性起,说说玩玩,没管,然后问:“我差人给你送的饭,不合胃口?” 关谈月是故意不想吃那顿饭,无声地跟魏赴洲较劲:“我忘了。” “……” 中午的饭搁到现在,早已不新鲜,魏赴洲没说什么,把饭扔了。他走进厨房,发现她早上的蛋炒饭也没吃,有些微恼地瞅了她一眼,把饭都倒掉,然后从冰箱里拿了点菜,准备开始做饭。 清脆的刀声和油炸开的声音刺激到关谈月,她回过头,从透明落地玻璃看见魏赴洲忙碌的身影。 她懒得看他,又把头扭过来,视线落到投简历的页面上,心里顿时有个念想,发誓一定要从这里走出去,不再受他的掌控。 连吃什么喝什么都要被他管着的人生,她真是受够了。 魏赴洲今天做的是三菜一汤,特意做了关谈月爱吃的。他太了解她,九年前她喜欢什么他一桩桩都记得,而她恨什么,他也记得很清清楚楚。 关谈月有些震惊,但也只当是巧合,还是只肯吃那一小碗饭,无论他做得有多好,都不肯多吃。一方面是为了保持身材,另一方面是因为仇人做的饭,再香她也咽不下去。 二人全程无话,临近末尾,关谈月才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说一下,打破沉寂,开诚布公道:“下周二我得去考试,你得让我出去。” 她盯着魏赴洲的眼睛,紧接着又说,“而且以后我也是要上班的人了,你没有权利关我。” 她这样讲,魏赴洲把筷子撂下,静静打量她的脸。女孩白皙干净的小脸透着倔强,像是真下定决心似的,眼里某种幼稚在悄悄隐退,变得坚定又执着。 “你真要找工作啊。”他道,倏地笑了声,带了讽刺。 养在温室里、连最真实的社会都没见过的大小姐,说要找工作。 谁信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关谈月看出他的不信,对他鄙夷的眼神表示非常气愤,两只杏眼瞪起来,像只发脾气的小白兔。 魏赴洲挑了下眼,并不打算打击她的自信心:“你想怎么折腾我没意见,就是别哪天受了欺负,跑回家哭就成。只是——” 他语气不紧不慢的,故意蹙着眉,听得直叫叫人来火,“你跟闻钰跑了的账,咱们怎么算呢?” “……” 关谈月咬紧嘴唇,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又气又恼,气他看不起自己,恼他又拿这种事来羞辱她。关谈月忍无可忍,拔高声音:“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做。” 他突然说,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一双如蛇瞳般的眼神缠上来,连空中都带着湿漉和粘稠。 关谈月登时僵住了,反应了好久才发觉自己没听错,脸蓦地通红:“你疯了?!” “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 魏赴洲绝对不是在逗她,在他看来,没有人可以犯了错误,而不受到惩罚。 他起身逼近,关谈月被他吓得一步步往后退,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被幽暗的灯光一照,像熟透的水蜜桃。 魏赴洲只感觉身体里有野兽在肆意闯动,一只手抵在墙上,看着女孩被自己圈在窄小的空隙,嘲弄地笑了笑,俯身道:“我没疯。或者你可以说,除了这件事,其他的都可以答应我——” 魏赴洲学着她的口吻道,拉过她的手,“那就帮帮我吧。” “?!” 关谈月眼看自己的手要被他放在那里,吓得赶紧把手抽出来,被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实发生的。 他就是个疯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为了报复她,不择手段,总之要用尽最恶心、最下作的方式羞辱她。 “你真是个变态。” 关谈月崩溃地道,推开他的手,气冲冲上楼去了。 魏赴洲站在原地,眼中的欲色渐渐褪去,看着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贪婪地勾起。 关谈月没敢进魏赴洲的房间,而是随便找了一个,把自己锁在里面。 她越想越气愤,到现在心脏还是乱跳个不停,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么下流的话。 今晚是绝不能跟他睡了,关谈月想,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故意羞辱她还是真的欲求不满想,她都不能再跟他睡了。 关谈月就把自己藏在屋子里,也不开灯,黑黢黢的,抱腿蜷在榻榻米上,殊不知魏赴洲就在门外。 窸窸窣窣。 关谈月听见钥匙插入孔隙的声音。 一下、两下。 她差点从床上摔下来,顾不得穿鞋,连忙跑回去抵住门。 然而她力气太小,怎么挡得住一个大男人,魏赴洲只稍用力就把门推开,关谈月往后踉跄两步。 “你要干什么!你不许乱来!” 关谈月吓得大喊道,整个人不可控制地颤抖,拼命往后退,一下磕在床檐跌坐在上面。 屋外的光射进来,照在她光滑细腻的腿和小脚上,那双腿在惊恐中晃动,像一道雪白的弧光,勾着人犯罪。 魏赴洲浑身燥热,扯了扯领口,一手抓住她纤细的脚踝,抵在自己大腿根处。 关谈月简直要哭了,不断挣扎也抽不出来,想象不到他只有一只手,为什么力气还那么大。 下一秒,就听他道:“回我屋里。” 他声音强势,带着不容抗拒的凶悍,“这栋房里的每一间屋子,你都没有选择的权利。除了我那一间。” “……” 关谈月就这样又被他逼回了屋里,一整晚,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像个死尸一样躺在床上,浑身绷紧,生怕魏赴洲一个侧身倾轧下来。 第21章 可魏赴洲却没再折磨她,背过去躺着,平静地好似睡着了,连呼吸都听不见。 关谈月迷迷糊糊到两三点才睡去,早晨一醒,天才蒙蒙亮,看了一眼床上的钟表,还不到七点。 魏赴洲走了么? 身旁没有人,但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关谈月对这种脚步声简直要条件反射了,一下精神紧张,赶紧闭上眼,假装还在熟睡。下一秒,魏赴洲推开门,静静地立在她身侧。 她很慌,不知道他这样站在自己身边是要干嘛,可魏赴洲却饶有兴趣地欣赏她的睡颜,每一帧都想保留。 直到关谈月忍不住这样的凝视,眼睫颤了颤,魏赴洲捕捉到她假睡,笑出声。 关谈月睁开眼睛,咬着嘴唇,幽怨地瞪着他。 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外面是万年不变的黑色基础款西服,里面换了身雾霾蓝衬衫,深灰领结打得笔直,袖间镶的是象征身份的鎏金滚边袖扣。 他非常适合穿西装,因为瘦,肩却不窄,背薄,笔直且锋利,简直是天生西服架子,比那些浑身肌肉的男人不知好看多少倍。 关谈月只当昨晚的事没发生过,用被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和一小截鼻梁。 她这个样子还怪可爱的,让魏赴洲都有点不忍心提那件事:“昨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 关谈月一下无语了,脸颊又染上两团红晕,一脸宁死不屈,奶凶奶凶地道,“魏赴洲,我告诉你,我就是死了,我也不可能跟你做那种事!” 她这回说的是真的,要是真逼她做那种事,她还真不如死了。 魏赴洲却不信,喜欢极了她这个娇嗔又恶劣的模样,连班都不想上,就想一直这样盯着她:“别老死不死的,总这么一句话,腻不腻。” 他道,“既然那么不情愿,那就别怪我把你关在这里,不放你出去了。” 他起身就往屋外走,关谈月一个鲤鱼打挺掀开被子,光着脚就跑出来,拦住他:“魏赴洲!” 她满头秀发被睡姿搓揉凌乱,双眼皮因为没睡醒变得又宽又薄,显得有股朦胧之美,像花海里的睡美人。粉色薄纱睡衣翻涌,包裹瘦小白嫩的身体,一张绝望又愤恨的小脸昂着,坚持了半晌,微挑的眉眼总算垂下来,算是屈服了,平白显出一股让人不忍伤害的怜弱来。 她道,声音发颤:“咱们商量一下……可以吗?” 她不想再被关着了,这样一眼望到头的生活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可她也不想做。 魏赴洲歪了歪脑袋,不听她说话,从她身侧走过:“我还要上班,有什么事回来说。” “魏赴洲!” 关谈月又追上来,抓住他的衣袖,这次她居然软了声音,放下那副高傲的大小姐做派,带着祈求,“我知道你肯定也是不想这样的,没有人愿意和自己最恨的人躺在一张床上,这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魏赴洲顿下脚步,听她道,“毕竟我当初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恨我很正常,你想有这样的报复心理,也很正常,我都能理解。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就算不想让我好过,也别让自己一辈子都沉浸在仇恨里,你想跟我一辈子都耗死在这吗?” 魏赴洲笑了笑,脸色冷下来,听了她这样的话,反倒觉得很刺耳:“如果我说我想呢?你很了解我么?” 不,她不了解。 魏赴洲几乎在心里立刻回答,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那些肮脏的、下流的、龌龊的幻想,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关谈月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我以后会听你的话,我再也不跑了……” 她呜咽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流,用手掩住脸,只感觉被这样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连天日都看不见。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给我自由,随便你怎么跟踪都可以,想怎样都行,反正我是不会再逃了。” 关谈月哭着说,如果不是真的被逼得没办法,从来没向谁低过头。 魏赴洲看她难过成这样,心里只感觉闷闷的,并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心里像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觉得特别没劲。 起初,她看不起他,每次都要嘲讽两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狠狠踩上一脚;后来,她嫁给他,她恨、她怨,每天都跟他对着干,一张臭脸高傲得不行,总之绝不向他低头;现在,她屈服了,终于把她高贵的头颅低下,王冠掉了,“啪”地摔碎散落一地——魏赴洲知道,她不爱他。 她可以用任何姿态面对他,唯独不爱他。 他感到无尽的悲凉,这种悲凉让他更愤怒、更不甘、更无奈,可他全无办法,比他费尽心思强娶她,用尽手段得到她难多了。人总是贪婪,永远都嫌得到的不够,还想无休止地索取更多。 魏赴洲伸出手,替她擦掉满脸的泪,那手法很生硬,粗糙的指腹摸得她脸颊发疼。 关谈月不敢躲,担心又激怒他,然而他一句话没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自那日起,魏赴洲对她放开了权限,可以任由她出入别墅。但是必须有时段限制,而且得派人时刻跟着他,还在她手机里安装了定位器。 他还是无法接受一切不可控的事情发生,既然让她出去,那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关谈月也同意了,反正听话嘛,谁不会,只要别再逼迫她,肯让她看一看外面的太阳,她就都能接受。 她也实在是没有心思再想这些事,拿到了魏赴洲的“通关文牒”,关谈月必须紧锣密鼓地开始复习,以备一周后的笔试考核。 但她手头没有可复习的东西,这期间就只好回了趟家,主要是为了拿大学时期的钢琴专业书,不可避免就要跟父母打个照面。 那天关梓晟去上班,家里只有谈凝一人。谈凝看见她突然造访,也很纳罕,有些不可置信地走过来,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她脸上一点妆没化,不施粉黛,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哪还有以前半分生气。 “瘦了。”她道,谈凝恍若隔世地在她肩膀上摸了摸,骨头硌得吓人。 关谈月本来就瘦,受了这么些天的折磨,几乎快成皮包骨,幸而那张小脸自带了点婴儿肥,才不至于让她显得脱相,关谈月把鞋换了,拎了点东西给她放桌上。 “留下吃饭么。”谈凝问。 关谈月摇摇头:“我拿点东西,一会儿就回。” 谈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给她打了杯热水。 关谈月没喝一口,上楼去了书房,把大学时期的钢琴专业书都翻出来,然后叫家里的保姆上来,帮她把这些都搬进车里。 等关谈月下来的时候,她说着就要走,谈凝却拉住她:“说几句话再走吧。” 关谈月没拒绝,留下来坐在沙发上。 真到这一刻,谈凝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支支吾吾地,从母家那边的亲戚扯到父亲这边,净说的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她不敢提那件事,这些天她也给她打了不少电话,可她都没接,谈凝不怪她,以往的回忆从她眼前飘过,她不可掩盖地承认自己确实对不起这个女儿。 “妈,要是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关谈月真听不下去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琐事,拎起包就要站起来。 谈凝最后终于肯道:“月月,你是不是还怨恨妈妈。” 她湿了眼眶:“妈妈知道对不起你,自从让你嫁给魏赴洲,我也是每天都在后悔。我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被欺负,看你这个样子,我真的……你过得好么?” 能好得了么? 关谈月笑了笑,有些苍白地道:“你不用担心我,把你和我爸的公司管好就行了。这不,我准备找工作了,以后也不会再想着依靠谁,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不是,总不能一辈子坐吃山空吧。” “是,是。”谈凝不断点头。 关谈月道:“我走了。” 谈凝送她出去,实在舍不得她离开,在身后突然叫住她,“月月!” 关谈月回过头,不知还有什么事。 谈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来,拽着她道:“月月,你再忍一忍,再忍一忍!等咱们家重振门楣,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绝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委屈!” 谈凝哭了,她这个样子,简直毫无大家贵妇的做派,应该是她以前最鄙视的行径。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有太多太多的心疼与悔恨,但都没用,因为做过的事和泼出去的水一样,都收不回来。 第22章 关谈月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她难道要靠着这么一句虚无缥缈的话活着,守株待兔地没日没夜守着么?那她也太傻了。 关谈月笑了笑,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挣脱开她的手:“妈,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那天,关谈月回去,到家时已是日暮西垂,残阳火红。天边流云染上一抹粉橘,在空中兀自变幻出诸多形状,像条明丽鲜艳的锦缎。 那会儿魏赴洲已经到家了,他最近下班都很早,也不知是真的不忙,还是赶着回来见某人。 关谈月让保安把书放下地上,然后自己一小摞一小摞抱到楼上去。 魏赴洲不管,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跑上跑下,等她终于搬完,抹了把头上的汗,看见魏赴洲在楼下半死不活地坐着,瞥了他一眼,打了口水,准备上楼。 魏赴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么多书,看得完?” 他这话问得让关谈月哑口,面对着这种顶级大学霸,她这种一到临考前就把书本全搬回家的行为就显得特别无脑。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差生就是差生,宁愿把一堆书带回来让自己踏心,也总好过真要找什么知识点的时候没有强吧。 关谈月道:“带回来心里踏实。” 魏赴洲笑了:“你可就只剩一周的时间。” 关谈月:“那我也会认真复习的。” 她的语气变得和蔼了许多,这些天和他对话,都没有唱反调。 而为了把“听话”践行到底,关谈月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但言听计从的代价就不可避免沾染了冷淡和死气沉沉,仿佛一朵枯萎的花,再无生气可言。 但天性蛮横跋扈的小姑娘突然变成这副样子,魏赴洲是真不习惯。 看着关谈月转头就要上楼,他眼色沉了沉,厉声道:“过来。”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今天入v了,马不停蹄写了一万字,神智涣散人已疯,感谢各位支持正版!后续会保证质量和更新频率,宝贝们喜欢的给筝筝一个收藏呗!特别喜欢的给筝筝一个作收呗!炒鸡爱你们~ 第15章 “凡是讲究天赋论者,都是唬…… 关谈月只感觉天塌了, 顿住脚,回过头,耷拉着眼皮望向他。 “我说的话, 听不懂?” 魏赴洲幽幽地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看关谈月这个冷淡的样子, 不开心。 他要的绝不是这样的听话。 关谈月着急复习, 不想挑起战火,免得又惹他发疯。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坐在离他老远的沙发上。 魏赴洲冷声道:“靠近点。” “……” 关谈月气得深吸一口气,又往他的方向挪近一厘米。 她这个样子让魏赴洲更来火,心里烦闷至极, 趁其不备拉过她的手,生硬地把她往怀里拽。 关谈月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他怀里跌去, 再一抬眼, 却发现已经被他紧紧抱住, 撞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瞳眸。 “魏赴洲, 你到底要干什么!”关谈月挣扎起来,红了脸,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一边揉一边愤恨道。 魏赴洲看到她这副模样,终于感到心满意足,勾起嘴唇,一双眼冷冷挑来,黏的像拉丝。 关谈月觉得他简直有病,就听他道:“就这样。你稍微带点脾气, 这才是你,别让我觉得我是娶了个机器。” 关谈月:“……”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合着要她听话的人是他,要她有脾气的人也是他,反正她做什么都不对,只要他一个不顺心,就要拿她当个宠物似的玩弄折磨。 关谈月撇了他一眼,不想多说一个字,起身上楼。她只想有个安静的环境啃书本,没时间再跟魏赴洲玩这种情绪游戏,因此来到书房时,想悄悄把门锁上,奈何对方长了一百只眼睛在她身上,怎么可能让她关在里面。 他道:“不许锁门。” 关谈月刚想反驳他说“我不锁门”,结果就听他道,“也不许关门。” 他声音冷淡,透着强势:“我不出声,绝不会打扰到你。” “……” 行吧。 关谈月最终还是妥协,任由背后的视线像火一般的视线射过来,坐在书桌前开启今晚的学习任务。 她有点怵头,不知道从哪开始,毕竟大学时这些书她翻都没翻开过,上面崭新得都跟刚从书库里拿出来一样。 不过鉴于历史肯定是必考项目,关谈月打算先从这个攻克,后面再去一点点啃乐理。 她头一次学得认真过,高考都没有那么用心,一直从回家学到晚上十点多,连魏赴洲做的饭都只扒拉了两口,便又马不停蹄地上楼学习。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没有人为她铺好的路,走起来是这样的感觉。 她犹记在贵族中学读书的时光,她的同窗们跟她想法都大差不差,反正学习这东西向来都是给穷人准备的,跟他们压根就不沾边。 除了班上几个思想超前、没被铜臭味玷污的尖子生,其他大部分都是混吃等死,一个影响一个,好的也被带坏了,风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以致关谈月那个完蛋的成绩居然不是班里垫底,比她还差的人大有人在。 关谈月从来没培养过学习的能力,一直把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奉为根本,突然让她这么废寝忘食地啃一晚上书,可把她累坏了,结果最后一看,才发现只背了两页。 什么鬼。 关谈月泄气了,不禁开始怨天尤人起来,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努力一回,怎么就是这个下场呢? 一这么想,关谈月刚才还满腹的斗志瞬间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逼着她丢掉课本,诱惑她玩起手机的小妖精在作祟。 就看一会儿。就一会儿。 关谈月在心里默默地道。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关谈月默默地打开了农药。 也是这时,身后脚步声传来,魏赴洲走进来,关谈月打游戏打得正上头,压根没听见。 “我靠!上啊,上啊,你往后躲什么呀!” “我去,什么猪队友!还带妹呢,带你妹啊!” “……” 关谈月打起游戏来也是三句话不理脏字,高度紧张的瞬间,她突然感觉一个黑影覆下来,关谈月一愣,蓦地对上魏赴洲的脸。 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把手机扔在一边,屏幕在这时显示“you have been slain”。 “……” 魏赴洲手里端着碗水果,正拿着牙签,往嘴里插着吃。看见暗下去的游戏界面,他目光转移到女孩脸上,冷笑一声,凑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就是这么学习的?”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有些颓然地把手机息屏,闷闷地道:“我背不下来。” 她就是个猪脑子,这辈子算是给高定和奢侈品玩坏了,只能记得住这些大牌的名字,其他的全都记不住。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魏赴洲讥讽道,“我就说,大小姐怎么突然想找工作,原来还是说着玩玩。” “我……” 关谈月下意识就要反驳,抬起头来,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想承认自己真的那么没用。但是话涌到嘴边,却发现自己又说不出。 她有什么好辩解的呢?拿着手机,打着游戏,骂着脏话,这话她好意思说得出口吗? “我没天赋。”关谈月最后给了自己一个这样的结论,气冲冲地一甩头,七个不含糊八个不在乎,“我又不像你,随便学学就能考名牌大学,白手起家一创业就有这种成绩。那是每个人都是学习的料吗?我努力有用吗?” 她歪理邪说一大堆,只要一沾正事,就跟被诡辩家附体一样,跟人讲得头头是道。 不过她这点话可问不住魏赴洲,魏赴洲挑了挑眉,突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凡是讲究天赋论者,都是唬人的,不然大家都不要努力了,一句没天赋就能把人打击死。你要是真有那个嫌工夫,何必思考自己有没有天赋,埋头苦干才是正理。” 关谈月愣住了,这感觉这道理跟别的什么道理听起来都不太一样,反正她是听不懂,有些懵懂地看向魏赴洲,又把这话反复在脑海里过了几遍。 而魏赴洲只是云淡风轻地歪了下头,把水果放在桌上,随手叼了一块,转身下楼去了。 关谈月看着被他放在这的那盘水果,口水蔓延,但有点嫌弃他用过的那根牙签,皱了皱眉头,把那根牙签连带一同扎着的水果都丢到一边,然后用手拈着吃了起来。 第23章 不知道是不是魏赴洲的话起了作用,关谈月一直埋头学到十二点,这其间她没有再看手机,也没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等到困得不行,才想起来要睡觉,胡乱洗了个澡,躺在床上。 魏赴洲已经躺下了,不过他没睡。 他在等她,见她蹑手蹑脚地上床,魏赴洲突然一个翻身,手支着脑袋,在黑暗中凝视她。 “学完了?” 关谈月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警惕地把被子拉紧,盖住全身。 “……嗯。” “明天我休息。”魏赴洲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关谈月有些恍惚,明天不是周四么?他怎么又休息了? 关谈月正胡乱想着,魏赴洲又说:“请了个年假。” “有事?”关谈月试探问。 “没有。” “那你请年假干什么?” “在家盯着你。” 关谈月:“……” 她彻底无话可说,翻个身,完全不想再搭理他。 可魏赴洲却不让她这样,用手扒拉她的肩,女孩的胳膊软软的,像块草莓泡芙,滑溜溜的,握都握不住。 关谈月不喜欢他碰自己,转而又想到不能发火,只好强忍下心头厌恶,平躺过来道:“你能不能让我睡觉?你明天休息,我还要早起复习。” 魏赴洲的眼神在黑暗中更幽深,仿佛要把她吸进去:“不能。” “……” 这男的跟胡搅蛮缠也没区别了,关谈月气得长叹一口气,恨不得拿麻绳把他捆起来,只恨自己没那个力气和勇气。 魏赴洲却依然不放过她,拾起她一缕头发,在指间来回打转,发尖不断刺着关谈月的脸颊,她被他弄得痒得不行,最后实在忍不住,大喊一声:“你别弄我!” 刚喊完就后悔了,因为她分明看见,魏赴洲的眼睛里变了颜色。 那么黑的天,魏赴洲的眼睛却比夜色还幽深,被月光一照,像无限下沉的深潭,让人沉溺恐惧。 他倏地捏住关谈月的脸,那只受伤的手力气竟大得很,女孩两瓣脸颊被捏得变形,嘴嘟起来,难受得快喘不上来气,“呜呜”半天,竟讲不出一句完整话。 魏赴洲凑近,像要亲她似的,额前的碎发几乎要扎到她的眼睛,却在离她几公分的距离顿住。 他幽声道:“明天我去换药。你在家里好生待着,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 她哪天没安生啊! 关谈月欲哭无泪。 魏赴洲一翻身,把身体背过去,没再转过来。关谈月气恼地剜了男人一眼,幽怨地似要在他后背烧出两个洞,也转过去,心里骂骂咧咧,皱着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魏赴洲照例六点起床,他有生物钟,准确率甚至比闹钟还高。晨光透过窗帘照在二人身上,如笼了一层薄金。魏赴洲转过头来,看向还在熟睡的女孩。 她好看得可爱又可恨,可爱是因为这张脸实在让人着迷,哪怕早晨这么狼狈的时刻,也美得如同天仙下凡;可恨是因为她当年做过那么多错事,自己居然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爱她。 清晨是雄性激素分泌最高的时刻,魏赴洲的身体本来处于一个极度敏感的状态,看到她这张脸就有点控制不住的燥郁,某一处越来越胀。 他怎么说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外界都说他当年为了钱陪睡过多少富婆,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这些年从来没有碰过女人。 他也纳闷自己竟然除了关谈月对别人都没兴趣,大概是年少遇见过太惊艳的人,就把她永远记在心里,偏这姑娘还这样讨厌他,于是这就几乎成了他的执念。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贱。 魏赴洲最后还是去厕所解决,这成了他每天必行的工作,就连做这种事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全是关谈月。 关谈月定的闹钟是七点,从昨日起,她就下定决心要做个早睡晚起的勤奋备考生了,而那会儿魏赴洲刚弄完,因为讨厌这样被她弄得毫无节制的自己,冲了个冷水澡。 关谈月下床的时候,看见他赤裸着上半身从浴室出来,水珠不断顺着头发往下滴。 男人的皮肤很白,胸肌又浅又薄,只有一个隐约的肌肉轮廓,勾勒出坚硬紧实的小腹,却不知道为什么性张力十足,一股冷欲气息扑面而来。 ----------------------- 作者有话说:清瘦但体型好,肌肉线条很少,然后白白的男人一直是我的xp 不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 评论区告诉我一下呗 让我也知道知道你们的xp[狗头] 第16章 “你的美甲,勾到我的浴巾了…… 关谈月那会儿还没睡醒, 突然被魏赴洲美颜暴击,脑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跟别的女孩一样,只喜欢帅哥, 找对象绝不考虑丑的,如果说闻钰的外貌是上限,那魏赴洲就是下限, 单说五官, 他长得只能在她一众前任狗中算及格。 可他又跟他们都不一样,这男人在气质和氛围感一块简直拿捏到位, 被清晨的冷光一照,极具神秘与压迫感,叫人看上一眼就有些畏怯, 不自觉呼吸凝重。哪怕是和一众争奇斗艳的男明星站在一起,也没法忽略他的强势。 关谈月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暮光之城》里的爱德华, 感觉他弄两个牙套做个造型, 还真能去演国产版吸血鬼。 不过, 他大早晨洗澡是干什么? 关谈月真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好像有的时候……一天还得洗两次。 她没多想,从他身边掠过, 打算去洗脸刷牙。结果这时,忽然被他抓住手腕,抵到二楼的栏杆上。 这地方还挺危险,往后一仰就容易掉下去,关谈月吓了一大跳,不自觉身体往回弹,结果脸一下撞到魏赴洲的前胸上, 瞬间闻到一股好闻的男人气息和沐浴露清香。 不是,这什么鬼? 关谈月的脸“腾”地红了,脸颊都沾上了他前胸的水汽,感觉像是吃了一嘴白花花的肌肉。 而这种事发生也属实在魏赴洲意料之外,解接触的瞬间,他身子一颤,仿佛被电击中一般,浑身酥麻,刚被她软唇触碰的地方像是烙了个火红的唇印,勾得他又是一阵心头闷燥。 像是在他前胸轻轻一吻,带着无限柔情与缱绻,他呼吸变得沉重,只感觉自己要疯了,完全不知道在她面前,还能怎么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他一用力,把女孩往里带,二人颠倒了个位置。 “你……你有病吧!” 关谈月脸红扑扑的,再也忍不住,抽出手道。 魏赴洲手里一空,柔软的质感抽离的一刻,他一阵恍惚,心里不开心。 魏赴洲再次抓起她那只手,挑起上面一小截线头,那线头正好跟他浴巾相连,他拎到关谈月面前,冷声道:“你的美甲,勾到我的浴巾了。” ……诶? 关谈月这回不说话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他刚才抓住了她,原来是怕她的指甲怕他浴巾带下来,自己走光啊?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笑,又有些尴尬,只好躲进浴室里洗漱,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过。 等洗漱完,她走出来,看见魏赴洲身上终于穿了件睡衣,站在阳台前,正在打电话。 从这个角度望去,他立体瘦削的侧脸很是冷峻,单薄的身子被睡衣勾勒出一个锋利的轮廓,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魏赴洲皱着眉头,表情变严肃。 关谈月不想引起他的注意,悄悄从他背后走过,从冰箱里拿了点面包,打算凑合一口就开始学习。 魏赴洲这时撂下电话,回头朝她望来。 “我得去公司一趟。”他道。 关谈月拿面包的手僵了僵,一个没收住,差点喜上眉梢。 她真希望他永远也别回家,最好忙到飞起,直接住在单位才好。毕竟她爸爸当年基本就是这么干的,言情小说里写的霸道总裁都是假的,真正的总裁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魏赴洲没看出她的情绪,临走前,特意给她做了早饭,让她没事别老吃面包对付。自己却为了赶时间,没吃一口,上楼换了衣服出门去了。 关谈月总算舒了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就把早饭吃干净,不得不说做得真好吃,还都是她爱吃的。 吃完饭,她拍拍肚子,撒手不管了,让她这个大小姐洗碗是绝对不可能的,她一点家务都不会做,这个是她的原则问题。 魏赴洲早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因此在这方面从来没要求过她,况且自己干习惯了,很多时候都喜欢亲力亲为。关谈月还纳闷魏赴洲现在飞黄腾达,身价早就百亿,怎么连个保姆都不请,每周只叫一批保洁来家里清扫? 第24章 她并不知道,魏赴洲正是因为做过仆人,才不会再找仆人。 他们的存在只会提醒他在关家那段幽暗无光的岁月,像能绞死人的藤蔓,时刻提醒他曾在关谈月面前有多卑微。 这一天,关谈月没再想其他有的没的,而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一整天,认真复习。 上午,她专注坐在书桌前啃书本,看累了就去琴房练琴,实在学不下去时,就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没刷视频也没打游戏,过不了几分钟又起来奋斗。 她效率依旧低下,这些年没建立起良好的学习习惯,是要让她吃上好一顿苦的,知识它就是不往脑子里记,关谈月再努力也没办法。 幸而笔试只占百分之二十,剩下百分之八十都是演奏和面试成绩,实在记不住东西的时候,她也只能多跑到琴房练练琴,争取在这上面多拿点分。 未来不到一个礼拜,关谈月把易考的重要知识点背熟了,然后按考试要求准备了一首国内曲目,一首国外曲目,专练这两首。 她好像是真打算要混出点名堂来,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到什么水平,于是一天坐在钢琴前弹个百八十遍,直至神智涣散、双目无神,此生不想再触碰钢琴为止。 那段时间,魏赴洲一回家就能听到关谈月的弹琴声,再优美的音乐重复听上几十遍也要抓狂,有时候关谈月都觉得自己吵,但魏赴洲从来没说过一个“烦”字。 在这方面,他对倒是从来没干涉过她。 周二考试转眼便到,一大清早,魏赴洲开车送关谈月去申城大剧院。笔试考核和面试考核分别今天是明天,时间挨得太近,搞得她复习都有些混乱,关谈月头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抱着书本上了车,又在车上看了一路。 魏赴洲撇了她一眼,讽道:“现在用功有什么用?” 关谈月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魏赴洲只是笑,随手抽过她面前的知识点,随便问了几个,关谈月磕磕巴巴,被问得憋出一张小红脸,能回答上来一两个都算不错。 他把知识点扔回去,道:“闭上眼,歇会儿吧。” 关谈月:“……” 士可杀不可辱! 她睁着一对圆眼恶狠狠地瞪他,反正他这种大学霸是不会懂的,这已经是她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所能付出最大的努力了。 关谈月继续背,嘴里念叨了一路,待到车辆抵达剧院,她只好跟这些复习资料说拜拜,怀着忐忑的心情,随一众备考生进入正门。 当然,不出所料,她考了个稀巴烂,卷子发下来的那一刻,就傻眼了,考的题目和她复习的内容完全不沾边,几乎就是闭着眼蒙的。 好在笔试不重要,她不会估计别人也都不太会,关谈月也没太放心上,毕竟明天才是大头——她对自己的钢琴水平还挺有信心的,回家又马不停蹄地练了一晚上。 可是很快,关谈月就发现自己错了。 第二天面试考核,关谈月穿了一件稍微正式一点的黑白连衣裙,化了个淡妆,大波浪卷发卷得板板正正,保证每一丝弧度都在自己可控范围内。 她被排在第三个,往那一站是真漂亮,以致她进来的时候,一众考官都忍不住往她脸上瞅了好几眼。 “自我介绍一下吧。” 看关谈月进来鞠了个躬,中间那个女人道。 关谈月猜测她应该是合唱团的团长,望着坐在自己面前整整两排的领导,没由来心跳加速,正了正嗓音,大声道:“我叫关谈月,今年二十五岁,很高兴和各位老师见面。” 没了。 “……” 一众考官面面相觑,关谈月跟他们大眼瞪小眼,愣是不知道自己哪说错了,她说的有问题么? “没了?”中间那个女人问。 关谈月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考官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画风,无奈地推了下眼镜:“你的爱好?你的职业规划?你对未来的展望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看她长得漂亮,感觉如果招进来充个门面也不错,提示性地又多问了几句。 爱好? 关谈月仔细想了两秒,居然还真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爱好,天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大觉,逛街算吗? 关谈月说不出半个字,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没有爱好,除了弹钢琴……不过这个应该也不算了吧,我一直把它当我的专业看来着。我之前没找过工作,也没想过职业规划这种事,以前在家里躺平,但是今年家里出了变故,我爸爸的公司破产了,我想出来找份工作试试。” 她是一点瞎话也不会编,考官们听得头皮发麻,一下就摸清这姑娘的来历——一个典型的靠家里砸钱学艺术的富二代。 这种人他们见多了,可是一般有钱的要么压根不会来,要么来了就特别优秀,像关谈月这种家道中落还这么傻得可爱的,真是头一个。 考官也只好作罢,自顾看着她那比白纸还干净的简历,道:“你是皇家音乐学院毕业的是吧?那应该还是不错的,你把你准备的两首曲目分别弹一下吧。” 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 关谈月坐到钢琴前,一口气弹完。 她弹得还算流畅,且没有错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绝对称不上完美,距离合唱团的招聘标准还差很远,甚至跟她这个院校都压根不匹配,就像是从某个野鸡大学出来的。 考官摇摇头,还是有点惋惜她这张漂亮的脸蛋,最后对她道:“你走吧,叫下一个。” “……” 关谈月有些懵懂地看了那考官两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堵,默默走出了考场。 出来的时候,她听见其他候考生在讨论什么“结构化面试”。关谈月不懂,但是这几个字她在招聘通知上看到过,当时没在意,这会儿用手机搜了一下,才发现是一种通过特定问题来评估应聘者能力和素质的考核。 就比如她站在那,被问的应该是“如何理解技术性和艺术性在钢琴伴奏中的关系”之类的问题,而不是和她聊“如何正确进行自我介绍”的家常。 也就是说,她差得让考官都能预测她会回答成个什么鬼样,人家压根不想跟她再浪费时间。 关谈月脑子沉沉的,心里只感觉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喘不上气,缓慢踱着步子,从面试厅出来,坐电梯下到一层。 申城大剧院礼堂宏伟辉煌,哥特式拱顶在晨光的照耀下投射出锯齿状的阴影,彩绘玻璃窗散着耀目的光。 此时正值午时,不少工作人员出来拿外卖,三三两两地说笑同行,身上穿着时下最潮流的艺术风服饰,举止从容,亲和力十足,一尘不染的瓷砖上投射出她们飞扬自信的模样,好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的典范。 “我最近决定考博了。”其中一人道。 “啊?”另一个人震惊,“你都三十二了,考什么博啊,现在不挺好么?” “提升核心竞争力呗。现在小年轻一个个都太厉害了,有学识有思想,音乐这东西,就得与时俱进,我想的是,还得再去进修进修。” “……” 关谈月愣在原地,听了好半天,突然就没由来羡慕这种生活——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能够在自己职业内闪闪发亮的另一种人生。 这条道路可能会很坎坷,因为这群人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资质平平还是天赋异禀,背后大概都需要付出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努力。走在路上的人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一刻也不能停,不能躺平,更不能摆烂,还要时刻盯着别被人超越,目光放长远,又要忍受无法突破瓶颈的迷茫。 关谈月在那一刻突然明白,自己不过才努力了几天,凭什么用短短几天的临阵磨枪,去和人家磨了几年的功底相比呢? 第17章 四手联弹。 关谈月把脑袋扭过来, 以防老盯着人家看被人当成变态,有些悲凉地从剧院走出来,老远就看见魏赴洲的车在门口等她。 今天是工作日, 魏赴洲还在上班,来接她的是他给她安排的一个司机。现在只要她一出门,身边就会有司机和四五个保镖跟着, 一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保证让她没有出逃的机会。 关谈月因为跟闻钰逃走那事,妥协答应了这些条件, 前阵子又因为一直在忙复习,几乎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心上。 现在尘埃落定,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再也不想回到那个窄闷的车里,过着两点一线被监视的生活。 第25章 关谈月知道自己不能跑,她只是想一个人出去逛逛。 她瞥了一眼那辆车,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邪念, 悄悄把脚收回来, 隐没在剧院大厅的门后。转而问向保安, 此处还有没有别的出口。 保安给他指了另外两个偏门,关谈月谢过, 朝着对方所说的方向走去,然而因为路盲,她在剧院内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偏门,结果还没来及高兴,就看见另一个保镖站在门口。 关谈月:“……” 她不肯死心,又马不停蹄地跑去另一个偏门,然而一样发现了保镖的身影, 他们跟个阴魂不散的恶鬼,在门口来回晃悠。 真是要了命了。 关谈月气得头顶生烟,差点掏出手机就要拨报警电话,但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这要是让魏赴洲知道,非把她杀了不可。 她只好心生一计,看见守在门口的保安,走过去,佯装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娇滴滴地道:“保安哥哥,侬能帮我个忙好伐?” 保安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一听这一口软绵绵的申城方言,心都软了,再看这女孩漂亮成这样,当即拍了拍胸脯,道:“姑娘你讲。” 关谈月冲他勾了勾手,保安就跟勾掉半张魂似的,走过来,看她用一根纤纤玉指指向远端的人,大概同他说了一下情况,比如自己是怎么被这个猥琐男盯上,又怎么被他跟踪监视之类的。 她说的时候颇有些义愤填膺,绝不是故意说保镖大哥的为人,而且完全是代入了魏赴洲,就像是在指着魏赴洲骂一样。 保安心说这可不行,光天化日之下,哪有觊觎良家美少女的?便保证道:“姑娘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帮你把他打跑。” “不不,”关谈月连忙拦住他,道,“他练过搏击,很吓人的。你就帮我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就行,我找准机会就溜。” 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抵挡不住“英雄救美”对一个男人的吸引力,答应了关谈月,朝保镖走去了。 关谈月小心翼翼地躲在门后,看着保安和男人说了两句,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出什么差错。幸而老天对她还算和善,估计是看她今天一整天够不顺了,后者听了保安的话就跟着他走远了。 关谈月心里暗喜,飞快从门口溜出,拿着一众树木做遮挡,来到门口,朝反方向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保镖的背影,发现对方并没有察觉,于是立刻拐到一个弄堂里不见了。 她没想到自己就这样逃出生天了,舒了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放松地仰头远眺。空中,蔚蓝的天和雪白的云勾芡在一起,十分悠闲自得,关谈月只感觉无比轻松,连空气都变得比以前更清新。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么? 她有些兴奋地从弄堂另一头绕了个大圈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关谈月不知道该去哪,一路上走走停停,先是买了个冰淇淋,然后看到街边有卖花,又买了两支。 自从魏赴洲放宽她外出的权限,他每月会给她固定生活费,钱自然是很多,够她像以前一样疯狂花销,可关谈月除了一些日常开支,基本就没怎么动过。 她不会用他的钱,关谈月一直是个糊涂脑子,但把这件事想的特别明白。 她不能像她爸妈一样接受魏赴洲的恩惠,骄傲惯了的脊梁骨弯不下来,绝不能像他们一样也把自己卖了。 二十五年间,她没把这钱当成过一个重要东西,像个掠夺者,拿着不属于自己的钱四处花天酒地,她轻视它,自然也会受到它的轻视,因此报应也就来了。 倘若她还傻傻地去用魏赴洲的钱,只顾行一时之乐,那才是真正的受制于人,到时候,她便是想跑也跑不掉,欠他的只会越来越多。 她不想欠他,只想走——想跟那个原生家庭做彻底割裂,想坦坦荡荡离开他。 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不能依靠任何人,先要把这个糟糕透了的人生重新拾起来,沉下心,好好活。 关谈月的想法很美好,展望也很高大上,只可惜现在她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这一切憧憬也就都打了水漂。 她叹了口气,走在青砖黛瓦的小巷里,看着巷间的白墙裂开缝隙,被潮气浸染,墙根变黑。一条小溪从脚下横穿而过,泛着绿光,味道不是很好闻,一路蔓延往前,前方是座窄桥。 她以前不会来这种老城区,感觉踏上这里的砖都会玷污了她的鞋,太不符合她大小姐的身份了。可是现在,她置身于这里,却感觉哪一处都是惊喜,街边贩卖杂货小摊、临城乡下人的吆喝声、孩子奔走其间嬉笑打闹…… 漂亮姑娘手里捧着花,慢悠悠踱步,总会吸引不少人的视线,这么短短一路,就有不少男人找她要微信。 她一一回绝,抛下那些男人遗憾的眼神,一路往前走,蓦地来到一处中心公园面前,里面有不少居民在闲逛锻炼身体。 广场中心摆着一台钢琴,被围栏围起来,一下给这种普通的广场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关谈月不知为何心里发痒,突然就想上前弹奏一曲。 她今天打击受够了,心情也低落,就想发泄一下,在这种大众场合就算弹得不好,也总不该再有人指责了吧? 关谈月这样想,走到钢琴前,坐下来把手搁在琴键上。 她思索了一会儿,打算弹坂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可这首曲子很难,难就难在情感的处理上,但她偏偏挑了这么一首,妄图东拉西扯地想把自己找工作的失利融入到原曲的悲哀中来。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亵渎了神曲,她居然很能共情,越弹越有感觉,比她考试的时候发挥得可好多了,周围人也停下脚步,驻足聆听。 眼见围的人越来越多,不断有人拿着手机拍照。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来到关谈月身旁。 他俯下身,在琴键上给她搭了几个音,关谈月一惊,来不及抬头,紧接着就感受到他挨着她坐过来,居然和她一起进行了一场四手联弹。 只有搞艺术的人才知道这种默契有多难得,关谈月难压心头震撼,不禁感觉灵魂都得到了升华,一时间激动得想掉眼泪。 指尖在琴键上疯狂飞舞。 堪称酣畅淋漓。 那会儿,关谈月正弹得忘乎所以,当然不知道,有一个人默默从人群中挤进来,看着二人的背影,阴冷的视线如爬虫般黏在他们身上。 曲毕,周遭响起轰鸣的掌声,关谈月脸上泛着激动的红,在纷乱的赞赏声中,看清了那男人的脸。 这人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阳光在他睫毛落下淡淡的柔金,衬得皮肤干净透亮,眼里像盛了一片星光。他看上去非常儒雅,儒雅中又带了丝无拘无束,源于他身上这身奇特的欧美风穿搭,褐色风衣搭阔腿裤,却一点不显违和,充满八九十年代的艺术氛围。 那男人也坐着望她,笑道:“好久没有弹得这么痛快了。” 关谈月冲他一笑,也那么觉得。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苏玄,是申城音乐学院的钢琴老师。”他突然自我介绍,并问,“你叫什么?” “关谈月。” 男人点了下头,眼里的光顿时充满柔情:“那么,美丽的关小姐,看在咱们这么有缘的份上,我可以加你个联系方式么?” 关谈月能从他眼中看出他对她的兴趣,本不想答应,可转念一想,他是申音的钢琴老师,以后万一有什么职业上的疑惑,也许可以找他。 关谈月当即道:“好呀。” 说着就要打开微信,扫他的二维码。 可当点完“添加”,关谈月就感觉有一道阴冷的视线朝她射来,盯得她浑身不适,莫名感到后脊发凉,寒毛陡立,手下的动作瞬间僵住。 而目光的主人早已不知何时来到身后,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后狠狠一拽,关谈月被她拉得向后仰去,即将跌倒的瞬间,男人拖住她的后腰,硬是把她从长凳上给拉了下来。 “你……” 关谈月一回头,对上了魏赴洲的目光。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刃,不声不响地掠过空气,恨不得把关谈月千刀万剐。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血管在太阳底下根根暴起,又青又狰狞,攥得她手腕发僵,关谈月疼得直皱眉头。 “你放开我……” 她道,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掉。魏赴洲力气太大,不等她再说什么,把她拽到身后,自己挡在她前面。 “这是我的妻。”他抬起眼,对那男人说。 关谈月还在身后费劲地扣他的手,苏玄站起来,眼里染上一抹疑色,但很快又恢复方才的从容。 第26章 “这位先生,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只是同行惺惺相惜,交流切磋琴技,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 作者有话说:本书里面的钢琴曲都是我听过超好听的曲子,强推给你们!快去听! 第18章 “我这位夫人自幼娇生惯养,…… 魏赴洲眯起眼, 苏玄是什么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男人最了解男人,嘴上说得好听, 可是他看向她的眼神都快黏到一块,那种憧憬与渴望让魏赴洲嫉妒得发疯,恨不得把他眼睛剜下来。 “是么?” 魏赴洲眸光变狠, 声音却平静而深邃, “那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无声的战火在两个男人之间游窜, 苏玄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低睫,蓦地望见关谈月一直不断挣扎的手, 若有所思地笑道:“而且,我也不知道关小姐已经结婚了,二位如此甜蜜, 真是让旁人羡慕。鉴于今天给您造成的误会, 我很抱歉, 还请见谅。” 他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但口吻却阴阳怪气——谁看不出来这女孩压根不喜欢他,厌恶感都要溢出来——故意这样说, 然后微微一倾身,转身离开。 魏赴洲撇了一眼那背影,没再理会,而是扭过头,目光阴冷地望向女孩。 关谈月心里叫苦不迭,打死也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本来也只是想玩个一两小时就回去。魏赴洲却一句话都没说, 拉着她的手,把她强行塞进车里。 一路上,二人无话,车内的氛围几乎快要凝固。不知道是不是有乔书杰在,魏赴洲只是冷着脸,烟一根根地抽,并没有当场发火。 等到了家,魏赴洲丝毫不留情地把她拽出来,开锁,将其丢进家里,“砰”地一声甩上门。 关谈月能听出他很生气,只当是他气自己逃跑,连忙解释:“我没有要跑的!我就是考完了想自己逛逛街,透口气,逛完了我会回来的。而且你天天派这么多保镖跟着我,我没有自由没有人权,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说不会跑就是不会跑,至少……目前不会。 魏赴洲正背着她脱下西装,这会儿听到她说话,强硬扯开领带,突然一个回身,把她压在柜子上。 他力气太大,关谈月被他撞得骨架都要散了,蜷缩在狭小空间,看着他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身体攀上来,在她喉间轻轻摩挲:“你喜欢他?” “……” 关谈月语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讨厌被他这样触摸,脑袋摆动,不断挣扎:“都说了只是同行交流,你怎么就不信呢?那你平时上班的时候就没有女……” 魏赴洲眼神一狠,力量猛地收紧,一下将她的喉咙扼住。 “唔……” 关谈月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忘了动弹,直到感受到颈侧动脉搏动,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的动作,两只手攥住他的手腕,往外拉却拉不开。 可他明明没有太用力,也不至于让人难受,关谈月就是喘不上来气,被他强烈的怒火包裹,像置身于一片熔浆,烧得她顷刻化为灰烬。 “你……你放开我……” 关谈月道,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重新回答。”魏赴洲说。 他的声音不容置疑,关谈月被他勒着脖子,哪敢有丝毫忤逆之举,只好道:“不,不喜欢。” 魏赴洲这才微微松手,却没有放下,手指还跟毒蛇般在她下巴和脸上游走:“手机拿出来。” “什么?”关谈月眼中含泪,没懂。 魏赴洲把手伸进她的口袋里,勾出手机,手机上有锁,人脸识别,他打不开。魏赴洲把手机掉转个方向,让关谈月被迫解锁,突然有个想法,觉得也该在她手机里录个自己的。 他找到微信,点开,看见正上方有一个叫“vespero”的联系人,是最近新添加的。 魏赴洲当着她的面,亲手把这个人删除。 没有人知道那会儿他有多生气,看着他们在街头弹钢琴,肩并肩挨在一起,彼此配合默契,男人温润如玉,女孩轻盈灵动,周围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暗自讨论“他们好配”。 像一对灵魂登对的艺术家——魏赴洲这样想,他这辈子没搞过艺术,也没机会接触那东西,他是个俗人,听说学艺术的人都更看重灵魂上的契合,什么惺惺相惜,什么琴技切磋,都是哄骗他的鬼话。 可是她分明是他的妻啊,就算不爱他,也不该加别的男人微信。 魏赴洲的表情近乎狰狞,浑身燥灼的一瞬,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倾轧下来,堵住女孩的嘴,反复咬啮吮吸。 他就不该放她出去。 就不该给她犯错的机会。 她就只能一辈子待在这座无望塔里,被他掌控、被他禁锢、被他折磨,像一支只能依附于他生存的菟丝花,断绝一切社交和外界来源,永远不见天日——她的世界应该只有他。 这是她的报应,也是她的归宿。 关谈月吓得直掉眼泪,用拳头拼命砸他的肩,无论怎样抗拒在此刻都无用,只能感受着他的舌头往里闯,感官被无限放大,是那种最让人厌恶的湿漉和黏稠。 那日过后,魏赴洲在她手机录入了自己的人脸,随时突击检查她的手机。 关谈月妥协了,但他查手机的方式很可怕,像是专门研究过,大到普遍的微信、电话、短信等社交软件,小到外卖、快递的购买信息,甚至连一些字节、音乐软件后台的聊天区域,都要被他事无巨细地一一查看。 他会把她的手机翻烂,上瘾似的,能看上一个小时,翻到一些没必要但有嫌疑的联系人,尤其是男性,会给她删除,而且完全不通知她。 关谈月自从嫁给他,以前的朋友都离她远去,本来就没什么社交。现在莫名看着微信里的人越来越少,简直要气疯,但又全无办法,她根本不可能做出一点忤逆魏赴洲的行为。 可关谈月始终没往那方面想,她知道魏赴洲是个极其在乎面子的人,倘若她跟别人有染的消息被媒体爆出来,最后打的还是他魏赴洲的脸。 总而言之,她做什么都不对,只要是他认定的事,那就是她错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羞辱她、恶心她,但绝不会爱她。 关谈月当然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她对魏赴洲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十二月的申城,冷空气终于来袭,无差别席卷每一个还沉浸在秋天氛围当中的人。关谈月作为宁死不穿秋裤的一类人,大冬天光腿穿裙子是常有的事,反正就那么两步道,车里暖气足。 可是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挨不住了,终于肯把光腿神器穿上,然后披着上一身厚呢子粉羊绒大衣,白色长筒靴穿在脚上,一颦一笑都灵气十足,像个冬天的小精灵。 她和魏赴洲一同出门,魏赴洲穿了件黑色大衣,内里还是白衬衫西装裤,冷峻又威严。俩人往那一站,像穿了情侣装似的。 其实她这身衣服也是魏赴洲给买的,关谈月本来不想穿,但是她冬装都过季了,用对方的话来说就是“穿过季的衣服有损他的脸面”,所以硬是给她买了一堆新款大牌。 关谈月不想欠他,但奈何他态度太强硬,也只能无奈接受。然而对方眼光是真奇葩,买的全是粉嫩嫩、毛茸茸的公主款,关谈月穿上是真好看,可爱得不行,但是也不能全是一个风格吧。 “穿什么都管,什么直男审美。”关谈月上了车,咬着唇,嘟囔一句。 魏赴洲听见,眼神扫过来,冷脸:“你说什么?” “没有。”关谈月立即改口。 她今天是去参加魏赴洲一个老友的生日会,这人是他的大学室友,据说二人都是从底层打拼出来,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也不爱搞那些虚头巴脑,宴请一大堆无关紧要之人,就找个地方,两个人坐下来吃顿饭,带着各自老婆。 地点定在一个顶奢华的饭馆,二人到的时候,对方也正巧刚到门口,四人打了个照面,进去找了提前预定好的包间坐下。 听介绍,关谈月知道那男人叫顾乘宇,老婆叫邵宁。二人打扮稍显普通,明显不是从小生活在上层社会,一般这种后期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人,脸上都挂着经久劳苦的风霜,年纪轻轻就有了皱纹。 关谈月又把视线望向魏赴洲,却发现他这几年倒是保养得好,没像他俩那么狼狈。 “今晚不醉不归。”魏赴洲道。 “魏总,你说说你,咱们又不是吃不起,干嘛来这种地方……夫人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你这不是委屈了人家。” 第27章 顾乘宇一脸尴尬,虽然这地方已算上乘,可他第一眼看见关谈月,就发现她正用审视的眼光在打量这里的一分一毫,看她一身华服闪闪,明星跟这里格格不入,像个误入凡间的天使,顾乘宇找补,“我可没有说要定在这里啊,阿洲你……哎。” 他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顾乘宇是北方人,说话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是尤其拿关谈月这种申圈小公主没办法,他妻子倒是安静,待在一旁笑,不说话。 魏赴洲看了关谈月一眼,见她确实面露难色,一会儿看看衣服怕被蹭脏,一会儿又看看桌上的大盘菜感觉难以下咽,总之诸多不满,但更多的是好奇。 “没有。”魏赴洲还没来及说话,关谈月道,“我之前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可能顾虑得多了些,就是觉得挺好玩的,没别的意思。不知道这菜做得怎么样,正好我还想尝尝呢。” 她口吻还是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拿起筷子就吃了一口,味道居然还不错,跟她之前吃的那些山珍海味都不一样,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 魏赴洲看着关谈月,眼角流露出笑意:“我这位夫人自幼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本该一辈子都待在云端,说来她嫁给我,反倒是受了头一遭罪。” 第19章 她居然在睡梦中被撩拨得也有…… 关谈月听到这话, 吃饭的手微微一顿,偏头斜了他一眼。 他还好意思说,把她折磨成这样, 又是关禁闭又是查手机,然后还跑出去跟别人炫耀,就像宣扬某种自己的战利品, 他也真开得了这个口。 关谈月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好不要脸”, 虽然没说出来,但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被对面的顾乘宇和邵宁捕捉。 顾乘宇道:“嗨,说什么受不受苦的,只要你们恩爱, 那就比什么都强。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想问你们呢,我和宁宁打算拍婚纱照了, 你们有什么好的影楼推荐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魏赴洲和关谈月都沉默了, 相互对视一眼, 其中寓意自不必说。只有邵宁看出二人不对劲, 掐了顾乘宇一下,忙打圆场道:“你提这个干什么呀?没听说过自古化妆剃头摄影都是天坑么, 有几个人能从里面笑着出来。要我说啊,婚纱照就是智商税,花钱图个念想就完事了,现在影楼不比从前,都是摆拍,被kpi磨得没了人性,照出来的东西简直没法看, 全靠后期p图,还不如婚礼当晚拍出来的有意义。” 关谈月眼睛一亮,立即点点头,冲她竖了个大拇指,感觉这姑娘有几分巾帼豪气,跟刚才不言不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连带着她身上那身小众杂牌货也给看顺眼了:“你说得太对了!我不仅不想拍婚纱照,我连婚礼都不想办呢,真是麻烦死了,还得提前筹备那么久,谁愿意办谁办……” 魏赴洲眸色一变,突然在桌子底下狠狠攥了她手一下,关谈月说半截的话瞬间戛然而止。 谁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丫头最看重排场和仪式感,说不拍婚纱照不办婚礼根本就是假的,她不仅要办,还要大张旗鼓地办,而且务必得是所有来宾中办得最隆重的那个,才能满足她关小姐的虚荣心。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跟一个足够爱的人,倘若没那么爱,一想起这个人就恶心,那自然没有做这种事的欲望。 魏赴洲知道自己是后者,一想到这,就觉得浑身不爽,凌厉的眼刀扫过来,把关谈月劈得动也不敢动了。 虽然这场对话不算成功,但关谈月和邵宁建立了初步友谊,在晚餐末尾,两个男人兜兜转转开始聊起了生意,关谈月和邵宁则坐在一起,凑到一堆侃大山。 通过攀谈得知,邵宁目前和顾乘宇一起经营一家公司,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他们是干小本买卖,具体是做什么关谈月不懂,好像是手机某个犄角旮旯的硬件中间加工厂,总之不赚钱。 顾乘宇今年刚结婚,还没来及办婚礼。邵宁比他大两岁,今年二十九,两家都催着要孩子。顾乘宇的公司现在还吃着负债,实在觉得这个节骨眼不能生娃,这才打算今年转型,好为以后做打算,可一转型必然存在资金短缺等问题,魏赴洲正好是投行大佬,因而就不免想到了他。 其实魏赴洲一直在帮他,但顾乘宇的性格并不适合做生意,这男人太实心眼,重感情,不够狠,所以才迟迟没能混到魏赴洲这样的地位。 邵宁一直留意关谈月的表情,魏赴洲那边交给顾乘宇,而她一定要拿下关谈月。 这关小姐是真娇气,不好哄,邵宁是普通镇上的孩子,自小独立要强,最讨厌和这样的人玩。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跟关谈月聊起天来,只感觉她可爱得紧,虽然有时候还是会流露出一点公主病和富人傲气,但丝毫不让人反感,就是一个简简单单被宠坏的小公主,没有坏心眼。 “关小姐现在是做什么的?”邵宁问。 关谈月停顿了两秒,倒是没觉得多难以启齿,就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我没工作,目前还在找呢,就是找了好久没有合适的。” 邵宁犹豫了一下,又说:“关小姐是打算找哪方面的工作?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关谈月见她这么说,便一五一十把情况告诉她,从申城大剧院应聘的糗事,一直到后来应聘一些次一级的剧院合唱团都失败的经历全给她讲了一遍,越讲越落寞,到最后肉眼可见地眼里都没光了。 邵宁不禁疑惑:“魏总没人么?怎么没给你介绍?” 关谈月嗤了一声,淡淡挑眉:“谁要他帮忙,这人讨厌得很。” 邵宁:“……” 邵宁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关小姐,是这样的,我有个钢琴工作室的朋友,现在在那里教钢琴,有几年了,目前也是干得风生水起,前景还算不错。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就是肯定没有剧院工作好,会比较辛苦,也没有编制待遇高,你……” 邵宁还没说完,哪知关谈月眼睛一亮,立即兴奋地道:“真的吗?我这正愁没地方可去呢,那可太好了。你知道的,现在工作室水可太深了,我关注了好几家,一些大型的都不招人,小型的谁知道是不是坑,去了说不定还要我倒贴。你有熟人,这我是信任的,你能不能帮我引荐引荐?” 关谈月早被找工作磨得没了脾气,大小姐的底线正在一点点往下掉,这会儿听到邵宁介绍,不管怎样也觉得比自己找靠谱些。 邵宁没想到关谈月答应得这么爽快:“好,那我回头帮你问问,不过这事我决定不了,得让我朋友再问问他们老板。” 那晚,二人聊得极为愉快,当场加了微信,约定后续再见。饭局结束,关谈月随魏赴洲回家,四人双双作别。 魏赴洲喝了好些酒,有些微醺,没麻烦乔书杰,叫了代驾。路上,魏赴洲问:“你跟邵宁都聊了什么?” 关谈月如实回答,好像真的找到了工作般,飘飘欲仙。 “你真的考虑好了?”魏赴洲道。 在工作方面,魏赴洲从来没干涉过她,这种不干涉相当于冷眼旁观,即不出手帮助,也不暗中阻挠。但钢琴工作室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工作,不稳定还受累,他只是想提醒她一下,很难相信大小姐能吃得下这份苦。 “当然。”关谈月抬了抬下巴,饶有自信地说,“你少瞧不起人,谁规定女人只能负貌美如花?等我打出一片天下,也叫你看看本小姐的厉害。” 魏赴洲被她逗笑了,摇了摇头,随手抽出一根烟,点燃。他最近烟瘾很大,前段时间还好些天不抽,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想体验一下精神上极致的双重快感。 当然,关谈月不知道他还想体验第三重——可恶的微醺让他感官无限放大,几乎能闻到来自女孩身上的馨香,就像毒品挑逗着他的神经,魏赴洲只能用烟草压制自己。 高浓度酒精会抑制性/欲,但微醺不会。 到了家后,关谈月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很麻利地洗了澡,换上睡衣,困顿地睡了过去。 也许是累了,关谈月这回睡得很沉,魏赴洲进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男人身上散着未褪的水汽,慢悠悠踱步进来。 他翻身上床,起初,背过去躺了好一会儿,却感觉心里某个地方难以满足,又撑着身子翻过来,盯着女孩美好的侧颜。视线从头到脚滑落,直至看见女孩的睡裙领口被蹭得有些大开大合,隐约露出一丝神秘地带。 魏赴洲喉头一紧,眼里的贪婪几乎要从骨缝里溢出来,盯着那一点雪白,再也忍不住将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肩上,然后是脖颈、脸庞。 第28章 他那样痴迷地吻她,想到自己同她成婚近两月,日日同床共枕,他居然能忍住一次不碰她。这对于欲望向来强烈的魏赴洲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他的呼吸音越来越沉重,全都密密麻麻地喷洒在女孩颈间,关谈月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感觉痒,动了动,没醒。 魏赴洲见状,继续变本加厉。 他知道自己已经忍到了极限,面前的人像诱人的罂粟,勾着他进一步探索。他把手放进去,软绵的质感几乎让他沉醉,他竟不知道有人能如此柔软、饱满、嫩滑。 他难捱地把另一只手覆在下面,闻着床头女孩内衣的奶香,开始不可自拔地疯狂涌动。 在这如此靡乱的时刻,关谈月仍是没醒,直到被他动静惊扰,她皱了皱眉头,随手把他的手拨开,迷迷糊糊说了句:“别动。” 叫声极尽媚态,带着纯粹的欲/念,破碎声从鼻间溢出。 ——她居然在睡梦中被撩拨得也有了感觉。 那一刻,魏赴洲感觉自己简直要疯了,她的反应让他太过兴奋,险些就要喷薄而出。 窗外忽而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细碎绵长。零落的雨珠敲打门窗,像是鼓动二人情动的伴奏。 那晚释放过后,魏赴洲是抱着她睡的,一整宿没离手。 一早醒来,关谈月先睁开眼,她浑身潮湿,汗水贴在身上,黏糊得要命,第一反应是发现自己不对劲——她居然做春梦了,太羞耻了,登时脸一红,恨不得把头埋进枕头里。然后才发现,身后还有一个火炉在无情地炙烤她,关谈月懵懂地回头一看,三魂差点吓没了两魂。 她看见了魏赴洲睡得正香,呼吸均匀,睡颜难得温柔,身体几乎与她完全贴合,一只手顺着她的腰搂过来,将她抱在怀里。 关谈月只要稍微一动……他的手就能碰到她的胸。 不过这不是最令人绝望的,因为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顶到一个东西时,浑身如遭雷劈,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打包丢出地球。 她几乎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 作者有话说:求求了审核大老爷让我过吧……我是真没招了 第20章 栖音·钢琴工作室。 晨/勃。 关谈月吓得赶紧推开他的手, 从床上坐起来。 她用力太猛,魏赴洲被她吵醒,半睡半醒地睁开眼, 目光困顿地望向面前满脸羞愤的女孩。 偏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魏赴洲!你干的好事!” 关谈月吼出来,转过头,结果他下面那个东西太过招眼, 她还没说完, 又被那里吸引了视线,根本没法装出一副没看见的样子, 脸顿时红成一片。 魏赴洲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下面已经成了这般模样,愣了半晌, 有些僵硬地拉过被子,把下半身盖好。 然而没什么用。 关谈月:“……” 真是造孽。 她闭上眼,再没脸看他, 绝望地把头扭过去。 魏赴洲想起自己昨晚干的事, 也不免有些尴尬, 这种事确实难以启齿, 他没法对她说出口。 关谈月见他不说话,更是来火, 红着耳根道:“魏赴洲,我真不明白,你到底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你居然敢抱我,故意羞辱我也不必用这种方式,你真不要脸!”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魏赴洲本来不打算同她计较, 然而听到“故意羞辱”这四个字,心里不爽,脸暗下来:“关谈月,你好没道理,怎么就一口咬定,是我抱的你呢?” 他这话倒是把关谈月问懵了,后者转过脸来,没想到他能无赖到这种程度。 “昨天晚上,某人睡不踏实,硬是要人抱着,还抓着我的手不放开——” 魏赴洲眯了下眼,神色轻慢,“关大小姐,这些你不会全忘了吧?” “……” 关谈月没想到他这么说,当即愣住,大脑一片空白,跟死了机似的,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那么淫/乱,那么羞耻,难道…… “不,不可能!”关谈月涨红了脸,难以置信道,“你少在这造谣我,你闭嘴!” 她说着便拿枕头朝他扔去,魏赴洲被砸了一脸,却不生气,而是把被枕头丢到一边,笑吟吟地望着她。 这男人坏得很,一肚子黑水,关谈月在心把他骂了个千八百遍,却没办法阻止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毕竟那个梦就这么水灵灵的摆在面前,太过现实,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但是关谈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一向没什么强烈欲望,之前和闻钰在一起也是对方要求多些,顶多排卵期会有需求,即便空窗两个月,也绝不至于做这样的梦。 可这回怎么…… 她简直没脸见人了,脸红得像滴血,捂住脸问:“……我还做了什么?” 魏赴洲浅浅地笑了声,目光多狡黠,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故意捉弄她似的道:“你还湿了。” 关谈月:“……” 那天早晨,关谈月破天荒地洗了个澡,发狠似的让水一直淋自己,只为冲去一身湿热和黏腻。 她在花洒下站了二十分多钟,感受水花顺着脸颊往下流,浸透全身,恨不得把脑子也撬开洗洗,然而大脑依然处于恍惚状态,不敢相信昨晚发生的一切。 最后,她实在没辙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受这个事实,吹干头发,穿好睡衣,怀着莫大的勇气地走出浴室。 结果却在打开门瞬间,看见魏赴洲站在门口。 “干了什么,这么久?” 他戏谑地打量她一眼,从头到脚,眼尾斜斜地扫过去,矜贵傲慢非常。关谈月狠狠瞪他,眼神幽怨得像能把人烧出个洞,魏赴洲却假装没看见,从她身旁掠过,进了厕所,锁上门。 磨砂门隐约透出男人颀长高瘦的侧影,他俯身在洗手池边,正在洗漱。关谈月气得直挠头,又拿他没办法,只得下楼去,坐在沙发上砸垫子。 也是这时,她看着手里的垫子,忽然很想扎个小人。就像电视里宫斗剧演的那样,在上面贴好魏赴洲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扎上无数根针,昼夜不停地诅咒,让他此生厄运连连,来世也不得好报。 那日过后,魏赴洲起身去公司加班,关谈月一个人待在家里,被这件事折磨了整整一个上午。 等到了中午,她总算和自己和解,点了个外卖,一边吃外卖一边看剧,突然收到了邵宁的微信。关谈月点开一看,是一个定位,下面写着“栖音·钢琴工作室”。 邵宁紧接着发道:【关小姐,我那个朋友回信了,说明天上午你可以过去,先做个简单的面试,后续录用及薪资问题再详谈。你看你明天有空么?】 关谈月大喜,连刚刚那么一出离谱的事也被她抛到脑后,立刻回复:【有空有空,明天上午什么时候都可以么?】 邵宁:【八点半之后。】 关谈月连声称谢,于是,那天下午,她就把之前参加面试准备的自我介绍又拿出来,背诵了好几遍。 由于之前在申城大剧院面得像狗屎,她此后的自我介绍都准备了足足三分钟,恨不得把自己吹捧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记不住那么多,不得已反复背诵,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到了第二天,关谈月在镜子前好生捯饬了一下自己,准备出发。栖音工作室离魏赴洲家并不远,也在西城区,路上不堵车开过去才十分钟。 待来到一座大型商厦面前,关谈月下车,按照邵宁发来的定位上了十楼。大厦内里结构纷乱,她找得晕头转向,兜兜转转好久,才终于发现角落里挂着个牌子,led灭了一半,上面歪歪斜斜写着“栖音工作室”。 她从透明玻璃门里面望过去,大厅空间拥挤促狭,往里延伸有三两间独立琴房,正关着门在教钢琴,隔音一般,隐约能从外面听见里面传来纷乱的琴音。 这跟关谈月的预想简直大相径庭,她想过可能会有些简陋,但没想过这么简陋。 她不禁有些郁闷,带着“孔乙己脱不下长衫”的清高,心道自己的水平也不至于沦落于此——殊不知用大小姐的眼光去看待这个社会已是苛刻,而此处对比其他小型琴行算是中等偏上,能在一众艰难生存的钢琴行业中留存下来,绝对有它的过人之处。 关谈月还是硬着头皮进来,身上一身靓丽的大牌和这里格格不入,像个误闯凡间的九霄仙子:“你好,我是关谈月,今天约了来面试。” “嗯。”前台男人淡淡哼了声,头都没抬,继续埋头玩手机。关谈月气得想发火,这时男人抬起头来,瞟了她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眼神了——卧槽,哪来的大美女?怎么能美成这样? 第29章 “你就是阿宁介绍的那位关小姐吧?”他态度都变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是她朋友蒋仲祺,你叫我小蒋就行。” 他把她往里带,来到角落一处靠窗的位置,这里貌似是个阳台,还有分隔门,他把门拉上:“请坐。” 关谈月从包里掏出简历,递过去。 二人简短地聊了两句,这种对话压根就称不上面试,顶多算是话家常。蒋仲祺对她的履历非常满意,直言皇家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会看上他们这种小地方,关谈月不语,只是苦笑。 她准备的三分钟自我介绍也没有用上,到了最后,象征性地试奏了一首外国曲目,蒋仲祺听到半截还跑去给学生家长答疑解惑,关谈月心乱乱的,对这个地方不满意,再加上环境的嘈杂影响她弹琴,她错音百出,连自己都快听不下去,结果蒋仲祺却突然折回来,拍板:“关小姐,你不用弹了,就你了!非常欢迎你能融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你的到来令我们工作室蓬荜生辉!” 关谈月:“……” “不是,你们就这么定了?”关谈月简直不敢相信,“没有什么结构化面试吗?” 她这样问,心心念念着结构化面试,毕竟那段时间她的面试失败经历数不胜数,尤其是结构化面试给她这个初入职场的新人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关谈月还特意报名了网课,学习答题技巧、临场应变能力,又总结了足足十页纸的面试题目,可能问到的不可能问到的,全背下来了,结果现在告诉她用不上? “什么?”蒋仲祺没听懂,一脸迷惑地看着她,“咱们这是小作坊,说那些天花乱坠没用的东西干什么?你又不是去考编。” 关谈月:“……” “不过你运气是真不错。”蒋仲祺突然道,“我们工作室基本不招外部人员,你通过邵宁找到我其实都没啥大用,因为这些都是我们老板定的。但你知道咱们虽然是小作坊,每年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么?钢琴行业现在太萧条,家里要是没点钱,读这个专业就是一个死——” 谈到钱,他像想到什么似的往她那身行头上撇了一眼,包上赫然的奢侈品标志简直亮瞎人眼,他咳了一下,继续道,“本来呢,我们老板是不打算要人的,结果谁知道我把你简历发给他一看,他直接就说要你过来试试,你说神奇不。” 关谈月:“你不是老板么?” 敢情刚才面试了半天,他拍板又这样干脆,连个负责人也不算就给她定了。 后者摆摆手道:“你太抬举我了,哪个老板长我这样,工作室早歇业别干了。我们老板可是了不起的人物,身兼数职,开钢琴室顶多算他一个不起眼的副业。不过他最近出国交流去了,估计得一个月才能回来,你还得过过才能见到他。” “他姓苏,人很随和,我们平时私底下都管他叫‘苏苏’。” ----------------------- 作者有话说:我以后再也不卡点了!我保证! 第21章 (修bug) “你是触发了什…… 关谈月没太在意他口中说的这个老板, 就是他提到“苏苏”时,突然有点想笑,觉得还怪好玩。 后续, 二人加了微信,蒋仲祁把她拉入群聊,又跟她谈了一下上班时间和薪资问题。 上班时间不固定, 根据排课表走, 有课就上,没课就歇, 不过强度挺大,一般一周能轮到一天休算不错。鉴于关谈月是新手,蒋仲祺第一周没给她排课, 后续排了也不会上强度,让她先跟着其他老师学学怎么教学生,多吸取经验。 至于薪资问题, 关谈月不敢想, 简直少得可怜——前三个月是试用期, 只有最低等的基础工资, 课时费是正式员工的一半,也就是说, 倘若她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在申城这种一线大城市除去伙食费估计就不剩什么了,大小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点钱,加一块还不够买她手里这个包。 “这也太少了吧。”关谈月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以前她日均花费可都比这多,落差大到让她有点接受不了了。 “关小姐, 这已经很不错了。”蒋仲祺劝她道,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到栖音,但是我看你样子,应该不像一般家庭吧?” 关谈月咬咬嘴唇,算是默认了。 “你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啊,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要是想体验生活,就搁我这玩俩月,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老板喜欢你,但你要是嫌累,就趁早回家,别浪费时间,也没必要。社会这种地方,就是吃人不吐骨头,谁不是肩上扛着脚下踩着,硬着头皮咬着牙往前闯,天天为着那点没还的房贷和信用卡发愁呀?专门来体验一波吃苦,大小姐你是吃……” “我呸,”他把自己都说笑了,连忙改口,“你是触发了什么强制打工系统么?” 蒋仲祺这个人颇具说相声天赋,讲起话来幽默风趣,还自带一股家乡口音,即便话风犀利也不会引起人反感,反倒让人想笑。 关谈月被他逗得唇角勾起,自然不会怪他口不择言,只是笑着笑着,就没由来感到一股悲凉,悲世道,也悲自己。 她当然不会打道回府,那是以前那个关谈月——胆小鬼才做得出来的事,她不肯屈服,又把下定决心要离开魏赴洲的目标拿出来激励了自己一遍,挺了挺胸,对蒋仲祺说:“谁说我是来体验生活的,别瞧不起人,本小姐要是怕了,这三个月的工资我一分不要,白给你们干活!” 关谈月夸下海口,然而有些话,说出去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 那天,关谈月没回家,跟着蒋仲祺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工作方式,栖音的主体方向是授课,分为家教、单人班、小班,都不缺生源,小班集体授课难度颇大,初期不会让关谈月接触,只告诉她目前给她排的大概率是家教和单人班。 当然他们工作室不光只教课,还接商演,有许多和酒店、乐园等公共场合的长期合作,也是按人头排,不会顾此失彼,轮到谁是谁,分成是工作室三个人七。 蒋仲祺给她安排了一个老师,让她先跟着她听几节课学一学,光谈月应下。 来者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比她还小一岁,留着一头羊毛卷棕发,带着黑框眼镜,模样可可爱爱,个不高,比关谈月矮些,一看见她有些腼腆。 “跟我没啥好学的,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你就大概熟悉熟悉环境和流程。”那女孩凑近道,“回来我把我咱们工作室总结的教案发给你,原理都大同小异,后面就是根据自己的风格教就行了。” 关谈月点点头:“你叫什么?” “我叫秦潇潇。你呢?” 关谈月自报名姓,又问:“咱们这平时管饭么?” “不管。”秦潇潇答,“都是自备哈,不过苏老板在的时候,有时候会请大家吃饭。” 关谈月又了解了些其他的,二人正说着,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高跟鞋声,“噔噔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踩出好一个飞扬跋扈的气势。 众人目光不禁被吸引,关谈月也跟着望过去,只见一个细溜高挑的女孩走进来,一头长发及腰,身上不怕冷似的穿着皮衣和皮短裙,长得不错,但是个不好惹的长脸型,一双眉眼往外挑,带着不可一世的清高傲慢。 这人一进来,屋内气压肉眼可见地降低,大家都压低了声音。而那女人一进门时,先顿住脚,视线扫视了一圈屋里,像个来视察的大领导,扫到关谈月时在她脸上停住,然后收回眼,嗤笑一声,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什么鬼。 关谈月简直匪夷所思,不知道二人初次谋面,她哪来那么强的鄙视,直接被她瞪来火,张口就要怼:“你……” “诶,别别别。”秦潇潇在一旁拉住她,赶紧道,“她那是瞪我呢,跟你没关系。我跟你说,你以后少跟她说话,也别跟她对着干,她是钢琴大师言老前辈的女儿,脾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谁要是得罪她,她得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关谈月实在没听明白这个中关系:“言老前辈的女儿来这地方干什么?” “哎,说来话长。”秦潇潇叹了口气道,刚想透露什么,突然看了眼表,发觉时间到了,拉着关谈月道,“不提了不提了,我得去教课了,你跟我进来吧,课间休息时间结束了。” 关谈月也没追问,当天,她跟着秦潇潇学了一整天,从上午到下午,带了两个学生,教得是完全不一样的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见得少,关谈月总感觉教钢琴这活也不算难,就是有时候遇上小孩子实在不听话,怎么招都不好好学,关谈月自己还是个孩子,让她去教小孩,简直笑话,她不跟小孩打起来就不错了。 第30章 关谈月誓死不肯跟小孩打交道,于是,她那唯我独尊的公主病又犯了,临下班前,跑到蒋仲祺面前,跟他说她自己教不来小孩,能不能以后给她排点年龄稍大的孩子。 蒋仲祺还没来得及说话,关谈月就又听到了那阵熟悉的高跟鞋声。 女人教完课下班回家,路过门口,听见关谈月说话,冷淡地扫了她一眼,脸上鄙夷的表情几乎要溢出来:“哪来的新人,懂不懂规矩,工作室是你家开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这话说得太犀利,关谈月想起上午秦潇潇对她说的话——言大师女儿怎么了?那她还是晟世房地产创始人独女,说句不好听的,还是魏赴洲妻子呢。 她可不惯着她,当即骂回去:“我跟别人讨论,碍着你什么事了,难不成是你给排课么?” 那女人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没礼貌的新人,一下勾起了她无处安放的怒火,势必要教育一下她,给她点颜色看看:“你胆子不小啊,蒋仲祺,这就是你们招的新人?真是笑死了,咱们工作室沦落到这种地步,需要靠花瓶撑门面了?” 关谈月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气,简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人,撸起袖子便吵道:“你什么意思啊,会不会好好说话,我花瓶怎么了?我花瓶也比你好看一百倍,你撒气也别撒我头上,什么教养!” “你!” 女人一开始还去游刃有余,一下被她气青了脸,扔下包就朝她扑过来,关谈月也正有此打算,打就打,谁怕谁,眼看俩人就要掐起来,蒋仲祺吓得赶紧拉住:“冷静,都冷静!” 其他人这才纷纷围上来,试图拉住即将缠打在一起的两人。 蒋仲祺这种事见多了,不过这确实不能怪关谈月,因为言若涵就是这个脾气,跟谁都不对付,也就在她们老板面前能稍微低下头。 他趁着二人都被拉开,赶紧道:“若涵,你说你跟一个新人计较什么,她新人有点不适应环境很正常,这后面再慢慢调解就好了,你以后同她说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是前辈,不要一上来就干架,把咱们工作室的人都吓跑了。行了,你后面不是还要去聚餐么?赶紧去吧,别坏了心情。” “那个关小姐。” 劝完言若涵,蒋仲祺又把身子扭过来,对她说,“你也消消火,若涵她说话是难听了些,但是绝对没有坏心眼,你们俩互相各退一步,握手言和,别第一天就闹得不愉快。至于你的提议,你放心,我会上报给我们老板的,能不能行我说了不算,你得听他的。” 二人总算都消停下来,言若涵冷冷地瞪了关谈月一眼,气冲冲地出去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蒋仲祺道。 “姐,你太猛了。”秦潇潇不知什么时候从她后背窜出来,悄悄冲她比了个大拇指,“不过咱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这次有蒋哥给你出面,下次要是蒋哥不在,我们可谁都不敢说话。” 关谈月甩甩头,一脸满不在乎:“这就是你们把她惯的!这种人也能招进来,不辞留着过年吗?我看你们那苏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 秦潇潇:“……”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那日关谈月回家后已经六点多,魏赴洲已经下班了,还做好了晚饭。 关谈月嘴上说着不当回事,可是心里还没把刚刚那件事放下,气了一路,越来越感觉这以后日子艰难,只怕少不了再受言若涵的气。 想到这,她关门的时候都带了怒气,“啪”一下摔上门,拖鞋的时候胡乱一丢,穿上拖鞋,看都不看魏赴洲一眼,进厕所洗手去了。 待到从厕所出来,魏赴洲看出她不对劲,给她倒好一杯温水放在桌上,问:“怎么了?” 关谈月抓起水来“吨吨”直灌,刚要大吐苦水,突然想到之前魏赴洲对自己说的“别哪天受了委屈跑回家哭”,顿时没了想倾诉的欲望,把杯子往桌上“砰”的一放:“没怎么。” 所幸每天回家就有可口的饭吃,关谈月虽然讨厌魏赴洲,但是不得不说他做的饭是真香,正要去夹那道自己最喜欢吃的菜,突然碟子飞起来了,飘到老高,关谈月吓了一跳,看见魏赴洲把碟子端起来。 “说不说?”魏赴洲冷着脸,一副强制的表情。 他总喜欢这样逼她,不管怎样都带着恐吓,关谈月顶讨厌,不过这回她没当回事,因为她确实也憋不住了,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于是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同他讲了起来。 她越讲越带劲,最后把米饭当成言若涵,愤怒地一筷子一筷子插下去,眼里透着狠劲,一边后悔自己没把她挠成大花脸,一边感慨她居然敢对自己这样,果然出了舒适圈,这世界上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魏赴洲认真听她说着,最后实在没忍住,被她逗笑了,身子微微往前倾斜,一双薄薄的眼皮轻挑:“大小姐,要不还是考虑一下回家给我打工吧,我不给你气受。” ----------------------- 作者有话说:改了一下本章第四段,把“无课时费”改成了“一半”,但是不重要,抱歉浪费大家时间 第22章 (重写+新增5000字) 原…… 关谈月盛了口饭塞进嘴里, 一边嚼一边含含糊糊道:“给你打工?你有什么工可以给我打?” 他那家大业大的公司,养着上千口人,没有一个是吃白饭的, 她一个学艺术的,又不懂投资,横插一脚进去, 不是给人家添堵是什么? “我说的不是去我公司。” 魏赴洲像是能猜到她心声似的, 又往她碗里夹了几口菜,修长的手指被灯光一照, 明暗交错,青筋性感,隐隐透出如画般的脉络, “我说的是在家,你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就会给你很多钱花。这不比你那受累不讨好的工作强多了, 非得这么逼自己么?” 魏赴洲是在心疼她, 想来也可笑, 他竟然会犯贱到去心疼她——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宝贝, 连碗都舍不得让她刷,却到外面去看别人脸色, 受那样的气,这他是不允许的,她只能被他欺负,别人碰一下都休想。 不过他这话说的不让人爱听,关谈月会错了意,用一双近乎冷淡的眼神审视,一本正经道:“魏赴洲, 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我平时吃我父母的,穿我父母的,但是他们把我一脚踹了,我无话可说,到底我同他们血脉相连,这一点血脉让我用他们的钱合理,让他们遇着事把我踹了也合理。可是我吃你的做什么呢,咱们俩充其量就是一合约夫妻吧,你不爱我我不爱你,用这个词都叫轻了,那得说是恨——” 她顿了顿,不知是不是上班受了一肚子气,拿回来发泄,居然这么有胆量地跟他叫板,“我拿什么勇气押注在你身上,得靠你养才能活着?你是我爹么?” “……” 魏赴洲神情一滞,没想到她这样说,表情越来越凝重,几乎比冰雕还冷,辐射的寒气似要把人冻僵。 他其实是不信她能混出一番天地的,可能也是在怕,怕她那看似藏不住心思的表象下到底隐瞒着什么东西。 是谋划着离开他,还是想办法找别人毁掉他——魏赴洲不是傻子,他给她的钱她一分都不肯花,他心里就有预感,大概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他少时对她有无尽渴望,跟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般,随着她欺负自己愈演愈烈,也曾感到耻辱,却控制不住情愫在心底暗生,宛如变质的霉斑,一步步将其侵蚀。一些爱恨和羞耻心在其间交织,构成了他对关谈月全部的感情。 他爱她,也渴望她爱他,但这几乎不可能,便是世界毁灭,宇宙颠覆,他也不相信她会爱自己。 他当她找工作只是一时兴起,自认为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却不想这姑娘是认真的。那一刻,一股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横生,只是想折断她的羽翼,毁掉她全部生存能力,把她彻底囚禁起来,看她每天活在自己掌控之下,才能心安。 魏赴洲其实一直想问一句“你恨我么”,可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来,眼里的光暗下去,化为宇宙边际一些零散的毫无存在感的星星。 “把你手机拿出来。”魏赴洲冷了脸,突然说。 他话题转换得太快,关谈月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道:“今天早上不是查过么,怎么又查?” 这男人自从上次她在街头跟陌生男人弹琴后,就把查手机当成每日必行的公事,简直烦到不行,害她在微信里跟朋友说句话都得小心翼翼,万一哪句引起歧义,还得背着他先删除。 “我叫你拿过来。” 第31章 魏赴洲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又强调一遍。 他阴恻恻地盯着她,目光幽暗得像吃人的鬼,关谈月被吓住,嗔怒道:“魏赴洲,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什么都要向你汇报,你这样逼我,我每天都快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说的是实话,魏赴洲全当没听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窒息的死寂,就在关谈月快忍不下去时,男人探过身,几根手指轻敲在桌子上,发出规律沉闷的声响:“不敢给我看,难不成有问题?” 关谈月:“……” 简直没法跟他交流了。 她今天第一天上班,加了不少好友,有男有女,还加了群。她真怕魏赴洲哪根筋一搭错,就把这些又给她删了。 可是她有什么错?这本来就是正常社交,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也没有哪个像他一样控制欲这么强,明明有问题的是他。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魏赴洲笑了笑,鼻梁骨一侧的小痣惹眼,被自上而下的光一照,仿若针扎,“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扒光你的衣服,还是……” “魏赴洲!” 关谈月红了脸,握紧拳头砸在桌子上,“你住口!” 她真的快要被他气死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魏赴洲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三句不离黄腔。明明外表看上去清冷禁欲,内里却早如同腐烂的根系,肮脏得令人发指。 若说他是个成年男性,在那方面控制不住自己,也可以理解,那他可以去嫖啊,反正他有那么多钱,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关谈月也不在乎,只要别把病带回家就成。 可是,他为什么要偏偏盯着她不放呢? 起初,关谈月还可以骗自己,他是想报复她,毕竟他那么恨她,为了报复做出什么事都合理。可是时日一长,她就发现一切在冥冥之中似乎发生了改变,男人眼里中恨意渐渐褪去,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企盼。 那目光如同炽烈的火灼烧她,不带一丝掩饰,就是明目张胆、带有兽性的爱欲,有好几次都让关谈月感到后怕。 还有他在面对她时出现的那些生理反应。这绝不是对一个仇人该有的正常反应。 关谈月在性格上有时候挺大条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活在人群的焦点中,习惯了万众瞩目,所以对别人隐晦的爱意难以感知,也懒得去理会。 她咬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把手机递过去,软了脾气道:“和我工作有关的人,你别删……行么?” 魏赴洲没应承,查了一个小时,尤其那个群聊里的人,被他挨个看过去,宛如公开处刑。所幸他没看出什么问题,虽不爽她加了那么多男性,却也没大开杀戒,把手机还给了她。 这一顿饭就吃了将近俩小时,关谈月没吃多少,直接气饱了,最后实在不想再忍受这种低气压,上楼去,准备复习秦潇潇给她发的教案资料。 也是这一刻,才终于感觉短暂地松了口气。 她跟蒋仲祺定了明天就正式上班,没给自己喘息的时间,原定先试听一周,一周后进行试讲,考核通过即可独立上课。为了那一半的课时费,关谈月豁出去了,说什么也要在一周内把自己练出来,因此立即打开电脑,用ppt形式的教案放大,一页页看过去。 比如钢琴课应该分为几个板块去讲,什么样的话术显得更专业,在教年纪稍小的学员时,用什么技巧能勾起他们对弹琴的兴趣和耐心……林林总总,都写得很详细,关谈月看下来,才发现根本不像她白天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所有讲台上松弛自如的背后,都是数十个小时的准备与经年累月的重复,哪有什么人生来就会讲课呢? 想到这一点,关谈月不再好高骛远,开始认认真真地啃课件。 一个晚上过去,她没啃下来多少,但总算入门了,揉了揉酸痛的颈椎,看着自己记了密密麻麻好几页笔记,没由来生出一种自我感动式的成就感。 关谈月满足地合上电脑,渐渐感到一阵困意,准备洗澡睡觉。 这段时间魏赴洲一直没打扰她,关谈月路过他的卧室,发现他已经躺下,好像还睡着了。等洗过澡,关谈月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仍是怕他假寐,因为魏赴洲睡觉时从不打鼾,几乎连呼吸音都没有,安静得像是死了。 不过关谈月知道,魏赴洲睡眠一向不太好,三天有两天得吃安眠药。他好像也比自己要晚入睡些,关谈月本身是个夜猫子,不到十二点不睡觉,这么算下来,他一天可能也就睡不满五个小时。 她缓慢上床,结果却因为太小心翼翼,腿不小心磕到床头,疼得她差点叫出来,整张床都颤了一颤。 关谈月心道“完了”,对方居然没动,她这才确认他是真睡熟了,撇了他一眼,男人紧皱眉头,像是被梦魇住,侧影孤单又零落。 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魏赴洲卸下一身的防备,让他看上去像个易于亲近的普通男人。 这个人在清醒的时候不允许自己软弱,练就一副铜墙铁壁,单薄的身体力能扛鼎,什么时候都强大得可怕,好像世间再无难事能将其打倒。 然而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岁月关谈月不知道,无人在意的苦痛与背负,关谈月也不知道。她只是把眼神收回来,略带厌恶地躺下去,拉好被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睡去,不得已感受到来自另一半的体温。 等到第二天清晨,她被闹钟吵醒,魏赴洲已经离开了,餐桌上留下给她做的早饭。 关谈月匆忙洗漱,胡乱吃了两口就去上班,第一次体验了匆忙的早八人生,连个全妆都没来及化,就坐上专车急匆匆地出发了。 她今天穿的白色小香风,搭配白金镶钻小高跟,特别凸显她的贵气。这样的搭配没个全妆可不行,她拉下车顶的化妆镜,对着镜子又补了补妆。 在关谈月的认知里,上班就跟她出席各大宴会一样,绝对不能掉了排场。她下意识认为在职场也必须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殊不知当今社畜最忌讳的正是这一点。 一到工作室,关谈月从反光的玻璃门中看见自己姣好的容颜,骄傲地勾起一丝唇角,推门而入。 里面不少人都到了,有熟悉的面孔,也有昨天没见到的,关谈月走进去,一一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大多数人并没有理她,只有个别人冷淡地抬了下头,就继续去干别的事,有的人特别忙,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大家都井然有序,不管是调音还是对谱,全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关谈月这个新人,初来乍到,不知道自己该干嘛,像根人型柱子杵在那儿,不仅没人理,还来回挡人去路。 这跟她一开始预想的差太远,关谈月心里不爽,觉得这些人怎么都把她当空气,一点都不尊重人。一身公主病又犯了,感觉自己是个新人,就该有人耐心跟她讲,而不是忽视。 她憋着股火,但不好发作,总不能像昨天一样又闹一通,干脆往沙发上一坐,玩弄起桌上摆着的多肉盆栽。 多肉的肥叶被她掐掉两瓣,关谈月心不在焉,时刻留意周遭,指望有人能把她领走,这时,一个短头发齐耳切的飒爽女人过来,看见桌上乱堆的书,瞪了关谈月一眼,把它们收拾好。 她实在是不知这女孩哪来那么大架子,大清早都快忙成一锅粥了,她居然还有闲心往那摆弄花草,看来言若涵说的果然没错,这位新来的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跑这等着别人伺候来了。 她存心想给她点颜色看看,故意挖苦道:“你起来一下,这不允许坐人。” 关谈月:“?” 下一秒,她就看见那女人打开玻璃门,招呼一大批家长和孩子们进来。 来者乌泱泱一片,自然是都往这唯一一张沙发上聚拢,关谈月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站起来,闪到一旁。 没了沙发做遮挡,关谈月又成了人型站桩,她接受不了这种折磨,干脆追上那女人,问:“打扰一下,你知道秦老师去哪了么?” 她那可亲可敬的秦老师,到现在还没出现呢。 女人道:“她今天上家教了,不来工作室。” 关谈月:“那蒋哥呢?” 女人被问得显然有些不耐烦,耷拉着一张臭脸说:“蒋哥休年假,带一家老小出去旅游了。” “……”关谈月一脸懵,不想第二天上班,熟悉的人就一个都不见了,连忙又问,“蒋哥明天回来吗?” 第32章 那女人嗤笑一声,把一堆琴谱“啪”地甩到桌子上:“你见谁家旅游一天就结束,怎么,赶着回来投胎啊。你有这么多闲工夫问这些有的没的,还不赶紧帮忙干干活,别坐那什么都不干,这么多人看着呢,显着咱们工作多不专业似的。” 一个礼拜? 关谈月压根没听见她说的后面那些话,满脑子都是蒋仲祺休年假不回来了,秦潇潇也上家教去了——那她的考核怎么办?她又该去蹭谁的课听呢? 关谈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女人见她纹丝不动,气得不打一处来,也没见过有哪个新人这样高调,正要再说两句,突然听见一声高跟鞋响,言若涵迈着二五八万的气势走进来。 众人纷纷道“若涵姐早”,关谈月回过神来,往她脸上撇了一眼,没说话。言若涵正眼都没看她,走到正中间,拍拍手,让大家聚拢:“接待室集合,开个短会。” 众人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一个接一个走进去,言若涵往顶头那把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一身凌厉逼人,其他人不敢坐,顺着方桌围成一圈。 这间屋子也不大,说是会议室,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型单人办公室改造的。关谈月最后一个进来,居然没挤进去,被前面一圈人堵住,干脆站在门口。 反正她也不想看见她那张脸,关谈月讷讷地想,随后便听言若涵发了话。 “我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老蒋请了年假,这段时间来不了了。因此这一个礼拜就由我全权接手工作室事务,我不像蒋仲祺,嘴巴那么甜,一个个哄着你们,我眼里可揉不得沙子,谁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我第一个不饶她,听懂了么?” 众人皆埋着脑袋,大气不敢出,言若涵点点头,继续道,“大家接下来这一周还是挺忙的,因为过两天是新的一轮招生季,到时候整个工作室无论是网宣还是地推工作,都要重新做,不能再用老的那一套。所以这一周大家要辛苦些,卯足劲准备,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别偷懒,既然做就做到最好,不要最后浪费了时间也没成效。苏老板是什么样的人大家知道,只要咱们出成绩,肯定少不了你们那份好处。” 众人点点头。 “纪欣,你摄影能力强,还是由你负责视频拍摄和剪辑。” “灿灿,你负责视频号运营,务必把流量打出去,必要时进行推广投流。” “阿广,你负责一些地推事项,提前找好场地,把一些需要用到的道具先准备起来。” “小曲,你负责线上线下海报和传单制作,然后跟着阿广一起配合现场宣传。” “……” 她一个个分配任务,说到最后,才想起来好像还落了一个关谈月,举着根笔,指着人群后那张半露的脸,掐着眉道:“那个新来的……叫什么来着?你出来。” 关谈月撇撇嘴,从人群中挤到最前面。 旁边有人提醒了她一声,她才想起她叫什么,可是刚听完又给忘了,也不知道是真记性不好还是故意的:“你……这几天就负责打杂吧,我没有什么任务要给你,你多跟前辈们学习就完事了,谁忙不过来帮着搭把手。哦对,我差点忘了,还有咱们工作室的卫生问题,这个就你来负责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做,一定记得把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这可影响到工作室的门面,也是后续家长来实地考察检验的第一项。我听蒋仲祺说你是皇家音乐学院毕业的?那实力应该是很强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跟上大家的节奏,对吧?” 她这样说,关谈月居然没从她的口吻中察觉出一丝恶意,默默点点头。 可她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跟谁上课,刚要开口问她,却见她“啪”的一下把本合上,站起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们赶紧去忙工作吧。” 然后就像一团火急火燎的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谈月:“……” 后续大家一窝蜂地带着自己的学员进屋讲授,关谈月又恢复方才那种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可是她又不能这样坐一天,干脆随机拉了个看似面善的人,陪笑道:“我可以跟着你试听一堂课,学习一下吗?” 哪知那人却道:“试听?你没有老师么?” 关谈月:“我老师上家教去了。” “哦。”那人道,有些不自在地说,“那你也别跟着我听啊,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教。你去问蒋哥吧,不是他给你排的么?” “……” 关谈月怔住,感觉把她脸按在地上摩擦都没那么尴尬,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那人进去了。 她失落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辆,拿出手机打开蒋仲祺的页面,刚想问问他该怎么办,却意外看见他发了一堆旅游朋友圈。 在这种情况下找他谈工作可太恶毒了,关谈月想打扰他的心思也幻灭了,只好继续无奈往向窗外,假装一副思索人生的高知模样来。 彼时恰巧小曲没有课上,这会儿空出时间做海报。她偶然望见关谈月无所事事,想起刚才言若涵的话,便叫她:“月月是吧,我可以这样叫你么?你能帮我个忙吗?” 关谈月巴不得有活干,立刻道:“好,什么忙?” 小曲指着电脑屏幕道:“我在做海报,但是文字内容还没有想好,你帮我编辑个宣传文案,分好几个模块,然后再搜点图片,发给我就行,可以么?” 关谈月这个前半生混吃等死的大小姐哪搞过这东西,不过她不想让人看轻,毕竟她可是皇家音乐学院出来的,当即就应下:“没问题!” 小曲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关谈月跑到一个电脑前坐下,打开文档开始敲字去了。 关谈月没什么本事,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那点破文案被她写的像街头叫卖,几百字吭哧了俩小时。眼看一上午就过去了,小曲纳闷她那边怎么还没进展,于是走到她面前:“写完了么?” 她问,关谈月汗颜,抬起头,冲她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还没……不过也差不多了,你要不先看看这样行不行?” 小曲眉目凝重地瞧过去,越看脸越黑,没有一个字能用,行个屁! 她道:“你以前没做过这些么?” 她的语气里带了不可置信,难以想象一个名校毕业的留学生,竟然连这种东西都做不好,可就算没做过海报,那ppt总做过吧,分门别类先写好文稿,再往幻灯里润色,流程还不都是大同小异,怎么会写成这个样子? 关谈月泄了气,像个绷太紧最后破了的鼓,哭丧着脸,摇摇头。 小曲有些生气了,道:“行了,不用你了,我自己来吧。” 关谈月:“……” 她无话可说,只能被迫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其间,小曲没再给她宽泛的工作,而是十分固定,比如让她找哪方面的图片就去找什么,关谈月也只得听从,最后忙得连外卖都忘了点。 那会儿已经一点多了,小曲从冰箱里把饭拿出来,用微波炉热好。关谈月没有饭,只好下楼随便吃了口东西。 然而那饭像故意恶心她似的,难吃得要命,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嘴又刁,断不肯继续吃下去,全当减肥,没动几口又上来,刚想啃点接待处的茶歇,又被上午噎了一肚子气、齐耳切发型的纪欣叫走了。 无非还是一些打杂的工作,看她漂亮,叫她帮忙跟着拍视频啥的,关谈月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来及喘上一口气,又被人叫去干别的。 大家都把言若涵那句话奉为圭臬,职场上,免费劳动力是多难得的事,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不用白不用啊。 关谈月又忙了一下午,她本身就什么都不会,一边忙还要一边挨骂,可是关谈月反驳不出什么——若说昨日是因为言若涵先出言不逊,她骂回去合情合理,但是今天,她确实是因为能力不够连自己都嫌弃,完全没理由跟人理论。 她只好一边被骂一边学,一天下来,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学会,全部充当背景板,不仅对自身没有任何提升,而且还受累不讨好。 等终于挨到到了五点半,大家都收拾东西下班,关谈月像是从火坑里挣脱出来,总算能卸下一身疲惫,准备回家。 言若涵偏偏在这时回来了,像个母夜叉,不知又从家教那受了什么熊孩子的气,一副讨债鬼的样子,看见门口被踩的脚印和乱扔的废纸,来了火:“谁扔的垃圾?是谁?关谈月呢,关谈月!” 第33章 居然想起她名字了。 关谈月一脸懵地出现,言若涵指着地上的垃圾道:“我不是让你做卫生么,你没做吗?” 关谈月被骂懵了,没人告诉她今天必须要打扫啊。 “我不知道。”她没好气地说。 言若涵被她气笑了,看她的表情都带了不可思议:“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你做事的态度是么?后天就是招生会,这么庞大的工作量,你居然还敢给我拖到明天一天完成?那边柜子后面,沙发底下,还有每扇窗户,全部都要擦,窗帘要卸下来洗,盆栽的枝叶都要修剪整齐,我要见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工作室,不是随便对付对付蒙混过关就可以,你能听得懂我说话么!” 关谈月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骂过,整个人都震惊了,那一刻,所有的质疑、愤恨、不满全都涌上来,数不清的委屈也都涌出来,她再也忍不住,怼回去道:“你也没告诉我今天就要做卫生啊,我也是忙了一下午,这个叫我那个叫我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她们……” 她回过头,正要找那些人作证,却发现他们全都走光了。 空荡荡的大厅里不见人影,她呆愣在原地,听言若涵骂:“你倒委屈上了,真有意思,我还想说呢,我让你给人搭把手,可没让你捣乱啊,你说说你干的这些活,三岁小孩都比你干得强!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今天就把地都给我擦干净,几点干完几点下班,明天来了我要是还见到这样,你就收拾收拾滚蛋吧。” 言若涵丢下一句话,气急败坏地走了,只留下卡关谈月一个人,崩溃得想哭。 她胃口饿得发慌,不曾想自己忙碌一天换来这个下场,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工作是她自己找的,路是她自己选的,海口是她亲自夸下来的,现在走成这样,也只能自己受着,总不能半路反悔,还没怎么样就先言败,那可就真成要被所有人看轻了。 关谈月只好收拾起一身的落寞,拿起笤帚扫地,看着脏兮兮的尘土,被呛得直咳嗽。她这辈子没干过这样的活,不禁想起自嫁给魏赴洲后,好像就变成了这样,要不是为了离开他,她何至于受这样的气。 可是关谈月又很快想到,即便不嫁给魏赴洲,她家面临破产,一家三口流浪在外,只怕最后也是这样的结局,说不定比现在还要坏。 原来人生兜兜转转,怎么都要走到这一步。 老天可不管你有没有钱,吃没吃过苦,家庭幸福还是不幸,全世界七十亿人都会被无差别打入这所名为“社会”的大熔炉里,一同经受煎熬历练,能熬出来便得道成仙,熬不出来则化为灰烬,谁也不可能被谁庇护一辈子。 凡是想躲的,一样也躲不开。 关谈月悲惨地干着她以前最鄙夷的脏活累活,一直从五点半干到六点半,最后实在干不动了,坐在椅子上,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望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余光瞥见一抹人影,从透明的玻璃门看见一个男人走来。 他西装革履,步履匆忙,因是刚下了班,看见关谈月没回家,就根据定位找到这里。只是没想到这儿这么隐蔽,像辉煌高楼下夹道生长的一株杂草,也看见了倚在玻璃门上被杂草折磨的女孩。 关谈月望向他,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夺眶而出。 ----------------------- 作者有话说:一直改文真是非常抱歉,耽误大家时间了,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十个红包,谢谢各位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和支持[抱抱] 第23章 “谁敢让你滚?” 魏赴洲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失意落魄的关谈月, 跟以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样。 在这么狼狈的环境下,她手里拿着脏兮兮的拖把,干着和她这身造型最不匹配的杂活, 小香风短裙蹭上污渍,头发被折腾凌乱,让煞白的光一照, 有点像凄惨的女鬼, 却也是个出类拔萃的美人鬼。 魏赴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这副场景, 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心头一紧,像有无数根细密的针在心上扎。 他跨进屋, 看见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这回, 关谈月没再抗拒, 顺着他的动作抬起头, 湿漉漉地望向他。 “谁欺负你了。”魏赴洲问。 关谈月不语, 听他这么一说,哭得更凶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魏赴洲面前哭, 毕竟她一向不信任他,人是没办法把脆弱留给不信任的人的。 可她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世上一个能信任的人都没有,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竟什么都不剩,只剩下一个魏赴洲。 关谈月感觉可笑,自己混了小半辈子, 到头来居然在仇人面前示弱。可对方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漠视,而是把她搂进怀里,这举动让关谈月震惊,她迟疑了一下,只这一瞬,又被他压回去,不得已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 那里很温暖,宽阔又紧实,像一片可以短暂倚靠的港湾,带着淡淡薄荷烟草香。关谈月忽然没了以往那种被他触碰而生的厌恶的感觉,一丝也无,魏赴洲伸手揽住她的后脑,感受她弱小的身体融进自己骨血里。 关谈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等终于清醒过来,才连忙止住哭泣,看见他前胸被自己的眼泪洇湿一大片。 上面还有隐隐约约的口红印,被她搞得一塌糊涂。她有些尴尬地把头收回来,似乎觉得这种场面难以收场,往后退了几步,同时把眼神移开。 “怎么回事。” 两人都冷静下来,魏赴洲带有侵略性地往前走进一步,问。 关谈月被他圈在狭小角落,把今天的遭遇告诉了他,魏赴洲越听神色越凝重,到最后,眼里几乎收不住怒火,看着凶狠异常:“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如果她肯早点诉苦,他不论多忙,也一定会推了工作过来,给她撑腰。 他的大小姐,他那不可一世的公主,什么时候都是高高在上,从来不必讨好任何人,无论遇到任何事,也绝不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那些年她把自己欺负成那样,他再怨再恨,至多也不过是把她娶回家里,好生供着,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罪。 可他心爱的姑娘,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到别人那里居然被人欺负、被人埋怨、被人作践。 魏赴洲感觉胸口有一团火在烧。 关谈月被他炽烈的眼神一烫,感觉浑身都有密密麻麻的电流游过,周身不适,她抹抹泪,低声说:“我不跟你说,跟你说了也没用。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下定决心想要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是我学艺不精,什么都不会,我认了,但我想好好学,难道这也有错么?偏是我想好好学的时候,却没人想搭理我了,这个社会怎么是这样。” 职场霸陵,欺负新人,被迫背锅,忍气吞声——这是关谈月所面临的处境,她才刚走出第一步,就已经快要受不了了,这还是在她物质条件丰裕,在外人看来颇有些“自讨苦吃”的基础下。 且不说那些普通人,背着二三十年的房贷,忍着日益哄抬的物价,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等着照看,社会还专揪着他们一个劲地制造焦虑、内卷成灾,得多努力生活,才能堪堪求得一个安稳,更不必说这期间突然来一场大病,一切就全完了。 所以魏赴洲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关谈月突然意识到,自己想挣几千块钱都这么难,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又是怎么混到如今这个地位的呢? “没事,你笑话我吧。”关谈月眼一撇,破罐子破摔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越倒霉,你越开心,反正我也就这样了,被社会检验过了,我吃不了这份苦。你把我关起来吧,哪也别让我去,正趁了你的意。” 这小姑娘又开始自暴自弃地说胡话了,路途不平先逞口舌之快,两弯眼角一搭,像只幽怨的小狐狸,可爱得没边。 魏赴洲被她噎得没话说,却又爱惨了她这副模样,眉眼柔和下来,直起身,拉过她的手:“别说这些,跟我回家。” 关谈月直愣愣被他拽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立即松开他的手。 她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怎么可能真丢下这些不管。且不说她下定决心要做个新时代独立女性,但说她夸下的那些海口,口号喊得太响,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她的雄心壮志,此刻要打退堂鼓,那可真是食言而肥了。 “我不走。”关谈月说,又不是刚才那个怨天尤人哭天抢地的她了,“你回去吧,我还得打扫卫生呢,不然明天我就得收拾东西滚蛋。” 言若涵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关谈月有预感她说的不是唬人,这个母夜叉是真能做出来。 第34章 “谁敢让你滚?”魏赴洲不爱听这话,冷了脸,“左右这地方不能再待了,我给你安排个新去处,和你专业相关,绝没有人敢欺负你,行不行?” “……” 关谈月诧异地抬起头来,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万万没想到魏赴洲这样说。可是他不是巴不得她工作不如意,好回家继续接受他的掌控么,怎么会主动帮她找工作? 关谈月:“你开什么玩笑。” 魏赴洲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没开玩笑。” 他的表情很认真,伸出手轻轻扶着她的肩,小心翼翼,目光却深邃而炽热。关谈月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几乎一下就要被那双漆黑的眼睛吸进去。 这简直太让人震撼了,关谈月想不到这样的结局,好像只一瞬,世界在她眼前相继倾覆,山峦崩塌,他们彼此对望,纵使隔着如山如海的仇怨,他也许会有一点可怜她,她也会有一点可怜他。 关谈月那一瞬间真的心动了,几乎差点就要答应他的话:“魏赴洲,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为什么?” 关谈月道:“你这样做,让我觉得你不是在帮我,而是想羞辱我。” “……” 她言语太过犀利,像一柄利剑扎在人心上,血淋淋地残忍。魏赴洲一腔好意被当成别有用心,顿时气得太阳穴直跳,烟瘾都犯了,一阵阵直冲天灵盖。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放低姿态了,这辈子还没为谁这样低过头,可这姑娘不仅不领情,还反过来摆他一道,他要是真想羞辱她,又何必用这种方式? 他被她气笑了,笑声有些苍凉,然而到底没说出什么,一对上女孩那双湿漉漉的杏眼,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最后还给她叫了个保洁,直言她这些年大小姐白当了,一上班就变成了傻子,都学不会变通。 关谈月只是沉默。 也是不巧,她的肚子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打破尴尬的空气。 “饿了?”魏赴洲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关心她,撇过眼,问。 关谈月这才想起来自己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点点头。 “是不是午饭也没吃?” 他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能猜到,关谈月对上他冷淡的眼神,抿抿嘴,算是默认了。 魏赴洲有些不高兴,把她带到车里,不等她反应过来,俯过身,帮其把安全带系好。 像照看一个孩子,他轻轻将女孩垂下来的碎发拨到耳后:“为什么不吃?”带着审问。 “没来及,忘了。”关谈月垂眼。 魏赴洲皱皱眉头,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侧脸立体,整张脸凹凸得完美有致,连一丝瑕疵都看不见,简直让人可爱又可恨:“以后早上我做好饭,你带着去,回来我要检查。” “?” 关谈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带着惊恐,“不用……不用这么麻烦。” “我没嫌麻烦。”魏赴洲道。 他淡淡把脸转过去,单手打方向盘,动作一气呵成,把车开出马路。 关谈月的表情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撼中,看向他的侧脸,男人眉目冷峻,轮廓硬朗,被朦胧的夜色和灯光一晃,定格的一瞬,像幅令人着迷的冷调胶片。 关谈月突然觉得,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 作者有话说:真的是非常抱歉,这两天又赶上大夜班了,然后一写到感情线又非常的卡,花了两天时间才挤出来这么不到三千字,给各位赔罪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容忍~ 插播个题外话,写到这章时,脑子里一直反复闪现《倾城之恋》里的一句话,具体故事记不大清了,但这句话在多年后仍给我带来特别大的震撼:“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如果我们那时候在墙根底下遇见了,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 我是个一直向往轰轰烈烈爱情的人,对极致的爱与恨有近乎扭曲的追求,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看偶像剧脑子看坏了,对毁天灭地的爱情特别来电。所以我在构建自己的小说世界里,也希望有一个男人能至死不渝地爱着女主,哪怕他是疯狂、是偏执、是占有,但抛却世间所有外物,无论财物、外貌、地位、性格,都愿意不远万里来到女主身旁,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全部。 我承认这种想法很不切实际,也很可笑,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人,但做做梦还是会被允许的吧。不过在现实世界中银家是个超理性的人(每天不是在上班就是在上班的路上,哪有男银摸摸……洒泪)也就敢在小说世界里写写一些三观不正的小bt文,全当发泄,所以大家千万别当真,因为作者也不当真……看小说就是图一乐,好坏随意,来去自如,现实生活中不管选择什么样的男人,都要专注自己,提升自我,爱情就会变得省心很多~ 第24章 胃药。 魏赴洲记得关谈月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对健康干净的日料很感兴趣,于是带她去了一家顶级日料店。该店坐落于申城市中心最繁华的金水湾地带,离工作室不远, 开几分钟便到。 关谈月一开始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恍恍惚惚跟着走,等到了才发现是那家熟悉的店名。 小松山屋。 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着牌匾, 突然没由来心生感叹。 以前,她经常来这家店吃饭, 她是个挑剔性格,不用想都知道这里多贵。一小块三文鱼刺身要几百块钱,几块寿司便要上千, 关谈月曾经对钱没概念,常常带着几个狐朋狗友聚餐,一吃就是上万, 凭借此等消费荣升店内至尊vip, 到店都能横着走。 可是到了现在, 她才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好像上过班后,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一下子体味到民间疾苦, 知道钱财来之不易,平白生出一丝不可坐吃山空的未雨绸缪来。 关谈月盯着店名愣神,魏赴洲察觉,问:“想什么呢?” 关谈月把眼神移回来:“没什么。” 魏赴洲没多问,带她走进店里。 二人来到包间,魏赴洲把一本厚厚的菜谱推到她跟前,让她想吃什么就点。关谈月随便点了几个, 问他想吃什么,后者对日料不感冒,只要了份鳗鱼饭。 得知关谈月给自己点了一堆刺身,魏赴洲皱眉,眉眼染上一抹疑色:“吃那么多生的,肚子不会不舒服?” 又有想管她的意思。 关谈月不喜欢被人管着,又因为魏赴洲总管她已经有些烦了,可这回,也许是因为他帮了她,她没跟他计较,好言道:“不会。这可是顶级日料店,卖这么贵还不卫生,那就没天理了。” 魏赴洲却摇头,指出她的逻辑错误:“这两者没有直接关系。” 关谈月:“你不让我吃?” 魏赴洲:“少吃。” 他今天确实有让她放纵一回的意思,于是连声音都带了柔和,浅浅淡淡的好听,无端让人想起山间清凉的风和稀薄的雨。 关谈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他今天特别温柔,温柔得都不像他。 等菜上齐,她往小碟里倒了点酱油和芥末,沾着吃起来。 她是真饿了,一盘寿司没几分钟就炫干净,魏赴洲那边不过才动了几口。他没她那么时髦,吃不惯这玩意,还是觉得普通饭馆的家常菜最好吃,看她吃得高兴,干脆把筷子撂下,戴手套,把甜虾一个个给她剥好。 这姑娘平日娇气得很,吃带壳的东西必须有人剥才肯吃,水果也是得别人削好了才行。那些年在关家,他是亲眼看着佣人如何小心谨慎地伺候她,剥虾、剥螃蟹、切水果,有时候甚至连鱼刺都得给她剃干净,就差把饭喂她嘴里。想让她大小姐自己动手,简直比登天还难。 有时候,他都怀疑关谈月到底会不会剥虾,总不能长到这么大,连最基础的生活常识都不会,那可真叫人笑掉大牙了。 魏赴洲这样想,嘴角竟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手上动作却没听,都剥好后丢进小碗里,放到关谈月面前。 本以为对方会很开心,哪知关谈月看了看那碗里的虾,皱起了眉头。 因为生虾不比熟虾能塑型,就是软糯糯烂乎乎的一团,沾点酱油放在口里简直挑动人的味蕾,那香甜饱满的口感就别提了。结果被魏赴洲这么一搞,虾肉都堆在一起,像毫无生气的死肉,瞬间看着没了食欲。 “怎么了?”魏赴洲看出她的表情,问。 “你这……”关谈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卖相有点不好看。” “……” 魏赴洲哪里知道是这种回答,气得把甜虾端过来,自己夹一块放在嘴里,很奇怪的口感,他不喜欢。 第35章 敢情剥了半天还剥出问题来了,他就当是给自己剥的,这大小姐他不伺候了! “诶诶诶,”看出他黑了脸,关谈月连忙招手,不怀好意地笑笑,又把那碗甜虾端回来,“别生气嘛。虽然你剥得不怎么样,不过鉴于你不爱吃刺身,那我也只好放下讲究,勉为其难地替你解决了。” 魏赴洲:“……” 简直不可理喻! 一顿饭吃了魏赴洲一肚子气,最后结账时几千块钱,他付款眼睛都没眨一下。 服务员见他是个豪横的,在旁边一个劲推销会员卡,魏赴洲二话不说又充了几万,关谈月吓得一个劲在旁边说“不用”,魏赴洲不听,只告诉她喜欢就常来,别顾虑那么多。 关谈月是真不想用他的钱,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要离开他,所以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但照目前这个形势来看,很多事情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她已经在无形之中已经欠他好多钱了。 关谈月又是个小馋猫,为了维持身材,可以保证不吃碳水,但刺身又不长肉,她难以控制住自己的口腹之欲。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盘算,这可都算他自愿的,等有一天她离开了他,也不必把这些都还给他,对吧? 想到了这一层,她心里就轻松了许多,跟着魏赴洲又回到了工作室。 彼时保洁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临走前让她验收,短短三四个小时,她就把窗户都擦了、盆栽也修剪了,整个工作室焕然一新,连带着上班的压抑感都少了几分。 不得不说还是保洁效率高,关谈月谢过,付了尾款,把窗子关好,门锁好,又坐回车里。 魏赴洲开车回家,那会儿已经很晚,将近十一点,等到了家后收拾收拾,沐浴完已经快十二点,因是太晚,二人没再干别的事,躺在床上准备歇息。 魏赴洲临睡前从床头柜里掏出药。 关谈月以前见他吃过安眠药,但是这回,他又掏出一种药来,好几粒胶囊混着一粒白色安定服下,让关谈月诧异:“你怎么了?” 她问,没见过前者。 魏赴洲淡淡撇了他一眼,把药盒扔进抽屉里,答:“胃药。” 在今天她的拱火下,魏赴洲没忍住夹了一块甜虾吃,结果就一块,便隐隐感觉胃口不舒服,明明好久没犯了,却被这一块生鲜给刺激起来。 他有很严重的胃溃疡,早些年拼事业,三天两头不吃饭是常有的事,那会儿应酬也多,酒都是论斤喝,为了钱,谁会在乎身体。 再加上他白手起家,每天都顶着巨大的压力,经常在公司一干就是一整晚,好不容易闲下来,也根本睡不着觉,安眠药大把地吃。后来为了释压,他染上烟瘾,一盒一盒地抽,尼古丁也刺激胃黏膜——前几年他去看医生,医生叮嘱他务必把烟酒戒了,否则胃就别想要了。 魏赴洲到底没能把烟酒戒了,他对喝酒没多大兴趣,只是偶尔赴宴,没办法,会陪着喝上两口。但是烟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难以想象自己烟瘾这么大,几次三番想戒都戒不了。 只能说是少抽,每天都少一点,一天减一两根,慢慢来……只要这姑娘安生些,别再惹着他。 关谈月淡淡地“哦”了声。 魏赴洲看着她两条白腿明晃晃地在床上荡,一双白嫩的小脚如玉般并在一起,被子也不盖好,就这么睁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他。 魏赴洲一下烟瘾又犯了,刚说服自己不抽,又开始控制不住心中燥郁,抹了把头发,上床,倾身压过来:“怎么,很失望?” 关谈月没听懂:“什么?” 魏赴洲伸手,毫不避讳地掐着她的脸蛋,一双眼睛幽深得像黑洞,似要将其吞噬:“巴不得我得什么绝症,早点死,你就解脱了,是不是?” 关谈月:“……” 她真是不明白他的脑回路,也为他的喜怒无常感到惊诧:“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明明刚才吃饭时还那么正常,结果转眼又变成这个死样。 她被他捏得有点疼,拨开他的手,从幽暗的光影里看见他的脸。魏赴洲眼里的锋锐淡下去,一双瞳眸被清亮的月色一照,波光暗涌。 关谈月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质疑、冷淡、不甘、无奈、欲望,好像一个男人对爱情全部的幻想全压在那双眼里,最后幻化为炽烈的火焰灼伤关谈月的心脏。 他只是不信她,他能关她一辈子么?能保证这些监视不会被她察觉么?能肯定她不会被他的掌控欲逼疯么? 也许有一天,她会发现在自己在家里装了许多摄像头——他在单位只要一闲下来就会看,她的一喜一怒,她的优美胴体,都被他看在眼里,她浑身上下早已被他描摹干净,连一丝遮挡也无。 她会接受这样的他么? 魏赴洲不知道,他在害怕,害怕有一天,彻底留不住她。 关谈月很快把眼神移开,心跳得厉害,被他盯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再神经大条,也该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可是关谈月也不信。 他喜欢她——天啊,这是多么恐怖的故事,剧本都不敢这么写,她甚至找不出任何他会爱上她的理由。 “我要睡了。”关谈月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底气不足。 魏赴洲像没听见似的,直愣愣又盯着她看了好久,直到关谈月下一秒要把他身子推开,他才把倏地退回去,翻身躺下。 他从来都不对着关谈月睡觉,只留给她冷冰冰的后背,那时关谈月以为,他是讨厌到不想看见自己。 殊不知男人已经到了欲望的临界,只消看一眼,就再也忍不住呼之欲出。 第25章 “使唤仆人呢,嗯?”…… 第二天早晨, 关谈月醒得比以往早一些,照例看了眼床旁,发现魏赴洲已经不见了, 便猜到他已经离开了。 这男的是真不嫌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其实他的上班时间跟她一样, 都是八点半,只是他们俩一个作为公司大领导, 一个作为琴行小打杂,不能同等对待,魏赴洲一般都会比其他员工早到一个小时。 她也不想睡回笼觉, 怕迟到,抱着魏赴洲已经去上班的想法,迷迷瞪瞪地下床, 来到厕所。门里传来水声, 稀稀疏疏, 关谈月没反应过来, 刚要压下门把手,结果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喘息。 声音混着水声, 听不真切,但是偶尔会特别有穿透力。 那会儿关谈月还处于一个游离状态,大脑接受来自耳膜的信号要慢半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居然好奇心爆棚地又凑近听了一会儿,结果在真真切切听到一声闷哼时,吓得立刻弹开老远。 什么鬼?! 关谈月蓦地红了脸, 而浴室内,喘息声随即止歇,似是自我挑弄的短暂结束。她再也待不下去,立即掉头跑开。 神经病! 关谈月在心里骂。 她折回卧室,反锁上门,脸红扑扑的,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怎么也平复不下来杂乱的心情。 就这么……按捺不住吗?她捂上脸,简直不敢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男人的脚步声,发现女孩的房门突然关上了,幽幽地敲响门。 那声音规律齐整,“咚咚咚”三下,见她没反应,又是三下。 关谈月再也躲不掉,只得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硬着头皮把门打开。却尴尬地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魏赴洲一眼就瞥见女孩赤红的耳根,眯眯眼,唇边勾起一抹笑。 其实他都知道,在她走到浴室门外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天知道那会儿他有多兴奋,因为女孩傻傻地凑近门边听,他爽得几乎头皮发麻,只这一个动作,就让他没忍住释放了出来。 魏赴洲难以想象,如果有一天真把她摁在床上,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大概比置身云端还要舒爽……估计此后都不会再按时上班了吧。 他这样龌龊地想,脑子里又联想出很多她在床上的画面,仿若无事地往前逼近几步,把关谈月吓得直后退。 “你……你怎么没去上班?”女孩怯生生问。 魏赴洲看着她的眼睛,轻笑一下,贴近,尖利的头发刺得她脸颊发疼,他往她耳边吹气道:“那么想我走,自己好一个人干坏事?” 关谈月:“……” 什么意思,明明干坏事的是他好不好! 关谈月被他这口气吹红了脸,把头偏过去,感觉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你别说了,我饿了,你快去做饭。” 第36章 魏赴洲不动弹,被她的小手轻轻一推,胸口像是有团火在烧:“使唤仆人呢,嗯?” 看着她珠圆玉润的耳垂,喉结涌动,伸手便去揉捏。 “……” 关谈月说不出话,咬着牙,感受到他的指腹在自己耳垂上轻轻打圈,然后又顺着她的脸颊滑到颈侧。 痒痒的,好酥好麻,关谈月再不喜欢眼前人,被这么撩拨只怕也要来感觉,身子都一阵阵发软,在强烈控制下细小颤栗。 “你别动我。” 她道,吞了口口水,同时也为自己的反应感到耻辱。 然而她的反应被魏赴洲尽收眼底,男人勾唇,最后在她颈侧留恋地掐了一下,倏地抽离,转身离开了。 关谈月一个人风中凌乱,拼命地挠了两下耳垂和脖子,气红了眼,在心里把他咒骂上千万遍。 所幸今天起得够早,即便发生了这么个小插曲也不算耽搁,魏赴洲仍是慢悠悠地做早饭,关谈月却被他悠闲的模样气得来火。 她可没空跟他耗,反正他是老总,想什么时候到公司都可以。但她不行,万一让那个母夜叉发现,自己又要被她一番讨伐了。 她只得先化了妆,口红不涂,然后把包都收拾好。衣服选了选,换上一身毛绒连衣裙,好看得没边,想起补妆盒没带,又翻找出来装进包里。这时魏赴洲喊她吃饭,关谈月从楼上下来。 他今天做的是挂面汤,没什么复杂工序,就往里面汤里撒了几瓣青菜,打了两个鸡蛋进去,又加了点调料,一碗清汤面就成了,可这么普通的食物,吃到嘴里却特别香,别有一番风味。 魏赴洲的手艺是在胃病最严重那几年练出来的,他这人一向聪明,干什么都像模像样。关谈月虽不齿他的行径,但没办法拒绝这么一碗美食,很快吃得盆干碗净,然后对着镜子把口红补好。 她着急上班,拎起包就要走,结果对方来了句:“我送你。” 关谈月:“你今天不提前到公司了?” 魏赴洲笑了笑,指着表道:“你看今天还早么?” “……” 关谈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说要不是因为他的问题,自己何至于沦落到与他同行。魏赴洲却不管她乐不乐意,优哉游哉地换上西服,出门开车。 车上,关谈月不讲话,自顾看着手机。魏赴洲也没招惹她,一路平稳地送她到栖音工作室。 抵达的时间刚刚好,不早也不晚。关谈月从车上下来,魏赴洲从另一边下来送她。 二人正准备分道扬镳,对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月月,早上好!” 关谈月掉头,看见是秦潇潇。 她的眼睛里几乎带了肉眼可见的欣喜:“秦老师!”挥舞着手,像看到亲人似的,跟她打招呼。 秦潇潇手里举着两杯咖啡,跟关谈月说是店里买一赠一搞活动,她运气好得了两杯,要分给她一份。 关谈月作为一个传统的申城人,嗜咖啡如命,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偶然看到上面赫然的超市商标,脸微微一僵——众所周知,她喝咖啡只喝巴拿马瑰夏现磨,这种……好像是速溶的吧? 关谈月没好意思说实话,还是笑着应下,礼貌低说了句“谢谢”。 魏赴洲在一旁看出她的心声,无奈轻笑。 也是这一动静,秦潇潇察觉旁边还有一个人,她朝那望去,只见一个高挑的男人倚靠在车门上,单手插兜,双腿交叠,模样矜贵又傲慢。 秦潇潇被他帅了一脸,看看他,又看看关谈月,意有所指地问:“这位是……?” 关谈月其实不太想把自己结婚的事透露出去,扯扯嘴角,正要说话,结果被魏赴洲打断:“我是她丈夫。” 秦潇潇震惊:“你都结婚了?” 关谈月一脸黑线,尬笑着道:“是。” 死玩意,还不走,净搁这添乱! 关谈月在心里骂,又赔笑了两声,笑比哭还难看。秦潇潇犯花痴道:“真没看出来。不过,你老公好帅哦。” 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也就那样吧。 关谈月鄙夷地瞪了魏赴洲一眼,目光落到秦潇潇脸上,心说“你没见过的帅哥还多呢”,嘴上却还是说了声“谢谢”。 眼看就要过打卡时间,二人猛然反应过来,不再唠嗑,和魏赴洲作别,连忙上楼。 男人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等电梯彻底上去,才坐回车子,把车开远。 进了工作室,里面人几乎到齐了,言若涵翘着二郎腿,坐在前台,手里一直捣鼓着电脑。 “若涵姐早。” 秦潇潇讷讷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言若涵抬眼,点头,同时看见旁边的关谈月。 她没搭理她,斜斜地飞了个眼尾,又把脸扭回去继续敲电脑。关谈月心里冷哼,更不会理她,绝不像秦潇潇那样低三下气,又想昨晚她把工作室打扫得那么干净,她要是还敢找事,一定给她点颜色看。 言若涵确实没再找她麻烦,一整天,她都安安静静跟着秦潇潇听课,这期间也没有人再来打扰她。 秦潇潇那个家教是按周轮,所以一周只有一个,未来几天,她都待在工作室。关谈月听此消息,激动得差点要哭了,发誓这几天一定好好跟她学,保证通过一周后的试讲考核。 估计是被自己之前莫名的自信心给吓怕了,她此后无论做什么事都想到最坏的打算,按照最差的结局出发,往回推,无关事态大小,总之都要做到万全的准备。 她甚至还带了录音笔,一边拿手记重点,一边录音,倘若是有什么没明白的,回家还可以再多听几遍,反复复习。 等今天一天结束,秦潇潇讲累了,关谈月手也写酸了,二人倚在沙发上歇着,漫无边际地聊了会儿天。 这时,言若涵把大家集合,准备开个短会。 无非就是讲一些明日招生事宜,主要任务是地推,找的场地是市中心金水湾大型商场一层,这地方很抢手,言若涵本打算一周后再开启招生计划,奈何商场那边都排出去了,只有明天一天空出来,再往后排又太远,只好先火急火燎地推一波,别浪费了好地段。 至于线上招生,什么时候搞都可以,这个不急,今日要商讨的则是明日地推安排谁去。 阿广是地推主要负责人,他必须要去,其次是小曲,言若涵作为掌舵人肯定也要到场,剩下的至少还要挑出两三个人来才行。 大家都埋着头——谁不知道地推是最累的活,受累不讨好,站一天不说还看人脸色,弹钢琴弹得手都会断掉,而且太考验情商了,往那一站可不能傻站一天,也招不来学生啊。 于是一个个东推西就,这个说自己明天那个课不能空,那个说他学生父亲是政府办公厅的,可不敢鸽人家,最后筛选下来,只剩下一个秦潇潇和关谈月。 “就你们俩吧。”言若涵没好气地道,本来就嫌弃她俩一脑袋浆糊,要她们有个屁用,已经把她们俩划进做苦力的黑名单了,“大家一会儿加会儿班,为明天地推工作做准备,谁也不许提起走。” 第26章 “你不会坐地铁?”…… 那晚, 关谈月硬是被拖到九点多才下班,被使唤着一会儿帮这个,一会儿帮那个, 像个旋转的陀螺干个不停,最后还走得最晚。 等一切都忙完,她坐在沙发上喘息, 打开手机一看, 发现魏赴洲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犹豫了一下,把电话拨回去。 那头立即接听, 关谈月怕他兴师问罪,有些心虚地道:“我才下班,没有出去鬼混来着。” 魏赴洲在电话那头沉默, 过了半晌道:“我知道,你定位没动。” 关谈月:“……” “下来吧,我在底下。”他说。 关谈月没想到他又来接她, 浑浑噩噩地挂断电话, 拎包下楼, 到了一层, 从大厦里走出来,在右侧位置看见一辆打着双闪的劳斯莱斯。 关谈月走过去, 拉开副驾驶的门,坐好。然后就像只累到极点的小猫,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魏赴洲望向她,能看出她满身疲态:“怎么这么晚下班?” 关谈月反应慢半拍似的,慢吞吞地抬起头,把明天地推的事告诉了他, 语气里带了委屈,像小时候一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都会第一时间回家告诉父母一样。 魏赴洲在红灯面前停好,趁着间隙,偏头看了她一眼:“其实也不用非得去。” 关谈月抬起眼皮:“怎么说?” 第37章 魏赴洲顿了顿,忽然来了句:“去年,言清旭的兄长开办画廊,投资金是明洲给的。” 关谈月微微一怔,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你不要去找她的麻烦。” “……” 对于这份工作,她可太宝贝了,毕竟现在这个大环境,找工作那么费劲,像她这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处境最为尴尬,明知能力不足还好高骛远,又因有点小聪明不甘从低层往上爬,像个半吊子一样挤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不可谓是不难。 可人的自信心是会消减的,从一开始初入某个行业,感觉浑身充满干劲,前景大好一片,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被命运选中的天之骄子,殊不知一旦开始深入,自信心就会不断往下掉,从一开始满格掉到一半,再掉到三分之一四分之一……最后,没了。 关谈月的自信心从找工作那会儿就开始掉,到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剩多少。她不想接受魏赴洲的帮助,是因为不相信自己真的那么没用,这份钢琴室的工作是唯一靠她自己努力得来的,虽然这份努力没有被人看重,更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大事。 可这却是她关小姐荒芜了二十五年,终于打算崛起的唯一标志。 人这一辈子会吃很多苦,受很多累,从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改变不了,也不能再回头。 她大可以选择接受魏赴洲的供养,还像之前一样吃吃喝喝,花天酒地,做个什么都不懂、只知恃靓行凶的蠢货。 可是有什么用呢? 这样活一辈子,有价值么? 魏赴洲被她气得早没了脾气:“你是觉得我又是在羞辱你,还是觉得我这么做会让你丢了饭碗?” 丢饭碗是不可能的,他魏赴洲还是有那个手段,让她在这里称雄称霸都没问题,只要她肯。 可这姑娘只会让他失望,好像他怎么做都是错的,无论如何也也不能令她承情。当年他对她俯首帖耳,一声不吭,她把自己欺负成那样,现在她把所有的好脸色给恶人看。 关谈月摇摇头,抬眼,瞳眸被璀璨的灯光一照,明晃晃发亮:“魏赴洲,我的事你别管了,行么?” “……” 身后传来车辆急促的鸣笛声,魏赴洲目光炽烈地盯着关谈月,过了好久,才转过头,把车开远。 路边的街灯在加速后退下变为残影,迷茫茫一片,晕开的光影像他们阻隔在他们中间虚晃的分界,无限靠近却永远无法触碰。 第二天,关谈月早早起床,化了个精致的妆,选了极彰显气质的裙子,出发去工作室。 她去得早,到达时不过七点,后续人陆陆续续到齐,一行人一起把海报、礼品等道具放在车上,然后再一块动身去金水湾。 本来五个人,挤在一辆车里能堪堪盛下。然而后备箱装满了东西,一些道具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放在后座,这就导致有一个人恐怕没地方可坐了。 “关谈月,”言若涵突然道,“你去坐地铁。” 嗯? 什么意思啊。 她一下不高兴了,自己这辈子还没做过地铁,什么时候不是专车接送,怎么就非得是她,明显就是赤/裸裸的针对! 正要怼两句,秦潇潇瞅见苗头不对,立刻道:“若涵姐,我跟月月一块坐地铁吧,空出来的地方还能再放点东西。” 然后给关谈月狂使眼色,赶紧把她拉走。 要不是被秦潇潇拽走了,她指定要跟她大骂三百回合,分出个胜负才算完。什么丢不丢工作的,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全然不在乎了,就算再稀罕这份工作,也不能天天受这种窝囊气啊。 “哪个精神病院给放出来的,”关谈月对着车子的背影,愤愤地骂,“病成这样还敢出来祸害人,真是败坏市风市容。” 秦潇潇拉着她往反方向走,在一旁安慰了几句,她才把火气消下来。 关谈月只好放下那一身的讲究,跟秦潇潇来到地铁站,在繁复冗杂的地下,生平第一次体验了一回坐地铁的感觉。 “你不会坐地铁?” 进了站,秦潇潇才发现关谈月被拦在闸机门口,震撼地问。 关谈月莫名生出一种羞耻感,像曾经穿了一件自以为很华丽的裙子,却比不过一同赴宴的伙伴。她一撇嘴,扬扬脑袋,摆出一副瞧不起这里的模样:“我以前没做过地铁,都是专车接送。要不我带你去打车吧。” “……” 秦潇潇心说这位可真是千金大小姐,比申城好多装名媛的女孩真得多了,怪不得从第一次见她就感觉不简单,一身名牌亮瞎人眼,行头加一块得上千万,再到后来见到她老公,开着顶配豪车来送她,便知晓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可关谈月不仅是个普通人,还是天赋不够傻气来凑、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就比如现在,她连地铁都不会做。 “来都来了。”秦潇潇道,劝她,“没事,我教你。你打开手机支付软件,点这个,再点这个……” 关谈月操作了半天,像老奶奶玩手机似的,总算弄出来一个二维码,往闸机上“滴”了一下。 进来了。 神奇。 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还没来及回味,就被秦潇潇拉着下楼,因为她已经听到地铁呼啸而来的进站声了。 所幸金水湾离工作室不远,四站路程,没坐几分钟便到了。 此处是一个巨型商圈,在全国商圈排名首屈一指,三趟地铁线于此交汇,二十四个地铁口纵横排布。金水湾地铁站也被称为全亚洲最大的地铁站,地上乱花渐欲迷人眼,地下九曲回肠如迷宫,是为最繁华奢靡的象征。 关谈月以前常来这边玩,上面的建筑她都认识,闭着眼都能走,可是这地下她是真没来过。在庞大如圆盘一般的地铁站里来回转了一圈,愣是不知道从哪个口出。 “咱们是在那么商场来着?”关谈月差点连这个都忘了。 “天合广场。”秦潇潇道,她也有点懵,带着她在大圆盘里转了半天,才找到对应的出口。 一到地上,关谈月就感觉自己的世界又回来了,这里她可常来,整栋楼的奢侈品,都是她的最爱。 关谈月一看见这些就有点走不动道,还是被秦潇潇拉着才肯离开。 秦潇潇实在是想不明白,关谈月那么有钱,为什么要来他们这种小钢琴室工作。像她这种富家大小姐,不是应该都有人安排好,每一步都按照既定的道路走,就算她不在家混吃等死,是个有见识有理想的富家千金,也万万不该来这种地方。 不过她最终没问出来,因为她挺害怕对方说一句“我是来体验生活”的,那可太打击她这个家境普通、身无长物的小透明了。 她没再多想,带着关谈月来到商场中心,老远看见言若涵他们已经到齐了,正在把东西一点点支棱起来。 旁边的圆台上就是一家三角钢琴,关谈月一眼就认出来,是施坦威的牌子,坐地起价至少两百万起,可见这家商场的豪气。 关谈月想着,跟秦潇潇一块帮其他人打起了下手。 等一切都弄完,周围已经围了一小圈人,来逛奢侈品商场的,财力至少肯定不是穷人级别,真把这场地推做好了,还愁没有生源? 言若涵瞅了一眼关谈月,只感觉她浑身优点全长在脸上了,怪不到脑子不好使,不过把她这个形象招牌打出去吸引顾客也不错,于是道:“关谈月,你去弹钢琴,别的你不用管。” 关谈月正愁不知道干什么,巴不得跑起弹钢琴,立即屁颠屁颠地坐过去了,第一首就打算用《call of silence》开头,感觉在空旷的大商场再合适不过了,而两百多万的钢琴在普通人那儿只怕驾驭不起来,在关谈月却不一样,她从小就用的是最顶配的,还嫌这架施坦威不够格呢。 由于关谈月那颇具空灵和自由的琴音,周围还在流动的人群立刻停滞,被她吸引了视线,围成一圈。 有好多人甚至拿出手机在拍,想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 言若涵见状,立刻拿着话筒开始宣传,秦潇潇和小曲分成两波发传单,阿广则在旁边给那些吸引过来的感兴趣的顾客做全面的课程介绍。 什么免费试听、全额付款八八折这些都是老套路,言若涵在这方面确实有能力,巧妙地推出了一种“定金+免费体验转化”策略,即感兴趣的家长先交定金,在今天一天时间内交定金的可以获得免费试听三次课并获得课时费打折;没有在当天交定金的,可以先带孩子低价试听三次课,体验满意即可报名正课,体验费可直接抵扣学费,并且在四十八小时之内报名也可享受打折优惠。 第38章 这样一来,好多家长就心动了,再加上他们集体在一旁煽风点火,脑子一热报名了,毕竟大家都默认,能在这样的地方推销打广告,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琴行。 关谈月陆续弹了一个多小时,而她身边,早已聚集了一堆不是来买课,而是找关谈月要微信的小哥哥。 ----------------------- 作者有话说:凌晨两点才下班啊……我还不敌月月呢,人家是真敢怼,我是真没种orz 其实关于申城的设定,是南京和上海的结合体,如果有当地的宝子看我的文,看到眼熟的,不用怀疑,就是。 第27章 “跟我夫人道歉。” 那会儿关谈月刚从钢琴台上退下来, 打算歇一歇,换一个人上去,自己去阿广那打打下手。 然而等她刚闲下来, 一群男人便蜂拥而上,争着找关谈月要微信。 这场合她早习惯了,作为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以前的每一天基本都是这么过的, 关谈月一般会根据颜值给他们分类,务必是特别好看的才能在她手机里留下痕迹, 否则免谈。然后再根据他们的家世、地位、财力,评判哪些可以发展成玩伴或备胎,哪些人只能做她的狗。 不过现在, 她早没了那个心思,不是因为嫁给了魏赴洲,心生畏怯, 而是因为她已经找到了人生方向, 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浪费大把的时间在无关紧要的男人身上, 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吹捧沾沾自喜,好似反过来能掩盖她内里的空虚和一无是处。 那才是真傻逼。 关谈月正要拒绝, 突然听见言若涵在身后喊了一声,那一嗓子带了恶意,怒气冲天,好像是又在责怪她没有好好工作,跑去撩男人。 关谈月瞪了她一眼,忽而生出一个想法——她干嘛不利用这些男人,给工作室拉一波流量, 也好让言若涵看看,她没她想象得那么不堪。 关谈月扯出一个笑,当即道:“这个是不可以的呦,先生,不过你们对钢琴课感兴趣么?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先预付定金,后续我们就能添加联系方式详谈。”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没有,而这群来逛奢侈品商场的不少都是隐形富二代,再不济也是凤凰男,为博美人一笑,花个几千块钱买个课又怎样?就算以后真去学了钢琴,还能天天见到小美人,可不愁没有登堂入室的机会。 他们这样想,一大半都跑去找阿广付定金,关谈月则打开自己的微信工作号,把购买课程的人一一添加。 于是,一整天下来,关谈月这边的战绩居然比言若涵还喜人,一连揽了几十个学员,让言若涵都有点难以置信。 她最终是没再说她什么,对关谈月的怨气消减了不少,又趁着晚间一波大流量推广了一番,最后在商场关门之前打算收摊。 却不想这时出了问题。 那会儿关谈月不知弹了多少轮,刚从钢琴台上下来,心道总算能结束,即便三人轮换着上台,也是手都弹酸了,五指几乎不能弯曲。 商场的工作人员帮着收拾现场,忽然在合上琴盖的时候,看见钢琴内侧的琴壁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像是被什么锐器刮的,又深又长一道,这架钢琴工作人员一直保管得很好,非必要不示众,要不是因为这回提供给栖音做地推,万不敢把两百万的钢琴拿出来供顾客随意弹奏。 “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人问。 言若涵走过来,顺着他的指示看向那里,果然发现那道划痕,还不浅,在香槟色的钢琴上显得分外扎眼。 “这不是我们弄的。”言若涵几乎立刻道,“是不是之前就有,还是哪里搞错了。” 工作人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他相信没有人会故意搞破坏,可若说不是故意的,那调监控就也看不出什么,谁家监控会高清到连多一个少一个划痕都照上。 这时,商场经理站出来,他留了一手,拿着事先拍摄的钢琴录像道:“这个是在你们使用后五分钟拍摄的,此外商场内部人员并未接近这架钢琴,能证明是在地推这段时间出的问题。” “……” “你什么意思啊。”言若涵脾气上来,怼道,“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屎盆子不带这么往人头上扣的,带我们去看监控。” 为了公平起见,经理带他们来后勤中控室查监控,然而跟预想的一样,调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连个人脸都难看清,更别提钢琴上的划痕了。 一行人只好折回原地,商场经理巡视了一圈,问:“今天接触钢琴的人都有谁?” 小曲、秦潇潇还有关谈月三人无奈出列。 “就她们仨。”言若涵道,向着她们说,“不过我们只是弹钢琴,没做任何别的事,要是真想划伤钢琴,也得有那个东西。” 商场经理把她们仨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依旧没看出个什么问题,只好道:“报警吧。”边说边拨打电话。 也是这时,言若涵走到关谈月面前,目光在她腰带上顿住:“你身上这钢扣,好像有问题。” 那一刻,关谈月愣住了,被她这么一噎,连说不出话来,震惊了半晌才道:“你胡说什么,言若涵,你是疯了么?” 她今天穿了身牛仔裙,灰白底色,腰带上有凸起的稍显尖锐的钢扣,恬静中带了丝叛逆时髦,特别彰显她的气质。只是唯有这钢扣看上去有点凶,被言若涵这么一说,倒真像那么回事,几乎一瞬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 她也是实在没想到,言若涵居然会那样说,毕竟商场工作人员都没看出来什么,她却被自己人倒打一耙。 要说她真那么讨厌她,恨不得撵她走,她也能理解,但她可以选别的方式啊,却偏偏用了这么下流的手段——她关谈月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至于让她这样针对自己,她难道就不怕真出什么问题,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 商场经理这时走过来,看了几眼她身上的钢扣,钢扣的前端发尖,锐利得甚至有点刺手,想划破什么东西是绰绰有余的。 小曲偏还在这时添柴加火道:“我刚刚也看见她蹭那架钢琴了,当时我没在意,没想到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经理:“这位姑娘,我已经报了警,请你留下来,配合我们调查。” “……” 配合个屁! 关谈月简直无语了,当即就怼回去:“什么意思,空口白牙地就给我定罪,你们有什么证据?知不知道诬陷是违法的!” 真是可笑,这么深这么长的一道划痕,她便是费了吃奶的力气只怕也做不到三分之一,更别提是不小心划的,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我们现在只是推测。”经理解释道,“人在无意识时会做出的一些举动,而这些举动往往力量大得惊人,也更容易发生事故。还请您不要动怒,等警察来了,一切自见分晓。” 他句句不提她,可句句指向她,那一瞬,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关谈月,她百口莫辩,气得攥紧拳头,眼眶都红了。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秦潇潇帮她辩解,“要不用扣子在钢琴上再试一下?反正也……” “钢琴是你家的,你想试就试?秦潇潇,你脑子被狗吃了吧。”言若涵在一旁讽刺道,“别给自己找麻烦,二百万的施坦威你赔得起么?给我过来。” “……” 秦潇潇脸色煞白,看了看关谈月,又看了看那言若涵,只感觉后者冷漠得像是吃人的妖怪,她虽一贯软弱,但也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最终没有动。 “行。”关谈月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把声音稳下来,“那就等警察来了再见真章,我还就不信了,这天底下没公理!” “……” 当时商场一层闹得沸沸扬扬,好多逛街的顾客围成一圈看热闹,魏赴洲赶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幕。 最漂亮最招眼的女孩坐在钢琴圆台的台阶上,隐没在人海中,垂着脑袋,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身边坐着上次送她上班见过的那个同事,周围还站了几个警察,查来查去也不知在查些什么。 “快打电话给你老公啊!” 秦潇潇有些焦急地道,“我看警察是查不出什么了,你趁着他们还没把你带去警所,叫你老公来说不定管用。” 关谈月几乎陷入绝望,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冷哼一声:“他有钱又不是有权,找他有什么用?而且我跟他不熟。” “那你爸妈呢?” 第39章 关谈月把头埋进臂弯里,瘦小的身体看上去格外形单影只:“他们早就不管我了。” “……” 秦潇潇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几乎在那一刻立即想到偶像剧里的剧情,什么商界联姻、利益交换,以前都以为是狗血,不想关谈月这样备受宠爱的大小姐,也是利益的牺牲品,忽然有些同情她,只感觉做个有钱人还不如她简简单单过得自由。 她只好顺了顺她的后背,也没再说什么,就是这时,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她定了定神,蓦地看清男人的脸。 秦潇潇眼睛一亮,疯狂摇晃关谈月的胳膊:“月月,你看,你看,是谁来了!” 关谈月迷迷瞪瞪地抬起头来,望向前方,在一片视野昏蒙和浮光掠影中,看见魏赴洲朝这边走来。 就像迎面闯入的一束光。 那一刻,她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揉揉眼睛,她……老公来了? 魏赴洲看了女孩一眼,没往她这边走,而是低声跟警察攀谈了两句。大致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又俯身在琴身的划痕上摸了摸,眉头紧锁。 “查不出原因?”魏赴洲问。 “不好查。”警察苦恼道,“其实这种事情本来就查不出结果,监控又捕捉不到,大家随意评说,谁真谁假也未可知。反正我们是建议私了,没办法的话只能法庭上见。” “私了?”魏赴洲直起身来,眸底如冰雪翻涌,“那我夫人白受这些委屈,谁给她一个公道?” 警察:“……” 男人压迫感太强,连警察都有些畏怯,不由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可这种事情也不能怪他啊,他是警察不是神,要是什么案子都破得了,那也不用站在这儿了,这世上也总有他们警察解决不了的事。 魏赴洲又把眼神瞥向划痕,半晌,眸中突然闪过一丝阴狠,像猛兽嗅到猎物,透着一股微不可察的兴奋——他捕捉到划痕上一抹干涸的暗红。 是血。 “去查谁手上有伤口。”魏赴洲立刻说,声音也传到其他人耳中。 警察恍然大悟,立刻把工作人员和栖音这边五位钢琴老师都聚集在一起,一个个排查手上伤口。 其他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警察顺着手查过去,看到言若涵的手时站定,赫然发现她食指处贴了块创口贴。 “手上的伤怎么来的。”警察问,言若涵脸色一白,没说出话。 警察要求她撕下伤口,言若涵不肯,警察冷声道:“你敢违抗命令?” 言若涵再也绷不住,怒喝道:“你们这就是栽赃陷害!仅凭一抹血迹,一个伤口,就断定是我所为,未免太草率了吧!” 她这话可太双标了,关谈月听不下去,站出来道:“草率?某些人栽赃陷害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了,这么不配合,莫不是心里有鬼?反正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拿着样本和你身上的血送检,照样能查个一清二楚,别等到时候真相大白,浪费了大家的时间,某些人脸上可不比现在有光。” 言若涵:“……”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她说得再也强硬不起来,浑身止不住颤抖,宛如跳梁小丑,终于忍不住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关谈月,你就是个妖精,不该留在我们工作室!” “……” 此言一出,全场都震惊了。 大概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能和“恶意陷害”挂钩,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也几乎立刻知道,这件事八成就是言若涵搞的破坏。她想用利器划伤钢琴外壳,然后栽赃嫁祸给关谈月,却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手割破了,沾着血的利器触碰到钢琴,自然留下一抹血痕,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躲开的监控。 关谈月当然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直接,甚至还想她是不是被魏赴洲冤枉了,心里纵然有千般怒火来不及发作,也被巨大的震撼所淹没。 她这么做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她关谈月又没有真的惹到她,至多是过说了几句定撞的话,一没动她职务,二没抢她绩效,论能力能力敌不过她,论专业更是比她差一个档次,何况她还是言大师的女儿——她缘何气度这么小,一定要把自己从工作室剔除? 关谈月想问个明白,手却突然被魏赴洲一拽,整个人被拉到身后去,男人高挑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这画面太过眼熟,关谈月听他道:“跟我夫人道歉。” 声音阴沉,带着威严,上位者的压迫感太重,无形的杀意蔓延至周遭,连旁人都不禁胆寒。 “……” 言若涵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住了,纵使她这样的母夜叉,在对方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 她硬着头皮,打算做临死前最后一回挣扎:“是她先找我麻烦的,我不过是想惩罚她,凭什么是我道歉?” 魏赴洲冷冷地打量她一眼,再没有跟她废话,打开手机,拨通电话。 他没有避讳任何人,就当着言若涵的面通话,偶尔蹦出几个字眼,像一颗颗炸弹投到她心上,听得她脸色铁青。 “不,你不要这样,不要让我爸爸知道!” 言若涵像是遭受了什么塌天祸事,声音都在颤抖,疯了般冲到关谈月面前,拉住她的手,“我道歉,求你别这样……真的,对不起,是我故意陷害你,我罪大恶极,你原谅我!” “……” 她一下就变成了这样,跟以前那个爱摆臭脸骨头又硬的言若涵完全判若俩人。关谈月看着她,突然就有些心里发堵,说不出话来。 她拉了拉魏赴洲的袖子,魏赴洲厌恶地看了言若涵一眼,像是碰到什么避之不及的污秽,把她的手从关谈月的胳膊上拨开,然后又把女孩的手重新攥回自己手中。 他眼里有万年不化的凛冽寒冰,冰冷得骇人,目光扫过来时,几乎要把言若涵冻成没有生命力的冰塑,关谈月知道他一向凶狠,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那一刻,关谈月突然发现,他或许从来没有对她显露真正的恶意。 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用独属于对待她的方式和她相处,纵使强硬又无礼,可真遇着事的时候,总能把她护在身后,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她。 “听说言家画廊最近正在筹备一场国际化展出?”魏赴洲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缓缓开口,嘴角勾起一抹平静的笑,“那真是太可惜了。” “……” 听罢,言若涵如堕冰窖。 后来,她就被警察带走了,以故意损坏财物罪、诬告陷害罪处以民事拘留,警车开远,一场轰轰烈烈的闹剧总算了结。 那会儿已经十点多,秦潇潇一行人还要回琴行放东西,关谈月因为受了这么一大圈迫害,没再陪同,跟魏赴洲回家。 车内,魏赴洲并不着急开动,下意识从中控台勾出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刚打着火,余光就瞥见关谈月似乎有话要说,看见他点烟,又把话收回去。魏赴洲皱眉,意识到什么,把火熄灭。拿着香烟在鼻间闻了两下,再难耐也把烟放回盒里。 他喘息一声,最后把视线落在女孩身上。 ——漂亮,像个水晶做的洋娃娃。很奇怪,她的长相他看多少遍,都还是会令他惊叹的程度,永远能勾起他全部的欲望。 她比香烟更吸引人,魏赴洲喉结涌动,没忍住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关谈月吓了一跳,回过头,眉眼带了嗔怒。 “你干什么?” 他总是喜欢这样动手动脚,关谈月顶不喜欢,男人眸中含笑,手里拿着烟盒把玩几下:“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关谈月垂下眼,修长茂密的睫毛被光一照,亮晶晶的像一片星光:“谢谢。” 然后没了。 这两个字太浅薄了,魏赴洲不满意,眼里的笑意渐渐褪去。因是和他预想的差距过大,他把烟盒丢回中控台里,凑近,抓过她搁在腿上攥着衣服的手。 关谈月一怔,往回挣扎,却没抽出来,抬眸对上男人的眼光,汹涌又危险。他这个模样,比把自己吃了都过分。 “谢谢就完了?” 他道,眼里带着暗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关谈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手都被他攥出汗来,虽然大概能猜出他是个什么意思,但竭力告诫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也不敢去想,装糊涂道:“不然呢?” 魏赴洲自嘲地笑了声,手上的力道却又紧了几分:“关谈月,你好没良心。” 第40章 第28章 凡他所想,皆成虚妄。 关谈月根本不敢去看他炽热的眼神, 目光平视前方,转移话题道:“你给言家画廊撤资了?” 魏赴洲“嗯”了一声,淡淡道:“画廊展出在即, 正缺这笔启动资金,没了钱,他们画展就办不起来。言清旭为了助他兄长开画廊, 往里投了不少, 现在钱回不来不说,闹出这样的事, 只怕要兄弟反目。” 关谈月微微一怔,这才明白,怪不得言若涵情绪转换得那么快。 魏赴洲手里掌握着许多人的生杀大权, 只要他一句话,就足以令对方整个企业家破人亡。可凡事都有两面性,他既然看上了这个项目, 就证明其有可取之处, 如今贸然撤资, 只怕要有所损失。 “那你也会赔不少钱吧。”关谈月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麻烦他, 问道,“你就不觉得可惜?” 魏赴洲闻言, 一脸不在意,给她个眼神让她放宽心:“投资本来就有风险,就当是我输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关谈月:“……” 她只好把目光收回来,望向路边繁华的街灯,十点多的申城,马路上依然川流不息, 多得是才下班回家的赶路人。 魏赴洲不急,发动车子,跟着拥挤的车流缓慢往前走,关谈月忽地喃喃道:“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 其实那会儿她就想问,但是被魏赴洲拉住了,没问出口,因为连她都觉得,言若涵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实在愚蠢,她分明不是这样心思浅薄之人,又怎么会用这种方法铤而走险。 她还骂她是“妖精”,那就是怪她太好看的意思,可她不就长得美了点,别的地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又没挑拨谁的关系,挡了谁的康庄大道,这怎么还有错了? “总会有人讨厌你。” 魏赴洲边开边道,“发达的时候不显,是因为周围全是趋炎附势、指着从你身上捞好处的人,你以为那是真情。可一旦落魄,这些人就会露出凶面獠牙,成为吞噬你最后的工具。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能让他们憎恨,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 关谈月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以前她特别有钱的时候,别人都挣着做她的狗,后来她家破产了,那些人曾经心甘情愿做狗的人便踩着她的脊梁试图报复。 现在她嫁给魏赴洲,在上层社会中一些须臾奉承的话又回来了,可深入普通群众,不刻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她就还连个屁都不是,因为没有真才实学,所以只能在众人的冷眼旁观和隔岸观火中来回打滚。 关谈月想着自己悲惨的来时路,不知道为什么,倏地就联想到当年自己对魏赴洲做的那些坏事,顿时感觉魏赴洲意有所指,有些紧张地问:“一般遇到这样的人,你会怎么办?” 试探性地抛出石子。 魏赴洲被石子直击内心,撇了她一眼,唇角勾起:“报仇。” “我一向有仇必报。”他道,把眼神收回来,看着远方昏沉黑蒙的地平线,“但也分人。” 关谈月:“……” 那日回家,关谈月本不想吃饭,魏赴洲却大晚上开灶,给她做了蛋炒饭。关谈月一看是米饭,更不想吃了,全是碳水,可是刚尝了一口,就收不住了,转眼吃了大半碗。 魏赴洲这人坏得很,自己不吃,却看着她吃。 关谈月觉得他是故意在把自己喂胖,因为自从嫁给他后,她都胖了八斤了,魏赴洲这个大男人却吃得还没她多。 这不是背着她保持身材是什么?关谈月一生气,忽然就决定要减肥了,不肯再吃,转身上楼复习课件。 那会儿已经十一点多,魏赴洲叫住她,问:“不睡觉?” 关谈月道:“我下周一试讲,已经没有几天时间了。没事,你先睡吧。” 她扔下这么一句。 魏赴洲看着她上楼的背影,目光下滑,视线定格到她吃的那碗剩饭上。鬼使神差地,他把碗端过来,饭香飘逸,汇聚成往事历历在目,魏赴洲心里再耻辱,却忍不住把那口饭底吃干净,连筷子都舍不得换。 他碰不了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和她接触。 他知道自己有多变态,却甘之如饴。 当晚,关谈月学到凌晨一点多,第二天,又早早起床,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魏赴洲起得比他更早,又做早饭又做午饭,用饭盒装好,命令她必须带着去,还得务必吃干净。回来他要检查。 关谈月觉得他太独断了,便是小时候上学父母给她带饭,也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我吃不了那么多……” “嗯?” 魏赴洲用带有威胁性的嗓音驳回去,关谈月再有什么质疑,也不敢说话了。 行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吃过早点,魏赴洲送她上班,没了言若涵碍眼,关谈月一进工作室都感觉空气清醒了好多,上班上得特别有干劲。 等到了中午,她和秦潇潇凑到一起吃饭,对方没带饭,关谈月拉着她道:“你吃我这份吧,我带多了,吃不掉也浪费。” 秦潇潇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听关谈月说自己吃不完就只能倒掉,这才震惊地答应下来,用饭盒盖给自己盛了些,吃了一口,居然还怪好吃。 “你是说这是你老公做的?” 她问,关谈月点点头:“吃没吃完还得带回去给他检查,他这人,这里有点问题。”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骂。 秦潇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逆着她的话道:“可是,我觉得他很爱你啊。” 秦潇潇此言一出,关谈月愣住,忽然没了后话。 说到“爱”这个字,关谈月发觉已十分遥远,曾经不缺爱的时候,认为爱唾手可得,现在却感觉连它的边缘都碰不到。尤其是把这个字放在她和魏赴洲之间,那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恐怖故事。 可是,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对她的点点滴滴,关谈月都看在眼里,就是再不信,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大概……是真的有点喜欢她。 只是有一点关谈月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爱上曾经欺负过自己的施暴者,而她又一向对他没有展露一丝真情。这人偏又诡计多端,总不该是装出来的,故意表现出一副对她关怀备至的样子,想等她终于爱上他,再狠狠把她甩掉,报仇雪恨? 关谈月也想越害怕,反正不管怎样,她都是绝对不可能爱他,死都不会。 于是,为了不让这件事愈演愈烈,她在未来几天都躲着他,借着试讲考核的由头,一心都扑在工作上,即便他真有所察觉,也没理由说什么。 时间很快迎来周末,魏赴洲加了一天班,第二天打算在家盯关谈月一天。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大早,他就被公司一个电话叫走,临走前,不放心她,对她道:“午饭我放冰箱里了,到点了记得拿出来热。” 后者没出声音,魏赴洲又喊了她一声。 关谈月慢半拍似的抬起头来,点了下头,继续趴在沙发上,拿着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其实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动了下脑袋。 “……”她这一举动激怒了魏赴洲,后者沉了脸,把西装一丢,走过去。 他怎会不知道,这几天关谈月的状态很不好,跟他几乎没什么话可说。偶尔有几声语气词似的字眼,也是冷漠异常,说什么工作忙、没时间,分明就是不想搭理他,看见他就心烦。 可是,他就这么让她讨厌么?他魏赴洲到底哪做得不对,让她对言若涵都能委曲求全,唯独对他不行。还是说,他刚展露一丝爱意,她就要极力排斥,把这点苗头也掐灭? 魏赴洲不高兴,非常不高兴,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个幼稚的男人,尽管见过太多世间险恶,早不相信人间有真情那一套。可卸下一身防备,在午夜深处看着睡得香甜的女孩,还是渴望能从她身上得到一丁点儿垂爱。 可事实却是,凡他所想,皆成虚妄,老天早给他写好了剧本,令这世间无一人爱他,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想到这,他心里就愈发阴沉扭曲,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跟前,抽走女孩手中的平板。 平板被他丢到地上,“咣当”一声,关谈月吓了一跳,爬起来,惊恐地抬头望他,总算流露出与这些天完全不一样的情绪:“魏赴洲,你干什么?” 男人眼里波涛汹涌,全是未解的情欲和恨意,单腿跪在沙发上,扣住她的肩,以一个高位者姿态垂首看着眼前的女孩,能感受到她在自己身下轻轻颤抖。 他眸光发狠,一个倾身,猛地吻上去。 在暴烈如雨般的吻中,关谈月被吻得喘不上来气,并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眼角都浸出朦胧的泪意。潮湿、模糊、温热,如水如雾般笼在她眼前,她拼命用手砸他的肩,却不能令其停下。 第41章 她能感受到那吻里有浓烈的爱,像一场烈火席卷她的理智,她抗拒着,抵触着,居然忘了自己最初讨厌他是因为什么。 只记得那年炎炎盛夏,倚霞大街36号那栋别墅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皮肤被晒得发黄,不比现在白,四肢瘦削宛如一根笔直的竹竿。关谈月看他太瘦,都有些营养不良,实在可怜他,打算把手里的小蛋糕分给他吃。 这一动作被谈凝捕捉,她被母亲猛地扯过来,那种拽得胳膊肩膀都疼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得。谈凝露出一双警告的眼神,告诫她不许和魏赴洲这种穷鬼做朋友。 后来的许多年,关谈月都熟记于心,像朵被毒瘴滋养的玫瑰,在这条成长的歧途上越走越远。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魏赴洲,可却又为他现在丑恶的嘴脸而痛恨他。 魏赴洲的脸上沾了她的泪,他松开唇,死死捧住她的脑袋:“关谈月,你要装也给我装出个样子,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给谁看。” ----------------------- 作者有话说:应该是快do了……大概是在30章前后这样一个位置,可能我是个慢节奏,一直写也写不到,总感觉情感没有烘托到位 第29章 她似乎在平凡清苦的生活中学…… 周一是试讲的日子, 关谈月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跟魏赴洲计较太多,那日对话过后便不欢而散,后来魏赴洲去单位加班, 关谈月一个人在家练习试讲内容。 晚上,她怕自己状态不好,早早睡下, 不想第二天起床, 魏赴洲已经离开了,做好早饭给她留在桌上。 从昨天晚上下班到现在, 他除了给她做了两顿饭,一句话都没说,可见是真气到了。关谈月没空理他, 也巴不得现在他永远别理自己才好,吃过早饭,精神饱满地去上班。 她乘着专车来到工作室, 一路上, 心里都有点忐忑, 把要讲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其实, 这种试讲只是个普通的内部考核,就走个流程, 只要别差得太离谱,都会给过。但关谈月却格外重视,不是因为她能力有多差,而是因为她还真没为某个考试这么上心过。 上学的时候,她没把学习当回事,以为能靠着父母的家底过一辈子,在每场大大小小的考试中都不甚在意, 人家紧锣密鼓地答题,她用铅笔在答题卡上随便涂几个英文字母,又在大题区画了几个大头人物,还觉得自己特别帅,比前后左右都帅。 可是那会儿,她并不知道高考试卷上留下的痕迹不能被擦去,人生无法修改。她站在命运的终点回头看,才知道自己那会儿不是帅,而是傻。 怎么就那么傻呢? 想想都可笑。 后来,关谈月无数次想,如果人生能重来。 她一定要在自己最不懂事的年纪背上沉重的书包,穿上丑陋的天蓝色校服和球鞋,扎好马尾辫,涂掉脸上乱七八糟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妆容,跟一群求知若渴的孩子坐在教室里上课。 学累了就揉揉眼睛,看看屋外的艳阳十里天,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因为短暂的出神而不知道讲到哪里,惹得同学发笑,茂密的枝丫从窗外捅进来,阴影落在她身上。 别再被那些“读书无用”的话给骗了,拿起书本开始战斗,拼尽全力,给自己的人生一个掷地有声的交代。 车辆飞速而过,梧桐树连成一片,虚晃成寥落的残影。 关谈月回过神来,车子已经开到大厦楼下,她摆出一副职业假笑,走进工作室。身上突然多了一层铠甲般,变得勇敢又坚定。 屋内喧哗吵闹非常,原来是蒋仲祺休年假回来了。 他刚从北方游玩回来,嘴里染上一口不当不正的方言,高谈阔论地同大家讲述自己在北方怎样看到满天飞舞的大雪、冰封万里的长河。他说自己在河上滑冰,上面全是人,都害怕冰面能不能承受他们的重量坠下去。 “要死一起死呗。”蒋仲祺大言不惭地道,“异地他乡,有这么多人陪葬,死也值了。” “说的什么屁话啊,”旁边一人道,“赶紧呸呸呸,摸木头。” “月月来啦。”蒋仲祺回头找木头的时候,看见关谈月走进来。 “蒋哥,看你样子,玩得很开心啊,连自己生前身后事都想好了。” 关谈月阴阳怪气地问候道,关于他不在这几天,她可是受尽了委屈,自然要挖苦他一番。 蒋仲祺又笑,不在意:“那是自然。祖国大好河山多壮观,以后有机会,让你老公带你去。” “……” 周遭一片笑声,关谈月被反将一军,也只是尬笑,随即说正事:“蒋哥,我那个试讲该到今天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试讲?诶,你看我这脑子,都差点忘了。”蒋仲祺很显然玩了一趟把自己玩失忆了,这会儿总算想起来,“我想想啊……哦对,正好今天下午,有个家长带孩子来听试听课,你就拿她开刀吧到时候我旁听,你不用紧张。” “啊?”关谈月万万没想到一上来就真枪实弹,有些震惊地问,“那我要是讲得不好,把学员吓跑了怎么办?” 蒋仲祺回看她一眼,一脸随意地道:“吓跑就吓跑了呗,那也只能怪你学艺不精,不是干这行的料,以后哪凉快哪待着去,又不是差这仨钱俩子,搁这凑什么热闹。” “……” 他到现在还以为她是来体验生活的,关谈月吐吐舌头,自甘认命地退下,一上午又把第一躺钢琴课内容复习一遍,模棱两可的地方问了问秦潇潇,势必要在蒋仲祺面前露一手出来。 因为心里揣了这么一件大事,时间就变得漫长又迅速,等终于到了下午,来听试讲的家长来了,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找到蒋仲祺。 “月月,过来一下。”蒋仲祺招呼她一声。 到底是人生中第一躺课,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关谈月已经准备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要讲什么早就了熟于心,因此虽不算多出彩,却顺顺利利地教下来了。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孩子不听话,跟有多动症似的,坐不住凳子,好不容易想办法让他坐住了,结果嘴里又没个把门的,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往外蹦字,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相信光么”。 关谈月不知道自己相不相信光,只知道这孩子奥特曼看多了,身负拯救世界的伟大理想,实在不该坐在这学钢琴。 等一堂课终于熬完,家长表示对关谈月很满意,他们家应该也算是个中产家庭,所以才有那个闲钱培养孩子弹钢琴的兴趣,当即就把后续课程费交了。 等他们俩人走后,关谈月问:“我这算是过了吧?” 蒋仲祺当然不会为难她,而且确实讲得也不错,点点头:“恭喜你。” 关谈月在心里大大地说了声“耶”,看了眼表,五点半。 “那蒋哥,我就先下班啦。”转身要走。 “等会儿,”蒋仲祺在纸上写写画画,叫住她,“有点课程安排跟你谈,急什么。明天就正式带课,没问题吧?刚才那个家我看长也挺满意你的,后续课程就由你来带,回头我把他家地址发给你,你时候到了去上课就行,排课表拍一张再走。” 关谈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高兴没多久就遭受晴天霹雳:“我带他?蒋哥,你确定?” “怎么了?”蒋仲祺没看出她的不满,这时,电话响了,他边按下接听键边说。 关谈月满腔质疑没问出来,像个车轱辘转一圈又绕回肚子里,不得已把那段话又在心里琢磨一遍。 她事先可是跟蒋仲祺说好了,自己不带小孩,让她教小孩还不如把她杀了,可是结果呢?现在给她弄了这么一个熊孩子,她这还没生子呢,先提前体验了一回当妈妈的感觉,那也太绝望了。 蒋仲祺这电话打得时间不短,关谈月思考了几分钟,也不知为什么,在组织语言的过程中,居然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是谁啊?凭什么要求别人都得为她服务?来这工作出一份力领一份工资,就该服从命令,接受上级安排,又不是以前呼风唤雨的时候了,没的要求别人都得按照自己的心意走。 关谈月现在不失大小姐,就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打工仔,还当自己高高在上的公主,说出去不叫人笑话。 “有什么问题吗?”蒋仲祺终于挂断电话,问。 “没有。”关谈月立刻道,目光坚定得仿佛下一秒能入党,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谢谢蒋哥。” “路上注意安全。”他笑道。 自此,关谈月正式进入了紧张忙碌的工作当中,迎接属于她的战斗。 白天跟熊孩子斗智斗勇,晚上回家一遍遍备课,她初入教学行业,有太多不懂不熟练的地方,除了花大量时间准备全无办法,只好每天点灯熬油,不到凌晨一点不睡觉,一整个精神状态都是崩溃,时常面容枯槁,双目无神,频繁性神经衰弱,间歇性发疯。 第42章 这回是真的没法搭理魏赴洲了,关谈月早就自顾不暇,他要是这个时候还找事,那关谈月还真能跟他掰扯掰扯。 幸而魏赴洲没再那么做,他这人在她身上一向有敏锐的洞察力,对“她讨厌他”这件事出奇敏锐,能看出她是真不想理他,还是太忙。 于是每天早上,关谈月匆匆忙忙去上班,她现在看上去比魏赴洲还忙,一个月挣那么几千块钱,比挣几亿的架势还大。 为了能多睡一会儿,她现在干脆连妆都不化了,什么裙子裤子首饰的也不讲究了,有个屁用,早饭拿着车上吃,来无影去无踪,像一道干净利落的闪电,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为“当代社畜”,经常没等魏赴洲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带的小孩家在东城边上,离她家不算近,小孩名叫宁远,既不宁静也不致远。最大的乐趣就是拿着玩具枪到处乱嗞,嗞他妈,嗞关谈月。 “我这孩子,不懂事,男孩嘛,总是这样,您别见怪。”他妈叹了口气,每次都不好意思地说,“让他学钢琴,就是想培养他儒雅的气质,至少别这么疯疯扯扯的……让关老师多费心了。” 然后又是给关谈月切水果,又是给她吃零食,好不献殷勤。 关谈月自然不会当着大人的面说什么,有气也只好自己咽下,只是这孩子脑回路实在太过清奇,常常让关谈月哑口无言:“关老师,你别弹钢琴了,我要变成超级英雄拯救你,击败这个怪兽!” 然后就听“咚”一声,他往钢琴上踢了一脚,挥舞着拳头,也不知哪来那么多深仇大恨,吓得关谈月赶紧把他拉开。 因为有这样的教学经历,关谈月发誓这辈子绝不生娃,且不说它根本驾驭不了这样的熊孩子,但说她那个娇纵的性格,也不适合养娃。 那会儿她并不知道魏赴洲也不想生,她还是把他想的太正常了,殊不知这男人有多小心眼,连她跟同性接触过密都会吃醋,又怎么会允许世界多出一个孩子来跟他争宠。 时间很快来到一月份,岁暮天寒,正逢三冬,申城的季冬是一年最冷的时节,寒气裹着冬雨而来,侵蚀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又冷又潮,半夜不开空调是要冻醒,上半截身子还暖着,下半截身子已然僵直没知觉。 这座城市的人总在这样的酷热的苦寒中忍耐,好像再炎热的夏季和再湿冷的冬天也不能把他们打倒。街上誓死不穿秋裤和光腿穿短裙的人大有人在,似乎在南方,只穿单裤是他们无声的宣告,要是有人挨不住加衣服,是要遭人笑话。 彼时言若涵又回来上班,性情大变,自从那日陷害关谈月进了警局,她被他父找关系保释,这才没留了案底。她被家人好一通教训,在家消沉了几天,回来的时候全然没了以前那种飞扬跋扈的劲头,恹恹不乐,没再没找关谈月的麻烦。 关谈月人秉着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一心扑在工作上,在深冬中奔波了两个礼拜,总算于全无头绪和忙碌繁琐中渐渐找到方向,摸索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工作方式。 她依然很弱,弱到会被宁远气得掉眼泪,跑回家没出息地跟魏赴洲哭诉;弱到一节三小时的课只讲了两小时,剩下一个小时无话可说,只能跟熊孩子大眼瞪小眼。 但是却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遇到点什么挫折就垂头丧气,作天作地地想要放弃。 她似乎在平凡清苦的生活中学会了一个词,叫坚持。 年底任务繁重,魏赴洲的公司也加班加点,有许多为完成的项目要收尾。那天,他忙了一晚上没回家,第二天早晨,关谈月没饭吃,只好到附近的小摊贩买点,顺便给每人带了份早饭。 刚一进工作室,就看大家围成一团,也不知在密谋些什么。 关谈月懒得听,因为她回工作室拿上昨晚落这的琴谱,还得马不停蹄去宁远家教课。 直到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激动的声音随之响起:“苏老板要提前回来了?你确定你没听错?” ----------------------- 作者有话说:关于可能有争议的话,在这里提一嘴,在南京读书的那四年,真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冷的冬天,总感觉到了冬季就挨不下去,所以总是没出息的里三层外三层套秋裤。我室友三个南方人,一个苏州,一个扬州,一个南京,她们誓死不穿秋裤的精神让我大为震撼,并说我:“你一个北方人,怎么这么怕冷?”我只是无奈笑。 不是说所有南方人都不爱穿秋裤,只是感觉这个城市里的人很厉害,因为在南北交界却没有暖气,空调费又着实太贵,很多老南京人就是穿着羽绒服在家里,一挨就是一整个冬天。我挨过,所以知道。那是我人生中一段非常宝贵的经历,我会永远记得。 第30章 他疯狂地吻她,再不愿压制自…… “那还能有假?”蒋仲祺鄙夷地看了工作室这帮姑娘一眼, 怎么能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一个个眼神都冒绿光了,“今天上午的飞机回申城, 下午先去学校报道,说是还要来工作室看一眼呢。” 此言一出,果然, 工作室的不少女孩都埋着脑袋偷偷笑, 脸上泛红一阵,叽叽喳喳地咬耳朵, 然后又各自作鸟兽散,着急忙慌地用工作来掩盖。 关谈月没见过他,自然理解不到她们的心情, 疑惑地问秦潇潇:“她们怎么那么激动?” 秦潇潇正吃着早点,咽下这口饭:“你刚来不知道,你应该还没见过苏老板吧?” 关谈月摇摇头, 秦潇潇解释:“咱们苏老板可是个人物, 不仅有钱有才华, 脾气性格还温柔, 最关键的是,他长得一表人才啊!我可不骗你, 你见了就知道,跟大荧幕的明星似的,气质有点像那个谁……哦对,朱一龙。听说他在申音教书,喜欢他的学生能从东校区排到西校区呢。” “……” 关谈月没来及说上话,心里对秦潇潇的眼光还是有怀疑的,他再帅还能有闻钰帅? 然后就见秦潇潇的嘴跟打开话匣子一样, 说起来没完没:“不过说来也奇怪,像苏老板这么传神的人物,居然年过三十都没结婚,你说神不神奇。估计是没遇到合适的吧,也难怪有这么多人觊觎他,巴不得等着上位。” 秦潇潇偷偷凑近她耳边,用眼睛斜着工作室里其他几个女孩道,“就那几个,我跟你说,别提心思多重了,一见到苏老板,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只不过因为有言若涵在,她们不敢做得太过分罢了。” 关谈月抬起头来,问:“这跟言若涵又有什么关系?” 秦潇潇道:“苏老板是言大师的亲传弟子,他和闫若涵是青梅竹马。” 关谈月:“……” 真绝了。 关谈月不知道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觉,只感觉整个人像被丢进冰桶里,寒意刹那间涌上来,从头到脚的冰凉。 怎么就这么巧呢。 她早不是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了,她有了软肋,就是这份工作,然而现在和言若涵闹得那么僵,打死也没想到人家跟大老板有这层关系,这不是百分百死翘翘了吗? 她又想到苏老板提前回来,他能有什么原因提前?不是急着给言若涵撑腰是什么?她关谈月是不是今天下午就得卷铺盖走人啊? 这都哪挨哪啊! 关谈月面有菜色,秦潇潇看出她的崩溃,安慰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也别多想,这其实就是个‘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戏码,她言若涵就是再对苏老板有情,苏老板对她也无意啊。不然你以为言若涵那么好的前途,干嘛非跑到这小工作室来上班,不是没病找病么。” “而且苏老板人很好的,他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不会对你怎样。” 关谈月还是不信她说的话,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对,默默拿了琴谱,离开工作室。 后来,她去宁远家教课,心情一直不太好,中午随便吃了一口,下午又奔赴另一家,一整天时间眨眼过去,快得像被按了加速键。 那会儿已经六点多了,因为时间太晚,关谈月没回工作室,也因担心会和苏老板打照面,所以非常没出息地躲了,直接选择回家。 到家差不多七点钟,魏赴洲还没回来,她只好自己点了份外卖,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随便找了个史诗级狗血偶像剧,竟然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没过多久就冲淡了白天的伤心事。 吃过饭后,她按下遥控,把沙发伸开,整个人大喇喇地躺在上面,看着看着电视剧慢慢犯困,居然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于是,魏赴洲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满屋的辣味飘香,茶几上一摊狼藉,吃完溅在桌上的油点到处都是,电视剧声音特别大,放着逆天的辣眼睛电视剧,女孩周围仿佛隔了一道天然屏障,在这种环境下也能四仰八叉地睡过去,长发顺着沙发帮子流下来,柔顺得像一片锦缎。 第43章 魏赴洲一般不在单位吃饭,一方面因为他吃不惯,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太忙,压根没时间吃。 可是这姑娘却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每次他不在,就随便吃点垃圾食品应付了事,好像在显摆她的铁胃似的,也不知道给他点一份。魏赴洲其实是渴望她能关心一下自己,就算忘了他胃不好,点一份一模一样的也行——他肯定会高兴得发疯,就是胃病犯了也不在意。 然而一次都没有。 魏赴洲冷冷看了沙发上的女孩一眼,最后把满桌的饭盒收拾干净,动作很轻,根本不足以吵醒关谈月。然后打横将其抱起,轻轻放在卧室的床上。 他痴迷地看着她的睡颜好久,最终没忍住在她脸上轻轻一吻,结果又被那女孩身上散发的香气吸引,停不下来,一直从额头吻到颈部,再到香肩……才算了事。 魏赴洲退出房间,到楼下的阳台上吸烟。 屋外墨色一片,压抑的深夜,一些见不得人的原始冲动在蔓延,让人躁动又沉醉。魏赴洲一根一根地吸烟,像只被欲望控制的野兽,除了这么做别无办法,也曾为这样荒唐的自己感到可笑。 沙发上某人的手机一直在响,“叮叮咚咚”,吵得人心烦。魏赴洲皱皱眉头,朝手机方向走去。 他对这种事一向敏锐,像是得了某种怪病,只要是跟关谈月有关的东西,都要事无巨细地知道。他拿起她的手机,刷脸打开,然而却意外发现一番新天地,是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魏赴洲查过她手机多次,早就对微信里的人了如指掌,但那却是一个新的微信账号,里面加了形形色色的人,魏赴洲一个也不认识。 他点开一个个看下去: 【妹妹,什么时候约你出来聊聊钢琴课呀,哥哥想你了。】 【今天我去钢琴室怎么没看见你?你上哪几天,我去门口守着。】 【给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你倒是理理人啊,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 【……】 【美女,约吗?】 【想操/你。】 看到最后一条消息,魏赴洲额头的血管“砰砰”直跳,直接徒手掐灭烟头,火焰烧到他的手,他像没知觉似的,上了楼。 一脚把之前给她关好的门踹开。 一声巨响,关谈月猛地被吓醒,还以为地震了,从床上惊坐起来。然而因为用力太猛,眼前一片黑蒙,头也是一阵阵眩晕,等终于缓过神来,看见魏赴洲站在身旁。 他像个幽灵,阴着脸立在那,表情冷漠得吓人,一声不响,似在酝酿着某种更大的情绪,宛如火山爆发前的征兆。 关谈月仿佛能感受到层层热浪袭来,下一秒便要被他吞噬干净,她问:“魏赴洲,你要干什么?” 男人不说话,关谈月被他盯得汗毛耸立,忍不住吼过去:“你发的什么疯!” 她这话其实早就想说,因为这些天,她真觉得自己是在跟个神经病过日子。 隔三差五地就跟她摆脸色看;一言不合就抱她亲她;突然哪天不对脾气,就给她来这么一出,情绪极其不稳定,这谁受得了啊? 关谈月觉得他应该去精神病院看看,而不是在家里一个劲地可着她折磨。她就算欠他,现在被他搞成这副模样,也该还清了,他还得反过来还自己——而且更多时候,关谈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都是他在无理取闹。 魏赴洲眸光一凛,突然俯身,把女孩裹进狭小的空隙,在与她距离极尽的一刹,狠狠捧住她的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却没说出口。 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问她为什么跟那些男人搞在一起?问她欲求不满的时候宁愿出去找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都不肯接受他?他就那么让她恶心? 可笑他还一直为她忍着,总想着等等,再等等,结果却等来这样的下场。 “关谈月,我就是疯了,也是被你逼的。” 他说着,双目泛红,一些爱恨之类的东西悉数融于那双眼里,灼热的眼神如一道火,烫伤关谈月的视网膜,下一秒,男人不由分说,俯身吻下去。 他疯狂地吻她,再不愿压制自己,一只手死死搂着她的后脑,另一只手在她身上疯狂游走,大力去扯她的衣服。 关谈月被他的状态吓住了,还以为他是不是喝多了,然而并没有从他身上闻到酒味,只有股淡淡的香烟气息。是那种好闻的薄荷香,魏赴洲吸的烟从来不臭,不知是不是加了香丝。 她闻得脑子昏昏沉沉,想推开他,然而推不动,关谈月其实都有点习惯他这样动不动就亲她,可是这次不一样,她能感觉到,他想要更多。 直到他的手彻底拢上,关谈月才反应过来,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居然忘了反抗,只感觉被他摸得一阵阵暖流下涌,身体发出细微的颤栗。 三个多月没被触碰,这具身体在此刻忽视了全部的客观和理性,发出了难耐的信号。 她真是疯了。 魏赴洲含着她的耳垂道:“这么想被人操,那就被我操。” ---------------------------------------------- ----------------------- 作者有话说:美丽善良大方漂亮体贴温柔的审核姐姐,求过 第31章 “摸摸它。” 关谈月被他直白露骨的话羞红了脸, 震惊地睁大眼睛,却又不敢看他灼灼的目光,把头偏向一边, 拼命躲闪:“我不……” 结果下一秒,脑袋又被魏赴洲扳回来,嘴唇再次被堵上。 “帮我解开。”他道, 喘息着, 声音像勾人的妖魅,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关谈月感觉浑身浸泡在温泉里, 又酥又麻,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强压下喉间呻吟,不让自己发出声。实在羞愤难当, 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可耻,气恼地攥紧拳头,自然不肯帮他, 却在一片潮湿中看到他鼻梁上那颗针扎般的小痣, 又炽热, 又好看。 魏赴洲见她不动, 拉着她的手,伸向腰间锁扣。 “摸摸它。” 关谈月脸红得像滴血,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经验更丰富的人,结果却被他引导着,一步步迈向深渊,理智彻底崩塌。 骤雨疾疾徐徐,敲击人心。远山近水仿佛都失了颜色,只剩下眼前彼此。 关谈月从来没有那么惬意。 她觉得自己像一朵久旱的花朵,忽逢甘霖而至, 被浇灌得滋润又饱满,刚开始,还能用三个多月没被满足而安慰自己,但是很快就发现,根本不是那样。 魏赴洲太强了。 彼时她还不知道这是他的第一次,依然保有着“他跟很多女人睡过”的假象,更没见过哪个男人第一次是这样,基本都是忍不住几分钟就交付了。 紧密相贴的刹那,她真以为自己把曾经的过往都放下了。 后来,关谈月无数次在想,那日他们狂烈的放纵,到底算得上什么。 是妥协,是臣服,是终于挨不住他的强压向他低头,还是自己空虚已久的灵魂早渴望得到,只是套了个道貌岸然的外壳? 都不是。 关谈月逐渐意识到,她似乎已经习惯魏赴洲的存在,恨意在漫长的相处与陪伴中被打磨圆润,他会成为她的生命中一道浓墨重彩的痕迹。 她依然不爱这个男人,一点也无,她讨厌他的全部,强制、占有、压迫、霸道,少时的卑贱,成年的狠辣,讨厌他像个怪物一样永远缠绕在她身边,让她不得喘息。 可这并不妨碍她习惯他。 也许很多年后的某天,他们相互折磨到行将断气,她于白首迟暮中先他一步永眠,她居然会有点舍不得这荒诞的一生;而他,大概会在寒冷的雪夜里掘开她的坟墓,让她死也无法安宁,逼着她的亡魂求她做鬼也别放过自己。 这或许是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结局。 那晚纵/欲过后,魏赴洲去楼下吸事后烟,看见自己的小臂被女孩挠出红痕。关谈月已经舒服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连澡都忘了洗,整个人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魏赴洲上楼后又洗了个澡,回来看见赤身睡得香甜的女孩,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将她从头到脚吻了个遍,最后才抱着她缓缓睡去。 第二天清晨,居然是关谈月先睡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感觉周身燥热,像被一个火炉炙烤着。 男人的体温好像都比女人高,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白花花的薄肌,而自己的脸就贴在上面,登时三魂吓没两魂,也终于在后知后觉意识到昨晚发生什么后,红了脸颊。 怎么会这么荒唐? 她居然没把持住,就跟他睡了。 关谈月不敢去想,闭着眼睛又往被窝里缩了缩,然后才发现又钻回他怀里,男人肩膀很宽,抱着她的时候,意外令她有安全感。 第44章 她赶紧又把头探出来,琢磨了半天,最终偷偷抬起他的手,从被子里爬出来,把睡衣穿上。 她不想吵醒他,就打算这么偷偷溜出去上班。然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种事体验一次就够了,绝没必要再体验第二次。 却不知魏赴洲睡眠很轻,早在她往自己怀里蹭时就被吵醒了,淡然地配合着女孩的一举一动。 “喂。” 他突然在身后喊了她一声。 关谈月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震惊地回过头来,看他已经不知何时醒了,眸间染上一丝慌乱和无措。 魏赴洲侧过身子,撑着脑袋打量她,眼里带着刚睡醒时的惺忪,看着红晕从她脖颈爬到耳根,笑道:“昨晚舒服么。” “……不!” 关谈月气急败坏地道,没想到他一上来就谈论昨晚之事,表情还带着一股享受,简直不知羞耻。 “是么?”他要是知道羞耻就不是他魏赴洲了,掀开被子,下床,只穿了里裤,就这么明晃晃地朝她走近,眼尾瞟过来,“昨晚某人的反应,可不是这样。” 他轻轻抚摸她的喉咙,像有爬虫挠得她一阵阵发痒,关谈月被他压在墙上,想躲也躲不掉。 “你别说了。” “现在时间还早。”他抬头看了一眼表,道,“再来一次。” “……” 关谈月不可置信地望向他,觉得他真是疯了,猛地将其推开,“魏赴洲,你够了好不好?昨晚的事就是一个意外,咱俩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以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她这样说,也确实是这样想,本来这种事,已经算是越界,他们这样的关系,万不能到如今这一步。然而事情已然发生了,就该及时止损,不可等沉沦其中,再想脱身就难了。 魏赴洲却不懂这个道理,手上的动作一顿,沉了脸:“你什么意思。” 这姑娘老是翻脸不认人,说什么意不意外的,有什么用,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爱她,根本就离不开她,如今得到了她的身体,更上瘾得想跟她一直做。 报复性地把以前的隐忍全找补回来,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永生永世不停下来才好。 “我的意思就是,”关谈月咬着嘴唇,抬起头来,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才道,“昨晚感觉也就那样,没什么好再继续的,你能听明白我说话吗?” “……” 魏赴洲瞳孔骤缩,大概没有哪个男人会接受这样的评价,就像一块抹布,用完了,还要被人评一句“好难用,扔了吧”,简直相当于把他的脸往地上踩。而他之前也并没有和其他女人做过,所以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水平,听到这话,几乎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怒火中烧,狠狠攥着她的肩道:“关谈月,你再说一遍。” 关谈月被他攥得生疼,又想起他昨晚也是这样粗鲁,气得正要重复,结果却被魏赴洲一下堵住唇。 后面发生的事自然不言而喻,关谈月被他摁在墙上,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呢喃,一遍又一遍地问她厉不厉害。 “我和闻钰,谁厉害?” “比你那些前男友们,谁厉害?” “比你找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谁厉害,嗯?” “……” 关谈月骨头架子都要被他折腾得散掉,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闭着眼,咬唇不语,用实践向他证明他有多厉害。 那日,关谈月上班迟到了。 等匆匆忙忙地赶到工作室,已经看到蒋仲祺阴着脸盯着她,不过他没说什么,也没扣她工资,似乎在等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关谈月找了一大堆借口,才从他那过关。 关谈月脸红扑扑的,整个人带了被滋养后的水润,往里走看见秦潇潇,后者瞧她容光焕发,完全不同于几日前的萎靡,问:“今天状态不错啊,脸怎么那么红?” 关谈月只说是路上跑的。 “哦对了。”秦潇潇没再多问,看见她,想起来道,“昨天下午苏老板来工作室,说这周六晚上要请大家吃饭。” 关谈月一愣,下意识躲道:“这周六我有事,恐怕去不了。” “有事也得推了去。”秦潇潇一本正经地道,“这是苏老板专门为你准备的聚会,说是给新员工接风洗尘,你这个主角不去,这不是啪啪打老板的脸么。” 关谈月:“?” 鸿门宴吧。 关谈月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副大型讨伐现场,即讨论“新入职员工不服从安排顶撞上级罪不容诛”之类的议题,然后举手表决。 万万去不得。 有了这样的想法,关谈月就像被自己的思维控制了似的,越来越觉得事情的发展就会是那样,因此下班后,也打算偷偷溜走,但是却发现自己有东西落在工作室,不得不拿,只好折回去。 她磨磨蹭蹭地往回赶,心想就算苏老板如果只是来工作室看一眼,应该也早走了,不至于耽搁到那么晚。 而且并没有人说他今天会过来。 想到这,关谈月短暂把心放下,来到工作室楼下,上了电梯,看到工作室漆黑一片,门已经锁了。 她大舒一口气,开门进去,还没来及仔细找,就在打开灯的一刹那,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关小姐?” 这声音很陌生,关谈月愣了愣,回过头来。一个男人站在阴影里,面部轮廓被黑暗遮挡,看不清楚,但整个人又被分割开的浅淡柔光所勾勒,宁静得近乎祥和。 随着他走近,关谈月率先看到一双靴子,黑色,硬胶底板,磕在地上动静不小,往上是牛仔裤,裤腿挽起,衬得腿型笔直修长。上身套了件复古棕色皮衣,盘满密密麻麻的裂痕,像瓷器上的细微纹路。 一种说不出的艺术氛围在其间蔓延,全然不同于魏赴洲身上的匪气和闻钰身上的正气,是那种亦正亦邪的,带有淡淡忧郁气质的儒风。 “你是……” 关谈月疑惑出口,直到在冷光下彻底看清他的脸,她震撼,恍然想起这不就是不久之前,在中心公园弹钢琴的那位? 他怎么会在这? 因为长得好看,所以关谈月对他有印象,不然他打扮成花关谈月都不会记得。 看出她的表情,男人的脸上染上一抹笑意:“我是苏玄,这家钢琴工作室的老板。你……还记得我?” ----------------------- 作者有话说:真是对不起各位,昨晚写着写着又睡着了,一直请假然后说的话也没有保证,给大家道歉了……但是具体每天什么时候能发文真的不固定,因为该作者工作作息实在紊乱,各种白夜颠倒,也不为我所控,基本都是碎片化时间在写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文写出来,请允许我小小的给自己找个借口……好吧,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不自律,这个问题我以后努力改正~ 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容忍,爱你们么么哒 第32章 “我爱你。我只是太爱你。”…… “你就是苏老板?” 关谈月几乎不敢相信地问, 语气都带了震撼,万万没想到苏玄就是苏老板,惊诧于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 苏玄笑着点点头, 朝她走近,一头亚麻色短发每一根都卷得恰到好处,有几缕垂下来, 遮住眼角, 更添朦胧与梦幻。 “这么晚还过来,是有什么事没办?” 他问道, 关谈月其实有点不太好意思跟他对话,毕竟他们的关系,并不是见过一面就能抵消自己和言若涵之间恩怨的程度。 她也只好硬着头皮, 有些尴尬地说:“回来拿个东西。” 其实就是一块手表,早上她摘下来随意放在沙发上,忘了拿走, 但这块手表价值百万, 是百达翡丽鹦鹉螺绝版, 也是谈凝送给她的成人礼, 关谈月虽然和那个家脱节,却不想把这唯一的念想也弄丢了。 关谈月在沙发上仔细找了找, 最后从沙发缝里扣出来:“找到了。”一颗心总算放在肚子里,重新戴回手上。 “苏老板还有事么?” 见他还没走,关谈月问,苏玄摇摇头:“没有。”等她出来,把灯关好,又把门锁上,拉了两下, “我就过来看一眼,刚才也准备要走。” 二人一同前往电梯间。 “还是别叫我苏老板。” 路上,苏玄突然说,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他们也都这么喊,栖音工作室,没那么多规矩。” 关谈月眨眨眼睛,几次的吃瘪让她在职场上留了个心眼,想到他说的跟蒋仲祺说的一样,但是大家平时还是一口一个“苏老板”,不敢逾矩,便知他只是开开玩笑,当不得真。却还是惊叹于他脾气好,又温柔又体贴,怪不得言若涵那个母夜叉喜欢。 第45章 关谈月迎合着点点头,顺势大胆起来:“不过我听说他们都管你叫苏苏?怪好玩的,是这样么?” 苏玄也笑了,两弯眼角下垂,温声细语:“你想这么喊也行。被美丽的关小姐这么叫,是我的荣幸。” 二人聊得很和谐,关谈月这种小公主性子被他哄得直笑,就喜欢被人捧着,感觉简直比回家看某些人的臭脸强一百倍。哪像那个人,脾气那么差,就知道凶她,这个不许那个不让,控制欲还那么强,他才是她的领导好吧? 关谈月心有不甘地想着,可忽然,脸色一僵,收敛了笑,埋头进电梯。 到底她和苏玄是上下级身份,不该这么放肆,可看他的状态,她和言若涵那些污遭事,他当真不在意? 关谈月心说,大不了就捅破这层窗户纸,省得以后再心惊胆战,反正他要是真想搞垮她,再怎么笑里藏刀口蜜腹剑,早搞晚搞也都得搞,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痛快。 于是电梯里,关谈月清了清嗓子道:“苏老板,有个事我想了想,还是打算跟您解释一下。就是之前我和若涵姐那个事,它其实就是个误会,是我初入职场,不懂规矩,顶撞了若涵姐,后面还闹出那样的事情……我是真的感到非常抱歉。这件事我做了深刻的反思,保证以后会和同事们搞好关系,向各位前辈学习,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了,还请苏老板原谅我!” 她信誓旦旦,眸中目光紧张但坚定,被电梯顶的白炽灯一照,亮得吓人。 苏玄被她这么一通自我反省给说懵了,愣了几秒,随即笑出声,实在觉得她可爱得紧,反过来安慰她道:“你怎么能那么说呢?言若涵故意陷害你,这事我已经了解了,她的问题我会处理,要道歉也是她给你道歉,与你有什么干系?” 关谈月怔住,哪知剧情反转得那么快,可没来及高兴半分,继续听他说,“哦对了,我听说,这件事是你老公做的?” 他提到了魏赴洲。 关谈月立即冒出一身冷汗,恨不得跟那男人撇清关系,辩解道:“这可不是我让他这样做的,我老公……他就是比较强势,其实我真没有……哎。” 完全说不下去。 她有什么可说的呢?他们之间的恩怨,外人压根不了解,更不想去了解,都说夫妻一体,齐心合力,不论好事坏事,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共同合谋后的结果,还能像她所说的,撇得这么清吗? 这不是开玩笑么。 关谈月这人又一向自私,就算魏赴洲行事偏激,让她为难,也是从爱的角度出发,只不过因为他从小没生长在一个正常环境,不懂怎么去爱,但如若没他,那日进警局的恐怕就是关谈月了——她压根想不到这一点,自小被娇生惯养长大,永远先考虑的是自己,不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出了事也都是别人的错。 她难道就懂爱吗?她更不懂。 她又开始讨厌起魏赴洲,感觉这男人只会给她惹事,从上学那会儿就跟在她屁股后面,怎么赶也赶不走,惹得她被一群富家小姐公子笑话,说家里来了这么个穷酸鬼喜欢缠她。 归根结底,她还是看不起他,无论他现在如何发达、权势滔天,年少定下的基调都不会改变。 她总会在某个时候,嫌弃他长得没那么好看,嫌他曾经穷过落魄过,嫌他出身农村低贱又卑微,嫌他一身偏执野蛮。他发起疯来连畜生都不如,又凭什么配得起她关大小姐? 苏玄看出她一脸为难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道:“你老公平时就这样么?” 想起了上次第一回见面,她老公对自己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真是个疯子。 关谈月有些羞于启齿,不知是不是家丑不想外扬,拨了拨头发,无奈地道:“差不多吧,不提他了,一楼到了。” 苏玄也只好不再去问,二人走出去,就要出大门,关谈月却想起外面停着的那辆车,胆颤地顿住了脚。 “怎么了?”苏玄回头问。 关谈月只是突然忆起上回之事,她只是答应加了苏玄的微信,魏赴洲就跟疯了一样开始查她手机,把她折磨得跟正常男人聊工作都要删除。 她是真不敢,别回来这份工作也搞丢了,再难开口,也只能尴尬道:“苏老板,那个……要不你从后门走,行么?” 苏玄皱了皱眉,没听懂。 关谈月欲哭无泪,实话说道:“我老公的司机在外面。” “……” 苏玄这回懂了。 还是因为上次的事。 苏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心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好吧。” “那咱俩加个微信好么,你有小号?”他道,掏出手机,“以后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我直接和你对接。” 关谈月立刻点点头,结果却在登录的时候,又出了问题,发现怎么也登不上了。 她急得一脑门子汗,但不管怎么登陆,都显示“该账号暂时无法使用,请十五天后再次注册”,她都震惊了,她这微信怎么就没有了呢?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啊。 可是忽然,她意识到,昨晚魏赴洲拿着她的手机,做出那么疯狂又奇怪的举动,今早缠着她再来,又说了一堆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话,比如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之类,难道…… 关谈月被吓出一身冷汗,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苏玄一眼:“我……抱歉。” 都是被魏赴洲逼的。 那一刻,关谈月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幻化为眼泪,含在眼眶里,又不好在苏玄面前哭出来,亮晶晶的眼睛被乳白的月色一照,凄惨动人。 苏玄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松开眉头,微微俯身看着她说:“没关系,要是有什么困难,那就不加了。我存个你的电话,也一样。就是如果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希望你能讲出来,不管是我,还是工作室里其他的人,我们都可以帮你。” 关谈月埋着脑袋,点点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苏玄又跟她提了一下周六的部门聚餐,没强迫她,只说看她方不方便。关谈月应下,匆匆道别,走出大门,带着一身委屈和怒意,坐进了那辆令她厌恶的车里。 魏赴洲今天忙工作,给她发了消息,让司机接她回去。关谈月冷冷地看了一眼,退出微信,压根连回都没回,满腹质疑等着回去问责。 到家后,关谈月先洗了个澡,然后就坐在沙发上,等魏赴洲下班。 那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等他,连电视剧都没看,以前,才不管他回不回来,他是死是活都跟她没关系。 九点左右,魏赴洲到家,看见女孩盘腿坐在沙发上。像只小狐狸,耷拉着眼角,眼尾微微上扬,魅惑又勾人,长发被别到耳后,对侧垂下来,把她的侧脸衬得秀丽完美。 魏赴洲换了鞋,扯领带,把西服一脱,还以为她在等自己下班,笑着道:“等我呢?” 然后说着就抱上去,跟犯了性/瘾似的,在她颈间来回蹭。 魏赴洲其实早就想赶紧回来,快点同她做,自从被她开发之后,从来没那么舒服过,如果有可能,恨不得不去上班,天天就在家跟她沉沦。 反正……这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她重要。 “月月,我想要。” 他开始脱她的衣服,关谈月感受着他舔舐自己颈部,像条失去理智的狗,浑身兽性大发,愈发讨厌他这个模样,攥紧拳头,在心头酝酿着一股情绪,终于忍不住,冷冷地道:“魏赴洲,你注销我微信账号是什么意思。” 魏赴洲的动作顿住几秒,半晌回过神。 他把她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眼神渐渐清明,不再似刚才那般浑浊。眸中的情欲也冷下来,没想到关谈月有胆把这话说出,变了脸道:“你有本事出去约炮,我怎么没本事帮你解决。” “……” 关谈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下一秒,就被他锁进怀里,下巴被他狠狠捏住,“这事我本来不想提,可你怎么敢问我。是我对你不好,你出去找那些男人,还是说实在恶心我,连外面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比我强?” 关谈月震惊地瞪大眼睛,简直被他要气疯,红着眼,颤声道:“你真的有病。” 她再也不想跟他客套什么,也不管对方会做出什么偏执的举动,已然抱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脱口道:“你凭什么这么想我?那是我的工作账号,加的都是之前地推招揽过来学钢琴的人,你说我跟他们约,你有证据么?人家看上我,想泡我,我有什么办法,我能说你别学了,赶紧走?” 第46章 “我本来也没理过他们,最多不过是聊聊课程,让我和他们约,我还看不上呢。你就非得这么对我,连问都不问一句,就把我账号注销了,那人家真的想学课,交了定金,却发现我跑路了,你让他们怎么看我?觉得我是诈骗犯么?” 关谈月越说越气,哭得一塌糊涂,用拳头砸他道:“魏赴洲,你承认吧,你从来都只相信你想相信的,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言若涵的事情也是,你说撤资就撤资,谁能想到她跟老板关系好,就我被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你就巴不得我是个机器,只听命于你、服从于你,一点自己的圈子和社交都不能有,全权被你掌控,你才安心。我告诉你,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你有本事就把我杀了,什么招数都使出来,我反正不怕你。” 关谈月恶狠狠地说,最后埋在臂弯里大哭,好似要把这些天的压抑和委屈全部释放出来,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魏赴洲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刚得知真相来不及高兴,又被后面的话浇了一盆冷水,只感觉像有块大石头压在心里,被女孩犀利的字眼砸得深了又深。 所以在她眼里,他对她的那些好、那些帮助,从来都是负担是吗? 她不会为此感动,不会对他有所改变,更不会对他有一丁点儿爱——他们只会越来越恨,越来越恨,最后互相被对方拖死在这里,谁也别想好过,无休止的折磨和纠缠下去。 魏赴洲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千头万绪汇于一刹,又悔又怨,有些颤抖地伸出手,伸向她的脸,满脑子想的都是“我怎么舍得杀你,便是你将我削肉剔骨,挫骨扬灰,我也甘愿”。 然而女孩只是用那双幽怨的眼睛瞪他,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光着脚,“噔噔噔”上了楼,随便找了个客房锁上门,再不愿意跟他睡在一起,气恼地躺下。 那晚,魏赴洲站在她门口,一宿没睡。 他反复想着关谈月说的那些话,看月光落在自己身上,全无困意,不吃安眠药,本来就没有什么觉睡,他也都能撑住。 当初拼了命想要闯出一片天地,几次从鬼门关死里逃生,都是靠她的念想才活下去,如若这世上没她,他要这些毫无意义。 仿佛活着就是因为她。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抛弃一切,什么财富、地位、性命,他通通不要,他愿意向老天求,只渴望换关谈月哪怕一丝一毫的爱。 然而他的爱和他的恨都太过沉重,老天爷不会满足他,放在别人身上,只会把人烫伤,让人不堪重负。 第二天清晨,关谈月起床上班,一开门,却发现一个男人坐在门旁边,吓了她一大跳。 “魏赴洲,你搞什么鬼?” 她没好气地说,魏赴洲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得吓人,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眼白布满血丝,双眼皮耷拉着,折出好几层皮褶,看着颓废又挫败,眼尾带了一点红。 “原谅我。”他道。 这三个说出来,太过浓烈,哪还有什么理性可言。关谈月承受不住,几乎愣住,强忍着才没躲回屋里去。男人起身,站在她面前。 “你一宿没睡?”她问。 魏赴洲不答,就这样看着她。 关谈月感到毛骨悚然——有时候,她是真的怕这个男人,太偏激、太极端,那种近乎疯狂的状态时常让她恍惚,怀疑自己面前到底是不是站了个正常人。 也许他真的不正常,关谈月想,他应该去医院看看,也是这时,魏赴洲突然狠狠把她揽在怀里,力气大到她快喘不上来气。 “月月。” 他颤着声音道,浑身都在剧烈地抖动,“原谅我,求你。我爱你,我只是太爱你。” ----------------------- 作者有话说:关于男主颜值这件事还是想提一下,一开始在我这设定确实不是什么绝世大美男,甚至只是小帅,不过鉴于月月的标准,他肯定是够不到,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够用了,我给他的设定更多是气质型,我也比较吃这种。 排序的话,大概就是: 颜值:闻钰>苏玄>魏赴洲 气质:魏赴洲>>闻钰=苏玄 第33章 (修文) 他就像一浮飘萍,从…… 对于魏赴洲的告白, 关谈月怎么会相信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可他分明就是说了,不仅说, 还那么真挚热烈、情感饱满,让人连欺骗自己的可能都没有。 这绝对不是斗嘴间的插科打诨,随便一句玩笑话, 因为太过炽烈, 带动关谈月的耳膜都发出细小的颤栗,她几乎被这么一句话烫得头皮发麻, 整个人像是迎来当头一棒。虽然早在之前就意识到他或许爱上自己,可是真的从他嘴里听说,还是会震撼得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爱上她呢? 魏赴洲哪怕爱这世间任何一个人, 都唯独不可能爱上关谈月。 她曾对他进行长达六年的精神霸凌,有如毒药般丝丝渗透,这对一个正处于成长期的男孩来说, 非常可怕, 极强的自尊心和耻辱心会成为逼死他的利器。他会变得性格扭曲、偏执阴暗, 如果足够强大, 能从中熬出来,便会像现在一样满载仇怨而归, 势必要跟关谈月绞死其中;但熬不出来,就会变成一个被打压得永远站不起来、彻底失败的废物。 可是关谈月不知道,魏赴洲并不是因恨生爱,而是因为一开始就爱。他会永远记得在那栋大房子里漂亮纯粹的女孩,穿着白裙子水晶鞋戴着复古薄纱发卡,笑容明亮,是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 一眼就误了终生。 只可惜, 后来白玫瑰变成了黑玫瑰,他的所求所想皆成空。 “魏赴洲,”关谈月听见自己道,“你放开我。” 她要被他抱得喘不上来气了。 魏赴洲不肯,好像一松手,她就溜走了,更不甘心地又把她搂得紧了紧,却勒到她的头发,害得她痛呼一声。 “你弄疼我了!” 魏赴洲微微一颤,把手松开。 他的身形在暗处僵了一僵,眼睛却还灼灼地盯着她,仿佛在等待一个答复。 “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女孩嗔怒着道,捋了捋头发,一张口,打碎他全部的幻想,“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喜欢你。” 关谈月毫不避讳地道,娇纵的人说起狠话向来尖锐,也最不畏惧得罪人,总能精准地找到别人的痛处,捡着最狠毒的字眼往他心上扎:“你觉得咱们俩这个关系,是能到爱的程度,还是说你觉得,你会把以前我对你做的那些忘了,我也会把你对我做的那些事给忘了?魏赴洲,你要不要再仔细想想,你说的什么胡话。” 魏赴洲握着她肩的手抖了抖,听她道,“至于昨晚的事,我觉得你有必要反思一下,你的所作所为,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困扰。我认为我们暂时还是先不要交流了。” 她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魏赴洲的手就飘在半空中,像淹没在走廊里,几乎快要变成碎片散落一地。他就像一浮飘萍,从来无所归属,永远在辗转,被世人所厌恶抛弃,孤单和落寞在他身上并不显出来,好像他一直是这样。深深的孤寂刻进他血肉里。 男人被窗外射进来的强光穿透心脏,千疮百孔落入她眼中。 关谈月垂下睫,感觉有些灼眼。其实在这段关系中,魏赴洲看似一直处于上风,实则关谈月才是那个把控全局之人,因为不爱的人总是有理。 她终是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至于魏赴洲后来怎样,她懒得去管,自己更是心狠到压根没怎么在意,偶尔有点堵心,也被紧张忙碌的工作冲淡,丝毫不会影响到个人生活。 在男人这件事上,关谈月还是挺拎得清的,让她成为那种被一点好就感动、为爱情要死要活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常年处在一个被大量男人环绕和众星捧月的环境中,只会让她觉得这些都是她应得的,对方对她好还得是他们的荣幸。 她大概有某种情感障碍,就是学不会爱人,说得好听点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的不好听就是白眼狼,还是一条养不熟只会反噬原主的白眼狼。 因为跟魏赴洲吵架,关谈月中午没了饭吃,便和秦潇潇一同到外面餐厅小搓一顿。 选择的那家店是一家平价拉面馆,口味实在是一言难尽,对于关谈月这种口味刁钻的大小姐确实难以下咽,比魏赴洲给她做的饭差远了。 秦潇潇以前常来这吃饭,本来觉得这拉面馆做得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被关谈月投喂饭食,实在觉得她老公做的东西是人间绝味,自然连这种普通小拉面馆也看不上。 第47章 俩人就这么唉声叹气地随便啃了几口。 秦潇潇最近状态不是很好,也不知怎的,来上班妆也不化、头也不洗,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黑眼圈很重。 她是那种很甜很爱笑的女孩,不管什么时候脾气都很好,然而也是因为性子太软,就成为大家拿捏的对象,一般工作室有什么脏活累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关谈月得她有点像“便利贴”女孩,就是谁需要帮助,都会想起来撕一张走的那种,偏她还没有一丝怨言,心甘情愿为集体做贡献,也不知道是不怕累还是讨好型人格。 关谈月脾气差,又一身公主病,家里还有钱,时间一长大家自然不敢拿她怎么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卑躬屈膝,几乎能在工作室横着走。 可也正是因为刚来那会儿各种挨欺负,谁都看她不顺眼,她多少记恨在心,不愿同她们深交,除了蒋仲祺和苏玄,秦潇潇是她最好的朋友。 一个很普通、全然没什么特点、放在以前大概连做她跟班都不配的女孩。 但关谈月喜欢她。 “怎么感觉你最近状态不太好?”关谈月问,一边用筷子把碗里的拉面搅烂,充分地发泄一下对这份伙食的不满。 秦潇潇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我啦。” 关谈月皱皱眉头,直觉告诉她秦潇潇心里一定有事,这丫头总是这样,喜欢把问题藏心里:“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带你去吃米其林大餐,点一堆然后让你出钱——告诉我又不会死人,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姐罩着你。” 比她大一岁的关谈月在这里十分乐意充当“姐姐”角色,有时候工作室的人欺负她,她还要替她怼回去,谁叫她们曾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好姐妹呢。 秦潇潇睫毛颤了颤,强吃下口中一碗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我最近除了琴行的工作,还打了两份零工,所以可能你看我没有什么精神,但……我也没办法。” 关谈月愣了一下,疑惑问:“你缺钱么?” 秦潇潇攥着筷子,脸涨得通红,良久才点点头:“我妈病了,需要动手术,我爸不是早些年和我妈离婚了,把钱都卷跑了,前两天我给他打电话,他不肯借我,说跟我断绝了关系,让我自己看着办,后面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我……” 她说着,眼泪涌出来,“当年我喜欢钢琴,是我妈极力支持,这些年离了那个混蛋,也是她拉扯着把我养大。前几天医院一直找我,说手术不能再拖了,要是再交不齐钱,就只能放弃治疗了。” 秦潇潇呜咽着哭出来,声音混在泪水里,再听不清楚。 关谈月听得一阵揪心,连忙把她手里的筷子拿过来,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塞进手里。 “你怎么不早跟我提呢。”关谈月道,隐隐心疼,声音听不出一丝迟疑,“你要多少钱,告诉我,我借你,钱这东西,我有的是。” 她一向如此高调,财大气粗得很,秦潇潇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喝了口水顺气,又用纸擦了擦眼泪,拒绝道:“月月,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不能用你的钱。这钱我自己能凑齐,大不了再找亲戚借一些,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秦潇潇何尝看不出来,她老公对她控制欲挺极强,她出来找这样一份工作,估计也是想早日摆脱这种控制。自己再找她借钱,那不是把她推向她男人,让她为难么? 关谈月沉默了一瞬,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关小姐了,寄人篱下,受人供养,钱财一类的东西,她是没有的,向来都是用别人一点,脊梁骨就矮一点,每天都用一点,早晚有一天脊梁骨就压弯了,想再抬头,也抬不起来了。 “你别管这些。”她眼神定了定,说,“你只管告诉我差多少,我去帮你想办法。” “……”秦潇潇震惊地望向她,被她的仗义感动得再次泪目,又听她道,“我有个亲戚,家里也很有钱,从小玩到大,交情好得很,你不用担心我这边,说个数。” 秦潇潇咬了咬唇:“二十万。” 关谈月起身,二话不说,立刻拨了电话过去。 时隔三月,关谈月跟父母那边几乎断绝了往来,自然也跟那边的亲戚都没了交集。而因为关家落魄,成了魏赴洲掌控的傀儡,大家虽瞧不起他们家,但也不敢太过放肆,只维持明面上的和谐。 但鉴于谈卓是个大傻子,心里压根不明白这些复杂的人情世故,他从小跟关谈月玩得好,一条臭水沟里养出不来两条味不一样的鱼。 ——臭味相投。 “喂。” 谈卓那边不知道又在干什么,闹闹哄哄一片——估计又是在哪个“红灯区”玩耍,之前关谈月被他安利着去过几次,点过几个男模给她跳舞,感觉还不错——声音听着醉醺醺的,隔一会儿嚎一嗓子,“什么事呀,姐,嘻嘻。” “……” 关谈月简直对他无语了,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感到耻辱,“你那边什么情况,你先出来,我有正事和你说。” “我这不太方便。”谈卓吸了一口烟,吐在一旁小姑娘的脸上,身上花花绿绿的衬衫把他衬得像一只五彩斑斓的蜥蜴,但是好看,脸是真帅,人也是真坏,呛得旁边小姑娘直咳嗽,却还是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乖,滚一边儿去。” “——姐,我真忙着呢。” “谈卓!”关谈月急了,吼他,“几天没挨打你皮痒痒了是不是?给我滚出来!你今天要是不听我把话说完,以后你再让我给你当电灯泡,我可不干!” 谈卓这小子混不吝,为了钓妹不择手段,那时因为关谈月在名媛界声名显赫,常常让她出马去接近其他姑娘,以此来达到他的目的。 她这么一说,谈卓果然怕了,道:“别别别,我的好姐,我的亲姐,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关谈月开门见山:“借我二十万。” 谈卓:“?” 他人听傻了,关谈月找他借钱,他耳朵没聋吧? “魏赴洲要破产啦?” “……破产你妹。”关谈月被他气得头顶升烟,驳回去,“我是有急用,所以找你借,才不找他要钱,你当我这么没骨气啊。” 谈卓笑了:“你很有骨气么?” 她要是有骨气,当初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嫁给魏赴洲了。 “……” 关谈月没话说。 “你借还是不借。”下了最后通牒。 谈卓打趣道:“我总得知道你要干嘛吧,是想买哪个限量款包包?还是要哪身漂亮衣服?不过二十万也太少了,还不够你一个零头,我说,你现在怎么混成这样,白嫁给魏……” “我一个朋友母亲病了,家里拿不出钱来,找我帮忙。”关谈月忽视他所有的嘲讽,郑重其事地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也许是她太过正经,谈卓突然感到一丝威严,一时间嬉皮笑脸也收敛了,问:“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朋友?” ----------------------- 作者有话说:昨天写得急了,没来及回看就发了,今天修了下文笔,看过的不用看啦 第34章 “把我打成这样,打算怎么补…… 在谈卓的印象里, 关谈月是个特别娇纵虚荣的人,面子比天大,比她太有钱她跟人玩不到一块, 比她差太多她又嫌人穷酸,一定是得找跟自己差不多,还得是地位比自己低一点有限的才能做朋友, 不然像她口中得这位连二十万都拿不出来的, 那是万万没可能。 “你哪那么多废话。”关谈月没空跟他浪费时间,担心自己去太久让秦潇潇多想, “一会儿你就赶紧把钱打我账上,你放心,这钱我是不会欠你的, 或者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说就是了。” “别以后,就现在。” 谈卓大言不惭地说,换了一个女孩搂着, “你把你这朋友——男的女的?约出来吃顿饭, 我倒要看看, 什么样的朋友, 能入得了你关大小姐的眼。” “你发什么疯?”关谈月气得喊出声,顿时遭周围人一片注视, 赶紧又压低声音,“别想一出是一出行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说得出这种话,真不嫌丢人,谈卓却全然没了以往在她面前的那种畏怯感,手里掌控着主动权,愈发猖狂起来:“哎, 某人找我借钱,连我提的要求都不能满足,还说什么以后有需要就……” 关谈月被他吵得脑壳疼,只好道:“行了行了,你打住吧,答应你还不行?这事以后再说。” 她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把电话挂断,关谈月看见银行发来短信,二十万元已到账。 第48章 她兴致勃勃地回去找秦潇潇。 秦潇潇自然是感恩得不行,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话都语无伦次,就差要给她磕头跪下了。关谈月只说让她尽管拿去用,不用着急还,更没利息,又把秦潇潇感动得一阵泪眼朦胧。 二人回到工作室,继续工作,秦潇潇开始疯狂献殷勤,关于一些值日或者浇花之类的轮值杂活,都替她全权包揽了,关谈月正好对这些头疼得紧,有秦潇潇替她弄着,她自然乐得快活。 下午五点多,二人没了晚课,正准备一起下班,突然看见言若涵走进来。 话说这些天,关谈月还真没怎么看见过她,乍一见,只感觉她瘦了许多,人也变得没什么生气。 言若涵看了她一眼,从她旁边走过,眼里还是那种犀利的视线,幽怨得像是要把她射穿,关谈月觉得倘若她现在手里有一把枪,一定会把自己给毙了。 不过关谈月才不理她,跟明白人讲明白话,跟不明白人说什么都是废话,朝她背影看了两眼,“哼”了声,和秦潇潇下了楼去了。 楼下,宾利车的车灯闪烁着微光,在半明半暗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刺眼。 关谈月不确定那里面坐着的是不是魏赴洲,有些心悸地拉开门,看见司机大哥的脸,瞬间放下心来,可下一秒又警惕起来。 谁知道回了家,他还会不会发疯。 这男人总是这样阴晴不定,关谈月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家,在家门口随便吃了口东西,进门后便上楼备课,跟魏赴洲不过是前后脚的事。 听着上楼的脚步声,关谈月知道他来了,不想跟他再打什么游击,站起身,拧开门锁,直接拉开门,看见魏赴洲站在外面。 男人西装革履,一身灰色西服没来及换下来,看着比穿黑色时又别有一番风味,状态比早晨要好很多,一双有如平湖般的眼睛打量她。 “回来了?”他道,“下来吃饭。”给她带了晚餐。 “我吃过了。”关谈月说。 魏赴洲“嗯”了声,没再多说,进了自己的卧室,换衣服。 关谈月有些置疑地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预想了无数个可能会发生的画面,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平静,好像昨晚的事根本没发生过。 后面,魏赴洲没再打扰她,以致安安静静地在楼下听电台,十一点左右,他上楼洗了个澡,进屋去睡觉。 那会儿关谈月刚备完课,下楼打水,电话铃在这时响起,是本地电话,她接听,里面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是月月吗?” 关谈月条件反射,像炸毛的猫,警觉地朝楼上那间屋子看了一眼,没关门,现在还太早,他肯定没睡,关谈月下意识压低声音:“是我。” 苏玄在电话里说:“没别的事,我爸就是想问问你,明晚的聚餐,能来吗?” 关谈月点开“放水”键,用水流声掩盖她的声音,才敢道:“能来。” 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淡,苏玄猜出她那边可能不方便,舒了口气说:“没事,后面我说话,你不用回,听着就好。” 他慢慢地道,怕她听不清楚,咬字很清,报了一串地址,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来不及多想,随手找了根笔,写在纸上。 “明晚六点,我等你。”他这样说,带着一股不明不白的暧昧气息,挂断了电话。 关谈月有些懵懂地看了眼电话,又看了一眼楼上,没动静,这才放下心来,把纸上写的地址读了几遍,记住,扔进垃圾箱。 而后去浴室洗澡,因为没再受魏赴洲强制,因此也回他卧室,继续到客房睡觉去了。 半夜,关谈月感觉浑身发热,总感觉有个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喘不上来气。 她算是睡眠比较沉的一类,有时候闹钟都吵不醒,得订好多闹钟才能把她叫起来。魏赴洲家里的地暖又足,哪怕冬天只盖薄薄的单被,也偶尔会热,这回更感觉有个火炉在旁边,一直烤着她。 关谈月迷迷糊糊地睁眼,在黑暗中似乎看见一个东西顺着她的腰攀过来,搭在身上,竟然是一只手。 修长、白皙、骨感,被月光一照,宛如一道凄凉惨白的鬼影。 关谈月吓得大喊一声,从床上挣扎起来,拼命打那只手,连带着把手的主人也一通乱揍,拳脚并用,似是要把这辈子的力气都使出来。 本来,她就害怕魏赴洲家,太阴森了,像一座鬼塔,这么大还一个佣人都没有,完全没有活人气。以前,她跟魏赴洲睡在一起还好,至少旁边有人在,虽然这人比鬼也还不到哪去,但是现在,虽说是挣脱了束缚,收获了一定自由,可突然一个人睡,竟然还有些怕起来——她怕鬼。 关谈月知道自己多没骨气,但就是胆小,连夜晚关灯都得飞快钻进被窝的那种,好像这样鬼就碰不到她似的。 这时,只听“咕咚”一声,枕边人被她踹下去,男人闷哼一声,骨头架子差点散掉,倒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 关谈月颤巍巍地探头去看,结果对方突然站起来,真像个鬼似的,骨节都在“咯吱”作响,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她,在黑暗里宛如夺人性命的死神。 关谈月愣住了,魏赴洲? 她眨眨眼睛,却见下一秒,男人把灯打开,好像有血滴在地上,他抹了下鼻子,然后半张脸都染上鲜血,血渍呼啦,狼狈站在她面前。 “你……” “关谈月,你干的好事。”魏赴洲被血腥味冲得直撞脑子,捂住鼻子,阴着脸道。 “你……你大半夜爬我床干什么?”关谈月都无语了,一边骂,一边给他递纸,不敢去看,她也有点晕血。 魏赴洲不回答她,实在是被她踹得太猛,一张嘴血就都流到嘴里去了,当然说不出,只是一把打掉她手里的纸,去厕所洗脸去了。 大概过了十来分种,魏赴洲回来,血已经止住了,瞪了她一眼,还是选择先把地上凝固的血擦干净,然后看见床单上也有血。 关谈月洁癖还挺重的,不过她这个洁癖比较特殊,是不管自己有多脏都没事,但只要是别人脏,侵犯到她的领地,她就会立刻如临大敌,严阵以待,势必要给对方一顿消杀才好。 当初跟父母生活在一起,关谈月也偶尔会犯病,反倒是嫁给魏赴洲,这男人着实爱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没时间脏怕了,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长大后从来都是把自己收拾得干爽利落。 这回还是第一次,关谈月看见他的血,突然有些膈应,皱着眉头,往后缩了缩。 她的嫌弃全都落进魏赴洲眼里,后者一阵气血上涌,迈上床,叩住她:“把我打成这样,打算怎么补偿我?” 关谈月怒目圆睁,腮帮子鼓鼓的,怼回去:“你大半夜爬我床,才是脑子有病吧,还怪我打你,不要脸。” “……” 魏赴洲被她气得太阳穴直跳,干脆摁着她又亲起来,亲得关谈月喘不上气,四肢在床上乱蹬。 “魏赴洲!你放开我!” 她猛地推他,推了几下都没推动,手上加大力气,不想男人突然散了力,故意似的,轻飘飘就躲开了,关谈月一个劲使猛,身体一下往前冲去,跌入他怀中。 魏赴洲稳稳把她抱住,两人的姿势,别提有多暧昧。 关谈月气红了脸,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魏赴洲蹭了下唇,挑眼盯着她:“我凭什么滚,我是你丈夫。” 关谈月觉得他实在不要脸,她都已经拒绝他了,还能厚着脸皮贴上来:“魏赴洲,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我不清醒?”魏赴洲冷了脸,笑道,“你不会是想我变回以前那个恨你的模样,天天把你往死里折磨,你就开心了,对吧?” 关谈月仓皇低睫,在心里说了个“不”,当然不希望是那样,因为这对她来说更是劫难,以他的特点,完全可以把她往死里整。 她只是想不明白,魏赴洲为什么因恨生爱,明明这一切都没有缘由,比空穴来风还要离奇。 魏赴洲其实早就不气了,纵使被她扎得鲜血淋漓,却也舍不得对她狠心,只想到曾经她也是那样不爱他,到底没什么变化,不过因为人性本贪,想要更多而已,反正她都是他的,永远也别想逃离。 见她不语,魏赴洲也没有再质问的打算,看了一眼床单上的血迹,把她打横抱起来,下床:“跟我回主卧睡。” 关谈月微惊,在他怀里挣扎:“我不!” 魏赴洲根本不理她,把她丢到主卧的床上。 又是那个熟悉的氛围,现在刚过凌晨,月色正浓,很难不让人猜测他到底想干什么。 关谈月有些害怕地往后躲了躲,承认自己是很满意他的身体,但也不能因为一两次的放纵就沉沦,这跟向他索取钱财有什么区别? 第49章 “我不动你。”魏赴洲看出她的想法,“你不用怕。” 他凑近,像只狗子蹭着她的耳垂,湿漉漉的气息勾得她发痒:“你只告诉我,刚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 关谈月愣住,一下从头凉到脚。 “秦潇潇。” 她几乎没有犹豫,直接脱口,谎话张口就来。 “你撒谎。”魏赴洲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能食人精魂的妖魅。 关谈月震惊地回过头来,难以置信望向他,可明明手机一直在她手里,又没给他查,他怎么知道她在说谎? 她坐起来,把手机扔到他面前:“你查!” 像是在铤而走险。 魏赴洲看了她几秒,忽而低低地笑了,眼神柔和下来,抱住她,拼命在她耳边呢喃:“我信你,我信你,傻瓜。” “这是我的错。”他又把她抱紧了些,“相信我,以后我尽量少查你手机。” 女孩身体柔软,让他上瘾,他像有渴肤症,总忍不住想触碰。 关谈月看他疯癫的精神状态,只感觉毛骨悚然,倘若刚才没经住压力,漏了怯,是不是现在就不是这样一副“温馨”的画面了? 以及,甚至担心魏赴洲半夜会趁她睡着打开她的手机,查通话记录。 她只恨自己太草率,没有把事情做到滴水不漏,强撑着努力比他晚睡,然而还是熬不过这个夜猫子,没多久就沉沉地睡去了。 所幸魏赴洲没有那样做,似乎因为注销微信号这件事,他真的知道错了,就这么安安分分抱着她睡了一晚。 周六清晨,魏赴洲破天荒地没有加班,关谈月却因为上午有一堂课,不得不离开家。教完回工作室,吃了午饭,她不愿意回去见魏赴洲,就这么在工作室待一下午,打算正好晚上去参加聚餐。 苏玄正好也在,看她在阳台玩手机,走近,问:“不回家?” 关谈月心说她哪敢回,笑了笑,嘴里只说:“不来回折腾了。” “昨晚还好么?”苏玄突然提到。 关谈月点点头:“没事。” 苏玄看着她一脸忧愁,忽然就对她身世产生了巨大的好奇——主要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嫁给魏赴洲的。 他问了,用了一种很委婉的方式,关于苏玄这个有些深入到似乎已经侵犯人隐私的话题,关谈月却并没觉得反感,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很温柔很会体察情绪的男人,本来,这些话也从来没对人说过,长期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人是要憋坏的。 关谈月于是给她讲起自己和魏赴洲的过往,到也没说得那么细,比如自己曾经欺负过他之类,人在吐苦水的时候,总是倾向于把自己说得多惨,忽视了事物的客观性,以此来博得他人的同情。 苏玄越听眉头凝得越深,难以想象一个花季少女,大好年华,未来指日可待,结果却被逼成这样,嫁给这样的混蛋,过着这般被监视毫无自由的生活。 苏玄一拳砸在栏杆上,饶是他脾气这般好,也气得骂出来,替关谈月抱不平。 “算了。”关谈月眼里氲着泪,抿抿嘴,看着他道,“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办法,归根结底,还是我自己不够强大,反抗不了他罢了。然而我能力有限,也只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挣些钱,够自己花,用它们来抵抗魏赴洲,远远不够,等足够逃离那里,又不知还要多少年。” 若干年后,她终于攒够了钱,有资本逃离他的魔爪,然而那时她都多大了?三十?四十?年老色衰,容颜不复,光有几个臭钱,且不说有没有被魏赴洲洗脑,只怕连那个心气都没有,还不如就这么一辈子跟他耗死算了。 苏玄攥着拳头的手紧了紧,想要替她擦眼泪,却又在半空中收回手:“你这样,很让人心疼。”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关谈月摇摇头,抹抹眼泪,最终没说什么,转身走出阳台。 当晚,整个工作室十几号人出发去南湖天街聚餐,苏玄车上坐了四人,言若涵坐在他副驾上,关谈月、秦潇潇和小曲挤在后面。 他找的这个地方比较迎合新青年的口味,不是那种老掉牙的老式菜馆,是一家又提供唱歌又提供跳舞的火锅店,服务质量极佳,苏玄直接叫了两个锅,够大家吃,临摆锅前,还非常贴心地问了关谈月一句“吃不吃辣”。 关谈月是辣食爱好者,自然要吃,苏玄便让服务员把辣锅底转到她这头,方便她夹菜。 这一幕别人没注意,正好落在言若涵眼里,后者只感觉万分刺眼,比火锅里的红汤还要辣眼,一样让人生厌。 ----------------------- 作者有话说:呜呜呜又迟到了……真对不住,在追赴山海又点上头 最近来了不少新读者,宝贝们,喜欢筝筝给俺点个作收呗,俺知道一定会高兴死的,高兴到撒泼打滚的那种[害羞] 第35章 破釜沉舟的人,不在乎生死。…… “这次请大家吃饭, 主要想表达两个心意:第一,是为了感谢大家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为招生辛苦奔波, 无私为工作室做贡献,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第二,是为了庆祝我们新入职的同事——月月, 欢迎她加入我们这个集体当中。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 大家能一同携手共进退,继续为栖音创造辉煌。” 苏玄笑着说, 举了下杯,一饮而尽,周围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关谈月见状, 也赶紧起身,积极回应:“感谢苏老板和各位前辈对我的信任,我初来乍到, 有太多不足的地方, 幸得各位老师对我的指导, 才让我快速融入到咱们这个大家庭, 我真的非常感激。在此,我要敬大家一杯。” 关谈月诚恳地道, 正要举杯饮尽,忽然发现杯子里是苏玄给她倒的饮料——他向来不爱搞酒桌文化那一套,没必要非得把对方灌醉才叫尽兴,很照顾女生的感受,还不知道她其实特别能喝。 关谈月反倒觉得这样没了诚意,为表心意,随手又拿了个空杯子, 倒满白酒,一次性喝完。 “可以啊,月月。” 蒋仲祺惊呼出声,实在是赞叹这小姑娘的肚量,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被她惊人的酒量和气魄震撼到,接连夸赞起来。 关谈月的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坐下,这会儿放松下来,喝了口果汁压下胃里翻腾的酒气。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酒量。”待她平稳下来,苏玄慢慢说,又给她把果汁满上,“女孩子,以后不许这样喝了,对身体不好,听见没?” 关谈月点点头,没怎么在意,反正在家里,魏赴洲也不让她喝。 后续,菜慢慢上齐,锅开始沸腾,大家纷纷涮肉下菜,一边侃大山一边吃火锅。 苏玄太照顾关谈月,要是有哪个菜离关谈月比较远,总能想法设防地把菜弄过来,装模作样地在自己这头下几块,又顺带着给左右的人也下上。其实是为了让关谈月多吃,偏行事还特别自然,根本让人看不出来。 “一会儿要不去玩桌游吧。”看饭吃得差不多了,蒋仲祺提议道,“苏苏,你一会儿找个轰趴馆,反正转头是周日,大家不醉不归!” 他口无遮拦地叫“苏苏”,是因为真跟苏玄关系好,俩人打小就是同学,大学更是一起考上音乐学院,只不过苏玄年过三十都没结婚,蒋仲祺孩子都三岁了。 也是因为他这么带节奏,大家都纷纷叫好,还管什么回不回家,也都放下职场上那些虚头巴脑,管苏玄喊起了“苏苏”。 只有关谈月在发愁,她可是跟魏赴洲说了今晚有公司团建,八九点能回去,可没跟他说还要夜不归宿啊。 而且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敢当着魏赴洲的面夜半不回家。似乎都能想象到他顺着定位杀过来,把他们工作室一群人全部绞杀的画面。 他是真能做得出来。 关谈月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提前溜,也是这时,手机响了,说曹操曹操到。 她道:“我去接个电话。” 苏玄点了下头,看见她手机上被魏赴洲逼着改的备注“老公”,眸中的光明灭不定。 关谈月出了店,找了处安静无人的地方接听:“喂?” 魏赴洲那边声音也不平静,不断有悠扬的乐声传来,像是弦乐混奏,总之绝对不是在家里。 “我这边临时有个会,需要去邻省出差一趟。”他道,“你那边结束,就让老陈接你回去,不必等我了。” 魏赴洲平日只要没事,都一定会亲自来接她,不然就会让司机和三四个保镖过来守着,随时给他汇报动向。 他突然出差的事让关谈月惊愕,试探问:“什么时候回来?” 第50章 魏赴洲道:“明天,或后天。” 关谈月难掩心中雀跃,压制住外露的情绪,客套道:“注意安全。” 魏赴洲岂会不知她如何想,可笑她连一个随意的关心都那么敷衍,哪怕这时,说句“早点回”或“我等你”也行,完全不走心。然而又很快料到,这姑娘怎么忽然有所变化,倘若不是带着目的,只怕连这样的话也决计不会说。 魏赴洲“嗯”了一声,没下文,关谈月主动对他道别,刚要把电话挂断,却听他突然道:“月月。” “嗯?” “我让保镖从你身边撤了。” 他冷不丁来了这样一句,声音异常平静,宁静得近乎吓人。关谈月愣住了,不知道他为何这样说,“我说过,我会试着相信你,这是第一步。” “只要你永不背叛我。” “……” 关谈月眼睫颤了颤,只感觉气氛有些诡异:“背叛?” 魏赴洲:“这是底线。”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不爱我,也可以厌恶我,但绝不能有一天,离开我。 关谈月感觉自己握着手机都在微微发抖,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感觉,明明觉得这男人明明在办好事,却总是要威胁人,费力不讨好,好像这么威胁她,就能把她牢牢留在身边似的。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那日,关谈月回到宴席上,跟司机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晚要在单位加班,让他不必来接了。司机自然是不肯,百般无奈,关谈月懒得听他解释,直接把电话挂断。 有本事就告密去,反正天高黄帝远,关谈月今天就想放纵一回,她早就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了。 因为没了盯岗,她和同事开始畅饮,吃完饭八点多,又跟大家一起去了轰趴馆,玩得好不尽兴,不学无术的大小姐这辈子别的不会,就学会玩了,上到高端桌游下到亲民棋牌,一一都有涉猎。 先是打麻将直接连赢四把,然后是狼人杀永远都让人猜不出她是狼人,再到后面教大家玩阿瓦隆,关谈月做起了dm,在桌游上她是能玩出花的,狠狠出了一把风头。 然而不得不说苏玄是真聪明,虽然在这些烧脑的桌游上涉猎不深,但比其他人接受度要高,基本一学就上手,而且戏精得很,嘴里没一句实话,骗得大家团团转,最终以刺客身份成功逆袭反杀。 “强啊。”关谈月佩服道,“我刚玩的时候,觉得这游戏实在烧脑,学会许久才学明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掌握核心要领,这就是大佬的实力么?” “运气好而已。”苏玄挑挑眉,微扬的眼角扫过来,“还不是你给我放水的缘故。” “侬覅瞎讲好伐,我哪拨侬放水。” 关谈月被他逗笑,没忍住蹦出方言,渐渐跟苏玄熟了起来,也不再将就公司那一套,驳回去,“我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苏玄笑者看向她,眼里的光被迷幻的霓虹灯一照,明暗交杂:“是么?侬呒没放水,是我戆脱了。” 这简直是个撩妹高手,适时关心、言语激励、若即若离,再加上这一口软绵绵的申城方言,简直能讲进人心里去,要是别的小姑娘,估计早就为他的眼神和声音沦陷了。 关谈月再大条也能看出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没当回事,被太多人喜欢过,大概真的不会太在意这些。 “今天不着急回家?”他道,言语愈发大胆起来,“你那位控制狂老公,不会大发雷霆,把你抓起来吧。” 许是三个月没碰酒,关谈月今天才喝了一点白的就有点迷糊,脸红扑扑的,眼里也染上了醉意,平添一丝媚态:“他出差了,我也是刚知道,你说他怎么不天天出差呢,要是那样的话,我估计得高兴坏了。” “出差?”苏玄眸光一闪,“那你岂不是自由了?” “也就那样吧。”关谈月把下巴搁在手背上,恹恹道,“我总觉得,他不会放过我的。” “……” 后来,几个人又去唱歌,包了半宿,实则唱到凌晨一点就坚持不下去,醉的醉,困的困,关谈月也喝嗨了,这会儿已经晕得不知东西南北。 她是真的被压抑坏了,也不管魏赴洲回来会怎么惩罚她,就是想放纵一回,反正他人现在不在申城,也不能立刻杀回来。 因着实在太晚,大家开始一个个往回撤,秦潇潇不会喝酒,脑子最清醒,正要送意识不清的关谈月回家,却在马路边叫车时被苏玄拦下来。 “苏老板。” 她打招呼,听男人道:“你母亲那边还好吗?” 关于她母亲做手术的事,秦潇潇事先跟苏玄请了护理假,因此苏玄知晓此事。 “下周一手术,但是术前检查又发现些问题,不知道还能不能如期做成。”秦潇潇叹了口气,实话道,“不过苏老板放心,我会提前和您讲的,劳烦您费心了。” “嗯。”苏玄点点头,安慰道,“人上了年纪,生病总是常事,你不必太介怀,放宽心,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就同我讲,我尽量给你调班,你有空多去陪陪你母亲。” 他这样说,秦潇潇自是感激不尽,她母亲一脉人丁寥落,几个旁系的兄弟姐妹也都早不往来,只有她一个亲女儿在身边伺候着,实在是难以兼顾。 “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吧?” 苏玄问,秦潇潇点点头,叹气。 他看了一眼对方怀里的女孩,道,“你抓紧忙去吧,正好我与月月同路,又有车,我送她。” “这……”秦潇潇一阵高兴,虽过意不去,但确实解了她燃眉之急,几番挣扎终是放心地把关谈月交到他手里,“那就谢谢苏老板了!” 苏玄笑着颔首,看秦潇潇打车走远,打横把关谈月抱起来,放进副驾驶。女孩被凌乱的头发丝扎得脸痒,以为又是魏赴洲在碰她,拨了拨,嗔道:“别动我。” 苏玄:“谁动你?” “魏赴洲!”关谈月喊出声,睁开眼瞪了他一眼,却是模糊一片,很快又晕得闭上,“你个坏蛋……” 苏玄眼里的光渐渐暗下去,替她一点点拨开碎发,抚平女孩眉心。 心里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一踩油门,一路开往西城区,前往魏赴洲的家。 此时,另一边,魏赴洲正在芜州谈一个项目,忙得不可开交。 他同齐爷一道而来,本该签下这笔巨单,然而魏赴洲生性多疑,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调查受资方底细,果然发现有问题,不是什么潜力无限的新兴企业,而是一个暗藏不少税务问题的“影子”公司,若茫然下注必然打了水漂。 项目是齐季青辗转了好几手推给他的,就是等着他往火坑里跳,如今被看破,魏赴洲并未公然撕破脸,而是早与影子公司互通有无,佯装受骗,同他一道来了芜州。 芜州多雨,这会儿还在下。 魏赴洲给齐季青撑了一把玄伞,从车上下来,路过一地沾着斑驳苔藓的青砖,来到一个大酒店门前。 “阿洲,你跟我多少年了。” 这天的烟雨跟他第一次见魏赴洲时一样,齐季青站在辉煌通达的酒楼前,突然没由来感慨。 魏赴洲垂睫,静静答:“七年。”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说在他创业低谷期,一切都是齐季青赋予的,那会儿刀山火海魏赴洲也可以替他去闯。然而商场上无有道义,昔日恩情变爪牙时,也是说变就变,齐季青要把那一切收回来,毁掉他。 男人点点头,倏地笑了,看了他一眼:“那年你多大了?我记得你好像还在读大学是吧,可没有现在结实。一晃,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会儿,他多赤诚,少年不畏艰难,不惧岁月,行事作风总让人震撼,仿佛有无限潜力。 齐季青还记得,他第一次来找他,干巴瘦的男孩,眼睛却那么亮,对他说了一句话让他始终难忘“破釜沉舟的人,不在乎生死”。 而今,他处事到底染上自己的影子,那种冷情冷血的杀伐果断,让人可敬又可叹。 魏赴洲不语,只听他道:“有时候,我常常在想,你会走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比我远?”他吐了口气,“是了,你还太年轻。” 年轻到让他觉得威胁。 “齐爷永远是我的老师。” 魏赴洲抬起头来,眸底看不出情绪,“亦是我的恩人。” “……” 那晚宴会上,魏赴洲与影子公司“谈成”合作,宴席开始,觥筹交错,丝竹管弦靡靡,各种处于行业顶峰的人在其间游走周旋,再泠然的琴音也挡不住这里的肃杀。 第51章 魏赴洲一直跟在齐爷身边四处应酬,然而却被一通电话打断。 来报告的人自然是司机老陈,说关小姐到现在也没有出来,打电话没人接,不知其去向。 彼时已经十点多,宴会接近尾声,明日早上还有一个会要出席。魏赴洲不曾想自己才刚放手一点就遭挑衅,皱紧眉头,冷冰冰道:“我这就回去。” 然后叫乔书杰备车。 齐季青发现了他的异常,在他眼里,这个他一手带出来的青年总是很会隐藏情绪,仿佛天塌下来都能顶住,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却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因为某个人而情绪外露。 他自然是能猜到,魏赴洲这个状态是因为他那新婚不久的妻子,只是没想到那女人对他这么重要,还以为一开始娶她不过是为了报复。 至于他当初到底怎么得到的关谈月,又是怎么毁了关家,别人不知,齐季青自然晓得。 “要走?”他问。 魏赴洲:“齐爷,抱歉。” 齐季青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怀好意地提点:“阿洲,干我们这一行,可不能有软肋,别为情所困啊。” “……” 魏赴洲沉默,会不会为情所困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再不追过去,他老婆恐怕要跟别人跑了。 那晚,乔书杰开车出省,上高速,一路把油门踩到最大,到申城时才过了两个小时。马不停蹄赶到关谈月所在的商场,可快到时,却发现对方的定位变了,貌似是朝着她家方向去的。 乔书杰又给老陈打了个电话,老陈说没接到她。 乔书杰:“难道是夫人自己回家了?” 魏赴洲不信,沉着脸:“跟上。” 两辆车之间差了几公里,经过乔书杰加大马力行驶,越缩越短,到现在不过差了一二公里的样子。 关谈月那边的定位显示已经到家,也许真的是她自己叫了辆车,然后平安回家了。可魏赴洲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此时夜已深,霜寒露重,通往魏赴洲家的那条路像一道化外之地,被幽暗的夜色笼罩,黑山苦水,好不阴冷。 白天,这里美得像世外桃源,与世隔绝,随便一处都是风景,可一到夜晚,就像恐怖美剧里面常出现的画面——深山里藏着几幢寥落别墅,什么孤儿怨、闪灵、招魂就都来了,叫嚣着要把人吞噬,尤其是再加上秋冬,那简直就更阴森,大半夜绝不可一人回家。 苏玄把车越开越深,直到瞧见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岔开空隙,不再遮天蔽日,月光终于投下来,洒清晖于前路。在幽幽的月光下,苏玄望见一栋高塔似的拔地而起,宛如鬼影幢幢。 苏玄心里一提,竟没由来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到底硬着头皮走过去,看见门口站着几个保镖,他抱着关谈月,率先被保安拦住。 保安看向他怀中女人,不是夫人还能是谁?十分震撼,问他何人,苏玄一本正经地道:“我是关小姐的朋友。听说她丈夫去外地出差,无法来接她,委托我送来。” 他看了一眼怀里女孩道,“她喝多了。” 保安将信将疑,又多打量了几眼这男人,只见人眉清目秀,生得一副清雅皮相,断不像是坏人。便叫保镖跟着进去,亲眼看着他把夫人放在家里,才算了事,叫他真想行不轨之事,也没那个机会。 “水。” 关谈月感到口渴,拉住苏玄袖子。 苏玄看了保镖一眼,得到指示,才拿了被子给她倒水,也找了好一会儿工夫。 趁着打水的空隙,他打量了一眼这栋别墅,其实是比较常见的北欧风,简约偏冷调系,但却被屋外张牙舞爪的风景一衬,显得阴森可怖。他又把眼睛瞥向四周台面,发现别说婚纱照,连一个像样的合照都没有——不爱就算了,又这么压抑窒息,怎么能有人一直生活在这里而不疯?心里那股按耐不住的念头愈发滋长,心疼地看着沙发上的女孩。 他从不诩正人君子,自小学音乐的他,有着莫名的敏锐和感性,在艺术圈摸爬滚打,最是向往灵魂契合,从不在乎什么三纲五常、道德伦理,便是喜欢有夫之妇,对他来说也不叫什么大事。 他喜欢关谈月,始于颜值,终于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如果不去靠近她,就一定会抱憾终生。 至于为什么年过三十都没结婚,你当他没合适的,只是不想罢了,这些年跟多少人眉来眼去过、爱死爱活过,也都是红尘旧事不提,谁叫他是“自由”的灵魂,谈过那么多女人,却都没有关谈月给他带来的冲击大,他感觉自己再不能这么爱一个人。 水已经有些漫出来,苏玄急忙忙将水关掉,送到关谈月面前,给她喂了一口。 他终究是不能多待,因为保镖的视线已经在他身上逡巡多时了,于是有些不舍地把视线从关谈月身上移开,冲保镖微微一点头,转身离去。 他把车开回去,在阴冷的冬季,心里也感觉燥热,居然把窗户全打开,感受寒风拂过面颊。 而对面,一道前车灯射来,苏玄皱了皱眉,望见那车尾号,四个“7”。 交叉而过的瞬间,苏玄看见对方也开着后车窗,后座坐了一个男人,穿着厚黑羊绒大衣,气质冷然,正侧着脸,点一根烟。 烟雾弥漫的前一秒,苏玄看清了他的脸,像是被电击中一般,想起了之前在中心公园遇到的那个人。 关谈月的丈夫。 这张脸太有冲击力,让人忘不掉,明明苍白瘦削,却带了无法忽视的野性与桀骜,比冰山还冷,又比烈火炽热,浑身都带了一股非礼勿视的肃杀,好像下一秒就能杀人于无形。 然而他没看见他,一根烟点完,车已开远,拉成一条与月色融为一体的黑影。 第36章 “可不见得。” 魏赴洲到家后, 保安在门口向他汇报了关谈月的情况,说夫人喝多了,一个陌生男人把她送回来, 自称夫人同事。 “他没做什么,只是把夫人放下就离开了,我特意让保镖盯着, 没出岔子。” 魏赴洲听着, 脸色愈发阴沉,面孔比这黑天还吓人, 沉寂了几秒道:“看清那人的脸了么?” 保安汗流浃背,回想了一下,摇摇头:“他戴着口罩, 看不清楚脸,我只知道……他是个年轻人。” 魏赴洲把烟头掐灭,下了车, 走进屋。 屋内, 光线昏暗, 魏赴洲打开大灯, 看见女孩随意躺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不知道是不是嫌热, 她把毛衣外套扯下来,一半穿着,一半露出奶白的香肩,隐约能看见里面单薄的内衣。 胸前雪白若隐若现,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脖颈到雪肩的曲线近乎完美。魏赴洲把大衣挂在玄关的衣钩上,换好鞋走过来, 驻足在沙发边上看她。 一股怒火在心中蔓延。 他俯下身,轻轻替她拉好衣服,看她睡得并不安详,皱着眉,似乎被胃里翻腾的酒气扰得不得安宁。 偶尔咳嗽两声,翻身过去,留给魏赴洲一个后脑勺。后者看不见她的正脸,把她扳回来,反复几个来回,忍不住,站起身,在那张微醺的粉颜上亲了一下。 “那男人是谁?” 他死死盯着她的脸,问,像是在自说自话,女孩自然也听不见。 魏赴洲有时候常常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在关谈月面前,他就像只摇尾乞怜的狗,渴望得到她一丝一毫的同情。 可这才过去多久,才几天,他不过刚开始放开对她的管控,这姑娘就敢玩到深夜,喝到烂醉,还被异性同事送回了家。 是一点也没有考虑他的感受。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总忍不住去想那男人碰了她哪里,在她醉得站都站不住、路都走不稳的时候,又有没有抱她摸她,偷偷碰了什么别的地方,是否产生了一丝邪念。 她又那么漂亮,漂亮到想谁都想过来一亲芳泽,都想成为她的裙下臣。那些男人为她前赴后继,命都不要,好像只看她一眼,就失了理智,变成被美色和欲望吞噬的野兽,争相残杀。 这些魏赴洲都曾看在眼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恨不得把这些人的眼睛都剜出来、杀干净,让他们再也无法玷污她一分一毫,他才安心。 魏赴洲把她抱起来,上楼,轻轻放在他卧室的床上,然后又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 他拿出睡衣,一点点套在那具雪白的胴体身上,终究是怕外面的衣服穿着睡不舒坦,废了好大一番力才给她换上。 魏赴洲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出了屋子,去书房开电脑,查监控。 第52章 红外摄像头在黑暗中也能照清事物,就是到了晚上变成黑白成像,没有白天清晰。魏赴洲仔细看,一个都没有错过,看见那男人抱着她进来,把她放在沙发上,然后又给她接了杯水。 他在家里安了很多摄像头,各个角度都有,然而因为室内光线太暗,男人又戴着口罩,最终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也没认出这个人是谁。 魏赴洲把电脑合上,打电话过去给乔书杰。 “你去查一查凛江北路栖音钢琴工作室所有成员,我要每个人的详细信息,越快越好。” 乔书杰猜出魏赴洲的心思,反正只要一沾上某人,他的领导就变得一点都不理智,却也不敢怠慢,立刻说了个“好”。 那晚,魏赴洲安排好一切,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他照例冲了个澡,然后抱着关谈月浅浅睡去,发现只要她在身边,自己不吃药也能睡得快些,不知是不是心安的缘故。 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居然打败了他平日六点起床强大的生物钟,已经到七点多了,魏赴洲有些震惊地看了眼身边的女孩,后知后觉地笑了。 这姑娘,比安眠药威力大啊。 关谈月还在睡,魏赴洲起来给她做早饭。 他给她熬了粥,考虑她她宿醉脾胃虚弱,喝粥最是养胃。等关谈月起来的时候,果然感觉到头痛欲裂,昏昏沉沉,胃里也火烧火燎得不舒服。 她从床上下来,用凉水冲脸,这才干净清醒了些,没再觉得那般不适。然后从浴室出来,看见楼下魏赴洲忙碌的身影。 关谈月第一反应是他怎么回来了,诧异他回来得还挺早,但很快又想到,自己昨晚醉成那个样子,难道…… “魏赴洲。” 关谈月下楼,叫住他。 魏赴洲那会儿刚从厨房里忙完,端着两碗粥出来,怕白粥太单调,专门加了皮蛋和瘦肉,是关谈月最爱吃的,他永远能精准抓住她的胃,就没做过她不爱吃的东西。 “你怎么回来了?”关谈月没关注他熬的粥,倒是对他回来这件事很怀疑,有些警惕地问,像是试探他的情绪。 毕竟,她昨晚喝成那样,又玩到那么晚,他应该是会生气,不然也不可能大半夜杀回来接她回家。 关谈月有印象昨晚有个男人把她抱上车,照顾她一路,她以为那是魏赴洲,他都气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不动声色地给她做早饭,这其中肯定有诈。 然而魏赴洲却一句责怨的话都没说,拉开椅子,坐下,看了她一眼:“我不能回来?你是巴不得我回不来吧。” “……我没那么想。” 魏赴洲:“傻站着干嘛,过来坐。” 她咬咬嘴唇,将信将疑地坐下来,却依旧是不吃饭,看着他舀了一勺,吹了吹,放进嘴里,吃得还挺香,盯着他看了半天,道:“魏赴洲,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接说吧,不用跟我兜圈子,装出一副假兮兮的样子给谁看。” 她就是不信他,不信这男人能这么轻而易举放过她,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更让人难受,还不如发泄出来来得爽快。 魏赴洲被她逗笑,冷声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关谈月,我说你怎么得寸进尺呢,我本以为你我各退一步,我对你放宽些,你也好顺坡下,不要天天对我一副恶脸色。我出于好意,让你早些回来,你却玩到那么晚,又喝得宿醉,不怕别人对你做什么,我自然也不怕,还替你操什么心。” “……” 关谈月愣住了,忽而想起他昨晚把安排在身边的保镖撤了,那应该是想有所转变,也是想借机给她道个歉,哪知她非但不承情,还愈发猖狂,好像一下就是她的不对了。 然而关谈月转念又想到,他控制她本身就有错,他这些都是应该做的,怎么反成了他拿来诡辩的说辞,改邪归正也不是这么改的啊。 “你少来这一套,pua我你也好意思。” 关谈月来了脾气,骂回去,“这家里上上下下,什么事情不是听你的,我走到哪里、做了什么,不也都是在你的掌控之下,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而且你现在就做出这么一点小小的改变,就来跟我邀功,指望我原谅你?别做梦了,注销我微信这个事,你要是不拿出点诚意,就别想过去。” “好啊,那就别过去。” 魏赴洲真没想到自己的退步竟纵容得她无法无天,也来了脾气,绝不姑息她,把勺往碗里一放,“你要是想,咱们俩大可以回归以前的模式,我反正没意见。你真是好有理,昨晚跟同事鬼混到那么晚,我都没说什么,你却一大早引战,那我还真是要同你讲讲,谁家丈夫允许自己妻子跟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玩到半夜,宿醉在外。” “你!” 关谈月一拍桌子,气红了脸,恨不得把他揪过来打,“我们这是公司团建,你们公司没团建过?我同事都是正人君子,不像你这么小肚鸡肠,你别诬陷人!” 魏赴洲冷笑了声,抬起脸来,目光阴恻恻得吓人:“可不见得。” “……” 他扔下这四个字,便不再去管关谈月的情绪,起身离开了,大半碗粥没怎么动,上了楼。 关谈月一大早生了一肚子气,都无语了,突然也后悔自己一上来干嘛呛着他说话,一时连粥也喝不下去,随便舀了两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两口子难得有这样凑在一起休息的周末,魏赴洲平时加班,总不回来,关谈月工作时间变动大,要根据学员的时间安排。结果好不容易因为意外碰到一块,却闹成这样,两人又都是死拧的脾气,几乎一整天都没怎么交流,关谈月开始躺在沙发打游戏,魏赴洲则在书房搞了一整天居家办公。 晚上,吃过晚饭,魏赴洲又工作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澡,关谈月没时间洗,玩了一整天农药,都打急眼了,不停连跪。 按理说不该如此,她都连跪七把了,怎么招也该转运了,最后上网搜玄学帖,换了好几个方位,一会儿辗转到客厅,一会儿辗转到到阳台,结果都不太行,说破了天,归根结底就一个字——菜。 魏赴洲几乎一整天都看她在那打游戏,居然没把眼睛打瞎,嘴里偶尔蹦出一两句脏字,却不刺耳,可爱得紧,带着申城方言那种发嗲的娇嗔,让人一听就软了心。 “拿来。” 魏赴洲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边擦头发边说。 关谈月一愣,将信将疑地把手机递给她,魏赴洲看见她的战绩,“0/3/2”。 他无奈笑了,把毛巾扔给她:“给我擦头发。” 然后接着她的角色玩起来。 关谈月玩的是一个女性角色,按理说魏赴洲不该玩过,不过因为她这个法师模式比较简单,魏赴洲都不用练,随便看看机制上手就能乱杀,直接带领全队逆袭翻盘。 关谈月根本没好好替他擦头,胡乱抹了两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心里的震撼难以形容,我去,牛逼,厉害啊。 直到屏幕上,一个大大的“victory”显示,关谈月看见他给自己打出“mvp”,眼睛都亮了,震撼问:“你什么时候还练过这种游戏?” 她还以为,魏赴洲这种大学霸加工作狂,是没有工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的,哪知人家还是个不世出的民间高手。 “这还用练?”魏赴洲挑眉,轻蔑地瞧了她一眼,不再理她,拿着毛巾出去吹头发去了。 关谈月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间接骂自己菜——人菜瘾还大。 切。关谈月嘟嘟嘴,有什么了不起的。 后来,关谈月去洗澡,定好明天上班的闹钟,就把灯关了,准备睡觉。 她入睡一向快,不知道是不是没心没肺,睡前从来不揣着事,睡眠质量那是一等一的好,有时候都让魏赴洲羡慕。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旁边男人突然翻身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关谈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挣扎着道:“你干……” 没说完,就被他的嘴唇堵住。 魏赴洲应该是很喜欢湿吻的,每次亲她总是带着强势,似乎想尝尽她所有味道。 而这姑娘又实在是口味多变,比如今天如果用了白桃味的沐浴露,那就是桃子味的;如果还没来及洗澡呢,那就是原汁原味的奶油香;如果穿了刚洗过带着沐浴露气息的衣服,那就是浅淡的皂角和茉莉味……总之每一种形态都让魏赴洲沉迷,忍不住想要探索和发掘。 当然,最让他上瘾的,还是那股倔强的宁死不屈和欲拒还迎的味道。 他把大手探进去,关谈月浑身一颤,竟然一下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魏赴洲,你……” 第53章 又要欺负她。 关谈月当然要拒绝,拼命告诉自己要守住底线,然而身体最诚实,根本做不出欺骗性的行为。 意乱情迷之时,她听见魏赴洲附在自己耳边,咬着她的耳肉道:“以后不许喝到醉,也不许回来那么晚。” “我很生气。” 第37章 永葆善心活在这个世上,无论…… 翌日晨, 关谈月从铃声中醒来,头脑混沌,看见床边人已经不见了, 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不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眉间染上一抹悔色,一想到几个小时前自己那副模样, 就觉得丢人, 这不就是明摆着败在魏赴洲身下,助长他人威风嘛。 关谈月是个薄脸皮, 加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清高,不愿意让她承认自己对魏赴洲的身体动了心,这让她感到羞耻。她更不想承认自己是那么肤浅的人, 简简单单被一具身体就收买了。 后来,关谈月吃过魏赴洲给她准备的早饭,匆匆去上班, 那会儿秦潇潇已经在休护理假, 去医院陪母亲做手术去了。 对于她母亲手术这个事, 关谈月了解一点, 跟癌症躲不开关系,具体是什么癌, 关谈月没问,只知道发展到恶性,幸而没有扩散,术后存活率还是很大,就是要定期复查。 但是她母亲基础病多,早年做过开胸手术,心脏不是很好, 又常年贫血,为了保证手术顺利,术前还要输血。这可把秦潇潇愁坏了,四处找血源,自己献了四百,不能再多了,后来不知从哪个地下市场弄了些“黑血”,才给她母亲输上,不至于耽误了手术。 一月中旬,临近年关,关谈月收到了人生第一笔工资,九千块钱,在高消费水平的申城真不算多。 对普通人来说,这点钱刨去一间独单的房租,大概也就剩下一半了,这期间还要算上日常生活费、水电煤气费、维系交际必要花销和婚丧嫁娶份子钱等,知道孝顺或被迫补贴家用的孩子每月还要给父母寄过去一两千,且不算房贷车贷,生儿孕女——普通人哪买得起车房、养得起孩子,信用卡里与日俱增的天文数字真不是唬人。 吃了上顿没下顿,拆东墙来补西墙,这都是人间常事,关谈月总算知道,为什么秦潇潇努力工作好几年,却依然连个二十万的手术费都拿不出来,这要是换成她,她也拿不出来,没准比现在还狼狈。 所以,以前她到底为什么要瞧不上那些出身底层的普通人? 就凭她爸妈比他们有钱吗? 关谈月小心翼翼地把人生第一笔工资存好,没敢请客,拿出一部分给秦母买了不少保健品,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去医院探视。 那会儿,秦母刚做完手术,一切顺利,术后排了气,秦潇潇正在给她喂小米粥。 秦母术后尚在虚弱期,看见关谈月来,却高兴得不行,拉着她的手聊起天来,精神头特别足,说着说着就哭出来,声泪俱下,语无伦次地感谢关谈月救命之恩,并说一定尽快把钱还上,且要秦潇潇好好待她。 “阿姨您就放心吧,潇潇待我可好了。”关谈月笑着安慰秦母道,“我刚入职那会儿,别人都不肯教我做事,只有潇潇不顾众人眼光,愿意帮我,我们才成了很好的朋友。您啊,就不要操心这些,好好把身体养好,别管什么还不还钱的,比什么都强。” 秦母一个劲点头,秦潇潇眼圈也红红的,抱了抱关谈月,嘴里说了声“谢谢”。关谈月又跟秦母寒暄几句,便出了病房,秦潇潇把她送到外面。 二人不知不觉来到一楼一片空旷的阳台处,扶着栏杆往下看,下面有几条人工渠,里面淌着清水,源头是医院广场中心的喷泉池,四通八达引出来。 这里风景优美,绿树成荫,不少穿着病号服的患者在这溜达,比她们俩还不怕冷,一时分不清到底谁是病人。 “我妈后面要定期来医院化疗。” 秦潇潇望着窗外的景色,低声说,“你知道的,恶性,手术切不干净,我没敢告诉她,就说治愈了,后面要按疗程来输液。” 说到这,秦潇潇已经开始哽咽,一次化疗药的费用又要大几千,她不能跟关谈月透露,她不能再麻烦她。 关谈月垂下睫,也不知怎么安慰她,良久才道:“活着就好。你不要想那么多,大夫怎么说就怎么治,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同我讲。” 她把她抱住,抚了抚她的后背,秦潇潇把头埋在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秦潇潇抹抹眼泪,把头抬起来:“月月。” 她露出一个满含泪花的笑,“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关谈月愣了愣,不知道她怎么把话题岔到这,就听她道,“我想开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办得像栖音那么大,然后挣很多很多钱——想不到吧,我这么没用的人,居然还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那会儿,我真的是这么想的。那时我还没毕业,就白天黑夜地出来挣钱,每天都在外面打工,不停地攒钱,想着有一天把钱攒够了,再找银行贷一些,就足够开一间小工作室,养活我妈,不再看人脸色。可世事无常,我把攒的所有钱替我爸还了债,结果他卷着钱就和我妈离婚了,人现在下落不明,现在我妈又得癌症……” 秦潇潇摇摇头,“没办法的,月月,人活着,总是有很多无奈的。” 关谈月说不出话。 “但我依然庆幸我能遇见你。” 秦潇潇笑着道,“要是没有你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坚持下去,是你给了我希望。所以永葆善心活在这个世上,无论世界如何以痛吻我,我仍报之以歌,就一定能遇到同样善良的人,你说对吧?” 那些年,总有人骂她太单纯、太软弱,这样的性格在社会上迟早要吃大亏,她也一直在学着变圆滑,可怎么也学不会,为人还是老实,直到她遇见关谈月,才发现这姑娘比她更有过之无不及。 关谈月和她出身完全不同,一生下来就在罗马,衣食无忧,享尽荣宠,她能知道什么世间险恶。所以这女孩纯净得像一张白纸,谁想在这张纸上留下什么痕迹,就能留下什么。 她可以在很小的时候被父母保护得很好,落下一副不谙世事的底色;也可以被他们的坏习惯熏染出一身铜臭味,高高在上地欺负家里的仆人;还可以在突然有一天被卖拉面的老板慰藉到,意识到人终其一生到底该怎样活;更能够在以前最瞧不起的那种普通朋友遇到困难时,不顾一切地两肋插刀。 所以,关谈月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说她坏也不对,说她善良也不对,大概,只是一个比三岁小孩还要幼稚的傻子吧。 关谈月嘴唇颤了颤,正要说什么,突然被一嗓子吼回了神——“姐!” 她猛地回过头,看见谈卓竟然站在前方,冲她大摇大摆挥着手,头上缠着纱布,洇着血,脸上挂了彩,青一块紫一块,这么狼狈却透出一股少年意气。 倏忽间,关谈月满心的伤感全都没有了,被他这么一捣乱,全憋回去了:“你怎么在这?” 谈卓小跑着过来:“受了点小伤,不足为提,还是说说你吧,你怎么也在这啊?魏赴洲出车祸啦?” 谈卓老这么开玩笑,是因为关谈月刚嫁给魏赴洲那会儿,天天在微信里跟他咒魏赴洲死,不是希望他今天被车撞就是明天被人砍,要多恶毒有多恶毒,谈卓要是不附和,她就要连着他一块诅咒,他可不想担上这祸端,只好陪着她一起胡闹。 “你瞎说什么,你出去鬼混被打成这样还有理,回去不叫舅舅打断你的腿。”关谈月瞪了他一眼,“我来自然是办正事,来看我一个朋友的母亲,不像某些人……” 说到半截,她突然戛然而止,一下子想起自己不就是找他借钱给的秦潇潇么?这……好像也太巧合了吧。 “哦——我知道了,”谈卓往旁边女孩身上打量两眼,神情变得悠长,一下就明白了什么,“你找我借钱,不会就是为了借给她吧。” 关谈月:“……” “你好。” 谈卓超级自来熟地伸出一只手,放在秦潇潇面前,“我叫谈卓,是关谈月从小玩到大的表弟,也是你的债主。” “……” 关谈月简直无语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秦潇潇尴尬出一张红脸,推了推眼镜,勉强笑笑,同他握了握手:“你……你好。” 并不敢抬头看他。 谈卓眯眼打量这女孩,谈不上多好看,但却挺耐看,戴着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头发是浅棕色小羊绒卷,带了点婴儿肥,看着挺幼的,又白又嫩,造型有点像赫敏,比赫敏胖。 第54章 谈卓挑挑眉,一个想法跳出脑海:“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这附近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烤肉店,保准你们……” “吃个屁!”关谈月打断他,骂过去,脸都要被他丢尽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人家来医院照顾母亲忙得要命,谁像你一样天天游手好闲,你别在这胡搅蛮缠赶紧给我滚。” 谈卓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顿时来了火:“你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关谈月小嘴跟淬了毒似的,道,“我都不用猜,今天又是帮你那些哥们约架,让人给打的吧。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能不能长半个脑子在身上。” “不是关谈月,”谈卓觉得这女人好坏的脾气,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不感谢就算了,还张口闭口地骂人,“你骂我幼稚,你自己不幼稚吗?你信不信我把你那些聊天记录截图给魏赴洲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敢!” 秦潇潇在一旁吓得要命,拉架:“你们别吵……” “月月。”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明明嗓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关谈月吓了一跳,回头看,发现魏赴洲居然站在不远处,手上还拎着好大一袋药。 三人全傻了,看着男人一点点靠近,动作仿佛凝滞。 “什么聊天记录。”他道。 第38章 原来有人的心,永远都捂不热…… “姐……姐夫?” 谈卓慌乱地喊了声, 说话都有点结巴,别看他平时有多放肆,可真一见到魏赴洲, 就吓得不行,屁都放不出一个。 起因是魏赴洲在他们这群年轻富二代圈子里被戏称“阎王爷”,他对这群靠背景靠家里的富二代创业从来不留情面, 下手狠辣, 好多试图和他叫板的人都被他杀了威风,谈卓对他这位杀伐果断的姐夫更是害怕得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虽跟他结了亲戚,却依然不太想沾染分毫。 “你怎么来了?” 关谈月怔了一会儿,慢半拍地问, 关于魏赴洲来医院这件事,她是没想到,还取了那么多药, 是身体又哪里出问题了吗? 然而魏赴洲并不直面回应她, 看了看谈卓, 又看了看关谈月, 最后还是把视线定格在谈卓身上,眼神犀利如箭, 带着威胁,吓得他又是一身冷汗:“你们说的聊天记录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哪……哪有聊天记录啊。”谈卓忙笑道,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八百个说辞,都是些丢人现眼的蠢话,“就是我姐同我夸你来着,说你长得帅,又能挣钱, 对她还好,她满意得不得了,跟我说希望你俩长长久久,不生嫌隙,早生贵子……” 谈卓这小子荒唐话张口就来,满嘴跑火车,关谈月的脸越听越黑,直到那句“早生贵子”传到耳朵里,她气得猛戳了他一下:“你闭嘴吧!” 谈桌一个激灵,话音戛然而止,厚脸皮地笑了一下:“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告诉你,姐夫,你别生气。” “……” 关谈月快被他气晕了,魏赴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看向关谈月:“你是这样想的么?” 魏赴洲不喜欢小孩,不会生娃,更不允许小孩生下来霸占了他的月月,不过她要是想,他也不会太介意。 关谈月想个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得忍下,不想自己诅咒魏赴洲的事被他知晓,否则必然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她脸色青了青,把心里那股火压下去了,换了一副关心神情,宛如川剧变脸,忽略这个问题,又把话题扯到他身上:“你怎么拿了这么多药,是身体哪不舒服么?有没有大碍?” 演得比狗血电视剧还假。 魏赴洲岂能不知她这是明哲保身之举,却依然甘愿沉溺于假象,只因为她有一点“关心”自己,便不再计较道:“最近胃不舒服,来医院开了点药,没什么大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哦。”关谈月淡淡应和一声,说,“我是来探视病人的,就是潇潇的母亲,你知道的,我同事,她母亲住院了,我过来看看。” 魏赴洲点点头,看了眼秦潇潇:“令堂身体还好吧?” 秦潇潇赶紧道:“好得很,手术一切顺利。谢谢魏总关心。” 魏赴洲把眼神又移回来:“没别的事,就跟我回家。” 关谈月眨眨眼睛,又看了看秦潇潇,还想再陪陪她,也不想跟魏赴洲同行,正要拒绝,秦潇潇却立刻会意,道:“月月,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你赶紧跟你老公回去吧,我这一个人忙得过来。等我母亲出院了,我们再约呀。” 她岂能看不出魏赴洲的脸色,还能让关谈月一个人留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关谈月也只好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道:“别太累,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秦潇潇微笑,抱了抱她:“快回去吧。” “再见,姐!”谈卓挥手说。 关谈月依依不舍,跟着魏赴洲离开,过了转角才把脸收回来。 “这么不舍,你留下来陪护好了。”魏赴洲语调发冷,好像带了些许醋意。 关谈月能听出他嘲讽,没想到他连女人的醋都吃,驳回:“我们这是革命友谊比天坚,你这种没朋友的懂什么,不要在这评头论足。” 魏赴洲:“……” 此处离停车楼还有一段距离,需要经过一楼的急诊抢救通道,二人顺着冗杂的走廊走过去,被不少打地铺的患者家属拦住去路。 他们应该是外地前来求医的人,亲人在抢救室里和死神作斗争,而他们无处可去,甚至连进去看一眼都做不到。彻夜的等待会把人逼疯,他们只能在两旁打下地铺,就那么守着,当然也睡不着,听着屋里监护仪的声音响个不停,最后因为铺盖太多挡住行人,被保安驱赶,还要悲惨地说上一句“抱歉”,似是早已被生活折磨得麻木。 关谈月家里人一向身体健康,几乎没来过医院。也不知道这里有个什么抢救室留观室,她哪知道这里一天要推出多少人进太平间,死亡在这里只是件很寻常的事。 众生百态全部被融缩在这间窄小的屋子和走廊内,人世间的苦难下限太低。 所以是他们生来便该如此么? 难道是他们命不好? “怎么不走了?”魏赴洲回头时,发现关谈月已经离她八丈远,又慢慢踱步回来问。 关谈月眼圈有些红,摇摇头,假装揉眼睛,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怪丢人的,余光忽而瞥见把手上过百万的白玉镯子,赶紧摘下来,藏进包里,一时又觉得自己手里提的天价限量款奢侈品包也难堪得不行,却再也无处可藏。 那一刻,向来以财富衡量地位的关大小姐,第一次生出“金钱耻辱”的想法,在这个死亡面前众生平等的地方,不忍用这些东西再刺痛那些人的眼,仿佛把那个虚荣傲慢的自己彻底打入沸锅滚上一圈,脱胎换骨般的重塑了一个新的价值观出来。 “心疼他们?” 大小姐开始深入广大群众的生活时,便会有诸多这样的感慨,魏赴洲只是淡淡道,“生老病死,向来如此,谁都有那么一天,没什么可介怀的,你只是见的太少。” 关谈月瞪了他一眼,一时再多的感慨和伤感也没有了:“你见的很多么?冷血。” 魏赴洲笑笑,没再说话。 关谈月跟上他的脚步,魏赴洲却突然道:“关谈月,你很缺钱么。” 关谈月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茫然了半晌,有些懵:“你在说什么。” “你宁肯找谈卓借钱,都不肯找我要钱。”魏赴洲冷冷道,撇了她一眼,“是有多不信我。” 他随便听了两耳朵,就听出她找谈卓借钱给秦潇潇母亲治病。他不明白,她干嘛要都这么大一个圈子去求别人,好像和她同床共枕的人是陌生人。 他也知道关谈月一直不愿意用他的钱,自从嫁给他后,便是如此,倘若不是他硬塞给她,她几乎从来没再买过什么贵重首饰和衣服,他却不管这些,知道她喜欢,总会把当季最时兴的裙子和包都给她买下来,她肯不肯要又是另一回事。 她从一开始就不肯麻烦他,坚守着那点可怜的底线,像蜉蝣撼大树,跟他做着无声的对抗。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角落生根发芽,一眨眼居然长成足以抗风挡雨的坚韧树苗。 她还在成长——魏赴洲亲眼看着她蜕变,无可厚非她在变优秀,可他又不是不让她成长,她为什么非要把他们分得那么清呢? 就好像成长起来是为了离开他。 关谈月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不止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心里气他怎么听墙角,挑眼:“我想找谁借就找谁借,你管得着?” 第55章 她这话刺激到魏赴洲,后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进无人的窄角。 “你干什么,这可是医院!”关谈月惊住,压低声音喊。 魏赴洲却像没听见似的,扳过她的脸,眼底像有风雪翻涌:“关谈月,我说过,你永远别想背叛我。” 他的眼神太可怕,关谈月吓得睫毛直颤,像蝴蝶的触角轻微抖动。 “只要你敢,我就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他冷冷地道,语气不容有一丝置疑,“多少钱,我给你,去把钱还了。” “……” 后来,他们出了医院,魏赴洲把她锁在车里,给她转了钱,亲眼看着她把钱还给谈卓。 关谈月没办法,只能照做,谈卓几乎立刻回复,没收款,回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哪敢再看,赶紧把手机摁灭。 魏赴洲这才满意,勾手揽过她的头,就要亲她,后者抵抗着他的的力道往后躲,却挣脱不得,只得被他吻了好久。嘴唇都被他亲得发肿,他才收手。 “你只能是我的,听到了么?”男人霸道地撂下一句话,驱车回家。 关谈月气得双目泛红,在副驾驶委屈地用袖子擦嘴唇。 此时夜幕降临,千家万户亮起灯火,街市彻夜通明。苦寒的夜本该凄冷,魏赴洲却浑身燥热,扯松领带,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只是后来,他并不知道,这一天来的这样快,快到他还没来及准备好去打这一仗。 也没想到,原来有人的心,永远都捂不热。 隔日,魏赴洲收到乔书杰发来关于栖音钢琴室的邮件,文件容量过大,高达几个g,光是下载就用了一些时间。 那会儿魏赴洲还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这些天他也不是太在意,顶多把那日送关谈月回家的人当成一个无名小卒,不值得重视,却没想到在打开文档的那一刻,第一页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顺着介绍往下看去: 【苏玄,男,三十岁,汉族,未婚,硕士,申城音乐学院钢琴老师、栖音钢琴工作室创始人……】 底下是一连串的大型演出经历和比赛荣誉成就,还有更详细的家庭背景、履历等等。 魏赴洲因为没有想起这张熟悉的脸,皱着眉头看完,最后又把视线定格在那张一寸照片上。 这是那日送关谈月回家的人,还是…… 突然,他像想到什么,瞳孔骤然放大,猛地抓取到尘封已久的记忆,完全不敢相信。 是了,他怎么会忘。 向来多疑的他,几乎立刻猜测这其中的关联—— 也许他们背地里还有联系。 也许她就是为了他才来到这间工作室。 也许这么多个日夜的相处,他们一起工作,交流琴技,说不定早就暗生情愫,互通有无,把彼此认作是灵魂的伴侣,背着他做过些什么。 魏赴洲无法控制自己这样去想,怪不得无论他怎么做,她都无动于衷,他对她有多好,给她做饭、花钱、照顾她起居,她也全当看不见,原来是早就背着他跟别人好到了一块。 她居然真的敢背叛他。 那一刻,魏赴洲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绝望过,就是当年被逼到绝路,公司遭遇重大危机也没有这样绝望,心底最后一丝希冀也被磨灭,他被怒火冲昏头脑,抓起桌上的水杯便朝电脑砸去。 只听“咣”一声,电脑屏幕骤然裂开,水渗透入屏幕,浇在键盘上,原来屏幕上的文件彻底面目全非,似是要隔着屏幕把这张脸砸个稀巴烂。 屏幕变成几条彩色,闪烁几下,彻底歇菜了。 冒出的焦味像是对魏赴洲无声的嘲讽。 ----------------------- 作者有话说:气气男人hhh 第39章 “关谈月。”他道,“跟我回…… 窗外雷声轰鸣, 顷刻下起暴雨,乌云以迅雷之势涌上,压倒在这座城池上方。 魏赴洲推掉晚间会议, 驱车前往工作室。此时正值五点,夜幕尚未笼罩,却被黑压压的乌云遮得像提前步入了夜晚。他把油门踩满, 顾不得红灯阻拦, 在乌青色的天里驶去,远远看去宛如射出的利箭。 当日, 钢琴室的人下班都早,五点一过,就走了七七八八, 只剩下关谈月被苏玄单独留下,又谈了些工作上的事。 无非是问她有没有什么工作压力,和同事相处有什么困难之类, 都不是什么重要内容, 纯属没话找话, 聊着聊着就开始跑题, 和关谈月话起了家常。 他这样倒没让人觉得刻意或不适,因为这男人笑起来实在没什么威胁, 总一副温和样子,让人如坐春风。关谈月还是挺愿意和他交流的,觉得他更像男闺蜜,有时候更乐意对他说一些心里事。 “都这么熟了,还喊我苏老板?”苏玄话锋一转,故作不满地道,“她们可都不那么叫了。” 关谈月眨眨眼睛, 觉得他说得也是,没在意,开玩笑地道了句“苏苏”。 就这一句,苏玄便听得心花怒放,压不住嘴角笑意。 “我送你下楼。”他道。 二人坐着电梯下来,狭小的电梯间内,苏玄突然问:“你老公今天来接你么?” 关谈月摇摇头:“不。” 她和魏赴洲之间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如果当天他来不及接她,一定会给她发消息,让她跟着司机老陈回来,算是给她交个底,也是在变相地向她汇报自己的行程,好像他们男人一旦特别喜欢一个女人,都喜欢事无巨细地汇报一切。 关谈月就不喜欢汇报行程,也觉得这样的举动挺多此一举,谁想管他在干什么呀,跟她又没关系。 关谈月继续道:“他今天忙,晚上有会,忙得很,绝对没空过来。” “那真是可惜了。” “什么?” “如果没有司机盯梢,我想约你出去喝酒。”苏玄遗憾地道。 关谈月无奈地笑了笑,电梯下到一层,她从里面迈出来,接上他刚才的话:“你以为我不想,天天被人监视,这日子真是过够了,我都快憋死,上次这么痛快,还是咱们工作室聚会的时候。” 虽说魏赴洲对她放宽了权限,可还是没改变两点一线的事实,外有老陈随时汇报动向,内有手机里他安装的定位,她能自由才怪,魏赴洲把话说得那么漂亮,到底是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 “月月,”苏玄喊她的小名,看着她璀璨明亮的眼睛,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你相信真正的自由么?” 关谈月顿住脚,从那双眼里察觉出带有侵略性的情感和一丝小心翼翼,像细密的线勾住她的身,把她往他那边拉扯。她有些迷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听他又道,“抛弃一些世俗的观念,道德、纲常、伦理,去追求我们真正想要的生活,包括自由自在的爱情。” “……” 关谈月微微一愣,是啊,她怎么会不想,所谓自由自在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摆脱魏赴洲的掌控,成长为真正独立坚韧的自我。 她还想穿梭时空,回到小时候,好好听老师的话,读书上学,争取考一个好大学,要是脑子不够用,至少也得把钢琴钻研到顶尖,别再浪费去国外深造的大好时光。 当然,她还会对魏赴洲好一点,再好一点,就当是为了日后不被掌控的人生,别再动不动就嘲讽、挖苦他,也不再让他低声下气地为自己当牛做马。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当初如果对魏赴洲好些,他就不会对她那么偏执。 这是她向往的自由,可总感觉这话从苏玄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变了味。 苏玄是个极致感性的钢琴家,带有非常浓烈的个人主义色彩,弹的好多钢琴曲目也都带有极强的情感寄托,自然让他在钢琴造诣上有很大成就。 他半辈子都活得洒脱自在,无论做什么,怎么做,全凭个人感受,不受世俗约束,一些很荒唐很离谱的事也能做得出来,和他这张清雅收敛的面孔完全不搭边。 这是属于他的疯狂,关谈月是不太能理解,因为在她看来,人不可以抛却责任、道德准则而单独享受自由,这种行为会被看作极端的个人主义而为人所不齿。 关谈月隐隐有种感觉,他似乎想做什么,但关谈月不敢想。 “我不知道。”她道,垂眉,“我只知道我一定要离开他。” 苏玄听得心头酸涩,突然把她揽在怀里,一向很有分寸感的男人居然会抱她,但只用一只手轻轻触碰她的后背,身体还与她隔了好大一块距离:“你会知道的,月月,只要你还想离开他,你就总有一天会知道。” 第56章 “外面下雨了。”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我得走了。” 倏地往她手里塞了把伞。 关谈月有些错愕,不知道他如何知晓自己没带伞,再回过神,看他已经往反方向的后门走去。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怕魏赴洲发现,不走正门的规定。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关谈月才有些恍惚地收回视线,回想着他说的话,愈发觉得这件事荒唐可笑。 她并不愿去深想,因为她确实没对苏玄起心思,只是往正门走去,却怎么也想不到,在不远处的身后,一个深黑的影子伫立在那里。 那人往前走近一步,关谈月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图谋不轨之人,踉跄着往后退,突然,闪电交加,异常雪亮,阴暗漆黑的大厅被一下照透,关谈月也看见面前的那个男人。 魏赴洲。 关谈月震惊,看见他身上被淋湿,头发上的雨珠顺着脸往下滴。即便这般狼狈,也不显凌乱,反而有种挺拔的英姿。 在转瞬即逝的电光里,男人露出一张苍白到狰狞的脸和一双血红的眼,攥紧拳头的骨节清脆作响。 关谈月是打死也想不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不是说今天开晚会,会很晚回来。还是说突然又搞突击检查那一套。 那刚才她和苏玄对话,以及苏玄这个人的出现,岂不是都被他发现了。 全露馅了。 “魏……” 关谈月想说一句“你听我解释”,结果却没有说出来,被魏赴洲攥住手腕,对方力道大得吓人,就像失去理智一般,死死盯着她,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大惊,岂能不知他是怎样的人,他有病,会疯掉,说不定还会把她杀了—— 所有的恐惧涌上心头,关谈月吓得喊出声来,用包挡住脸。 居然是怕他会打她。 魏赴洲的动作一顿,几乎立刻明白这背后的含义,他怎么会打她,他那么爱她,便是她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死去,又怎么可能会舍得打她。 短暂地愣神,他手上的力道松了,结果下一刻,就被迎面一记拳砸中,魏赴洲的身子向一边倒去,紧接着满牙花血腥,有鲜血从唇角流下来。 他抬起头,定睛一看,却见苏玄不知什么时候杀回来,挡在关谈月面前,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扬着拳,吼:“你他妈还算是个人么!” 估计也是以为他想打女人。 魏赴洲正有满肚子的怒火要发泄,冷笑:“咱俩谁不算人。” 这苏玄夺人妻的账他还没跟他算,魏赴洲抬手抓住他那扬起来的手,挥拳过去,也给他一记重创,苏玄气急,二人顷刻间缠打在一起。 然而苏玄怎么会是魏赴洲的对手,后者多少年在底层摸爬滚打,早练就一副好身手和抗打的身体,分分钟便把苏玄撂倒在地,把他按在自己身下,几乎是打红了眼,正要一拳拳挥下去—— “别打了!” 关谈月大喊一声,吓得跑过去,几乎是跪倒在魏赴洲旁边,“你别打了!” 她推开他的手,护在苏玄身前。 女孩双目通红,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可是那样单薄瘦弱的身体,那么害怕,却夹在他们中间,螳臂当车地护着那个不过同她相处几月的烂情人。 魏赴洲这样想,拳头停下来,动作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看着对方把苏玄扶起来,哆哆嗦嗦从包里掏出纸,替他擦掉脸上的血。 眼神里满是爱护与疼惜,这是她在自己身上,从来没有过的。 “你再打,我就报警。”她攥着手机,颤声说。 魏赴洲没有再继续。 他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眼神从愤怒转化为不甘与绝望,红血丝充斥眼白,疲惫又疯狂,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似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原来她这样怕他。 原来她竟是这样怕他。 他的手腕开始颤抖,悬在半空中,似是又想去拉女孩,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却看见她猛地往后一退,仿若看见什么避之不及的污物。 那一刻,魏赴洲浑身一僵,感觉全世界都在抛弃他,他打破不了这种命定的结局,他的妻子不要他。 “关谈月。”他道,“跟我回家。” 关谈月的眼睫颤了颤,泪水早打湿脸颊,这样的狼狈也让她显得极美,有种不同于常日旺盛的生命力,而是一种梨花带雨的凄婉美。 她扶着苏玄站起来,垂了垂眼,最终一句话没说,坚定地站在苏玄身旁。 ----------------------- 作者有话说:啊……一口气写下来,写得我整个人都在精神紧绷,说不上来是个啥心情orz 关于女主死都不爱男主这个设定,是我xp,大概会在接近五十章的时候才会开始有一点点喜欢男主,所以不要觉得节奏慢,就是这样设定的。 另,本文没有雌竞,不会有别的女人插足男女主感情,只有雄雄雄竞,作者也超级喜欢雄竞,作者是个大魔王,必须要求男主一定要至死不渝地爱着女主才行,后面还会虐男哦,请各位收好小心脏~ 第40章 第二次出逃。 “她不愿意跟你走。” 苏玄擦了下唇角的血, 骂道,“你这个疯子,还不赶紧滚。” 魏赴洲却像是没听见似的, 直勾勾地盯着关谈月,似乎还在等她一个答复。 关谈月根本不敢去看他,把头埋下来, 浑身都在抖, 很害怕说出接下来的话,却只能破釜沉舟地道:“魏赴洲……你放过我吧。” 她哭了, 捂住脸,哭得绝望。 那一刻,世界仿佛安静, 窗外的大雨好似都已止歇,只能听见女孩呜咽的哭声。 他僵在原地,说不出话, 而那句话宛如复读机在魏他脑海里回放, 一遍又一遍。只感觉有一道利刃扎在他心上, 把他剖得鲜血淋漓, 五脏六腑都被掏出来,陈列在众人面前, 被这群人挨个唾弃完,还要继续唾弃他这副丑陋、羞耻、不自量力的皮囊。 第几次了? 魏赴洲忽然记不清。 他低低地笑了,笑声苍凉,整个身体在空中晃了两下,差点倒下去。 他弓着身子,那样挺拔的肩颈和笔直的腰背,在此刻就像柄折断的利剑, 孤寂又单薄,却没人敢可怜他上前去拥抱,因为会被划伤手。 魏赴洲这辈子,什么苦都往肚里咽,什么难都自己受。一身锋芒毕露,尖锐都是向外,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心疼他。 等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也需要被人疼时,却发现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他这样。 关谈月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苏玄抓住她的手,目光警惕地盯着魏赴洲,似乎在担心他还会发起什么进攻。 “你最好别再跟过来。”苏玄道,“我们走。” “……” 那天,关谈月跟着他离开了,魏赴洲没再挽留。 她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一下,一眼都没看身后的男人。决绝得就仿佛她压根不是他的妻子,这几个月的相处是一场梦。 她当然不会在乎魏赴洲怎么想,她会有一点点心疼他吗? 怎么可能。 天生心狠的她,不仅不会心疼魏赴洲,还只会越来越恨他,盼望着有一天能彻底离开他。 苏玄立刻开车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像是怕魏赴洲会追上来似的,把车开得飞快,过了几分钟才发现自己开得漫无目的,估计是被刚才这个魔鬼般的男人吓怕了,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 脸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活动了一下颌骨,感觉牙根疼到不行,这男人下手真狠。 苏玄叹了口气,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掉了个头,正要驱车前往自己的家,突然想起征求关谈月的意见:“要不要跟我回家避一避?” 他把目光撇向一旁的女孩,看她把头埋得很深,雨水有些打湿她的乌发,她被折腾得发型凌乱,妆容微花,像历了场大劫。 关谈月没说话,作发呆状,他又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心不在焉道:“不用。” 苏玄:“没关系的。” “苏老板,真不麻烦你了。”她又改回以前那个称呼,“今天的事真是抱歉,我实在没想到他会打你……对不起,你伤得要不要紧?用不用去医院?” 苏玄摇摇头,安慰她道:“不要紧,都是皮外伤。我只是没想到,你天天守着这样一个人生活,这日子该怎么过。今天就是路边一个普通女人,被自己丈夫打我也要出手,简直太可恶——” 苏玄越说越生气,砸了下方向盘,“月月,他之前有没有打过你?” 第57章 “……” 关谈月愣了愣,立即摇摇头。 魏赴洲确实没有打过她,他以前就是再生气,至多也不过是把她摁在床上,狠狠发泄一番,这男人气就全消了。 除此之外,他还要为自己这样“伤害”了她而后悔,在床上他确实不算温柔,每每把关谈月弄哭,就会道歉,然后立刻跑去给她做一堆好吃的、买一堆漂亮首饰来补偿。 魏赴洲确实够爱她,这一点关谈月早就知悉,可他这么偏执又疯狂,连恨意都能化为爱,谁知道会不会在日后情绪失控动手打她? 这都是无法控制的事。 苏玄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说,也没再揭她伤疤,坚持道:“你去我家避一阵,我家没外人,而且你放心,我绝不会像你丈夫那样……” “苏老板。” 关谈月抬起头,一双水眸直勾勾望过去,打断他的话,“你送我去宾馆吧,拜托了。” 苏玄语塞,看着她坚定不移的目光,只能黯然应下,带她来了一个五星级宾馆。 关谈月走下车,突然说:“等下。” 然后便走进底商的一家超市,买了把窄小的、可以藏进袖间的水果刀。 她把水果刀放在包里,跟苏玄走进宾馆,后者走到前台,主动交钱开房。 当他拿着两张房卡走到关谈月面前时,关谈月吓了一跳,问他为什么也要给自己开一间。苏玄笑了笑,道:“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面对危险。他要是万一找到这里,我虽然打不过,但至少可以帮你拖延些报警的时间。” 关谈月有些感激地看向他,默默说了句“谢谢”,然后很快意识到什么,想起手机中的定位,赶紧把手机关机。 二人顺着房间号来到对应的门口,苏玄叫她别多想,好生休养,如果出了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随后刷开隔壁那间屋。 关谈月和他道了“晚安”,把门关上,整个人力气全盘耗尽,这会儿闲下来才感觉如同虚弱了般,筋骨瘫软,站都站不住,顺着门板滑落。 她突然感觉很累,从来没有这样累。 自从嫁给魏赴洲,她就时常被这种疲惫萦绕,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是会消耗心力,因为没有一刻是放松的,总在和他周旋、对抗。 她也一直在谋划着什么时候能离开,不断提醒自己不能遗忘,却万万没想到苏玄这件事暴露得这样快。 可这难道能怪她吗?她跟苏玄本来就没什么,得知他是栖音的创始人,也完全在预料之外,总不能因为这么个意外,就舍弃来之不易的工作吧。 魏赴洲却不这样想,他是个极端的强权主义,是个疯到骨子里的控制狂,所有超出他掌控之外的事物都不被他允许,一旦被他知晓,必然会恢复以前那种关在家里不能出去的绝望境地,她又怎么敢告诉他。 他们的婚姻本质就是互相折磨,绝没有一丝舒适与温馨。 她这样绝望地想,恍惚地爬上床,把水果刀塞在枕头下面,心道他若敢半夜杀过来,就用这把刀捅死他,想着想着居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晚上睡不踏实,噩梦不断,醒了好几回,最后一次睁眼是清晨五点,她再也睡不着,只好起床。 关谈月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打开,看见魏赴洲一个电话也没打,一条消息也没给她发。不知为何,心里隐隐不安,总感觉他在筹划着什么更大的阴谋。 可是总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魏赴洲不可能会放过她,他早晚会杀回来,还连累了苏玄。 要不现在就跑——关谈月脑子里闪出这样的念头,顷刻间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也太不切实际了。她还没攒够资本,还没完全规划出一个合理的方案,更不知道能去哪里落脚,贸然出逃,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但如若不跑呢,那就只能回去,跟魏赴洲低个头,认个错,哄哄他,再者跟他好言解释一下,自己跟苏玄并非他想象那般,试图从他那讨到一线生机,可最后下场还是丢了工作被关起来,哪都不能去。 关谈月这样犹豫着,左右摇摆,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然而就算真要跑,也得是先回家拿到身份证和护照再说。她又是个行动废,在严密如铁皮桶一般的别墅里如何突出重围,就算真闯出来,后期又如何玩得过魏赴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没有叫苏玄,披着清晨黑蒙蒙的天色就出发了,夜里雨下了一宿,这会儿停了,道路两旁全是积水,寒风一吹,分外阴冷。 关谈月先去门口的小店吃了点早饭,然后从超市买了顶黑色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打扮成别人认不出的样子,拖到七点钟,叫了辆车,鬼鬼祟祟地回了家。 那会儿魏赴洲肯定已经出发去上班了,除非他请假,关谈月这点还是很了解他,知道这个工作狂绝不会请假,就是天塌了还得照常去上班。因此她要解决的只是门口的保安和保镖。 临近家门的时候,关谈月叫司机在离家一段距离的路上停下,自己徒步走过去。 她在这里不会迷路,不远处那座高塔太扎眼,张牙舞爪,纵然已经在那里生活许久,每次一见还是会害怕。 关谈月压下眼,侧身躲进旁边的树丛里,此处地处偏远,来者除了几个隐居山林的商界政界大佬,也没有什么普通人会往这块闯,她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一位护林员,关谈月知道机会来了,跳出去,把那位护林员往树丛里拉。 护林员一惊,关谈月道:“大叔,你能帮我个忙么?” 女孩把帽子拿下来,露出一张干净纯粹的少女脸。 护林员被她的美貌震住,看她目光灼灼,口吻急切,便问她要做什么,关谈月说:“您看那栋别墅,是我家,我跟家人闹了矛盾,她们不让我出去,但我有难言之隐,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有东西忘了拿,拜托您帮我把他们引开。” 护林员一听这话不从,拒绝:“姑娘,你让我帮你干这种事,我可不干,这里住着的人家,哪一户是我惹得起的。而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这家里的人?你要是小偷,我岂不是跟着骗人。” “不会。”关谈月连忙解释,“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就拜托您帮帮我,喏,您看,这是我的门禁卡。” 她从包里掏出来,护林员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那栋别墅所在小区的名字,连楼牌号都一模一样。 “这栋别墅的主人叫魏赴洲,我是他妻子,门口保安的名字叫王振,不信您可以去对证。这下您该信我了吧。” 护林员依然是不情不愿,但是看着姑娘生得明眸皓齿,不像坏人,便多问了一句:“你是惹上了什么麻烦吗?” 聊到这一步,关谈月也不得不把自己被父母卖给魏赴洲联姻的事情说了出来,护林员哪想竟是如此,越听越气,一时侠义之心也犯了,当即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这样的好姑娘也被祸害,那可真是没天理了。 护林员:“那我怎么帮你引开呢?” “这好办。”关谈月垂了垂眸,道,“您只说有个叫关谈月的女孩,在雨凰西路被一群人围堵住,要遭人冒犯,是她让你前来求助。他们听了这话,一定会来的。” 护林员应下,说着便去了,没一会儿,果然撬动了保镖大队,十几个人往他说的方向赶去,只留下两个保镖守在正门口待命。 以往,这群保镖会分布在别墅各个出口,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放不进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无人防守,关谈月绕道别墅背侧,因为足够瘦小,能从铁栅栏的空隙处钻进来,然后在后阳台处刷开露天楼梯的智能防盗门,脚步放轻踏上楼梯,从二楼阳台的落地窗爬了进去。 她必须抓紧时间,因为保镖一旦发现没有问题,必会立即驱车赶回,到时候她若还没逃出去,那一切就都晚了。 屋里安静得可怕,关谈月跳进屋子,进入主卧,结果就看见满地的啤酒罐和烟头,还有散落一地的药片。 她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魏赴洲还有这么不修边幅的一面,这男人可是一向爱干净得很,家里也都是一尘不染。 她随便拿起一个空药盒,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是他前几天取的胃药。一时间,关谈月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总之有些复杂,却也没理会,跨着步子迈过这些瓶瓶罐罐,在主卧的抽屉里拼命翻找她的身份证和护照。 怎么不在这……难道是她记错了? 关谈月把抽屉全翻乱,来不及按原样放好,转身又跑到书房,在各种柜子里翻找。 第58章 也是这时,她在打开一个书柜里放着的一个盒子后,发现了自己的证件照,估计是周末魏赴洲请保洁,保洁给她收拾的。一时欣喜若狂,正要离开,却突然发现书柜后面,被几本书挡着,但是露出一个细小空隙的地方,藏着一个圆形的表盘大小的磁吸摄像头! 关谈月见过这东西,所以认得,这是比较常见的小型家用摄像头,很多家庭为了保证孩子的安全会安装这个,她小时候就被母亲监视过。 她难以置信地把那几本书拨开,伸手扣下来,放在掌心看了好久,整个人都有点发懵,却很快想到什么,立刻折回主卧,果然又在主卧发现了两枚。 她紧接着跑到浴室,一番排查,竟发现浴室的顶灯和排风扇里面也藏着,关谈月头皮发麻,几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魏赴洲从一开始就对她进行着四面八方的掌控。 一楼她还没看。所以这么大的房子,他到底安装了多少? 关谈月气得把一手的摄像头摔在地上,看着外壳裂开,蹦出里面的细小的镜头和导丝,目眦欲裂。 她一定要逃离这里。 她一定要离开魏赴洲。 这个人就是个恶魔,他无声的监视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懦弱、胆小、退缩,关谈月全然不顾了,这座无望的别墅,还有让她窒息的人,她都要离得远远的,从此再也不回来。 她再没有这样的决心,正听到楼下汽车声传来,不敢多留,临走前还抓了一把魏赴洲给她买的珠宝首饰——都要跑了,还管他什么谁的钱,放在自己包里,立刻顺着阳台的窗户翻出来,原路返回。 等她钻出栅栏躲在树干后面,保镖的身影从正门绕过来,守在楼梯口下,环顾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第41章 然而她还是算错了一步。…… 一切都顺利得吓人。 关谈月大步往前跑, 像逃离一个压抑的牢笼,头都不回地来到马路上,立即打车离开。 车辆在一片人流繁杂的商场停下, 关谈月走进一家手机店,给自己买了个新手机,认为关机就能解决魏赴洲给她安装定位的问题, 因此没把旧手机扔了, 等弄好这一切,又马不停蹄赶往机场。 她不知道的是, 那会儿,明洲集团十九层总裁办公室内,魏赴洲几乎推掉全部工作, 盯着电脑屏幕里的监控录像和实时跟踪定位,目光阴冷。 把他想象成理性到极点、妻子跟别人跑了都能镇定自若的男人可太高看他了,魏赴洲这辈子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就是在关谈月身上屡屡碰壁, 栽了大跟头。 这跟他小时候总能在她面前出丑其实是一个道理, 人越在乎什么, 就越容易把这件事搞砸,也越容易得不到。 少年羞耻心很强, 强到明明不在意,却会在关谈月笑话他脏时把头发梳板正,衣服洗净,用打工存下来的钱给自己买一身没有补丁的衣服;会在她最看不起自己的时候,发愤图强考一个好大学,用九年时光混出一个光鲜靓丽的名堂给她看。 所以,她对他的看法改观吗? 他掏空心思对她好, 不计前嫌地把曾经一切都当没发生过,他得到她的爱了吗? 没有。 她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她有多厌恶他,一次次地逃跑,一次次触碰他的底线,还是跟别的男人。 魏赴洲被她伤了个彻底,心里氲着的全是失意,连怒火都发不出来,乌青的下眼眶黑眼圈浓重,眼里布满红血丝。 心里像有什么东西绞着痛,一下又一下,他抽痛得喘不上来气,几乎快把身子弓下去,拳头砸在桌上,伏在案前。 关谈月。关谈月。 他一遍遍默念她的名字。 为什么? 魏赴洲是不会放过她的,她也永远别想逃离。就是互相折磨到死,他也要跟她死在一起,黄泉地府一道走,来世还做一对怨侣。 他几乎立即叫了保镖跟上,让他们暗中盯着关谈月,不要打草惊蛇,想看看她到底能扑腾到什么程度。 自己则收起满身的伤痛,阖眼冷静片刻,随后起身离开。 只是可惜了关谈月这傻姑娘,还以为自己即将逃脱成功,正在前往机场的车里暗自欣喜,想着接下来该去哪。全然不知已经有人悄然跟上,就像鬼魅一般,在不远处时刻盯着她。 她左想右想,最后还是选定去她当年留学的地方——伦敦,那是她大学四年生活的地方,是她除了本土最熟悉之所,她一定能在那活下去。 这次,她要自己走,绝不会再依靠任何人。 关谈月坚定了心中所想,这便朝机场方向赶去,并不感觉内心惶恐。好像脱离了魏赴洲的掌控,外面的阴天都是蓝的,冷雨都是暖的。行人匆匆而过,人生茫然如一叶扁舟,漂泊不定。 却如同在心里下了根定海针,最是难得是心安。 她紧赶慢赶地抵达机场,巡视了一圈周遭,怕有魏赴洲眼线,又把帽子压得低了低。她通过安检,立刻来到人工售票窗口,询问最近飞往伦敦的航班是几点,还有没有票。 工作人员道:“晚上六点五十,有一趟申城飞往英国的航班。” 关谈月:“没有再早的?” “没有。”工作人员冷声说。 关谈月的心一下坠入谷底,不行,这个时间太晚了,她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去赌。关谈月又问:“最近一躺飞往欧洲的航班还有没有?随便什么地方。” 工作人员道:“有十点到瑞典的航班,正在检票。” 关谈月:“给我来一张吧。” 她想的是,大不了先逃出去,等彻底脱离了魏赴洲的掌控,后面再辗转不迟。 她把证件交过去,然而就在即将被对方拿走时,一只手突然把她拉走,她毫无预兆地被那个拽到一处拐角。 关谈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是苏玄,还能是谁? “你怎么来了?”她震惊问。 苏玄状态不是很好,晨起胡子没刮,头发没理,昨晚也没睡好,一直撑着精神留意门外动静,担心魏赴洲赶来而关谈月来不及求助。 迷迷瞪瞪地撑了一宿,却还是在清晨忍不住睡过去,可等他出门,却发现女孩已经不在了,问了前台工作人员才得知她已经离开,早早退了房。 天知道那会儿苏玄有多急,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短息,都石沉大海,关谈月的手机到后来干脆直接关机了。 就连她是被魏赴洲抓走,还是自己偷偷逃走都不知道。 他找不到她,只能守株待兔地来机场碰碰运气,因为昨晚确实没听见隔壁有动静传来,猜测她自己逃走的可能性大。却没想到真让他等着了。 苏玄:“你是不是要这个?” 他把两张机票递过来。 关谈月接过去,看了眼票面,居然是十点多飞往英国的航班,现在已经开始检票了。她有些震撼,虽说自己同他讲过自己的留学经历,但却没想到他一直记挂在心上,还猜得这么准确。 “票是找黄牛买的,这是最后两张了。”苏玄道,语气点了些怒火,“为什么自己一个人走掉,不告诉我?我就那么不让你信任?” “……” 关谈月看着他疲惫的眼神,忽然承受不住他这样的质问,愧疚道,“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什么叫拖累?” 她看了眼手里的两张票:“你把这张票退了吧,不要为我做这样的事。” 鉴于上次和闻钰逃跑的经验,害得他父亲到现在都在重症监护室住着,成了植物人,关谈月后来多次想起总觉得对他不起,这回她不会再连累任何人,更不会再把别人当成依靠。 “可是我愿意。” “这不值得。” “没什么值不值得。” 关谈月急了:“你是不是傻……” “月月。”苏玄打断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忽然说,“我喜欢你。” “……” 关谈月愣住了,没想到他这样直接告白,而她全然没做好任何准备。也许纵然知晓他或许有这样的想法,也只以为他是一时兴起,玩玩而已,不曾想居然真动了心。 她听他说:“你以为我三十了,不找对象不结婚,是单纯陪你玩么?别搞笑了,我年纪不轻了,没有玩的资本,但是月月,你是我第一眼看见,就想这辈子都拥有的人。” “我不在乎你成家,也不在乎你跟别人有什么过去,我只看当下。哪怕现在拥有你片刻,我也是心满意足,所以请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给我个机会,无论结果好坏我都接受,无论你是否爱我我也不强求,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第59章 “……” 关谈月身子晃了晃,这才明白他昨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支吾了半天才道,“……我又不喜欢你。” 她说话总是这样狠,全然只顾自己感受,不给人一点转圜的余地,说出来自己居然也觉得伤人,埋下头,不好意思看他的眼。 苏玄的手僵了僵,苦涩地笑了声:“这我知道。” 她虽然什么心事都跟他说,不藏着掖着,可苏玄又何尝不明白,她只是把他当成了倾诉对象,就像一个情绪发泄口,被压抑久了,一股脑儿地把生活的不如意全倒给他。 他也知道关谈月娇纵任性,和他走得近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跟魏赴洲较劲。她同他一样,亦渴望真切的自由,而根本立足点不同,偏在这时他跳出来,说了些关乎自由的言论,像个诡辩家,确实也让关谈月有些心动。 但若说是爱,她是绝对没有的,这姑娘对男女之情最是冷淡,被太多人爱过所以不在乎。她也没有为谁真正伤过心,就好像左胸口那里天生缺了一味药引,让她这辈子注定不会受情伤。 “你爱不爱我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苏玄哽了一下,说,“你就当我是自找的,等你在那边安顿好一切,我就回来,保证不再缠你,行么?” 他语气近乎恳求,关谈月垂下眼,还想拒绝,却知再不抓紧时间,就连着趟航班也赶不上了,最终没再说什么,点点头。 二人说着便去准备检票,也是在这时,关谈月突然望见人群之中,有两个戴墨镜的黑衣人朝这边走过来。 她吓了一跳,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浑身血流上涌,二话不说拉着苏玄就往反方向走。 苏玄还没明白过来,正要张口,被关谈月堵住:“别说话。” 两个黑衣人很快锁定目标,朝着对讲机说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此时人潮拥堵,源源不断地有人从机场进出,严重影响关谈月的逃跑速度。她把口罩又往上拉了拉,连帽兜上,带着苏玄左逃右窜,结果在前方,又蓦地看见第三个黑衣人。 这可真是前有老虎后有豺狼——关谈月顿住脚,冷汗从后背上冒出来,只能带着苏玄又往两侧躲。 苏玄也终于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拉住她的手:“这边来。” 关谈月一愣,跟着他走去。 二人顺着北四门来到机场南广场,此处这里有好多地下通道,四通八达地连着地铁。 很多外地人初来乍到都会在这迷路,苏玄把女孩往下推:“我去引开他们,你看他们跟我进了地道,就赶紧登机,知道么?” 关谈月愣住:“那你……” “我没事。”苏玄说,声音因为奔跑剧烈而喘息,“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难道还能犯法不成,你赶快走!” 关谈月对魏赴洲是不信任的,这男人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带,在错综复杂的人情市场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她早有所耳闻,虽不知深浅,但肯确信他绝对做过恶事。 资本想对付什么人,需要什么法律约束吗? 当然不,有钱人远远不会仅满足于有钱,他的人脉之广也绝不仅限于这个商圈。 “他这个人一向狂妄,我怕……”你会遇到什么危险。 “走啊!”苏玄急红了眼道。 眼看着保镖就要追上来,关谈月不得已往通道走去,藏在墙后看着苏玄孤注一掷,挥手跑远。 紧接着,保镖纷纷朝他涌去,跟着他进了另一处地下通道。 关谈月有泪锁在眼眶,在心里默数十个数,心一横,牙一咬,从通道冒出来,头也不回地往机场跑。 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彻底离开这里。 然而她还是算错了一步,远远望着检票口,没看清前路,忽然撞进一个人怀里。这一下撞得她头脑昏沉、两眼昏花,鼻间却闻到一股好闻的薄荷烟草香,冲垮几丝混沌的神明。 她居然还能分出心思想这熟悉的体味是来自哪里,来不及看那人的脸,就被其拽入一间后勤控制室,口鼻紧接着被捂上。 刺鼻药味袭来,关谈月挣扎两下,下一秒失了神智。 ----------------------- 作者有话说:挺不考究的,饶我qwq 什么真不真实、刑不刑的,各位自行忽略 第42章 (修文) “关谈月,你到底有…… 关谈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前十年的光景, 那会儿魏赴洲还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从一两岁大话都说不利索长到八九岁亭亭玉立的小美人,是所有人艳羡的公主。 那时祖父也还没去世, 家里把她宠翻了天,致使她娇横跋扈,蛮不讲理, 一点不如意就掉眼泪, 好像那眼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非黑白也得是她有理,她可不管这世上有什么公道。 她就那么一路折腾着作到大, 八岁那年,关谈月第一次收到情书,是班上早熟的男孩子写给她的。她看见笑话了好久, 讽刺了半天,还把这封情书传阅给班里人看。小太妹的本质从那会儿就已显露出来,害得那男孩被全班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遭受了大半学期的调侃。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反正有的是人喜欢, 便是这样的坏脾气也有人巴巴地凑上来求着受。直到她十岁, 魏赴洲来到关家,这男孩又脏又瘦, 实在让人厌恶,承担了她大部分恶意。 她在梦里突然被丢回十岁那年,隔着数年岁月又看到那瘦弱的男孩,只感觉他像一棵树,笔直挺拔,长大了只怕要遮天蔽日。她忽然就看不清他的五官,不自觉一点点靠近, 却被一张恐怖的脸侵占,男孩生出青面獠牙,掐着她的脖子,用利爪划破她的脸。 关谈月吓得大喊,从睡梦中惊醒。 她摸向自己的脸,发现没有毁容,才安下心,然而还没来及看清这个世界,就被巨大的昏沉感击溃。她脑袋太晕,浑身麻木,拼命挣扎,动弹不得,刚离枕一公分又跌回去,阖了好半天眼才看清周遭。 灰黑的的格调,简约复古的装饰,熟悉的环境…… 这不是魏赴洲的家,还能是哪? 关谈月不敢相信,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往门外走,结果拉开门,就看见魏赴洲站在门口,想不信都不行。 可是,她不是都已经离开这了吗? 她不是都已经逃离他了吗? 她还记得那会儿自己就离安检不过几米,左右用不了半分钟,自由近在咫尺。怎么一睁眼,就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又回到他身边了呢? 一股巨大的绝望笼罩在她身边,她仓皇地往后退了两步:“你对我做了什么?” 魏赴洲脸沉得可怕,像是好久都没好好休息过,面色发青,胡子拉碴,整个人透露出一股颓唐的不修边幅。他的双眼几乎与充血无异,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能从中看出一种腾腾的肃杀与诡谲——他想杀了她。 偏远的别墅,知名企业家亲手杀了她的妻子,以此泄愤,应该没有媒体会爆出来。他在警局那边应该也有关系,所以她死了,谁会知道? 那一刻,关谈月居然没有感到害怕,反正她也不想活了,抱了必死的决心,泪水含在眼眶,晕红了双目。 魏赴洲不回答她,忽地把她扛上肩,将她整个人丢在床上。 他动作毫不费力,倾身压下来,将她锁在身下,力气大到关谈月施展不开。她捶他,拼命挣扎,男人却轻轻松松攥住她一双手腕,将其压过头顶,另一只手摁住她的腰。 “为什么背叛我。” 他一字一句说,附在她耳边,生冷的字眼一个个蹦进她耳朵。 关谈月瞪着他,咬牙切齿:“因为我恨你。” 她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持之以恒地做过什么事,偏在恨他一事上,宛如源源不断的活水,恨意经久不息。 “恨我?” 魏赴洲荒唐地笑了,从来没听过这么没道理的话。她不是一贯会把自己的暴行伪装起来,装成一个无辜可怜的弱者,可是那些年,他受的辱、挨的罪、遭受的谩骂,哪一样和她没有关系? 怎么有一天,制造恶行的始作俑者还能倒打一耙了? “关谈月,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他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眼尾通红,像浸了血,“你怕不是忘了,自己当年对我做过什么?不如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他猛地加大手上力度,好像真的要掐死她,全然没了往日那般怜惜。关谈月瞬间喘息不上来,脸色涨红,拼命拍打他的手:“你放开我……你疯了,你真是……” 第60章 “我当然疯了。” 魏赴洲表情扭曲,笑容比地府的幽魂还要恐怖,“有你在,我也不会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啊。你且同我说说看,咱俩到底是谁该恨谁。” “……” 关谈月张了张嘴,想说却说不出,脸越憋越红,眼看就要背过气去,魏赴洲却倏地松手,女孩捂着脖子,大声喘息几口。 求生的本能让她感到畏惧,她吓得浑身发颤,强撑着身子往后躲,却又被魏赴洲拽着一条腿拉下去。男人扳过她的脸,捏得她白皙的小脸上全是青红的指印。 看她满脸是泪,魏赴洲怒气翻涌,再也忍不住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你为什么不说?是不敢说,还是觉得不屑于和我说。在你眼里,我还是那个低贱的家仆,任你折辱打骂,那个一贫如洗的穷老师,还有那个道貌岸然的闻公子,他们都比我高贵,对吧?” 他把关谈月的肩带撕断,白花花一片露出来,男人吻上去,吓得女孩直哭。 他只是觉得老天爷对他不公平,明明他都要忘了,什么都不在意了,却还是连一丝一毫的温情也不愿给他。 他可以当那些都没发生过,也不奢求她的爱,只要她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他就会对她好一辈子。 他甚至还为了她学着如何去爱——他又何尝不想做个正常人,奈何他这一生痛苦不堪,六亲缘浅,爱这东西没人教他,对爱的本能反应也是偏执和占有,他却愿意为了她克服本性,学着去改。 但是为什么,她还是要舍下他,爱上别人? “告诉我,爱他还是爱我。” 魏赴洲把唇抵在她肩上,狠狠咬下去,不顾女孩在身下疯狂挣扎,问。 关谈月感到肩头濡湿,又疼又恶心,挣扎不动便把头偏向一边,魏赴洲又把她的脸掰过来:“爱他还是爱我?” 关谈月只感觉这问题可笑,正要张口,魏赴洲却像是预料到答案似的,蓦地锁住她的喉咙:“说爱我。” 他那么强硬,也掩盖不了他在怕,怕她说出那个答案。 他想的是,只要你肯说,假的我也原谅你。 然而当他松开手,女孩却冷笑一声,无论如何也绝不屈服:“我当然爱他。魏赴洲,你就是个疯子,我死也不会爱你!” “……” 魏赴洲手下动作停滞,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感觉世界层层崩塌,心中那根弦也跟着一块崩了。所有的指望、希冀都离他远去,他僵在原地两秒,像是被巨大的痛苦笼罩,凭空生出一丝悲壮来。 他没再继续自己的暴行,几乎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女孩的脸,他把她的头发往后压,箍出一张一览无余的绝美面孔,到现在还觉得美得惊心动魄。 可这张让他着迷的脸,却说着最狠的话—— “魏赴洲,我死也不会爱你。” 他的心像被利刃扎穿,砍成好几瓣,汩汩往外冒血。而他的爱、他的恨,都变成一场笑话,执念也是一场笑话,比一盘沙还不值。 “关谈月,你到底有没有心?” 魏赴洲说着,忽地落下泪来。 他表情太痛苦,像是最后一次贪恋女孩的香软,绝望地闭上眼,吻上她的唇,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关谈月被这冰凉的泪水一激,偏头躲开,蓦然对上一双潮湿血红的眼睛。仿佛看见浸在河底的罕见红玉,被水泡得清透发亮。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哭。 魏赴洲这个人,什么时候都不会暴露自己的脆弱,强大到百毒不侵,严密地把自己封锁起来,任凭谁也不能窥探分毫。 可是现在,他居然会为一个女人掉眼泪,哭得这么伤心。 关谈月绝不会心疼他,她告诉自己。他巴不得他痛苦死,最好是现在立刻死——她也不会有一点心疼,只会奔走相贺。 那日后,魏赴洲就把她锁在这间屋子里,手机没收,切断她一切外界来源,连主卧都不让她出。 关谈月被迫接受一切,看着屋内的床垫和被褥是黑的,立柜是黑的,地毯是深灰的。哪里都是晦暗的,跟小黑屋也没区别。她全然没了力气挣扎,像已失了心力,瘫在床上等着发霉,只剩一具潦倒的行尸走肉。 一向视工作如命的魏赴洲第二天居然没去上班,在家陪她,与其说是陪,不如说是应激后的强制封锁,他连保镖都信不过,必须亲自上阵。 他做的东西关谈月也不肯吃,像是在用绝食来同他做无谓的对抗。 一直到晚上,魏赴洲又把饭端进来,想要逼她吃饭,关谈月憔悴地抬起头来,眼里全无感情:“苏玄在哪里。” 第43章 (重写) 除夕夜。 魏赴洲没想到她突然这么问, 面色冷下来,把饭放在桌子上:“你想问什么?” 关谈月:“你把他怎么样了。” 魏赴洲其实没把那男人怎么样,因为在他眼里, 这不过就是一条狗,得了失心疯才敢跑来跟狼抢食物。狗能掀起什么大风浪,叫人狠狠打了一顿, 丢在大街上教训一下就好了, 太过分的事他不会做。 可是关谈月偏偏这样问,他就来火, 撇了她一眼,随口道:“杀了。” “……杀,了?”关谈月颤了颤嘴唇, 震惊得难以置信。 魏赴洲根本懒得解释,淡淡“嗯”了一声。 关谈月只感觉眼前一黑,下一秒就要栽倒过去, 勉强扶着靠背才直起身, 整个人几近崩溃, 气极之下把桌前的饭全打翻, 瓷碗碎裂,汤汁溅到魏赴洲的裤腿上。 “你是疯了么?”关谈月绝望地道, “你怎么敢……你这个恶魔!” 魏赴洲冷眼看着她,并不反驳,仿佛什么人的命在他眼里都不甚重要。 她本来也是不信的,但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想不信都难,又说了一些,声音越来越弱, 直至说不出话,抱着自己的腿不停打颤。 魏赴洲看她反应这般激烈,便把她按住,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关谈月却突然吼道:“我要报警!你放开我……我要报警!” 这姑娘一下子力气变得特别大,人在应激的时候反应往往最剧烈,也最容易做出格的事。她还在挣扎,纵使一整天没吃饭,居然比昨晚还要有劲,魏赴洲竟然有些摁不住。 也是这时,她的手从他掌中脱离,女孩扬起手,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魏赴洲脸颊一阵吃痛,脑瓜子都被她抽得“嗡嗡”作响,回过脸,不敢相信她居然敢打自己。 关谈月蒙头大哭:“你把我也杀了吧,把我也杀了吧……” 她也不想活了,这种日子她一刻也过不下去,他们一个个都为她遭罪,她关谈月何德何能,让他们这么赴死,她不配。 魏赴洲被她气得心疼,站起身,捏住她的肩:“你就这么在乎他?” 怒火似乎要从眼里迸出来。 关谈月不说话,只一味落泪,魏赴洲越看越气,眉头拧在一起,最后干脆不再理她,摔门出去了。 因为对魏赴洲有偏见,关谈月是真信了他的话,接下来两日都没有再进食。她本来也瘦,这么大闹了一场,整个人饿得脸颊都凹下去,面似枯槁,全然没了以前那副灵动生气。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是个普通人。既然她护不住别人的性命,那她总能对自己的命有掌握权吧。 关谈月其实是怕死的,也很少想过生死,这辈子却有两回真的想死。 一回是得知自己家中破产被逼着嫁给魏赴洲的那天极;另一回就是现在。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而她也永远不可能玩得过魏赴洲。 第四天,关谈月滴水未进,大有把自己饿死的势头,魏赴洲端来饭,坐在她旁边,盛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 这几天他不厌其烦地为她做一日三餐,都是她最爱吃的,每每进屋便是这般温情,外人瞧见了还以为妻子生病,丈夫在家中照料她,让人好生羡慕。 可只有关谈月知道他有多虚伪和疯狂,沉静的表情下藏着的全是杀伐决断和血雨腥风。她猜他也一定快要被她逼急了,指不定哪天就爆发了——反正,她死都不会张嘴。 魏赴洲把碗往旁边一撂,沉静地看了她两眼,突然把她手机解锁,调出一个页面,摆在她面前。 关谈月已经有三天没碰过自己手机,蓦地看到手机屏幕,有些不适应,艰难地看下去。 是她和秦潇潇的对话。 第61章 失踪了几天,魏赴洲替她给栖音那边请了假,说是她生病了,近期都没法上班。秦潇潇作为她最好的朋友,自然是很担心她,反复询问她的状况,一连发了很多消息都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没人接。 关谈月就像看到亲人一般,委屈地红了眼,不自觉想把手机抢过来,结果刚碰到个边,就被魏赴洲抽走,她透过窄小的屏幕看见他的脸。 “你想干什么?” 关谈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魏赴洲把手机关掉,垂睫,脸上淡漠得毫无感情:“不想她有事的话,就把饭给我吃了。” 关谈月瞳孔地震,崩溃道:“你要干什么?魏赴洲,你要敢动秦潇潇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魏赴洲却笑了,把碗端过来,摆在她面前:“那就得看咱俩谁更有胆了。” “……” 关谈月咬着牙,气得脑子一阵阵发昏,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淌。只得接过碗,拼命往嘴里塞饭,咽下去的饭菜也不知其味,眼睛还瞪着他,泪水“啪嗒啪嗒”全掉进碗里。 也许是因为好久没吃东西,这回又吃得有些急,关谈月忽然被饭噎住,脸都憋红了,又被呛个半死,把饭全吐了出来。 她咳得难受,伏在床边哭,浑身都在抖,被巨大的痛苦裹挟,感觉自己彻底成了阶下囚。 魏赴洲替她拍背顺气,关谈月把他的手打开,不让他碰自己。 她也终于意识到,这种无谓的挣扎伤害不到任何人,只能成为被魏赴洲拿来要挟的工具。而她,也根本不配做选择,只能听命于他,成为屈服于他身下的行尸走肉。 那日后,关谈月就像变了一个人,没再跟魏赴洲对着干,他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她变得不再哭,也不再笑,不再热衷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甚至忘了早晚各一次雷打不动地做美容。她不再东拉西扯地为自己偷懒找八百个借口,也不再怒气冲天地跟他做无谓争执,几乎是魏赴洲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让做/爱就做/爱,跟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也没差。 她早没了以前那副个性与灵气,像是提前步入晚年,被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逼得没了指望。 魏赴洲其实不满意她这种处理方式,可她什么也没有做错,他找不出拿来说嘴的理由。 “关谈月,你笑一笑。” 他这样要求,关谈月就扯起嘴角,跟个活洋娃娃似的,模样比哭还难看。 “关谈月,你抱我一下。” 她就跟接到指令似的走过来,轻轻地往他身体上一碰,然后立即抽离,气得男人把她揽在怀里狠狠亲。 “关谈月,躺床上去。” 这句话他说了最多次,这些天几乎是疯狂地要,多到一天好几次要把她的身体贯穿。魏赴洲实在是贪恋这样的温存,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刻,她才会变得生动一点,展现出她真实的感受,让他感觉她至少有过片刻爱他。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划走,一个礼拜过去,关探月被关在家里,每天只有一个小时能看手机。魏赴洲给她准备了新手机,里面什么社交软件都没有,连电话卡都没装,所以不能拨电话,就只有几个小游戏陪她消遣。 她过得毫无时间观念,以至除夕那天,她都不知道居然要过年了,还是一早醒来被屋外的鞭炮声吵醒才得知。她惶然朝窗外看去,便见临处几家别墅都已贴上了对联,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被绑上红绳,只有她这里光秃秃一片。 申城过年的习俗和别省大差不差,俱是最注重阖家团圆,前两天吊灯笼、贴对联、置办年货,年夜饭从早上就要开始准备,基本必备的菜无非是汤圆、全家福、四喜烤麸、炸春卷、八宝饭等等,都是些申城家常名菜,关谈月从小基本就是吃这些长大,奈何魏赴洲不是申城人,对这些习俗不了解。 早饭和午饭还是往常一样,挑不出什么新意,物是人非,这个年关谈月过不过也没什么意思。 魏赴洲也不喜过年,他甚至都没过过年——别人阖家团聚的时候,他没家可聚,孑然一身,要不是因为今日终于休了一天节假,关谈月还以为又是某个寻常的一天。 然而夜幕降临,千家万户点起灯火,魏赴洲望向窗外遥遥悬起的灯笼,忽然说:“月月,陪我出去过年吧。” “……” 关谈月愣了愣,点点头。 她穿了件奶香白的羊绒大衣,里面是浅棕色紧身毛衣,大衣衣领钻风,又围上围巾,下面穿了过膝花边绒裙,浅棕色马丁靴衬得她小腿纤细修长。她无论怎样都好看,哪怕不施粉黛,却也美得干净又纯粹。 魏赴洲望着眼前的女孩,有片刻地失神,而后慢慢走过来,一把将其抱在怀中。 关谈月挣扎着两下,没推开,干脆摆烂,神情漠然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好似已经习惯了他这样。 他开始亲吻她,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魏赴洲,我换好衣服了。”关谈月皱眉,终是忍不住说。 男人揽着她的后脑勺,眼里满是未解的情欲,把头埋在她的颈窝:“我知道。” 而后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炙热的呼吸烫得她锁骨发疼。 魏赴洲的欲望她见识过,很可怕,所以关谈月强忍着心头那股厌恶,也不敢妄动,生怕自己哪个动作又勾起他的念想。 魏赴洲把她带到了一个私人会所吃年夜饭,过年其间好多餐厅不开,而这种专门为他们这些大人物服务的地方却不会打烊,甚至都有专门的包间特意留给他。 魏赴洲点了一些申城本帮菜,知道关谈月爱吃,等菜上齐,他道:“尝尝吧,看合不合胃口。” 关谈月夹了一筷子,绝对是地道的申城菜口味,她很是喜欢。不过她没表露出来,一想到有些人在这样大喜的日子被折磨致死,此生无法再体验人世悲喜,而有的人却在这里大言不惭地吃年夜饭,她就觉得恶心。 她只吃了两口,没再继续,放下筷子,透过雕花的镂窗看外面的风景。南城的景,四季如春,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像画中的场面,让人沉醉。 如果……人也是美的就好了。 魏赴洲只当她不爱吃,自己尝了尝,却尝不出哪不对:“要是不喜欢,我带你换一家。” 关谈月只是摇头。 魏赴洲拿她没办法,结了账,又带她去附近的庙会逛。 庙会那条街人很多,张灯结彩,哪里都是亮堂堂一片。火红的鱼灯被推上天,还有展翅翱翔的鹰,自由自在腾飞。人们穿着新衣服,喜笑颜开,手里提着彩灯笼,戴花面具。 关谈月穿梭其间,仿佛一瞬间穿越到远古的城。 她被一个晶莹剔透的兔子灯吸引,在小摊贩前停下来,驻足观望了一会儿。 不等老板催买,魏赴洲倒先张了口:“喜欢?”不等她答,转而问,“多少钱。” 老板看二位气质不凡,断不像普通人,便虚报了个高价,魏赴洲不在乎这些,付了钱,接过兔子灯,递到关谈月面前。 关谈月把兔子灯拿到自己眼前,看着里面有一个小的旋转灯芯,摁一下开关,灯就自己转了起来,还能变换不同的光彩。橙黄的光照得女孩面容发亮,把她也衬得像个毛茸茸的可爱的兔子。 她实在是喜欢,没忍住露出笑容,是这些天唯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颜。这一幕被魏赴洲尽收眼底,男人的眼神变温柔,唇角也勾起一抹笑意。 也是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魏赴洲一看,是公司打来的。 没有什么比除夕夜处理工作更扫兴了,他皱了皱眉头,对关谈月只会一声,背过身,摁了接听。 对面一辆游街的巨型灯车驶来,把道路中的人劈开两半,人群宛如摩西分海自动退避。原本就拥堵的道路变得更加水泄不通,关谈月被人推着往前走,熙熙攘攘间,一回头竟发现不知被挤到哪去,找不到魏赴洲的身影了。 她内心毫无波澜,跟着人群继续向前走,没打算跑,因为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在那天就定下终局。 她就这么茫茫然走了许久,直到前方一处大路开阔,人群倏地散开,关谈月站在广场的中心,突然就分不清东西南北。 只感觉世界之大,竟无她容身之所。 她陡然瞥见一处警局,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走进去,看见值夜的警察正在喝一杯浓茶。 第62章 她敲了敲门,道:“我要报案。” ----------------------- 作者有话说:重写了一遍,除了开头剧情全换了,劳烦看过的宝贝可能得重开=w=为了弥补大家开了个抽奖,基本都能抽中哒,为耽误大家时间表示抱歉 第44章 “苏玄,是你吗?” 魏赴洲那会儿接到的电话是关于影子公司, 自从上回假意与其达成合作,魏赴洲便一直筹划着更大的阴谋,只为给齐季青一记重创。 齐季青既然想毁了他, 那他也不会客气,明面上佯装受骗,背地里却早给影子公司的负责人洗了脑, 令其与齐季青所在的星达产业签订同意收购协议, 把祸水又转移到对方头上。 他当然不会让他亲自去找齐季青,而是选择了星达的副总——一个老色鬼, 据说是当年跟着齐季青出生入死,一样有话语权,命一直安插在星达的眼线郑兰雨去“色诱”。 郑兰雨早在星达混到副总监的位置, 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妖艳且有能力,一直游走于星达高层, 不然也不会晋升那么快。实则对魏赴洲忠心耿耿, 无论星达有什么内部情报, 都能一字不差地传给他。 郑兰雨这次出马, 更是直接骗着副总签了收购合同,让其神不知鬼不觉和影子公司达成联结, 这便打电话过来和魏赴洲汇报进度。 天价的税务问题和法务纠纷会给星达带来一个大麻烦,不同于魏赴洲只损失投资金,他们要承包的是全部亏空。齐季青那会儿正在国外度假,对此还不知情,魏赴洲就是逮这个空隙出手,等副总反应过来必然不敢上报,到时候病急乱投医, 还有很多可以给他魏赴洲大做文章的机会。 这只是冰山一角,他会一点点渗透星达内部,让齐季青彻底倒台。 这算是好事一桩,魏赴洲对郑兰雨说了句“辛苦”,便挂断电话,回身想拉起关谈月的手。 然而她却不见了,魏赴洲扫一圈没找到,茫茫人海,短短两分钟的通话竟让周遭都大变了副模样,灯车遥遥开远,人群从道路两边慢慢汇聚。他望不到关谈月,心里紧绷起来,像创伤后应激障碍一般,不可控制地认为她又要逃离他。 可是她连手机都没有,身上一分零钱都没带。她能跑去哪呢? 魏赴洲皱起眉头,加快步伐,挤着人流而过,几次撞了人却顾不上,只顾寻找关谈月的身影。 等他终于找到她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女孩正从警局出来,站在门口的路灯下,和警察攀谈。 “我希望您不要告诉他。”她说,语气带了恳求,“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您暗中调查,他这人一向诡计多端,我怕不能还死者清白。” 警察很难给她什么承诺,只能客套道:“这件事还需要向上级汇报,才能正式立案。不过涉及人命的大事,我们肯定会处理,一旦有消息,会立刻通知您。” 关谈月连声称谢,刚想说自己早没了电话,正要留警察一个私人号码,结果却突然瞥见他身后冒出一个黑影。她吓了一跳,只感觉跟鬼魂也没区别,熟悉的气质让她立刻想到某人。 魏赴洲沉着脸走过来,悄无声息,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好像他什么时候都能知道她在哪,她永远也逃不开他。 关谈月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两步,不受控制地染上一抹惧色。 警察捕捉到她的恐惧,回身一看,就见一个高瘦的男人立在自己身侧,笔直挺拔,黑暗将其笼罩,那人看不出情绪,目光却灼灼。 “你……”多年的出警经验让他识人很准,却看不透这男人,只感觉诡异,说话都带了些迟疑,“你有事?” 魏赴洲道:“我是她丈夫,方才我们逛街走散了,我来寻她。” 他冷冷撇了关谈月一眼,“你跑这来做什么。” 总不能又跟他找借口说是走丢迷了路,所以才找警察叔叔帮忙的吧。 关谈月眼睫颤了颤,不语,魏赴洲把眼神转过来,想起刚才二人的对话——妻子指控丈夫仇杀情人,就觉得很可笑:“警察同志,我夫人说的话当不得真,我们前几天闹矛盾,她在同我赌气,真是打搅了。” 说着,便要去牵关谈月的手,拉她走。 警察心说“原来如此”,笑了笑,道:“小姑娘,你跟你丈夫闹脾气就闹脾气,怎么还说这么狠的话呢?有什么矛盾,两人沉下心来慢慢解决,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 “我没有说谎。”关谈月挣脱开他的手,对警察道,“我说的要是有半句虚言,您现在就把我抓起来,我绝无怨言。但您要是因为我们是夫妻关系,就不相信我说的话,我觉得您这个警察当的不称职。” “……” 警察被她噎得没了话,但也能理解,这种事情其实就跟妻子指控丈夫家暴是一个概念。 男人打妻子好像总是有理,社会也没个明文规定到底打到什么程度才算犯罪——好像只要不是把妻子打死了、打残了,这就都算道德范畴内,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情趣”。 然而一旦没了这张结婚证,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你敢上街动手打人,那是要蹲局子的,少则十五天多则三五年,可容不得你这般造次。 警察心里门儿清,关谈月报的这件事可与之不同,这算是“杀人”,人命关天的大事,程度不一样,不能按家暴那样处理。 警察立即便道:“既然都到齐了,那就跟我进来吧,咱们好好理理这个事。你说他杀了人,他又说他没杀,也是有意思。” 既然警察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二人也不再较劲,跟着他进了屋。屋内暖风不足,空调声势浩大却没多少实效,跟外面的温度也差不了多少,警察瞅了一眼破空调,气得关了,又为自己烧上壶热水。 “说说看吧,这位先生。”他翘起二郎腿,披上一身军大衣,“你既然说你没杀人,那当时的事情经过,你应该还记得吧。” “这件事不该是我记得。”魏赴洲冷淡抬眉,不直接回应警察的话,而是看向关谈月,“妻子背叛了丈夫,是她应该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记一辈子。” “……” 关谈月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扯这些,撇撇嘴,把头偏向一边,紧接着又听他说:“你真以为我杀了人?关谈月,你就把我当成这样的败类。” “你不是么?”关谈月实在听不下去,回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是怎么有脸说得大言不惭,如果没有他这个败类,她怎么可能会被逼着嫁给他,又处处受限,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团糟。 关谈月这辈子向来自私自利,从不会在乎别人的命运,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比谁都纯粹,认定普天之下,该有正义,就势必要为苏玄讨个公道,谁的命也不该这样轻贱。 魏赴洲冷笑了一声,摇摇头,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他,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恶魔形象,根本就算不上个人。 什么坏事都是他做的,恶事都是他干的。外界每一句流言她都信,他能做出这样道德败坏的事她也信。 不过也难怪她这样想,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又怎么可能如他这般了解对方。她知道他喜欢什么,恨什么吗?知道他最喜欢吃的东西、穿的衣服、最爱什么颜色吗?她这么正义,为谁都要出一回头,有透过他阴狠的外表,看透他表象下破碎的过往、渴望被关怀的内心吗? 没有。 她压根就不想去了解。 她不曾窥视他分毫,哪怕稍微低一下头。她也不曾知晓他能活在这世上,已是有多不易。 魏赴洲把手机一甩,丢到关谈月面前:“你自己打电话问问吧。” 他不想跟她任何和苏玄联系的机会,只要听见他们对话,他就会气得发疯。然而这回,魏赴洲被她误解得没了办法,他果然还是不能对这女人有太多期望。 关谈月不知他又搞什么幺蛾子,这男人一向阴谋多,一肚子坏水,她担心自己又被他玩进去。 但她实在找不出这里有什么问题——那还是她自己的手机,魏赴洲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凭空篡改事实吧? 关谈月手机里没有苏玄的联系方式,是魏赴洲给她个手机号,她照着摁下号码,指尖微抖地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几秒,关谈月心跳加速,居然等到了对方接听。 “月月?”男人有些震惊地问了句。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正在被“公开处刑”,而这确实也是苏玄的声音,关谈月傻了,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苏玄,是你吗?”关谈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你没有事吗?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还好么。” 第63章 苏玄道:“月月,我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谢谢你还惦记我,我这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倒是你,现在怎么样了?是我没用,护不住你,他……有没有逼你?” 苏玄字字真切,都说到关谈月心坎上,她没忍住落下泪来,想说却有些说不出。 苏玄听到她在抽噎,急切道:“月月,你别哭,我知道你过得很难,你等我想想办法,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你别这样,你这样哭得我心里疼。” 这缠绵的小情话真是一套又一套,警察都有些听不下去,把脸侧过去。魏赴洲更是满脸铁青,气得浑身紧绷,实在听不下去,一把夺过手机,挂断。 对方不知实情,紧接着又打过来,魏赴洲紧锁眉头,看都不看一眼,就把手机关机。 看来上次他还是打轻了,这男人挨了一顿打,受了威胁,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他还是真小瞧了他的毅力。 然而转念又想到,像关谈月这样的美人,万里都挑不出来一个的模样,又有哪个男人不会为之沉醉?就连他自己,不也是被她吸引,深陷进去,埋下了对她长达十五年的情思。 ----------------------- 作者有话说:是有宝没看见抽奖吗?再提醒一句吧,重看43章+43章章末留2分评自动参与抽奖,明晚十一点截止哦 第45章 “你看,这世上只有我最爱你…… 关谈月埋头擦泪, 难以形容是何等心情,警察叹了口气,对二位道:“现在真相大白了, 你们俩还有什么疑问吗?” 魏赴洲垂睫不语,关谈月摇摇头。 “既然你们问题也解开了,那我还是要说一句。” 警察拿过烧好的水给自己倒满, 喝上一口, 摆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有句话说得好,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白娘子修行千年也才遇到一个许仙,你们还年轻, 这道理或许不懂,可在我们老一辈看来,两个人既然走到一起, 那便是莫大的福分, 不可轻易当成儿戏。” “结婚的时候不稀里糊涂地结, 结婚后不稀里糊涂地过, 这是根本。我看二位郎才女貌,是我见过最般配的一对, 纵使成婚时不圆满,可如若苦心经营,相互帮持,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你们还是不信任对方。” 警察清了口嗓子,又道,“姑娘, 你看你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干什么事可曾考虑别人的感受?须知做什么都先得对自己负责,然后才能对别人负责;先生,你凡事都要求太高,却不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把人逼得太紧,终归是要酿成大祸。罢了,说多了于你们也无益,你们还嫌我烦,就当我是把茶当酒喝,吃醉了酒胡诌的。你们走吧,走吧。” 他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这老警察说得对错参半,对魏赴洲很适用,到关谈月这就是满篇“之乎者也”,一点也不让贴合她的实际情况。 明明这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又为何要浪费时间用心经营,互相帮持?如果早知道这一切就是一场悲剧,那她不及时脱身,还要在里面耗一辈子,她这不是傻么? 什么时代还讲究千里姻缘一线牵,封建迷信这一套,这老警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这么大岁数还在这里值夜。 关谈月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了,魏赴洲郑重地给警察道了声谢,追上关谈月的脚步。 他攥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回拉:“你要去哪?跟我回家。” 关谈月挣脱不开他的手,强行被他拉走,一路带到车旁。 此时街上庙会还没散,漫天遍野仍是一片火红。她不想看魏赴洲,坐进车里,把头瞥向车窗外,实则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魏赴洲看出她情绪转变,启动车子道:“怎么,知道我没了把柄,又准备跟我玩绝食那一套?” 关谈月慢慢把头扭过来,拿尖锐的眼角瞟了他一眼:“你为什么骗我。” 魏赴洲把油门踩满,目不斜视地说:“因为他该死。如果不是因为过年这个风口,我早把他杀了,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你……” 关谈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没有人该死。” “那就有人该背叛自己的丈夫?”魏赴洲撇过头,满眼都是冰冷,“关谈月,你真的是让我很失望。” “……” 二人一时没了话,待车辆行驶一会儿,魏赴洲意识到关谈月冷,把暖风打开。 也不知是不是警察的话他听进去了,他本想说什么却没说,而是稳了稳脾气,道:“秦潇潇这几天一直在联系你,都找到工我公司来了,我没理她。你自己给她回一个吧。” 关谈月微愣,没想到魏赴洲这样说,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魏赴洲把她的手机扔过来:“开免提。” “……”这下确认了他不是在说笑,关谈月打开手机,看见秦潇潇轰炸般的消息。 她实在是有些愧疚,作为彼此最好的朋友,哪有人突然玩着玩着就失联,她现在一定是急坏了,满世界地寻她。 关谈月立刻把电话打过去,对面秒接,一看是关谈月,急忙忙道:“月月,你怎么才联系我啊,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都要急死了,前些日子还去你老公单位找你来着,也见不到你人影,苏老板那事我也听说了,我是担心他是不是又逼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关谈月心里一惊,纳闷她和苏玄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可来不及问,就听到下一句话,心里更凉了,不自在地看了魏赴洲一眼。 果然,魏赴洲脸色很难看,所以,她是遇到一个人就要把他的恶行公之于众是吗?他现在在她的朋友圈都已经臭名昭著了。 关谈月安抚道:“潇潇,是这样的,我没事,也没生病,你别担心,就是现在不太方便,可能短时间没法去上班了。等有了消息,我再同你说。” 秦潇潇只能应下,却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准是她那控制狂老公又把她监禁了,否则绝不会一直联系不上,“那月月,我能约你出来吃饭么?我有话跟你说。你那边……方便么?” 关谈月知道没戏,正要拒绝,却看见魏赴洲眉头松解开,破天荒地点点头。 关谈月:“可以。什么时候?” 秦潇潇:“初三初四初五都行,你挑一天。” 魏赴洲用手比了个“四”,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关谈月立刻会意:“那就初四吧,不过……我老公可能得陪着去。” 对面一阵沉默,二人还是约好了具体时间,把电话挂断。 魏赴洲又把她的手机收回来,放进自己口袋里。 “你……居然会同意?”关谈月有些疑惑地问。 魏赴洲冷笑一声,挪回眼神:“也就在你眼里,我是个这么坏的人。” “……” 那日回去后,二人都累了,没再折腾,早早睡下,第二日,大年初一,照例登门拜访串亲戚的日子,老一辈人会在这时登门送贺礼,年轻人则跑出去和朋友鬼混,不知又搁哪个犄角旮旯玩去了。 魏赴洲没有亲人,不必拜会,关谈月也早跟原生家庭做了切断,甚至连电话都没打一个。然而下午,他们家的门铃却响了,竟是关父关母带了礼物,专门过来给女婿拜年。 他们手上拿了太多东西,全然没了当初那副刁钻刻薄的模样,早把魏赴洲当成了贵人。魏赴洲神情淡淡,不愿和他们过多攀谈,至多不过拿了两杯茶,还要被关梓晟拦下,叫他不要麻烦。 关谈月比魏赴洲更不想见他们,奈何面子上不能过不去,强行和魏赴洲坐到一处,感受着如刀割在身上般的凌迟。 谈凝道:“这段时间多亏了魏总照拂,晟世才有了些起色,我们实在是心存感激,然而感恩的话都已说腻,所以这才专门过来拜会,以表我们的诚意。” 她又看了关谈月一眼,道,“月月没给您添麻烦吧?” 她一口一个“您”,叫得好不谄媚,哪家长辈是这么称呼自己女婿?可不是他们当年正眼都不瞧他一下的样子了。 但这一点关谈月特别佩服他们,要不说他们俩能成功,先是卖女儿换来了财富,后又是几次三番地给魏赴洲献殷勤,晟世就是这辈子都无法恢复如初,却也能在魏赴洲手底下苟延残喘,不至于让他们两位元老流落街头了。 关谈月太了解她父母了,就是把所有都抛了,面子里子都抛了,也不能抛掉这一身铜臭味。无论站着花钱还是弯着腰花钱,对他们都不重要,那也得是有钱,不然就与杀死他们无异。 第64章 “月月很好。我们在一起,很恩爱。” 魏赴洲平静地道,表情极其淡定,说得关谈月都差点信了。 谈凝自然是被他骗过去,笑得嘴角都咧到耳后:“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幸福长久,我们心里就是最开心的。” 几人又客套几句,过了半个来小时,二人便不再叨扰,准备离开,魏赴洲也没留他们。 关谈月站起来,望着他们起身出门的背影,有些惶然,突然就有点不舍,居然会幻想他们停下来,拉过自己的手,和她单独说几句话。 随便说什么都行,就算是让她别再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好好跟魏赴洲过日子……也行。 然而没有。 他们什么都没对她说,眼里只有魏赴洲。满嘴的阿谀奉承和虚与委蛇,假得可笑又可怜,道别时才想起后面还有个关谈月,冲她摆摆手,一秒都没多留,消失在大门外。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堵得慌。 魏赴洲把门关好,回头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垂着头,神情低落。他走过去,半蹲下来,轻轻伏在她身边,用手摸她的脑袋。 “月月,你看,这世上只有我最爱你。” 他这样说,手掌滑下来,抚向女孩的脸。关谈月被他拖着下巴抬起头,感受他细密的吻落在自己眼睑上,“他们都不敢为你抛下一切,可是我敢。听我的,别再跑了,好么?” “……” 关谈月并没有回答,她对上他的眼睛,只感觉那里一片赤诚,带了近乎疯狂的执念。他也确实如他所说,这般爱她。 可是这爱太沉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以前那个网瘾少女,到现在连手机都只能一天碰两次,出门必须有他陪同,连班都不让她上。 试问这样的日子,不就是跟养一只猫一样,还有什么区别? 有人天生愿意做猫,可有人是自由自在的鸟。 她心里只有一片冷漠,像鸟儿被折断翅膀,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不会再跑了,以后,她也什么都听他的。 但她不会再对他流露出一丁点儿的情绪,无论喜怒哀乐,他都不会再看到了。这算是对他这个极致的控制狂最深切的惩罚。 第46章 “这个社会总是对我们女人苛…… 初四那天很快到来, 关谈月不修边幅了几天,总算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稍微打扮打扮。 今天天气也很不错,她平时无论多冷, 都不愿意厚穿,这回见外面阳光明媚,更是连光腿神器也不穿了, 就那么明晃晃地露着白皙的小腿和脚踝。 魏赴洲眼尖, 对于她身体裸露的地方,总能一下看到:“回去把打底裤套上。” 他分不清打底裤和光腿神器的区别。 “我想这么穿。”关谈月嘟囔说, “而且今天不冷,又不在外面逛游,吃个饭就回来了。” “你不听我的?”魏赴洲语气变强硬, 眉间染了一抹怒色,“那今天的聚餐也不要去了。” “……” 关谈月沉默了一下,拗不过他, 立刻返回去套衣服。反正她也破罐子破摔了,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跟他争这口气, 没必要。 等下了楼,魏赴洲已经都收拾好, 准备出发。他把关谈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看她围巾有些松了,他又替她紧了紧,还把贝雷帽给她摆正。 像是在照顾女儿,一丝一毫都要在他的掌控内,关谈月实在受不了这种控制,抱怨出声:“本来就是歪着放的。” “……” 魏赴洲愣了愣, 轻咳一声,仿佛在掩饰尴尬,没说什么,拉着女孩的手出了门。 魏赴洲开车朝金水湾广场驶去。 秦潇潇选的是一家蜀中火锅店,知道关谈月最爱吃川味辣锅,所以都不必问她就定下这家。这里地理位置极佳,门店回头客又多,算是网红餐厅,而今赶上年节,秦潇潇为了让大家按时吃上,提前好久过来排队。 等关谈月到的时候,她已经排到了桌,出来迎接他们。许久没见,她甚是想念,看到关谈月的那一刻,差点掉眼泪,抱着她好半天不撒手。 “瘦了。”秦潇潇抱着她都感觉有些硌手,心疼地道,“是不是没好好吃东西?你老想着减肥。” 余光却瞥见她老公站在旁边,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也是。”关谈月拉着她的手说,“感觉你最近也憔悴了,工作室太忙了吧。” 秦潇潇摇摇头:“哎,说这些干嘛,不提不提。咱们赶紧入座,你们肯定也都饿了。” 拉着她的胳膊就往里走。 跟魏赴洲生活在一起,关谈月太久没吃重油重辣的东西,一闻到这个气味还真馋得不行。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魏赴洲不能吃辣,他有胃病。 关谈月才不管那些,随秦潇潇来到所在桌次,正要落座,却望见卡座上一个正在耍手机的男孩背影,很眼熟,好像认识。 秦潇潇:“哎呀,我忘了跟你说了,谈少爷今天也来了,他……” 谈卓正好回过头来,看见他们一行人朝这边走近,咧开嘴角,呲着个大牙笑:“姐,姐夫,好久不见呀。” 关谈月:“?” 好小子,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谈卓今天讲究得很,一身哑光皮外套和灰色牛仔裤板正服帖,黄毛染回了黑毛,像清新男大,耳钉也摘了个七七八八,留下一排整齐的窟窿。脖子上吓人的骷髅头项链被他换了,戴了个略显稳重的狼骨串,尽管还有点纨绔,但绝没以前那么混不吝。 关谈月:“你改邪归正了?” 谈卓上来就被她噎一口,无语两秒:“怎么说话的,你弟我这是追求品质,到了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就得注重内在,这不,向我姐夫看齐。” “……” 他马屁来得是一套又一套,关谈月白了他一眼,完全拿他没办法,偏魏赴洲还就吃这一套,笑着跟他碰了碰杯。 “这顿我请。”魏赴洲说。 “这可使不得!”秦潇潇连忙道,“这顿算是我回请,感谢月月还有谈少帮了我不少忙,肯定不能让你们花钱的。” “潇潇,”关谈月插嘴道,“你就别客气了,我们都知道你之前有多难,就是普通朋友也要出手帮忙的呀。你要是再这么见外,那就是没把我当朋友。” “可……” 秦潇潇还要说什么,谈卓打断道:“你就听她的吧。反正他们俩钱多没处花,你就当他们做慈善了。” “……”秦潇潇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没说什么,拿了菜单,给关谈月递过去,“快点菜。” 关谈月点了几道,又把菜单交给秦潇潇,秦潇潇不敢先点,看了看魏赴洲,又看了看谈卓,一时居然不知道该给谁。 “不用管他们俩,你点你的。”关谈月瞪撇了桌上两位男士一眼,“女士优先,不懂啊。” 谈卓被她逗笑,鄙夷地冷哼一声,魏赴洲也笑了,看着关谈月娇嗔的表情,只感觉好像又回到从前,她那副明媚动人同自己争吵的模样。 怎似现在,她在他面前就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魏赴洲比谁都清楚这是为什么,也比谁都厌恶这种状态。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敢——好像一撒手,她就又跟风筝一样,飘走不见了。 点完菜,秦潇潇把菜点交给服务员,关谈月才想起来问:“话说……你和谈卓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秦潇潇一时不好意思,红着脸把头埋下来,反倒是谈卓说:“这事说来也巧,就我前些日子不是开了个酒吧么,我也是寻思着自己不能老这么玩下去,得找点事做,恰逢那日我去巡店,正好看到潇潇在我这打工,你说巧不。” “谈少,您别说了……”秦潇潇小声阻拦,怕关谈月知道这个事,又难免多想,但面对谈卓,她也不敢出言打断,感觉自己左右不是人。 “这有啥?”谈卓瞅了她一眼,揉了揉她那一头蓬松的卷发,“你在我地盘,有我罩,你怕什么。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秦潇潇:“……” 关谈月:“……” “什么情况呀。”关谈月眨眨眼,一脸诧异地问。 秦潇潇简直欲哭无泪,完全不知如何回应关谈月的话,因为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网络小说里“霸道少爷爱上我”的故事照进现实,谈卓……在追她。 没人能想象到谈卓这小少爷何等毅力,把一身吊儿郎当的恶习改了不说,上下班接她回家,酒吧里替她出头,一到节假日约她出去吃饭游玩,几十万几百万的礼物一箩筐一箩筐送……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 第65章 谈卓这辈子没把真爱当回事过,谈过几十个女朋友没一个超过俩月,不是觉得这个心机太深就觉得那个太清高,从来秉着“不负责任”原则,哪天看腻就把人踹了,绝不拖泥带水。 刚看到秦潇潇时,他只觉得这姑娘比他那些前任长得差远了,没想过这么多,可等他再在酒吧遇见她,看她被人欺负,只感觉这女孩特别坚韧,好像透过她软弱的外表看到她不屈的内心。 谈卓第一次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 他开始追秦潇潇的时候,做了很多准备,好像前几年那些丰富的恋爱经历都变成一张白纸,什么都没留下。他开始从头研究,研究秦潇潇的喜好,研究她的习惯,还请教过别人,让人都大跌眼镜, 这姑娘也是傻,这么多昂贵的礼物,就是卖了也够她享用半辈子,愣是一件也不要,还说她打工是为了还他钱,而不是为了要他钱,并请他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谈卓怎能甘心,他何时在女人身上败过,这种感觉简直让他受挫。可他又偏偏知道,自己对她不是玩玩而已,而是真的动了情,她越这样,自己付出的真心就越贵。 可她不那么认为。 就连关谈月,也不那么认为。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谈卓大言不惭地道。 ? 所以,他这是承认和秦潇潇之间的关系了? 秦潇潇憋出一张红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有的事!谈少你……” 她说不出话,痛恨自己的胆小。 关谈月简直都震撼了,完全不敢相信他俩能凑到一块。 可这怎么可能呢?谈卓这小王八蛋天天混迹风月场所,绝不可能对秦潇潇这种乖乖女感兴趣,秦潇潇又怎会喜欢这种败类,还有,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敢翘她闺蜜? 关谈月一下就要来火,这种她是决不允许的,刚要说道两句,却被魏赴洲抓住手腕。 他悄悄靠近,凑近她耳边,微热的气息吹得她发耳垂发痒:“你看不出他们两情相悦?” 啊? 关谈月震惊地扭过头,看向他,摇摇头。 “傻子。”魏赴洲偷偷骂她,声音出奇温润平和,在餐桌下握紧她的手,“别人的事,你不要管就对了,管好你自己。” 关谈月:“……”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等饭吃得差不多了,秦潇潇突然起身说去卫生间,大家没在意,关谈月则趁这个机会玩手机。 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魏赴洲答应在人前把手机归还给她,因而一等散伙,手机就又要被他没收,她可得趁着这个机会多玩玩。 然而实在是心痒难耐,她没忍住给谈卓发消息:【如实招来,你和秦潇潇俩到底怎么回事!】 谈卓正巧也在看手机,不太明白为什么没了秦潇潇,他俩还要微信聊天:【我看上她了,不行啊?碍着你什么事了。】 关谈月:【……】 关谈月:【你不许靠近我闺蜜!!!你现在!就离她远点!!】 谈卓:【我偏不。】 关谈月:【你有那么多莺莺燕燕,干嘛非挑秦潇潇这个良家乖女祸害,你是三分钟热度,可人家要是被你撩上头怎么办?你负得了这个责吗?算我求你了,别祸害人了,行么?】 谈卓:【我对她是真爱,这事你别掺和了。】 关谈月:【……】 关谈月只恨不得把谈卓揪过来打一顿,下一秒发现秦潇潇竟好久没回来了,有预感地回头瞅了一圈,果然看见这姑娘去完厕所后,又站在前台排队买单。 不讲武德! 她绝不能让她买单,这便急忙忙跑过去,想拦下她,然而没来及,那会儿她已经把钱付过去,手上拿了好长一条小票。 “秦潇潇,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我来请,你怎么背着我做这种事。” 秦潇潇冲她摆了个鬼脸,笑道:“好啦,不要生气,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是真的想感谢你才请吃饭的,这又没多少钱,你总不能连这个感谢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那你也不能话都不说,就自己偷偷把钱付了啊。” 关谈月还想争执什么,便见秦潇潇朝卡座望了望,拉着关谈月的手,把她往外拽一点,直至那方卡座彻底被眼前的杂物挡住视线:“你别纠结这个了,有件大事我得跟你说。” 她这一打岔,关谈月便顾不上刚才那件事,只听她道,“月月,你跟苏老板,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她突然这样问,关谈月微愣,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知道吗?苏老板现在身败名裂了。”秦潇潇说,“就是从你没来上班那天开始,没几天苏老板和你私奔的消息就传开了,也不知道是谁散布的。这件事后来还传到他学校里,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校方得知此事,开始彻查,一经核实,便以……以他和已婚妇女暧昧的罪名把他开除,现在苏老板不仅没了本职工作,在咱们工作室也不像以前那般受人尊重。” 关谈月的眼睫颤了颤,完全说不出话。 “不过,这不是重点。”秦潇潇拉住关谈月的手,道,“我想说的是,无论如何,你现在万万不可再回到栖音工作了。” “为什么?” “你忘了栖音里多少人觊觎苏老板?现在你成了舆论的焦点,风口浪尖,你觉得她们会骂向来清正儒雅的苏玄,还是会骂你不知检点,都已婚了还勾引其他男人?”秦潇潇字字谨慎地道,“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事实就是如此,这个社会总是对我们女人苛刻些。” “但是月月,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 她说得真切,关谈月抬起头来,突然就觉得有些承受不起她的信任。因为她确实有过一闪而过的念头,想和苏玄一起沉沦。 她是不爱他,可鉴于她的放纵,鉴于她对苏玄的示好没有回避,还把他当成男闺蜜对其大吐苦水,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这是在发泄,在和魏赴洲较劲,现在他变成这样,她也难辞其咎。 关谈月眼里染上一抹苍凉,慢慢冷了脸:“是谁散播的消息。是魏赴洲么?” ----------------------- 作者有话说:晚了,跪orz 第47章 魏赴洲正如虚脱般跌坐在床上…… 秦潇潇摇摇头:“不知道, 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她老公虽然人阴沉了些,但看着不像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秦潇潇道:“其实我感觉你老公对你还是挺好的,可能就是控制欲强了些, 不太会哄人。他这回把你软禁起来,你们有没有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知道是误会,他不会还不知道吧。” 关谈月咬咬嘴唇:“我没想过跟苏玄私奔……那天, 我是想自己走的。” “但是我真的是被逼的。”关谈月抬起眼, 急切地说,“我受够了这种走到哪里都被监视的生活了, 那天我只不过是同苏玄说了几句话,被他暗中听见,他就跟疯了一样, 要把我们俩都杀了——他要把我们都杀了,你知道吗?” 关谈月情绪有些激动,“你根本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我连解释都没法解释。我本来也不想这样, 我什么都没准备, 这把我原本的计划也打乱了。但是我太害怕了, 我怕他,他就像魔鬼一样阴魂不散。” “苏老板是看我可怜才帮我。”关谈月黯然地道,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我对不起他。” “……” 秦潇潇听了她的话,只感觉窒息又绝望,一时沉默下来,也没了自己的判断。 “对了,你跟谈卓是怎么回事?”关谈月岔开话题,“我跟你说, 你可得擦亮眼睛,别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就骗了,他一贯会——” “喂,你俩聊啥呢?” 谈卓揣着裤口袋走过来,眸光明灭不定。 二人谈话被打断,秦潇潇赶紧把手中的小票藏起来,关谈月转身,瞪了他一眼:“闺中密话,你也要听?” 谈卓懒得跟她斗嘴,走到秦潇潇身边,把包递给她:“走了。” 因着天色已晚,四人没再闲逛,这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两个女孩互相不舍,又缠在一起,说了好多体己话,搞得就像生离死别,下回再难相见。可谁知道,关谈月下次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呢?这都难说。 分别后,关谈月随魏赴洲来到地下停车场,来到车边,待他开锁,关谈月坐进去,脑子里全是苏玄深陷流言被革职的事,连安全带也忘了系。 魏赴洲起身,抓过安全带,替她系好。关谈月抬眼,能撞见他的脸与自己贴得很近,甚至能看见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第66章 魏赴洲的皮面是紧紧贴在骨上的,那是一副极佳的骨相,眉弓突出,鼻梁挺直。这张脸很吃光线,就比如现在,灯线昏沉的地下车场,远光透过前车窗射进来,照在他脸上。面对关谈月的这半张脸像被打上了一层阴翳,隐没在暗处,只留一个锋利如刀刻般的侧颜。 他的侧脸比正脸好看,如果只看后者,就会感觉他面部脂肪太浅,瘦到近乎脱相。 关谈月望着他的脸,攥紧拳头,恨意在胸口翻腾,不禁把刚才的想法不断放大,几乎认定就是魏赴洲捣的鬼。 她和苏玄的事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又那么小心眼,如果不是他做的,还能有谁? 魏赴洲偏头看了她一眼,一双漆黑的眸子落入她眼里,他把身坐正,未发一言,开车驶出车库。 金水湾区域很堵,路上车流不息。正逢过年,不少人出来逛街,骑单车骑电动的基本都堵在路口,魏赴洲着急也没办法,只慢悠悠地随着车流往前蹭,关谈月则把头瞥向窗外。 也是这时,她突然瞥见一家街头炸鸡店,一下认出来,是自己之前常吃的那家。因为做得特别好,外酥里嫩,所以每次排队时间都很久。这不,现在队伍十分壮大,都从店里排到店外了。 关谈月不知为什么,肚子突然叫了声。 魏赴洲听见,把手撂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下道:“没吃够?” “……” 关谈月有些尴尬地揉了揉肚子,算是默认了——那会儿那么多人在桌上,她也确实没好意思多吃,这会儿肚子发出了痛苦的抗议。 “有点。”关谈月点点头,眼睛又朝炸鸡店望了望。 魏赴洲捕捉到:“想吃那家?” 关谈月没出声。 “我去给你买。”猜透她的心思,他没有一丝犹豫,“等一会儿靠边停。” “……”关谈月微惊,拒绝,“不用。这么多人排队,要排到什么时候。” 冻都把人冻死了。 魏赴洲却道:“你别管了。” 待车辆终于流动,他把车开到不限停的马路边,下车,“老实待着。” 把车锁上。 冷风吹进来的那一刻,关谈月差点被冻得没了直觉,把暖风又提高一度。不知道为什么,她听着魏赴洲的声音好像有点虚,脸色也有些苍白。 等他走后,关谈月轻轻拉了拉车把,果然发现车门被他从外面锁死了。她叹了口气,看他在不远的队尾站定,偶尔看两眼手机。 身形在一众臃肿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肩微微往里佝,没平时那么挺拔。 反正……冷的不是她。 关谈月这样想,在空调车里非常自在,一想到一会儿还有炸鸡吃,就更高兴了,完全不在乎魏赴洲在外面挨冻。 也不知过了过久,魏赴洲回来,带了一身寒气进车,把热腾腾的炸鸡递给她。 关谈月眼睛都冒绿光了,接过来,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过手的时候正好碰到他的手,很凉,像冰块一样,能看到他手发红,甲床都变得青紫。关谈月只当他是冻的,不理会,戴上手套就在车里吃起来,车内顿时香气四溢。 “好吃么。”魏赴洲问。 关谈月“嗯”了一声。 他放心下来,开车回家,一路上,也不知在急什么,车开得飞起,关谈月手里的炸鸡都拿不稳。 等终于到了家,关谈月也吃完了,剩了个空盒子端在手里。魏赴洲把车停好,头一次没管她,疾步走进屋,上楼把主卧反锁。 关谈月震撼地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全然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一时也没敢上去,在楼下守了一会儿,发现没动静,才打开电视开始追剧。 殊不知此时,魏赴洲正如虚脱般跌坐在床上,整个人痛苦打颤。他紧捂上腹,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忍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从抽屉里拿出胃药,不过水直接吞下,又咽了两粒止痛药。 他是不能吃辣的,一点都吃不得。而今又被寒风一通冷灌,便刺激得胃成了这个样子。 她们定了川味火锅,魏赴洲全然不知道,关谈月没告诉他。她点菜的时候也点了纯辣锅,当时魏赴洲想的是,或许她能稍微顾及一下自己的感受,点个鸳鸯锅也行。可惜没有,她大概早把他胃病的事给忘了。 后来站在大冷天替她排队买炸鸡,那会儿胃已经快疼到极限,他硬是撑着在寒风里站了半个多小时。也是想哄这个小姑娘开心,毕竟她一开心,就不会再对自己这副冷脸色,哪怕只维持一秒,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幸事。 魏赴洲在屋里煎熬地挨着,折腾得半条命都快没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感觉稍稍好了些,听着楼下传来电视声。 他虚虚地换上睡衣,拉开门,从楼上看见女孩在下面看偶像剧。今天又是个古装的,这姑娘三分钟热度,一天换一个不重样。 发现他出来,关谈月抬头,从楼下望他。只见他脚步虚浮,撑着栏杆看过来,有些站不稳,面色更是苍白,嘴唇没血色,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他发型也变了,一头理得齐整的侧背现在全乱掉,有点像凶巴巴又可怜的野狗。 关谈月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冷冷地把眼神挪回来,继续看电视剧。 “……” 她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刺痛了魏赴洲,虽然极力藏着掖着,不希望她看见自己的脆弱,却也多希望她问一句“怎么了”。 然而她一句都不愿意说,她巴不得他死了。 魏赴洲冷了冷脸,看了她两眼,折回洗澡去了。关谈月在楼下看了一晚上电视剧,直至看得厌烦,也去洗澡,躺床上沉沉睡去。 一夜安眠,翌日醒来,魏赴洲已早早起床,为她准备早饭。 关谈月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把饭都做好了,他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淡漠又平静,好似昨晚那副有些虚弱的病态是她看错了。她理所当然地把那以为是光线问题,反正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也不想知道。 “你怎么不吃。”关谈月喝着粥,问。 魏赴洲昨天刚犯了病,不敢吃东西,嘴上说“没胃口”,却一动不动地坐在对面看她吃。 关谈月抬抬眉,没再多问。 粥饭过半,她实在是有些难以忍受对方这种注视,主动打破沉寂:“魏赴洲,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我想回去上班。” 她这个话题挑得不讨喜,男人沉默了两秒,道:“不行。” 关谈月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她也没失落,用勺轻轻舀着粥,垂眸:“你也不可能关我一辈子,让我什么都不干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可能关你一辈子。”魏赴洲双手交叠搁在桌上,突出的腕骨青白瘦削,“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权利?” “……” 关谈月实在觉得很可笑,笑容都带了丝无奈,把眼神撇向窗外,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行吧。”认命似的,像早已失去辩驳能力,起身上楼。 “关谈月。” 魏赴洲叫住她,忽然道,“如果你非要去上班,我可以给你安排。但栖音那个地方,你想都不要想。” ----------------------- 作者有话说:昨晚夜班整理后续,发现还有一个小虐剧情点没写,都怪我不爱写大纲和存稿~哭,现在回头发现当初想过的一些小片段都没有写进去,只能跟点墨点儿似的这来一笔那来一笔,不过放在这应该正好合适。不过五十章之后肯定保甜,大家相信我,他俩也该甜甜了~~~ 第48章 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魏赴洲效率很高, 自从那日对话后,就给关谈月联系了一个工作,也是钢琴工作室相关, 但规模比栖音要大很多,环境也要更好些。 魏总出马自然没人敢怠慢,加之他暗地里给了对方不少好处, 后者打包票说一定将关谈月照顾好, 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因此关谈月如果去了这里,不仅不用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 每天都能被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着,还能轻轻松松月入过万,肯定比现在要惬意。 “先去试试。”魏赴洲这样说, “年后正式上班,如果觉得不合适,就告诉我, 我再给你安排新的。” 他说得很认真, 就好像她真的能给他感动是的, 关谈月听了都想笑。他现在不会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吧, 以为拯救了深陷舆论再难重回岗位的她,她就会对他感恩戴德, 真是有意思。 他怎么对自己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字不提呢? 关谈月什么都没说,沉默听从他的安排,像一块失了弹性的泥巴,随他怎么揉捏玩弄。 就在关谈月在家闲得快长毛时,魏赴洲从假期的倒数第三天便出去加班,风里来雨里去,天塌了也不会影响他的工作。 第67章 他是真的热爱工作, 这点关谈月很佩服,别说比上他的头脑,就是拿出他十分之一的毅力,自己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初七那天,他忙到晚上十一点才回来,外面漆黑苦寒,连一颗星子都看不见。他进来的时候,发现餐厅内点着幽幽的烛火,关谈月就坐在餐桌前,安静地等他。 昏黄的火光照在她脸上,把她衬得安宁又神圣。从未体验过亲情的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场景,也渴望在夜深下班时,会有个女孩担心他等着他回家,给他一个拥抱。 大概就是这样子。 她在桌上放了两个酒杯,一瓶威士忌,对面的酒杯里是空的,靠近她这一杯倒了小半杯酒水,被她喝下去几口。 “回来了?”关谈月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灼灼。 魏赴洲把衣服挂好,点点头:“怎么突然想喝酒。” 走过去,拿起桌上一瓶威士忌看了看,不是家里的牌子。这酒太烈了,不适合女孩喝,魏赴洲将她手中的酒杯拿过来,“不许喝了。” “你还给我。”关谈月说着,便要去抢,然而够不到,又失望地坐回来,睁着两只水糯糯的杏眼望着他,“你天天不是去加班,就是去应酬,每次回来还都这么晚,也不让我出去……我都快憋死了,怎么连酒都不让我喝。” 她委屈巴巴的,故意摆出一副可怜表情,慢吞吞地抱出两个骰盅,拉了拉他的裤腿,“要是实在不行,你就陪我喝点呗,咱们还可以玩这个。” “……” 魏赴洲浑身一颤,实在不知她为何对自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她这个撒娇的模样简直可爱到发懵,像有许多粉红泡泡直击他的内心。 他承认自己也是个很俗的人,当初就是看上了她这张脸,疯狂迷恋了这么多年,不然这姑娘小时候把自己欺负成那个样子,他缘何还要对她念念不忘? 他胸廓微微起伏,本来是要拒绝,却不知为何坐到她对面,一时连自己有胃病这回事都忘了:“那就玩一会儿,十二点就得去睡觉。还有,你不许喝这个,别以为自己撑得住,你知道这酒有多烈?明天还想不想上班了。” “……”关谈月犹豫了一下,挑挑眉,“行吧,那我喝啤酒总没问题吧,这个可喝不醉。但是,你得喝这个哦。” 关谈月指了指威士忌,打开瓶塞,给他满上。 魏赴洲欣然接受。 关谈月把其中一个骰盅推过去,展示到他面前:“你以前玩过摇骰子么?” 她说出这个游戏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它叫什么,好像记得之前和他们玩都叫“吹牛”。 这称呼可太笼统了,魏赴洲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他都没太玩过这类游戏,哪有时间在这上面浪费时间,那些年大把时间都用来创业上。而真正的高层社会也不会靠这些手段笼络人心,这也太小儿科了。 关谈月就不同了,作为大名鼎鼎的申圈纨绔,她除了会玩别的都不会,酒吧和某些娱乐场所是她常光顾的地方,到了这自然就要玩桌游消遣,她算是一等一的厉害,很少有人能玩得过她。 “我教你。” 关谈月自信满满地道,跟他大致说了一下规则,她说得很简略,但魏赴洲很聪明,三言两语就懂了,淡淡道:“开始吧。” 关谈月又补充:“不过如果实在喝不下去的话,也可以不喝酒,但要被对方问一个真心话大冒险。不过我觉得,咱俩应该不至于到这一步吧。” 她笑了笑,眉眼被暖黄的烛光一照,熠熠生光,闪着狡黠又灵动的美丽。 魏赴洲像被她勾了魂似的道:“不会。” 关谈月:“那就开始了。” 两个人一起摇了骰子,待骰盅落定,他们各自看了眼自己五个骰子上的点数,而后又快速盖上。 关谈月道:“你先来吧,你是新手,我让着你。” 魏赴洲却挑挑眉,说:“还是女士优先。” 关谈月是真没见过嘴这么硬的人,笑着摇摇头,喊:“三个三。” “四个二。” “五个二。” “……六个二。” “开!” 全场加一起只有五个二。 魏赴洲输。 他皱了皱眉头,突然发现这游戏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把关谈月给他倒满的酒喝完。 “说了你先来了。”关谈月挑挑眼,傲娇的小表情简直欠打。 魏赴洲:“再来。” 二人继续摇骰子,这回魏赴洲先喊:“三个四。” “四个六。” “五个六。” “开!” “……” 还是魏赴洲输。 魏赴洲看着她的骰面,一个六都没有,有些质疑地道:“你怎么胡喊?” 关谈月耸耸肩:“可是我赢了呀,怎么办。规则里有限制这一条吗?” “……” 敢情是故意耍他。 魏赴洲微微黑脸,只好又是一杯酒下肚,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其实就是一个比运气和气势的游戏,谁能把气势抬到以假乱真的程度,谁就赢面大。 紧接着新一轮,魏赴洲道:“四个五。” “五个五。” 魏赴洲立刻道:“开。” 貌似有十足的把握。 关谈月笑嘻嘻地掀开骰盅,里面赫然躺着“五个五”,运气好到简直让人无语。 “这回我可没说谎了。”她两眼弯弯,带着坏意,“喝吧。” 魏赴洲只得再赔一杯。 两人玩了一轮又一轮,不亦乐乎,但也不得不说,魏赴洲确实很聪明,没玩几把就上手了,甚至可以套路关谈月,也让关谈月输了好几把。 可姜到底是老的辣,她混迹江湖多少年,什么套路没见过,总之在输赢上还是她赢得多,魏赴洲则是一杯一杯地喝。 烈酒烧心,高浓度威士忌正常人喝几口都会醉,更不要提他灌了这么多下去,此刻四肢百骸都像被泡了化骨水,软绵绵地发飘。然而他酒后状态极好,即便已经发晕,可表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醉态,把关谈月都骗了过去,不敢相信有人喝了那么多威士忌都不醉。 可即便如此,魏赴洲还是不愿意停下来,就想陪关谈月这样一直玩。胃里开始绞痛,他也不在乎。 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关谈月泡吧多年,还没见过这样恐怖的酒量,一时心里都有些发怵,看着魏赴洲仿若无事的样子,又感到火大:“再来!” 就不信灌不死他。 她这样想,也不知是不是越急越错,在接下来的游戏里,魏赴洲居然有反转的趋势,关谈月甚至都质疑自己的能力,迟疑地拿起酒连喝了好几杯。 怎么可能? 关谈月气急败坏,魏赴洲却抬身,压住她的手:“不要再喝了。” 关谈月抬起头,蓦地对上他的眼睛,只见那双瞳眸像打翻的墨盒,翻滚着汹涌的爱意。那爱意染上一点温柔,又染上一点心疼,像拉丝的线,从他这头一直牵到关谈月心上,关谈月看着看着就被吸进去,仿若失了神。 他是装得很好,可近距离仔细看,还是能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混沌的神智——他醉了。 醉酒时的魏赴洲要比平日都温和许多,不像别的男人,喝醉了就耍酒疯、砸东西,相反他很平静,眼里少了往常那股冷峻和凌厉,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我替你喝。”他说,拿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 关谈月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沉闷,垂了垂眼睫,跟他玩了最后一局。 这一局,是关谈月赢了。 魏赴洲没停顿,正准备拿起酒杯喝下去,关谈月却出声,阻拦:“你也不要喝了。” “怎么,心疼我?”魏赴洲这样以为,停下动作,勾勾唇,“还是……想听我的真心话。” 关谈月没说话,轻轻转着手里的酒吧,像是在思索什么,不再如刚才那样轻快活泼,周遭气压瞬间低下来。 魏赴洲也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敛了笑,就见关谈月抬起头,声音冰冷地道:“魏赴洲,我和苏玄的事,是不是你散播的。”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迟了,给各位赔罪 第49章 “我快要死了,你满意了是不…… 魏赴洲神色一顿, 突然明白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自嘲地笑了声:“这就是你今天请我喝酒的目的?” 关谈月没回答, 看着烛光将威士忌的玻璃酒瓶折射出好几种光彩,淡淡道:“怎么,你不敢说?” 第68章 她把酒杯握在手里, 用力磕在桌上, 不再跟他绕弯子,干脆开诚布公地道, “苏玄因为流言被革职了,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本来就没有你那么光明的前途,一直都过得挺难的, 因为有才华,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结果被你这么一搞, 全完了, 工作没了, 连钢琴工作室也受了牵连, 你让他拿什么生活。不过也是,魏总不用承认这些, 因为你一向手段狠辣,这种小人之举,不知道做过多少回。魏赴洲,我们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要这样对我们。” “……” 魏赴洲虽然已经喝醉,但却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清醒,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他耳朵里。 他抬起头来, 面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那双柔情的眼也完全变了颜色,像一颗石子投进去泛起涟漪,顷刻间化为惊涛骇浪。 “你是这样想我?”他握紧酒杯,表面上看不出,骨节早已攥得透明发青。 关谈月挑挑眉,冷眼:“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只有你知道,我不想你想谁。” “……” 魏赴洲的脸沉下来,没了话,胸口像是被重重一击,酒精在此刻也发挥作用,把他的胃搅得翻江倒海。身体上的痛和心理上的痛都在刺激他,他几乎快要坐不住,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脊背却仍挺直,眉眼染上一抹猩红。 其实他特别想问一句,为什么她可以心疼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会心疼他。 她总说她是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害得她这样受罪,可他又做过什么?以致于她对他这么恨、这么怨,一次次将他伤害,扎穿内心不说,还要在未愈合的伤口上反复捅好几刀。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来,落寞地笑了笑,只感觉自己像个小丑,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如果我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会信么?” 女孩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她站起身,带了一身冷漠和疏离,最后剜了他一眼,“谁做了谁心里清楚,魏赴洲,做恶太多的人,是要下地狱。” 那天,关谈月没有回主卧睡,抱了被子随便找了一间客房,早早把门锁上。至于魏赴洲在外面怎么样,与她无关,她灌了他一顿酒,稍稍解了些气,很快睡了过去。 夜半,她被动静吵醒,听声音好像是有人在爬楼梯,脚步很沉,踉踉跄跄的,又有点像没站稳从楼梯跌下去。 关谈月吓了一跳,心道莫不是家里进了贼——睡意朦胧的她,全然忘了魏赴洲家里的守卫有多森严,慌慌忙忙地披上衣服,正要开锁,却又畏怯起来,随便找了个瓷器拿在手里,这才敢开门。 屋外一片漆黑,一个黑影佝着肩缓慢向前移动。关谈月看不清,但知道魏赴洲绝不会有这样的形态,喊出声:“谁在那!” 开了灯。 男人身形一顿,回头看她,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只手捂住胃部,另一手正要去开门,他连外套都没穿,这样出去只怕要冻死。 “你干什么?”关谈月被他的状态吓住了。 她不愿意下去,就这么站在高处,魏赴洲一句话不说,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开门出去。也是他背过来的一刹那,光线照在他的睡衣上,她看见那睡衣全部被汗水浸透,洇出大片暗沉的色调。 关谈月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快步下楼,把门打开,看见魏赴洲步履凌乱,身形单薄,像是下一秒就要倒在风里。 “你要去哪?”她喊。 魏赴洲回头,嘴唇颤了颤:“……你回去。” 声音已经有些发不出来。 关谈月站定,心想也是,她干嘛要担心他。他就是被冻死,她还要感谢他放过自己,这都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她想着便要关门,也是这时,男人的身形在风中晃了晃,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终于支撑不住,栽倒下去,磕在地面上发出重重一声闷响。 关谈月吓了一跳,这回可没办法再不管了,跑过去,看魏赴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你怎么了?”她问。 男人无应答,她又晃了晃他的手,结果摸到一手的湿漉,又拍了拍他的脸,脸上颈上全是汗,被冷风一吹,都是冰的。 “魏赴洲!”关谈月怕起来,抱起他的脑袋,“你给我醒醒,你别装死!” 她又猛地摇了他两下,魏赴洲总算动了动,也不知道是被她摇的,还是被冻的,突然被什么呛住,剧烈咳了两声,居然从嗓子里咳出一口鲜血,有几点血溅到她手上。 关谈月吓傻了,看着他这个样子:“你,你……” 魏赴洲望向她的眼睛,惨笑了一声:“我快要死了,你满意了是不是?” “……” 关谈月根本说不出话,忽地被他一把揽过后脑,这男人这会儿力气大得吓人,摁着她的头,几乎把她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我告诉你,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你要走,你等我尸骨凉了……你……” “你别说了!”关谈月眼泪流下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突然就很怕很怕。 她是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起初,灌他喝酒只是想惩罚一下他,谁叫这个男人总是压她一头,这不让她干那不让她做。 她还想报复他,叫他落井下石,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把苏玄也逼成那样,她知道他有胃病,只想着让他难受一下,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关谈月是个很胆小的人,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害别人。可是现在,她做了什么? 关谈月的视野被一片鲜血染红,看着血从魏赴洲的唇角往外涌,弄得她手上袖子上全是血。男人的力气一点点散去,揽着她脑袋的那只手掉下来。 “魏赴洲!”关谈月喊。 她翻找自己的口袋,着急掏手机,然后才想起手机在楼上,又赶紧折回去,拿起手机拨120。 等她再下来的时候,魏赴洲已经没了意识,彻底昏迷过去。关谈月怎么叫他都不应,她也不敢动他,颤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他没死,才放下心,又去屋子里拿了棉被给他盖上。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救护车总算来了,急救人员用担架把他抬上车。关谈月随他们上去,看急救人员给他进行初步抢救。 关谈月这才想起什么,又赶紧给乔书杰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想起小时候爷爷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突然就没了,父母深夜里带着爷爷随救护车离开。 她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老人回光返照,只剩一口气。 所以,魏赴洲也会这样吗? 她茫然跟着救护车来到附近的三甲医院,整个人浑浑噩噩,看着他被推进抢救室。里面是抢救区域,她进不去,只得听护士指令,先挂了号,然后到大门外侯着。 过道两旁还是满满的人,床垫地铺打了一地,她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随便找了一处,靠在墙上,累了就顺着墙滑下,蹲在墙根。 她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看着这里的人不知被换了多少轮,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换到她自己身上。 她只等了一会儿,就听见里面有人喊:“魏赴洲家属在吗?魏赴洲家属!” 关谈月猛地弹起来,走到门口:“我在。” “进来。”那医生说,一脸严肃。 关谈月的心立刻悬起来,跟着走过去,刚一迈进去,就看见里面全是生命垂危、昏死不醒的病人,监护报警声响彻耳畔。 “他现在情况很严重。” 医生拿着片子,对她说,“胃部有一个1.5x1.2厘米的穿孔,你们送来的时候太晚了,病人现在肠腔里都是血,明显是前几天就有了胃出血的征象,为什么不来医院?真是不要命了。” 关谈月嘴唇颤了颤:“前几天?” 她猛然想起了吃火锅那次,难不成…… 关谈月简直不敢想。 “我不同你多说了,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你要了解,胃里出了穿孔,吃进去的喝进去的,就都会从孔里漏出来,胃液有强腐蚀性,也会从孔里漫出来,腐蚀其他脏器。病人现在已经出现了急性腹膜炎和休克症状,非常严重,刚送来的时候血压很低,我们刚帮他把体征稳下来,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家属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关谈月脸色惨白,看了一眼床上的男人,回过头:“手术有多大概率……?” “这不好说。”医生道,把一个平板递到她面前,上面都是一些医疗文书需要她签字,“不是我们不想给你一个保证,是像他这种情况,已经很危险,我们不敢轻易下定论。不过他还年轻,身体素质摆在那里,按理说问题不大。我们医生尽力,你们家属也尽一份力,咱们一起,把这个疾病攻破,你也不用太焦虑。” 第69章 关谈月眼前朦胧一片,也不知道自己听懂多少,连文书都看不清,什么“病危通知书”、“手术风险告知书”、“知情同意书”……她胡乱签着,医生让她签哪个就签哪个,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滴落在平板上。 只感觉悔都悔死了,心里骂魏赴洲“你就是个傻子,你死了我绝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她最后望了他一眼,抹干净满脸的泪水,带了无限绝望走出抢救室。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关谈月倚在墙上,整个人无力地蹲下来。 第50章 很好看。 关谈月只绝望了一小会儿, 她没那么多时间悲伤,必须赶紧去办住院交押金,以免耽误了手术。 可是她一个小姑娘, 哪里懂这些,跌跌撞撞跑错好几个方向,才把这些都办完, 其间还看了不少医务人员的冷眼, 都要被他们骂哭了,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蠢, 等再回来,看见乔书杰已经到了。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赶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虽然没帮上关谈月什么忙,好在在进手术室之前,见了魏赴洲一面。 “怎么会搞成这样?” 乔书杰难以置信地问。 关谈月没说出话来, 撇了他一眼, 随后跟着护士把魏赴洲送进手术室, 大门闭合, 独留他们俩在门外。 而后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关谈月再也没力气, 颓然地坐在手术室旁边的钢椅上,两只手滑下来。 “夫人,魏总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乔书杰看她这个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又道,“哎, 魏总自从查出了胃病,还是挺注重保养的,重油重辣的东西一样也不敢吃,酒也戒了,烟也抽得少了。真是不知道怎么又……” 他说得关谈月惭愧,他病成这样,跟自己肯定脱不开关系,她只是没想到,魏赴洲居然真的敢跟她拼命。 她还不知道的是,自从她出现以后,魏赴洲的一切就都被打乱了——生活被打乱了,自律被打乱了,规矩也被打乱了,好像他活着就是为了她。 二人在外面等了三个多小时,那会儿已经到七点多,天蒙蒙亮,太阳渐渐升离地平线。关谈月半宿没睡,这回居然也不怎么困,就一直撑着等到了现在。 魏赴洲的手术做得很顺利,从手术室出来便被被推往icu。乔书杰握着主任的手感谢了半天,主任说如果后续感染控制得好,很快就能转入普通病房,叫他们不要担心。 关谈月和乔书杰终于放下心来,跟着一块前往重症监护病房。 icu内禁止家属入内,只允许下午三点到六点每天探视半小时。两个人束手无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门口候着。 她也不能回家歇着,因为魏赴洲一个亲属都没有,没□□换交替地守他。他母亲在他考上大学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父亲听说一直是无意识状态,在医院躺到死为止,他也没什么兄弟姐妹。不过这俩人就算都健在,也不可能过来看魏赴洲一眼——那些年他母亲只想把他这个拖油瓶卖了,他父亲除了骂他就是打他,估计都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一个人盼他好。细想下来,居然只有她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妻子,靠着那点微末的良心把他送来这里。 所以,他这一生,是否也会感到自己过得很可笑呢? “小乔,你回去吧。”关谈月道,耷拉着眼角,“咱俩都在这陪着,没必要,魏赴洲万一有什么事,他们找的也是我。你去公司吧,替他说明一下情况,肯定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 她这样说,乔书杰觉得在理,这便离开医院,也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到公司镇场子去了。 关谈月又坐在椅子上挨了一上午,后来实在是冻得不行,也困得不行,干脆到旁边宾馆开了间房,休息了一会儿。 躺在宾馆的床上,呼吸着自由气息,关谈月几次三番地想到自己曾经要逃离魏赴洲的雄心壮志。她当然也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逃走,可每当有这个苗头,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拉她,告诉她“做人得讲良心”。 她狠不下心来,偏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魏赴洲对她好。 抛却那些极强的控制欲和病态的爱不谈,他对她确实是不错,光是做饭好吃这一点,就让她几乎割舍不掉。他也从来不让她操心什么,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一个人在管,她根本不必走心。他护着她像护个孩子,看她在职场上受欺负,会站出来替她撑腰;要是她想在自己的职业领域更进一步,他会是她最大的助力。 关谈月甚至相信,只要她老老实实留在他身边,他能把命都给她。 关谈月茫然地想着,恍恍惚惚睡去,定了个闹钟到下午探视时间又起来,走到医院,准备进监护室看他。 这时,她接了一个电话,是秦潇潇打来的。 电话里道:“月月,我给你打电话你居然接了……怎么,这回你老公没再没收你手机?” 关谈月没时间跟她闲聊,淡淡说了个“没有”,就要以急事为由挂断,又听她道:“不说这个了,我要告诉你个事。” 秦潇潇切入正题,“上次不是和你说苏老板被流言影响革职的事情,你还问我是谁散播的消息么?有后续了,是一直和栖音不对付的对家,具体叫什么我忘了,反正总在背地里和栖音打擂台,这次抓住这个机会在网上大肆宣扬,说的多为不实言论,故意抹黑,才把苏老板搞得身败名裂。” 关谈月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脸色有些发白:“……怎么发现的?” “哦,苏老板报警了,调监控发现的。”秦潇潇道,“一开始也都以为是你老公来着,不过后来调查才发现不是,这人在网上买了好多水军,现在已经坐实了罪名,还赔了不少钱呢。” “……” 关谈月眼睫抖了抖,良久才勉强说出几个字,“谢谢,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 她全然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感觉左边那个地方又闷又堵,像被蜡糊住了,闷闷地疼。然而她来不及去调整,就被监护室的护士带到魏赴洲床前。 那会儿魏赴洲已经醒了,虚虚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像嵌在床里。他手上有好多针,脖子上也有置管,分成好几路液体输进身体,输液架上挂了很多液。床旁吊着大大小小的引流袋,引流管杂乱交错。可以想象他现在有多难受,关谈月根本不敢看。 他没看见她,估计是听着监护仪的“滴滴”声有些烦,无聊望天,也没人跟他说话,状态很放空。 整个人是颓然的,苍白瘦削,削弱了好几分平日的凌厉。 “魏赴洲。”关谈月走进去,轻轻唤了他一声。 男人听见这声音,身子一颤,回过头。 大概是没想过会在这时见到关谈月,他眼里闪过些许慌乱,不希望她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他现在可太难看了,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一脸病容——本来也不是多好看的人,自然比不上她那沛然正气的前任,温润如画的苏老板,魏赴洲想想就会觉得羞耻,把头转过去,力气用大了,牵着伤口一阵发疼。 而且,她居然没有趁这个机会跑了吗? 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 关谈月只当他还生着自己的气,搬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男人眼窝深邃,在眼睑留下浅淡的阴影。 很好看。 她看着他,说:“魏赴洲,你不要命了么。” 男人沉默了两秒,冷冷扯了下嘴唇,依旧不肯把头扭过来,强硬道:“关谈月,你要是想看我死没死,那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你可以回去了。” “……” 关谈月被他噎了这么一句,顿时气得要命,一时什么愧疚的心情都没有了,甩下句:“那我走了。” 说着就要起身。 魏赴洲没想到她这么说,又不是真的想让她离开,情急之下脱口:“你站住。” 关谈月回过身,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坐下。”魏赴洲皱了皱眉,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霸道——关谈月撇撇嘴,心里鄙夷他的行为,不过还是坐回来,挑了挑眼,像只小狐狸灵动又可爱:“魏赴洲,我听医生说你前两天就犯胃病了,你怎么不早说?” 她把问题牵到这上面来,魏赴洲顿了顿,缓缓道:“前两天是有点不舒服,但我以为只是普通的胃疼,没当回事。” 第70章 “……” 关谈月真是佩服极了他,震撼道,“你胃出血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这心也太大了吧。” 她忽然想起那天聚餐回来,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将近一个小时,出来就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他把这个叫……有点? 魏赴洲一时语塞,回想起前两天犯胃病,确实感觉比以前要严重些,可是因为他疼习惯了,加之不想关谈月看到自己这幅样子,才拼命吃药想把病压下去,殊不知已经变得这样严重。 后来他还去加班来着,疼也是偶尔来一片药顶住,根本没时间去医院。然后就拖到和她喝酒那天。 魏赴洲抬抬眉,冷淡说:“这不就是你希望看到的。我变成这样,正合了某些人的意,还装一副关心的样子做什么。” 魏赴洲最了解她了,知道她这个人最会演戏,无论在他面前是好脸色还是坏脸色,没一次是真心的,魏赴洲再也不愿意信她了,他被伤怕了。 关谈月愣了半晌,哂笑出声,冷哼:“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还真得告诉你,我就是高兴,看你躺在这,动都动不了,我真是高兴死了呢。魏赴洲,风水轮流转,你现在变成这样,就是你活该,是你自己作的。” 她冲他摆了个鬼脸,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就算真是她要惩罚他,这酒不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喝下去的,他自己不在乎自己身体,那能怪得了谁? 现在她忙前忙后,在医院好一顿替他张罗,到现在都没睡过一个整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非但不感谢,还这副态度,关谈月自然是气急败坏。 俩人嘴一个比一个硬,谁也不让谁,一时气氛剑拔弩张,魏赴洲被她气得脸色发青,身上的伤口又开始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道:“那你为什么不跑。” ----------------------- 作者有话说::月月,你说你要讲良心,可你为什么要为他流泪呢 第51章 “我愿意试着和你生活。”…… 关谈月眨眨眼睛, 没想到他这么问,表情有些不自在:“你都这样了,我哪敢跑, 那不是明摆着告诉警察我陷……误导警察么。” 她声音越来越小,没敢说那个词,改口也救不回来, 魏赴洲被她逗笑, 一语道破:“你也知道是陷害啊。” 他看她两只小手交叠搁在床栏上,下巴垫在手背上, 探着个小脑袋,娇憨得不行,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过你办错了一件事。既然你已经把我灌成这样, 那就应该早点跑,抓紧跑,不要等到警察抵达现场或是我醒来, 到时候再跑就迟了。” 关谈月:“……” “走了!” 她再次被他气到, 实在感觉跟魏赴洲没法交流, 躲开他的手, 气汹汹地起身。 然而刚走到门口,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的,不再似以往那般厌恶嫌弃。 她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对他道:“魏赴洲,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们谈谈吧。” 魏赴洲没明白她的意思,正想叫住她再问一句,却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像一道风一样转眼不见了。 魏赴洲到底是年轻,身体基础盘好,这才两天时间,就脱离生命危险,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关谈月和乔书杰过来陪他办理转科,魏赴洲在这家医院有关系,认识院长,因此一来胃肠外科,就被安排进vip病房,那是一个干净敞亮的大单间,里面有电视冰箱微波炉,旁边还有一张家属床。 乔书杰不愿打扰他们二人世界,把买的鲜花放下就离开了。其间,有护士告诉关谈月术后尚在观察期的病人白夜必须有陪护,关谈月犹豫了一下,看了旁边的床一眼——尽管是vip间,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常规硬板床,高档不到哪去,怎么能比家里的席梦思睡着香呢。 魏赴洲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她一转眼珠他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先不说这姑娘能不能在这睡踏实,就拿她照顾人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把人折腾死算不错了,叫外人看见了只怕还得反过来问一句谁是病人谁是家属。 魏赴洲也比较注重自身形象,不愿意在关谈月面前暴露自己的病态。于是,他干脆请了护工二十四小时陪伴,这下皆大欢喜,关谈月美美地回家睡觉,要是哪天心情好想来看他一眼,那就看他一眼。 她抽空来看魏赴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愧疚太多,居然每天都来,充当个吉祥物很不错。但她作用也就这么多了,别的事一概不管,当然,除了每天还要晨昏定省似的跟他斗上两嘴,气得他心口疼,有她在他病还好得慢些。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魏赴洲的身体逐渐好转,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上次关谈月说要找他聊聊的事。 他对此充满了好奇,几次问关谈月,她都不肯说,只说再等等,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简直吊人胃口,魏赴洲不信她能有什么和自己好聊的。 毕竟,她那么讨厌他,真要聊也不可能跟他聊人生聊理想,而是跟他聊怎么离开——他每天都这么猜忌地想着,居然联想到她要跟自己离婚。 莫不是怕现在说出来,惹得他动怒,再影响他的病情……这绝不可能! 魏赴洲气死了,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开始装病,装未康复,大夫叫他第四天可以下地,第六天排气后可以进食流质,他偏不,说自己起不来,吃不下东西。 关谈月简直拿他没办法,气得把盛着米粥的碗磕在桌子上:“魏赴洲,你脑子有病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去精神科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你爱吃就吃不吃饿着,死了都没人管你,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送一口饭。” “好啊。”魏赴洲冷哼一声,“我饿死了,你就彻底自由了,对吧?你想说什么也不必说出来,不如直接践行,省得在我这讨不开心。” “你……” 关谈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你就非得这么无理取闹吗?” 魏赴洲这个人平时看着都挺好,大领导,多威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让人见一面都闻风丧胆。但有的时候,他就像膨胀了的气球,本来看着挺体面,结果多吹一口就爆了,暴露出内里一发不可收拾的幼稚来。 男人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很难接受她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你说我无理取闹?关谈月,照我看,你才是那个最不可理喻的人。你一直想说什么又不说,故意吊着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忽然抓过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往上揽,这么多天没吃过东西,力气依然大得吓人,攥得关谈月的手都微微发疼,“你又想离开我,对不对?” “……”关谈月完全被吓住了,“你在说什么啊。” “你想跟我离婚。”魏赴洲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关谈月,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只要我还活一天,你就别想离开我一步,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 关谈月实在不知道他居然是这样想的,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炽烈又灼热,闪着翻腾的焰火,只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被他灼烧地也浑身泛起热潮。 她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抽回来,害怕似的往后躲了一下,解释,“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魏赴洲不信,“告诉我。” 关谈月本来是想把这件事留到他康复后再谈,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只得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对他道:“我其实是想跟你说,之前那个事是我误会你了,我……没有喜欢过苏玄,也没有跟他逃跑过。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魏赴洲怎么会相信她说这样的话,愣了半晌,又听她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天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些。你那天看到的,和你凑巧听到的那些话,都是我无心之言,但那只能代表我想逃离你,而不代表我喜欢他,懂么?” 关谈月沉静地说:“而且,你那会儿真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要杀我——你别不信,实在不行咱们调监控,你看看你自己有多吓人。我本来也是不想跑的,被你这么一吓,我想就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跑掉算了。那会儿我一个人去机场,没想到碰上苏玄追过来,非说要和我一起走,我也没办法。” “……” 魏赴洲睫毛颤了颤,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坐直身子靠近她,似乎想听得更真切一些,“那后来,我问你的时候,你又为何说爱他?” 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说过么?”关谈月有点把这件事忘了,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而浮现他掐自己脖子的画面,好恐怖,关谈月又往后错了一错,“那是我故意气你的好不好。你把我逼成这个样子,我还被你——” 第71章 她环起一双手,放在他脖子处比划一下,“被你这么对待,是个人都要吓死了啊。我当时是破罐子破摔了,心想你要真有本事,那就把我掐死,反正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她盯着他的眼睛,带了些居高临下的训诫说:“所以,你现在知道你自己有多恶劣了么?” “……” 魏赴洲是不太懂怎么爱人,因为没见识过正常的爱,所以不知道怎么去维系一段普通的情感关系。曾经的他就把爱理解为偏执和占有,认为疯狂地控制对方就能满足自己对爱情的幻想,遇到问题也不会主动解决,而是闷在心里或暗讽别人,从没想过认真地坐下来和对方谈一谈。 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自己所看到、所认为的当成事实,不加沟通地采取暴力手段,又关谈月逼至绝境,让一切猜疑也都成了真。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真相竟原来是这样的? 魏赴洲胸口剧烈起伏,像遭了当头一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一瞬,便感觉有很多东西涌进他心口,酸的甜的辣的暖的,像锅里的调料般炸开,散出浓郁的馨香,一点点填平他所有的伤痛。 “你……你在和我解释这些?”魏赴洲的声音颤抖,有些难以置信,又急忙忙道歉,“我错了。” “嗯。” 关谈月淡淡点头,接受他的认错,看他领口有些内翻,又认真地帮他抚平。 也是这一动作,魏赴洲心头一颤,再难忍住心头的感情,把她拉过来,顾不得伤口牵扯,狠狠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其实,他要的真的不多,只要一点点爱,一点点爱就够。 他也曾幻想关谈月会对他好一点,就算还是不肯爱他,稍微别那么讨厌他也行,就已经让他感到莫大的幸福。 可是现在,她居然愿意跟自己解释,她那样用心地跟他解释——那是不是也就说明,她已经没那么讨厌他了,甚至有一点点心疼他? 魏赴洲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又把她搂得紧了紧,只感觉舒心,不像以前,他一碰她,她满身抗拒,折射到他身上的感觉也是虚无的,比一阵风还握不住。 “呃……” 关谈月被他抱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又怕碰到他伤口,只得轻轻摁着他的肩,把他推开,“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魏赴洲不肯松手,抱了她好久,好不容易松开,又目光炽热地盯着她的粉唇,凑过头来要亲。 关谈月吓得赶紧躲开:“你冷静一点!” 魏赴洲如梦方醒,看着她,眼里像拉了丝,绵延细长,一点点牵动她的心。 关谈月耳根一红:“魏赴洲。” “嗯?” “我要跟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男人挑挑眉:“那是什么。” 关谈月:“我不会喜欢你。” 她几乎斩钉截铁地说出来,按住他的身体,又怕他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但是我愿意试着,和你生活。” 她说:“只要你以后不再逼迫我。” -----------------------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发现小魏同学有很严重的渴肤症,啧啧,好多关于小魏同学的设定一开始都没有仔细想过,比如他也很像个幼稚的小狗(不是),看来我还是没资格左右这个男人……还是交给月月去调教吧 第52章 简直不要脸。 “我是怕你又跑了。” 魏赴洲道, 本来听到她说愿意试着和自己生活,还很高兴,没想到自己病一病就能让她回心转意。然而听到她在向自己讨要自由时, 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几乎立刻又担心起她要做什么。 他不禁开始怀疑起刚刚的话都是她的谎言,是用来蒙蔽他的。她不总是这样, 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稍微低一下头, 实则在为自己讨得更大的利益。 “月月,”他盯着她的眼睛, 很认真地说,“我承认我这样做是很过分,可你总是要离开我, 两次都从我身边逃走。” “你是我的妻子,是不可以离开我的。”魏赴洲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里又染上一抹偏执, “你哪次不是这样跟我保证, 叫我如何信你?” “……” 关谈月怕就怕在这, 因为知道魏赴洲是个十足的控制狂, 她这么说他肯定不能完全相信。可关谈月这回是真的没想跑,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她心里是有愧的,也不会再用逃跑这个事刺激他。 更何况,他对自己除了那些偏执的占有,确实也……好得没话说。 关谈月看着他的脸,男人的精神面貌极好,即使在病中,也会前一天晚上擦拭身体, 每天早晨刮好胡子,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再见她。 关谈月心道大不了就豁出去了,先把自由挣到手再说,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飞快都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现在你信了么?” 关谈月睁着两只大眼睛,含情脉脉地说,实则心里都要被自己恶心死了,感觉都能给自己颁个奥斯卡奖。 那一瞬,魏赴洲瞳孔地震,整个人像是僵住了,简直不敢相信关谈月做了什么。 她……居然亲了他。 魏赴洲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一抹殷红顺着脖子往上爬,连带着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浑身燥热得不行。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诡计,只知道自己现在沦陷了,沦陷得彻底,像被这姑娘的满目柔情泡酥了骨头,从骨缝里都透出从曾体验过的奇妙的爽感——被爱的滋味,哪还顾得上这一切是真是假。 关谈月见他没反应,又伸出三根手指道:“我这回真的不跑了,我发誓。你要是还不信的话,那我就像老天爷起誓,如果我又反悔,就让我五雷轰……” 不等她说完,魏赴洲倏地堵上她的唇。 关谈月身子一僵,想推没推开。 她没想到魏赴洲的反应这么激烈,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他紧紧裹住。男人的嘴唇包裹她的小唇,不断舔舐缠绵。 他身子滚烫得吓人,关谈月甚至不敢碰他,生怕又勾起他什么心思。男人吻得那样忘情,不同于一贯的热烈和暴力,而是极其绵长细腻,居然吻到关谈月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又趁其不备把舌头送进去。 唇齿相依的刹那,关谈月被他亲得脑子懵懵的,居然在这时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酒精气息。 意外不难闻。 她身子忽而软了,莫名想到魏赴洲脱光站在她面前的样子,想到和她赤/身/裸/体缠绕在一起时的缱绻,想到和他做/爱。 魏赴洲的大手开始在她身上胡乱地摸。 这男人是真不安分,也不知道是不是久病禁欲,早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一碰到心爱的女孩就欲壑难填,控制不住摸向她身后钩扣,两根手指一对,轻车熟路地解开。 关谈月身上一松,这才如梦初醒,从靡乱中回过一丝神智,立即将他推开。 她捂住自己即将掉落的衣服,慌乱地朝门外看了一眼:“你疯了吗?魏赴洲,这是在医院!” 不平地喘息着,恼他,也恼自己。 魏赴洲眼底满是情欲,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平稳下来,勾着头,凑近她耳边:“怕什么。” 粗重的呼吸全喷洒在她颈间。 “……” 简直不要脸。 然而她顾不上这些,只得赶紧把身后钩扣系上,不然就真要掉下来了。然而越着急越系不上,手不停地抖,偏偏魏赴洲在这时还不断挑逗她,用牙轻轻咬着她的耳垂。 “你是狗么?”关谈月崩溃了,“你……你别以为你病着我就不敢打你。” 魏赴洲无动于衷,关谈月只好带着哭腔求他:“你放了我吧。” “我帮你系。”他终于说。 关谈月背过身去,把一片光滑雪白的脊背对向他,魏赴洲扯着两头系了好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还是真的没系上,又不是刚才那么熟练的时候了。 “……你快点!”关谈月红着脸道。 “好了。” 他说着,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腰上掐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关谈月赶紧把衣服放下来。 即便是病成这样,也丝毫不影响这个男人的车速,欲望一上来的时候,就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只想把她吃干抹净。 魏赴洲抓着她的手,又把它放进被里,关谈月浑身绷紧,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也是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打开,护士进来,把一剂口服药放在桌子上。 ……什么鬼! “这个是未来一周要吃的药,一天三次,三餐后,记住了吗?” 关谈月哪还听得清护士说了什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这男人一脸镇定,好像就跟他什么都没做似的,可被子下面分明已经被他要折腾出火来。 第72章 关谈月更是绝望,手指都被他捻弄得僵直发麻。 “记住了。”魏赴洲笑道,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谢谢。” 护士没有丝毫察觉,出去了。 护士前脚刚走,关谈月就把手抽出来,狠狠地在他身上推了一下。 “……你变态。”她泪眼汪汪地说,咬唇,“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 这件事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和解的,反正关谈月跑到卫生间洗了好几遍手,说什么也不肯再理他。她从镜中看见自己从脸到颈都被他撩拨得发红,可无论怎么给自己洗脑,都没法她逃避自己心里并不抗拒的事实。 久不经事的身体早就达到了临界点。 关谈月鄙夷自己的想法,却又渴望一些东西进入。其实倘若换一个人,不管是她那些前男友还是唯一动过真感情的闻钰,她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做了就是做了,她从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女人就排斥自己的真实欲望。 可偏偏那人是魏赴洲。 他让她又厌恶,又忍不住靠近。 魏赴洲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那天,关谈月和乔书杰一大早来帮他收拾东西。 他身上的引流管也都拔完了,留下一些很丑的孔洞,临走前,大夫为他换了最后一次药,把纱布裹上,系上腹带,告知魏赴洲回家后还要定期换药,直至伤口愈合。 因为得的是胃病,他术后滴水未进,全靠输营养液续命。后续几天也是只吃流食,根本吃不了什么固体食物。魏赴洲生了这场大病,瘦了将近十五斤,简直可以称得上皮包骨。因此在他换衣服时,关谈月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肋骨条。 她有些不忍直视,魏赴洲见她躲闪的目光,问:“是不是很丑?” 他本来就对自己的外貌不是很满意,现在连这副身体也不能维持原样,留下这么多丑陋的疤痕,他真担心自己的身体也留不住她。 “回去多吃点就好了。”关谈月随口说。 因为她的敷衍,魏赴洲有些不高兴,冷着张脸瞟她:“我怎么吃,你给我做?” 关谈月不知道他哪来的邪火,不惯着他,怼回去:“我做的不怕把你毒死啊。哦不对,毒死肯定不至于,但再得一次胃穿孔绰绰有余了。” “……” “回家。”魏赴洲没好气地道。 乔书杰开车把二人送回别墅,一路上,二人 没再斗嘴,倒是安静地很,可刚一进门,魏赴洲就发现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哪见过这场面,好好一栋干净的大别墅,被她糟践成这样,吃过的外卖、用过的废纸、零碎的钢琴谱……魏赴洲不是没见过关谈月的破坏能力,也许是因为以前有保姆随时随地打扫,所以不显,现在没了他镇场,这姑娘居然连个家政都不叫,就这么让家一直乱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家里上演史前大逃亡了。 魏赴洲难以形容自己的震撼,皱着眉对她道:“关谈月,这半个月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是要模拟乞丐的生存模式吗? 关谈月眨眨眼:“对啊,有问题么。” 反正她死也不会打扫卫生,叫保洁也不在她范畴内。 关谈月太会甩责任了,只要是她不该干、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一样也不会干。跟魏赴洲结婚近半年,没见过一次她进过厨房,吃过的碗没碰一下,没跟保洁多说过一句话,都是魏赴洲偶尔盯着保洁干活,看哪里打扫不到位再多指点两句。 其实就是懒——关谈月懒得跟一切陌生人交流,多说一句话都嫌费劲。她其实也顶讨厌他从来不招长工,几次三番都想催他找一个,然而转念想到他以前就是做家仆出身,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魏赴洲无话可说,只得无奈笑:“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没原则。我侵犯你的领地一点儿,你就要把我骂走,死活也不让我跨进你的生活领域,我没记错吧?” “……”关谈月一时语塞,拧了他胳膊一下,“你非得这么翻旧账么?” 魏赴洲没再说什么,叫了保洁,到底是心疼关谈月成天到晚地吃外卖,不健康,顾不上手术伤口没好利索,就又去厨房做饭。 关谈月其实很想吃魏赴洲做的饭,哪有人愿意一直吃外卖啊,纵然一时好吃,吃久了都觉得不对劲。 因为家里的饭就是不一样,不仅健康而且吃着塌心,还带着一股浓浓的独属于家的味道。 第53章 她可比烟有意思多了。 魏赴洲做了一道红烧排骨和一道清炒笋丝, 都是关谈月爱吃的,又给她蒸了点米饭,只给自己煮了稀米粥, 两人的伙食一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魏赴洲的那份看着好可怜。 可是谁叫他生病了, 不想再受一次罪就得好好听医生的话, 规律清淡饮食,关谈月也不心疼他, 反而觉得好笑,咂了咂舌,夹起一块排骨津津有味地啃起来。 “好吃。”关谈月惊叹地道, 又夹起一块在他眼前晃了晃,“魏赴洲,这个是我的, 那个也是我的。” “……” 魏赴洲冷冷撇了她一眼, 心道她幼稚, 喝了口米汤, 倒也没恼,因为他一向食欲一般, 对饮食没那么强烈的渴求,何况这两道菜他也不爱吃。 他淡淡抬眼:“你喜欢就行。”突然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岔开话题,“前两天研艺给我打电话,说你一次班也没去上。” “研艺”是他给她找的钢琴工作室,本来按照计划,春节假期过后她就该到这里上班, 谁知道那会儿魏赴洲病倒了,关谈月跑前跑后地忙碌,哪有工夫想起还有这么个班,更别说她根本没打算去。 她把一口饭塞进嘴里,埋着头,若有所思,话却不说一句,好像在同他做无声的对抗。 “怎么不说话。”魏赴洲放下勺子,道。 关谈月用筷子戳着米饭,酝酿了半晌才说:“我不想去你给我安排的地方。” “我想回栖音。”她抬起头,目光坚定,“你知道的,我在那里能感受到自己的职业价值,我也不想什么都依靠你生活。” 她生来就不是个会做金丝雀的性格,和他结婚以来,也从来没求他帮过自己什么,也许以前是为了离开,被迫独立成长,可现在,她只想依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往前走。 这就跟打怪升级是一个道理,人在刚步入陌生环境时都会有所畏惧,想依赖别人,试图为自己寻求一个捷径,好快速渡过生存期。然而一旦发现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到头来脚下的路还是要自己走,受过的苦一样也不会少,硬着头皮迈出的那一步就成了点亮血条的契机,实现了从零到一的阶级跨越。 而后一路过主线、打副本,再苦再难,也就都没什么可怕的了。 当然魏赴洲不这样想,他眉毛一跳,眼神立刻冷下来。 那天和关谈月说清一切后,他就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接受这样的安排。关谈月愿意和他试着相处,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为什么,这是他用命才换来的,真心方被看见一点点,他怎么还敢有所求,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魏赴洲允许她做任何决定,偏偏不能接受她回到栖音。 他总会想到那男人看到她的样子,眼神带了肮脏的欲望,像是黏在她身上理不断。表面那么正经,心里却全都想着下流的东西。他占有欲强到就连意/淫,也不希望他的月月被人侵占一分一毫。 “你就跟我提这样的要求?”魏赴洲幽幽抬眼,视线极具压迫,吓得女孩一愣,“关谈月,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 关谈月撇撇嘴,又这样。 她早习惯了他如此,完全拿他没办法,想到他这人一贯喜怒不定,稍有不对脾气就要冷脸,又不是那天高兴时抱着她亲的时候了。 但她不想妥协:“魏赴洲,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只要我不再跑,就不再逼我的。” 人得说话算数。 魏赴洲冷笑了一声,说:“我答应你什么,也没有和自己暧昧对象在一处工作的道理。” “……” 关谈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不要总是诬陷人!” 魏赴洲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她。 从这个角度,会发现他更瘦,几天的病痛摧残得他没了原先那副精气神,颧骨突出,两颊微陷。可眼睛却特别亮,双眼皮削弱了几分戾气,仍带着只有鹰隼才有的穿透力,一点也不温和,像一柄利剑直击人心。 关谈月稳了稳气息,道:“话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你要是非胡搅蛮缠,我也没办法,反正人永远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可是魏赴洲,你每天这样怀疑别人,你不累么?你哪那么多精神呢?” 第73章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高精力人群,天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管理着这么一个庞大的集团,还要天天盯着她一举一动——这要是换成关谈月,只怕早累趴下了。 关谈月的精力有限,一次只能干一件事。她可没有大把的闲心把时间精力都浪费在别人身上。 她这话总算触动了魏赴洲,男人眼光一滞,倏地又笑了,好像是在笑自己有多愚蠢:“是啊,月月,可是谁叫我偏偏爱上了你呢。” 他站起身,走到她旁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捧着她的头,身体微微倾斜下来,“不如再给我一点保证吧,再给我点保证,我就相信你。” 他说得那样深情,一双眼浓烈似火,炽热得像要把关谈月灼烧。 “什么保证?” 魏赴洲道:“我要你爱我。” 关谈月瞳孔放大,骤然从椅子上站起,说什么也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要求。 他是疯了么?居然敢向她索要情爱,又不是用金钱就可以买卖的东西,他到底是有多贪得无厌。 “不行。”关谈月道,目光躲闪,“你现在不清醒,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 而后再也没勇气看他的眼睛,头也不回,上了楼。 魏赴洲看着她的背影,眉头舒展开,也跟着上去。 那会儿,关谈月正在躺在床上生闷气,气魏赴洲说话不算话,还敢跟她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却突然瞥见一个黑影窜进来,把门带上。 她被吓了一跳,从床上爬起,却被男人又压下去,后者眼里欲念膨胀,呼吸灼热沉重,细密的吻落下来,像疾疾徐徐的骤雨敲打在她心间。 坚硬的胡须蹭得她脸隐隐发疼。 他大病初愈,身上的刀口还没好,此刻居然就忍不住做这样的事。关谈月甚为惊叹,推开他:“你疯了么?” 魏赴洲双眼迷离,又堵住她的唇,抽空含含糊糊说了句:“你就当我是疯了吧。” “……” 关谈月欲哭无泪,浑身被他吻得发软,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衣服已然被脱光。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绝不可这样,一方面因为魏赴洲才生过病,需要静养,倘若伤口被折腾裂了,她又得陪他去一趟医院,她可不想再到那个地方去了;另一方面,是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放低自己谈判的姿态,这无形之中相当于在他面前妥协。 回栖音工作,她还是要争取一下的,这一点魏赴洲就是再强势,她也不会屈从。 然而下一刻,就听魏赴洲道:“和我做。” “我不。”关谈月咬唇,坚定拒绝。 “你说了不算。”他掰过她的脸,强硬说,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关谈月被他气红了眼,想躲开他的手,却躲不掉,最后干脆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没使太大力气,不想这一下刺激得他头皮发麻,忍不住说,“和我做,我就让你回栖音。” “……你确定?” 魏赴洲很不甘心,可他现在比谁都清楚,想要得到关谈月的爱,就得像放一只鸟一样放回山林,就算又跑了……大不了把她再抓回来就是了。 “我确定。” 此言一出,关谈月的理智轰然崩塌,紧绷的身子倏地放松下来,任由对方肆意摆弄。 她明显也到达了极限。 魏赴洲这回格外疯狂,完全不像是刚动过刀子,身上有伤也不影响他的激烈。他又像在发泄,在数不清的潮意朦胧中,在她耳边一遍遍念她的名字,一遍遍说爱她。 关谈月从起初听到这样直白露骨的话,会尴尬地羞红脸,直到现在听过无数次,居然已经有点习惯他这么说,控制不住迎合,感受他的热烈将自己灼烧殆尽。 实在是很美好的画面。关谈月想,她早已离不开这样的感觉。 那天,魏赴洲整整折腾了她两个小时,关谈月骨架子都快散了,从破碎的呻吟喊到全无力气,整个人腰酸背痛,躺在床上动不得。 魏赴洲却像没事人一样,完全不知道累,抱着她亲了又亲,贪婪地说还要再来。 关谈月吓得赶紧把他推远。 魏赴洲不想放弃这样极致的爽感,在简单的处理过后,又想去吸一根事后烟。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包,继而寻找打火机,动作却故意慢悠悠的。 关谈月全都看在眼里,想起出院前医生叮嘱他的话,还想要这个胃,就务必戒烟戒酒,清淡饮食,否则早晚有一天要切胃保命。 居然还敢抽。 魏赴洲这辈子都对自己特别狠,可只有两件事控制不住:一个是控制不住地去爱关谈月,发疯般想和她做;另一个就是抽烟。 不然,也不会在犯了这么多次胃病后,还是不长记性地要去再抽一根。 女孩微微抬眼,看他慢腾腾的动作,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抽。关谈月把眼神瞟回来,话都没同他说一句。 她跟魏赴洲不一样,不愿意管人,觉得那都是老妈子才干得出来的事。他要真有觉悟,早就戒掉了,又不是她说一两句就能解决得了的。 然而关谈月不知道的是,有时候偏偏就是她那两句话,真管用。 魏赴洲不知道怎么又不高兴了,脸冷下来,把烟盒扔到一边,手撑着床扒拉她:“你眼睛坏了?” 关谈月:“?” “看不见我干什么?” 她有时做完就犯困,这会儿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迷糊道:“你干什么跟我有关系?我要午睡。” “……”魏赴洲表情沉重,“不许。” “凭什么不许?”他也太独断了吧。 “我刚出院。” “嗯。” “刀口还没好。” “……嗯。” “胃里的伤口也没长好。” 所以? 魏赴洲:“看我抽烟,没表示?” 什么表示? 关谈月懵了,完全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魏赴洲被她的愚钝气得脸色发青:“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我,让我别抽了?” 关谈月:“……” 敢情在这等她呢。 故意上演这么一幕“自残”的戏码,原来没打算真抽,就想等着她出言阻止。 有病。 关谈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着急睡觉,随口地道了句:“别抽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有多敷衍。 魏赴洲更不高兴了,扳过她的脸,捧起她的头,又开始亲。 她可比烟有意思多了。 “唔……”关谈月被他亲得喘不上气,踹他,“你滚!” 不知道是不是踹到伤口,魏赴洲微微一蹙眉,抓住她的小脚:“谁滚?” 顺着腿开始往下探。 关谈月被他摸得泪眼汪汪,连声求饶,被他逼着又说了好几句“情真意切”的话,这才让他满意,魏赴洲揪着她的脸道:“以后都这样说,听到没有?” 关谈月含怒瞪他,神经病! 嘴上却憋屈地说了句“嗯”。 魏赴洲这才消停,她总算能安心睡个觉,然而酝酿了半天,却发现早没了困意,最后气得坐起来,用枕头扔向枕边人。 下午,关谈月联系了蒋仲祺,跟他说下周一就回去上班。 她有点不太敢找苏玄,虽说魏赴洲现在已经不再查她手机,可她还是有创伤后遗症,只能拜托蒋仲祺跟他说一声。蒋仲祺语气听上去没精打采:“这件事我得再问问苏玄,你等我给你消息吧。” 关谈月察觉出一丝异样,沉默片刻:“蒋哥,你是不是也不信我。” 这几天秦潇潇没少给她传话,钢琴室那些人是怎么说她的,她虽然不在现场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然而事实却是苏玄被对家诬陷,平白遭了无妄的揣测,在他们原本的基础上加大造谣,事实却是他们真没什么。 人都是吃瓜的物种,捕风捉影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有这个机会可不得好好编排她。 蒋仲祺是她初来栖音时的领路人,一直对她都算不错,可他和苏玄关系好,关谈月担心他也怀疑她别有用心。 所幸对方道:“我没那么认为,你别想多。苏苏都跟我说了,你们……哎,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公怎么还会允许你回来上班。” “……” 二人陷入冷场,对话到此为止。 不过回栖音工作还是很顺利,苏玄不会不答应。时间很快来到周一,关谈月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应对流言,魏赴洲则开车送她上班。 第74章 他虽然表面上答应了关谈月,心里还是不满,一想到她每天都要和那个苏玄碰面,脸色就很难看。全程,都黑着个脸,像个严肃的大家长,一路叮嘱许多。 自然是不能和其他男同事接触过密,不能接受他们的示好之类,尤其是那个苏玄,男人最了解男人,知道他贼心不死,还让关谈月不许和他说话。 关谈月心说怎么可能毫无交流,然而习惯了他这样,也只好敷衍着,一一应下。她心思不在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去面对工作室的腥风血雨。 关谈月思虑得不假,果然,等她刚一迈进工作室,大家就都朝她望来,跟戴了有色眼镜似的,眼里染上抹异色。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脸上画着精致的冬妆,娇俏可人,身穿短款奶白色紧身毛衣,小羊皮卡其色短裙,一双小毛绒靴上镶有碎钻,闪着耀眼的银光。 这种衣服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难驾驭,偏偏穿在大小姐这里呈现出一种贵气的可爱,再合适不过。这些都是魏赴洲给她买的新衣服,像把奢侈品店搬到家里似的,一件动辄数万,全都是一个风格,充分展示了他那些变态的喜好。 关谈月回神,微微抬起下巴,目不斜视地横穿而过,跟谁也不打招呼,在大家交头接耳中,看见言若涵从里面一间屋子走出来。 她应该是还不知道她回来得那么快,看见她有一瞬间的惊诧,眼神很快变凌厉。目光宛如刀子在她身上游走,带了几分审视和嫉妒——是女人对女人才会有的那种排异,几乎就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你还敢回来?”她说。 关谈月本没想理她,却听见她先发起战争,那会儿她刚擦肩而过,微微一回头,淡淡笑:“我有什么不敢回来的。” 关谈月无意与她争执,没有多说,哪知言若涵不依不饶,转身面对她:“是了,也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栖音搅得满锅腥,现在苏老板受牵连不说,工作室生源也大打折扣,大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早不如以前了,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敢过来分一杯羹?” 她声音不小,动静让周围人都听见了,大家都不说话,似乎全在看热闹。 关谈月神情恹恹,似乎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个场景,嫌烦地往后退了一步,平静说:“若涵姐,你说这话可真是冤枉人了,我和苏老板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平白给我们扣罪名呢。” “我冤枉你?”言若涵冷笑一声,骂道,“是啊,我可不敢冤枉你,谁叫你是大老板的妻子呢,一句话就让我们家破产了。怎么,你家那位难道没好好教育你,犯了那么大的事,还敢放你出来给他戴绿帽子啊?” 这话说得太毒,周围顿时哄堂大笑,只有秦潇潇上前拉了拉关谈月的手,似是想替她说两句,被关谈月眼神遏制了。 她目光变冷,刚要怼回去两句,却见苏玄出现在门口,朝这边走来。男人少了几分以往的意气,多了分憔悴和疲态,显然被这件事也折磨得不成样子。 “吵什么。” 他听见她在挖苦关谈月,阻止道,看见周围都是人,又瞪了言若涵一眼,目光严厉而冰冷,“都那么闲,不用工作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吵架,也不嫌丢人。以后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这样,就都不要来上班了,听到没有?” 苏玄平日脾气都很好,几乎没发过火,然而这一次却动了怒,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言若涵这才没再说话,目光阴毒地望着她,关谈月挑挑眉,挑衅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拿着琴谱进屋去了。 关谈月不在的那段时间,她带的学员分给了别人,等她回来,自然还要把这些学生还给她。 关谈月本来以为和休假前没什么不同,然后却发现还是有些东西冥冥之中发生了变化。 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努力,她在教课这方面已经很成熟,早就不怵头教钢琴,而且还可以把钢琴课讲得很有趣。 孩子们也都很喜欢关谈月,觉得有这么一个漂亮姐姐教他们,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因为她美得实在让人错不开眼神,这也许是他们这辈子能见到的真人中,最漂亮的长相了。 可这回,孩子们倒是没什么不同,见她回来都很高兴,敲锣打鼓地给她送礼物。然而她却感觉家长的眼光却都变得十分奇怪,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尊重她了。 关谈月心里纳闷,却不知道原因,只以为是她的错觉,也许是她想多了。就这样硬着头皮教下去,在学生那讨不到什么好脸色,回到工作室还被大家排斥,偶尔还能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来议论去,这班简直没法上了。 于是魏赴洲这些天接她下班,就能看到关谈月无精打采的,问她也不说,他想帮她都找不到出口。 有时候还会怀疑她这个状态是不是见到了苏玄才变成这样。 第54章 (修bug) 我们都要好好活…… 魏赴洲还是无法接受她的行程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 自从对她放开了权限, 他就变得格外黏人,拼命挤出时间也要接她上下班,每天都要事无巨细地询问她一整天的情况。 这没有以前让人心安, 关谈月是个撒谎精,十句能有五句真话就算不错。饶是魏赴洲这样了解她,也只能分辨出一部分, 还是不免被对方钻了空子。 他也没什么安全感, 总感觉这种不能被自己掌控在手中的状态太飘忽不定,他实在是没办法彻底相信她。 尤其是她跟那个苏玄。 他像中了邪似的, 每天都要问上好多遍,小到任何一个细节都要知道。 比如她和苏玄今天有没有碰面、他们之间又说了什么话,他那样强势地逼她说, 如果得到不满意的答复,就会不管不顾地亲她,不分时间地点地要她, □□燎原般在她颈上种上草莓, 落下层层叠叠的思念, 以此来宣告别人她是有主的, 谁也休想碰。 她又那样漂亮,漂亮到让人爱不释手, 他只要一想到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就会气得发疯。他被自己的臆想折磨得快要死掉,几次都差点控制不住又想把她关进笼里。 但是他不能,不能。 关谈月一开始还很反感他这样,觉得他简直和一只野兽没区别,发起情来就彻底丧失理智。 然而时间一长居然也习惯了,认命似的, 慢慢培养出在各种场合下对他奇葩问题的应对措施。 那天,魏赴洲照例接她下班,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唯余几点寥落星子。 关谈月正揪着衣帽上两头毛绒球玩,坐在车里头靠着窗,模样落寞又可怜。他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禁想起她这些天都不太开心,刚想询问一天的行程,也没忍心,而是道:“是不是工作室又有人欺负你?你遇到了什么难处,要同我讲,别拿你老公当摆设。” 他自称“老公”,关谈月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微愣一下,而后嘟囔道:“问你有什么用。” 先不说她压根不想依赖他,就说他那个处理问题的方式,实在让人闻风丧胆,关谈月难免想起上次他为了给她出头,竟令闫若涵的伯父破产,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怨,何至于下这样的狠手,就好像只要有人敢欺负她,他就要致对方于死地似的。 魏赴洲耳朵尖,听见了:“你说什么?” 关谈月赶紧改口:“没什么。我哪有不高兴?你看错了。” 魏赴洲才不信,轻嗤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勾过她的下巴,“关谈月,你再敢说谎,就别怪我罚你。” 她的脸就这样被他勾过去,关谈月也纳闷他哪来那么大力气,被迫与他贴得很近。 女孩一脸幽怨,很不乐意他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气鼓鼓道:“你别动手动脚。” 魏赴洲脸一黑,俯身揽过她的头,强吻她。 他又抱着她亲了好久,怎么亲都亲不够,这姑娘身上的味道太让人着迷,好像随时能吸走人的精魂。 关谈月欲哭无泪,心道“又这样”,象征性挣扎两下就不动了,被迫营业,魏赴洲感受到怀中的女孩安生下来,他才抬起头,有些满足又贪婪地看着她。 关谈月被吻得双颊红红的,像爆了汁的水蜜桃。 “说不说?” 他道,语气带了几分强硬,手上动作却没停。 关谈月被他摸得浑身发颤,实在受不了,这才败下阵来:“我说。” 魏赴洲终于松手,关谈月瞪了他一眼,还是不准备把工作上的难事告诉他,怕他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忽而想起什么,拉过来当挡箭牌:“魏赴洲,你半月复查期是不是要到了。” 第75章 男人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个答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关谈月认真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帮你盯号,可是薛主任的号实在太难约了,我抢了好几天都抢不到。你看,为了给你盯号,我眼圈都熬黑了,结果你还这么对我。” 关谈月指着自己的眼睛,故作委屈说,“我想要不我们还是找个黄牛吧,号贩子手里肯定有号,就是听上去不太好听。但有号肯定比没号强,总不能耽误了你复查呀。” 她说得那么情真意切、劳苦功高,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演技的高明——关谈月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有导演上门找她拍戏她没答应,否则是不是现在已经成当红大明星,月入过百万了?哪还用像现在一样每天累死累活看人脸色,一月才挣个千八百块。 魏赴洲不知她是为了这件事发愁,心里一下子软下来,表情都变得柔和:“不必这么麻烦。我和薛主任认识,打个电话加个号就能解决的事,哪用你这么大费周章。” “是么?”关谈月眨眨眼睛,“哎呀,你瞧我这脑子,我给忘了。” 魏赴洲无奈地笑了一下:“傻瓜。” 又动情地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他怎么会知道,关谈月这些话全都是临时起意,她根本没替他盯过一天号。只不过是碰上他质问,突然想起来插了这么一句嘴,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其实连他哪天出的院都忘了。 “行了……你赶紧打电话联系一下吧。”关谈月有些不自在地推开他,“你联系完告诉我,到时候我陪你去。” “好。”魏赴洲应下,不多耽搁,立即掏出手机,给薛主任拨过去。 果不其然,三言两语的工夫,魏赴洲已经约好了时间,定在下周三,胃镜也顺便插了个队。 他把电话挂断,握了握她的手,眼里饱含无限柔情,像蕴藏一汪春水缓缓朝她涌来。 “我们回家。”他说。 关谈月被他攥着手,没挣扎,看他单手把车开出去,比两只手开车还要四平八稳。 心里却难免悸动,不禁会起想如果她肯好好跟他过日子,是不是他就不会再那么强制,他也会一直是这样。 翌日,关谈月正常去上班,魏赴洲因为有早会所以很早就出发了,没来及送她,但给她准备了一桌早饭。关谈月看了一眼饭,有点吃不下,也不是不合胃口,就是单纯地想吃单位楼下小摊卖的烧饼里脊,于是空着肚子拎包出门了。 在烧饼里脊摊位排队时,她碰上了秦潇潇,索性帮她排了一份。秦潇潇状态也很不好,黑眼圈浓重,站在关谈月身旁摇摇欲坠,差点睡过去,要没她扶着只怕要栽倒在地。 “你现在还在谈卓那个酒吧上班么?”关谈月拍了拍她,令她清醒,“你这么白夜班地连轴转,身体也吃不消啊。” 秦潇潇睁开惺忪的眼,反应慢半拍地点点头,打哈欠:“是,我还是得靠兼职赚一份外快呢,不然没法贴补家里。不过也没有那么累,酒吧都是轮班制,上一宿歇几天,晚上换班还能睡几个小时,所以没啥大事,你不用担心我。”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我帮忙?有问题你就说啊,我反正……” “诶诶诶,你打住。”秦潇潇最听不得她说这话,捂住她的嘴,“你都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了,我可不能再麻烦你,放心吧,我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也不能天天靠你吃喝吧,那我成什么了。” “……”关谈月心道也是,放弃助人情结,又说,“不过谈桌那小子就没给你放点水,就让你可丁可卯地上么——” 她话说到一半,烧饼里脊排到队,卖饼的大叔干了一早上活,语气很不好:“你们要什么?” 关谈月被打断,瞪了他一眼:“两套烧饼里脊,一套不放辣,另一套多放辣不放生菜。” 回头又接上刚才的话,“回来我得找谈卓说说去,他不是在追你么,现在还追?” 秦潇潇赶紧道:“你可千万别去说,我不想麻烦谈少的。他已经……已经挺照顾我了。” 她脸颊染上两抹红晕,一眼就被关谈月捕捉到,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关谈月追着问:“他追你追到哪一步了?” 这小子居然还没放弃。 “谈少……谈少就是玩玩的吧。”秦潇潇推了下眼镜,不好意思地说,“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我嘛,就算真的在一起,也是不会长久的。” 她这样说,看似不在意,可心底的落寞却掩盖不了,毕竟她那么普通,家里情况又是这样,就是个普通男人都不一定愿意娶她,她哪有那种胆量好高骛远,去攀附像谈卓那样的人?只怕刚在一起,就要被他父母拆散,落得个不自量力的下场了。 所以喜不喜欢的都没用,爱得要死要活也没用——秦潇潇还是很现实的,吃遍社会苦头的人,是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关谈月平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可是涉及到自己的好闺蜜,她不敢随便劝和。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谈卓是个什么德行,可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于是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秦潇潇的说法。 二人拿了烧饼里脊,这便一块上楼。 刚进工作室,打完卡,蒋仲祺已经等候各位多时了,把大家叫到一起集中开了个短会。 是关于排班问题,做了一些细微的变动,涉及到需要选一个人,多带一个家教。只说这户人家不太好相处,一开始让小曲去人家不满意,看看谁想接手,还特意为此涨了课时费。 涨课时费这种好事对缺钱的秦潇潇来说可太珍贵了,她自然是当仁不让,主动承担起这档苦差事。蒋仲祺看她脾气好,从未出过岔子,嘱咐了几句便也放下心来。 后面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大家不愿意听,他便叫散会,末了却突然来了句:“月月,你留下。”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单独留她,等人都走出屋子,问:“蒋哥,你找我有事?” 蒋仲祺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你跟秦潇潇那么好的关系,怎么没学人家半点优点在身上。你带的章源和王许墨两位小朋友的家长都要求换老师,态度很强硬,否则就退课不上,这事你知道么?” “……” 关谈月微微一愣,想起这两位小朋友的家长最近对她态度是很不好,可这又和她没关系,她还是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倒也没有特别惊愕,问:“为什么要换?” “这你问我?”蒋仲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敲了敲桌子,“关谈月,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心?出了问题不要质问别人,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原因。还真是大小姐被宠坏了,也不能这么不谙世事啊。” “……”关谈月撇撇嘴,有些不服气,“那我也是很认真地在上班呀,就像蒋哥你说的,我被宠坏了,不谙世事,不还是在这里每天拼命,我有少干一天活么?他们非要退课,我反正跟以前教得没区别,我还受了一堆委屈呢。” 蒋仲祺对她无语,转念又想到她出事前虽然不算干得多优秀,却也中规中矩,只得摆摆手道:“罢了,我给你新换个学生,你去好好干吧,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可不给你放水了啊。” 关谈月点点头,正要走,又被他叫住,“对了,过段时间有个商演,是上流人士的一个交际会,你是咱们这群人里长得最好看的,你去吧,到时候我再通知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啊。” 夸她好看关谈月就高兴,咧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好嘞蒋哥,保证不辜负您的期望。” 蒋仲祺看她一脸没心没肺地笑,无奈地摇摇头,让她不要卖乖,赶紧回去上班。 累死累活地教完一整天,关谈月嗓子都说冒烟了,已经快累趴下,坐在沙发上喝了好几吨水。 秦潇潇跟她一个点下班,抱出一个好大的保温杯,喝完又把它全灌满,看着沉甸甸的。 她每次都是这样,一定要在下班前灌满一大杯水,美其名曰“省水”,也就是说回家不用再费自己的水钱,同时也能出一出上班给她带来的怨气,关谈月就笑话她“你回家不洗澡,这点水费能省几毛钱”。 秦潇潇抱着杯子,不怀好意地笑笑,一开始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但是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大言不惭地道:“你看咱们工作室这些设施,卫生纸、一次性纸杯、白色打印纸,这都是多宝贵的公共财产啊,我每次都要顺一些回去。你想,我要是一周顺一包纸,老板其实也发现不了,但我以后就不用再买纸了,是不是想想就特别美好?老板不是总说要我们把公司当家么,我可得拿出点在家的样子。” 关谈月被她的想法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她的大腿道:“怪不得我总感觉咱们工作室纸用得那么快啊,敢情是不是大家也……” 第76章 “嘘——”秦潇潇赶紧把手放在她嘴上,“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我每次想抢半包都还抢不到呢,下回得留意看看,到底是被哪个人给拿走了。” 两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一时也不急着下班了,又聊了好久,直到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她们才消停下来。 然而黑暗笼罩,黑幕一点点将二人包裹,她们没开灯,坐在阴寒狭隘的小屋里,笑着笑着,就突然笑不出了,凭空生出一股子哀怅来。 “月月,”秦潇潇打破沉寂,说,“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你说你从小生活在富庶家庭,吃穿用度都不愁,想买什么也不愁,不管是不是有人疼,至少从来没为钱发愁过。可我呢,过惯了苦日子,后来跟我母亲来到申城也是一样没钱,她打工供我学钢琴,累出一身病,我总想我以后出人头地一定要好好待她,反正肯定不会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但你说为什么我那么努力,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关谈月仰头靠在沙发上,听着她突然对自己说起了悲怆人生,只感觉惘然,又折回去想到她说“羡慕自己”这四个字,一下没忍住笑了,压抑的氛围被她打破:“羡慕我?要不咱俩互换一下角色,你来做我这个大小姐吧,感受一下上流社会的虚伪与冷漠。你说好好被养到大,突然把你卖到不喜欢的人那里去商业联姻是什么感觉,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你再不是那个被人宠爱的公主,连话语权都没有,一朝失势所有朋友都露出爪牙,也没有人真心对你——” 关谈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总说是不够努力,可我觉得吧,这都是命。” 老天就喜欢捉弄人,命好的时候,会像下雹子似的地给你好运和机遇,你不想接都不行;可命不好时,无论你如何追求,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关谈月对此深谙其理,从一而终都感觉是命运在推着她往前走,无论是浑浑噩噩做了二十五年的纨绔小姐,还是骤然被逼婚嫁给魏赴洲,亦或是现在认命地选择过安稳日子——也都是在被推着往前走,好像都是当时那个境地下最差的选择。 她有选择么?她压根就没有。 当命运的暴风雨突然席卷而来时,无差别地对每一个人进行攻击,也没人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思索一番,或问一问她究竟愿不愿意这样啊。 都是可笑。 可唯有这么一份工作,累得要死要活,忙得昏天黑地,不够吃也不够穿,看尽外人脸色,却是她完全靠自己争取得来的,无论遇到什么委屈与难事,不公与怨怼,也都是被她掌控在自己手里,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选择的权利。 “不换。” 秦潇潇吸吸鼻子,靠近她的脸,“我才不换,我可不忍心我的大小姐忍冻挨饿。你看咱们这个小脸蛋哦,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再看这双小手呦,真细腻,怪不得你家那位那么喜欢你,死都不放过你。这要是我,也把你锁起来,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秦潇潇调侃说,关谈月一听就脸红,气得火冒三丈,拿手掐她胳膊:“秦潇潇你长本事了是不是,还打趣上我了,看我不揍你……” 两个人踩在沙发上,来回扔垫子,一时闹得鸡飞狗跳,也就趁着夜晚无人,才敢在办公室这么肆意发泄。 秦潇潇玩疯了,高呼:“等我挣了大钱,我就要先买一两个奢侈品包包,然后再买一身漂亮的裙子,把其他的钱都存起来了,存好多好多,然后再带我妈去环游世界!最后的最后!我还会连本带利地把你那二十万还上,不,我会还你四十万!” 关谈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想得美!” 自己却也跟着喊:“秦潇潇保佑我,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不再依靠任何人,这世界上的所有困难我都能解决,什么男人都是狗屁!我一定能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主动权,活出个自己的模样来,然后……然后……” 关谈月喊着喊着,声音越来越低,突然就跌坐在沙发上,“不再稀里糊涂地过这一辈子……” 她突然就泣不成声。 秦潇潇安静下来,看着眼前悲伤啜泣的女孩,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也被她的情绪渲染,抱着她一起哭。 朦胧间,关谈月哭得五感都被泪水糊住了,只恍惚地听见秦潇潇说了一句“我们都得好好活”。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两个人在对话。关谈月和秦潇潇吓得立刻止住哭泣,屏息听了好一会儿,然而又听不见了。 二人刚要松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在发疯,收拾收拾心情准备离开,紧接着就听见钥匙插在门里的声音,那人转动两下,发现拧不动,疑惑地“诶”了一声,又拧了两下,才发现是门没锁。 奇怪。 难道还有人? 关谈月和秦潇潇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提着鞋赶紧躲到沙发后面,想看看来者究竟何人。 -----------------------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章三千字,这一周因为心情和工作原因基本没怎么写文,不更齐一万五明天要被关小黑屋了,今天会一次性补齐,给大家赔罪了 第55章 关谈月气势汹汹地走上去,扬…… 进来的人居然是言若涵, 她看见屋里黢黑一片,可是门竟然没锁,心里不禁来火, 想着明天一定要问问清楚,看是谁没锁门,然后把灯打开。 关谈月和秦潇潇怎么也没想到是她, 大气也不敢出, 就看见她旁边还跟了一个人,貌似是学生家长, 言若涵替她拉开椅子:“您请坐。” 那女人坐下。 她坐下的时候,脸正了过来,关谈月在这时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真是神了, 这不是宁远的母亲么,她怎么会在这? 关谈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远是她自加入栖音以来带的第一个学生,也是和她感情最深的一个, 她一共就带了仨, 现在章源和王许墨都退课了, 另一个蒋仲祺给她新加的她还不认识, 也就只剩下宁远。 可是他们怎么会和言若涵有联系? 关谈月不禁攥紧了秦潇潇的手,听言若涵说道:“我跟您说的情况您都了解了吧, 不是说故意背刺我们自己工作室的员工,当然凡是能进栖音的钢琴师都很优秀,这个不可否认,可即便是再透明的地方,也有正直的人,也有品行不端之人,这都是没法避免的事。” 她给宁远母亲倒了杯水, 继续说,“我也算是栖音半个负责人了,栖音行政上大大小小的事也都管过,秉着对小朋友、对各位家长负责的原则,我必须要把这些事告诉您。您作为家长,肯定也都知道孩子的三观要从小培养,如果身边放了这么一个老师,难保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负面影响,这个您清楚吧。” 宁远的母亲缓慢点点头,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我和我丈夫都觉得关老师挺好的,也从来没觉得她有什么作风不端、行为不正的举止。她对小远一直是任劳任怨,小远也很喜欢她,你们说她婚内出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关谈月听到“已婚出轨”四个字,如遭雷劈,总算弄明白为什么这些家长都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还全当是自己请假过久耽误了课程进度,敢情是言若涵在背后捣鬼。 她这暴脾气岂能忍下,气得就要站起来,却被秦潇潇拉住了,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她不要急,再观摩观摩。 关谈月才沉下心来,又蹲回去,听那贱人又道:“哪有什么误会啊。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们肯定会尽快处理此事,这种人留在栖音也是砸我们自己的招牌,我们是绝不姑息的。主要是她的家庭背景、涉及到的利益关系比较复杂,这都还需要时间,但估计要不了个把月就会让她离开。” “当然,”言若涵道,“您要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也没关系,这话我对关老师带每一个学生家长都会反映。等她离开的那天,我们再给您换老师也不迟。” “但是如果您怕影响孩子,现在就想换老师的话,需要您主动跟我们老板提出请求。”言若涵大言不惭地说,还觉得自己特别有理,“因为我刚才也说了,考虑到关老师家庭背景问题,我们内部进行调整需要时间,不过由您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话,对我们双方都有益处。” “……” 宁远母亲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没问题。”言若涵点点头,笑着送她离开。 关谈月本无意再与她争执,可怎想到她却死不悔改,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这回居然在学生家长面前造谣她,说话那么过分,简直太猖狂了。 第77章 她再也忍不住,从角落跳出来,吼道:“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把那俩人都吓了一跳,言若涵看见屋里还藏着个关谈月,顿时脸色煞白,打死也没想到她居然在这。 关谈月气势汹汹地走上去,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声够清脆,可见打得有多狠,关谈月把这些天的愤怒和委屈都发泄出来,指着她鼻子就骂道:“言若涵,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我说怎么最近学生家长一个个都对我意见那么大,没想到又是你从中作梗。你是不是就天天想着怎么算计别人,阴谋阳谋全用上,脑子里还有别的事干么?” 言若涵震惊地捂着脸,尴尬得不行,脸一阵红一阵白:“关谈月,你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栖音!” 关谈月被她逗笑:“你就是这么为栖音做贡献的?真是笑死人了。先是在地推招生上毁坏天价钢琴,完全不忌惮会不会让栖音背负巨额赔款,只为抹黑我,后又在学生家长面前说我坏话,你说你是为了栖音?栖音就让你这么糟蹋啊。你是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就不怕把我名声搞臭了,连带着让栖音也被安上个识人不清的罪名,到时候招不到学生你就满意了是吧。你到底是跟栖音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要这样害栖音?” “我……”言若涵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气急败坏道,“你闭嘴!” 伸手就要打回去,结果被关谈月抓住手腕,关谈月伸出另一只手,又给了她一巴掌,言若涵两个腮帮子全被打全红了,一开始那边已经肿起来。 “你……” 言若涵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得这么狼狈,被她羞辱得急红了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扑过去就和她打起来,两个女孩顿时纠缠到一起,互相揪对方头发、掐对方肉,不把对方折腾死誓不罢休。 关谈月也彻底不在乎自己在宁远母亲面前的形象了,她本来就没有错,难道还站着让人打不成?吓得宁远母亲和秦潇潇都上来拉架,却怎么也拉不住。 “你们都别打了……” 秦潇潇是个软脾气,哪里是两个战斗型人物的对手,力气没她俩大,喊也喊不过她们,一下就被言若涵推到在地,脑袋撞在桌角上,疼得她抬不起头。 “潇潇!” 关谈月吓了一跳,想去扶她,却被言若涵抓住手,关谈月心里急得不行,反手就挠向她的脸,她做了美甲,虽不说多锋利,但还是有些长度,直接给言若涵的脸干出一道红痕来。 言若涵大喊一声:“我的脸!” 用手捂住,紧接着就看见有血粘在手上,她吓得一踉跄,跌坐在一旁。 关谈月才没空理她,跑去扶起秦潇潇,后者被磕得晕头转向,头皮也出血了,顺着脸流下来。关谈月连忙拿纸把伤口捂住,又慌忙地给她擦脸上的血。 “我没事,没事……”秦潇潇安慰她道。 关谈月愧疚极了,不住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冲动,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说话间,一个人走进工作室,脚步略急,关谈月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苏玄。 苏玄受到了老师闫清旭的邀请,准备到他家中吃晚饭,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得知言若涵还没回家,也不知道她在工作室忙活什么,接到消息这便赶来接她。 哪知刚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幕—— 言若涵脸上全是血,秦潇潇脑袋磕破,也不断往下淌血,关谈月脸上挂着泪痕,头发全乱套,衣服也被撕扯褶皱,扶着秦潇潇正要起来。 “怎么回事?”他震惊道,不过下一秒,几乎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肯定是又发生了口角,她们俩只要凑一堆准没好事,转而便看见旁边好像还站了位学生家长。 他只得先跟宁远母亲道歉,然后把她送走,随后才过来照看二人情况。不过,他先关心的是关谈月:“你们怎么会闹成这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关谈月摇摇头:“我没事,都是她办的好事。”她瞪了言若涵一眼,可看她被自己伤成这样,也没了底气,“这件事改天再说吧,你赶紧送她去医院,秦潇潇交给我。” 苏玄看了言若涵一眼,又不舍地回过头:“月月……” 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他伸手要拉她,被女孩往后一躲,关谈月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苏老板,我老公还在外面等我。咱们的事,改天再说吧。” 苏玄眼里落寞下来,悬空的手攥成一个拳头,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良久才收回手,黯淡地说:“好。你先走。” 居然还没忘了他们那个约定。 关谈月没多停留,扶着秦潇潇就进了电梯,刚一出大楼,便看见魏赴洲在门口等她。 魏赴洲等了很久,不知道她今天怎么那么晚,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心里一股无名火郁结,越等越躁,差点就要上楼一探究竟,然后就看见关谈月和秦潇潇走过来。 她打开后车座,扶着秦潇潇坐进去,对魏赴洲道:“去医院。” 魏赴洲微微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尤其是看见关谈月一头凌乱,皱眉:“怎么搞成这样。” “别提了。”关谈月耷拉着眉眼,一副战后没精打采的样子,“你先赶紧开车,等处理完再跟你说。潇潇还受着伤呢。” 魏赴洲没再问,这便驱车前往医院。 三人来到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关谈月扶着秦潇潇进了急诊,医生给她简单进行了一下清创,然后又做了个头颅检查,都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说:“如果后面有点头疼恶心,也是正常现象,可能有轻微脑震荡。但不是绝对的,不用太过担心,就是伤口要注意些,这些天就不要碰水了,然后一周后过来换药。” 关谈月连声应下,扶着秦潇潇又出去,她这会儿感觉好多了,被关谈月带着重新坐回魏赴洲车里,说什么也要把医药费还给她。 关谈月哪里敢收,因为这么一件事,平白让她遭了这么一通罪,她已经很过意不去,愧疚道:“你可快别折煞我了,我是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都怪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连说了两声,秦潇潇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时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哥呢道什么歉,咱俩谁和谁啊。这都没啥事,真的。” 关谈月抿抿嘴,赶紧让魏赴洲开车送她回家,等到了她家楼下,关谈月看着秦潇潇平稳上楼,这才安心。 魏赴洲没急着把车开走,望着后视镜里单独坐在后座的女孩,沉声说:“坐过来。” “……” 关谈月是真不想动,可一对上魏赴洲的眼神,被他眼里的凌厉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敢忤逆他,立刻下车换到副驾驶。 “怎么回事。” 他声音听上去很不友好,黑洞洞的,像是被无形的夜一同吞噬。 ----------------------- 作者有话说:秦潇潇是月月成长路上一个重要转折点,关键配角所以会侧重描写一下,后期篇幅会稍微多些 第56章 窒息、压抑、逼迫。 关谈月犹豫两秒, 心知瞒不住,最终在魏赴洲灼灼的审视下,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男人越听脸越黑,听她说完,皱紧眉头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关谈月没敢看他的眼睛, 垂睫:“我觉得我能处理, 而且这种事……我也不是很想麻烦你。” 她是真的不想再依靠他,魏赴洲听到这样的回答, 脸色更沉,月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脸衬得半明半暗, 好似无数细碎的光点在眼睫上跳跃:“你管这叫麻烦?看来我在你心里始终是个外人。” 关谈月:“……我没那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问,“你说你能处理好,这就是你的处理的方式?那你手段还真是高明。” “……” 关谈月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 不想跟他吵架, 被他逼着说出来也只是想讨个安慰, 结果不仅没得到安慰, 反而听到一通指责,她直接情绪崩溃:“那也比你强!你以为你的处理方式就有多高明?不要觉得自己是大老板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有哪一次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总是这样强势,无论遇到什么事,从来不会跟她商量,只会强硬地替她做决定。关谈月一方面不想依赖他,一方面又是真的怕依赖他——谁知道这人一疯起来,又会做出什么令人畏惧的举动,搞不好真闹出人命就有意思了。 她觉得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因为在这段关系中,她感受不到一丁点的主动权,被动地听他的话,被动地接受他的帮扶,被动地成为这段关系里的下位者。 第78章 可是凭什么? 就因为他挣钱比她多么? 关谈月不服气,魏赴洲面对她的突然发火,愣了半晌,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说,“你总说我做事太绝,不计后果,可我难道没有自己的考量?你知道的,我见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画廊,就是一个龙头产业,我也有办法让它倒闭,叫它不敢还手。所以关谈月,你到底在怕什么?” 以他的能力,他完全护得住她,即便当初撤资令言家画廊破产,他也替她想好了后路。他有的是办法让整个栖音对她俯首称臣,甚至想过把这个小破工作室买下来送给她——什么流言蜚语、明枪暗箭的都是狗屁。 可关谈月就是不信,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笑了:“魏赴洲,你承认吧,你就是看不起我。” “……” 魏赴洲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这些天,我总能想起以前的事,想起我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想起我家人苛待你的画面。” 她把目光瞥向远方,毫无征兆地扯到这些,没缘由似的,“我常常在想我曾经那样欺负过你,把我作为一个富人的刻薄全压在你身上,可你呢,非但没有因此堕落,反倒是更加用功念书,奋进向上。你出身寒门却足够优秀,哪怕环境再恶劣也能混出一番天地,其实你早就瞧不起我,因为我什么都有,偏偏就是不好好学习,一身的恶习,什么都被我浪费了,还大言不惭地笑话你——你那时心里肯定鄙夷死我了。” 关谈月恹恹地倚在椅背上,道,“所以无论是后来你娶我,还是你把我关起来监视我,亦或是现在什么都要管着我,以爱为名处处关照我,其实都是因为你觉得我无能,不相信那个幼稚的大小姐可以面对这世间的风风雨雨。” “否则你不会什么都要替我出头,用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告诉我‘我是你妻子,我根本不需要很用力的活着’。” “……” 魏赴洲宛若遭到了当头一棒,只感觉心里有块大石头压着,又憋又堵心,震撼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心疼……” “那你为什么总要我辞职?”关谈月掉下一滴眼泪来,侧目瞪他,“难道只是因为苏玄?可在苏玄那件事之前,你不是也看不起我这份工作。自从我找工作开始,你就冷嘲热讽,觉得我是三分钟热度,后来我好不容易进了栖音,你又说我瞎折腾,要我在家好好歇着,躺着挣你的钱。我是有病么?我年纪轻轻不出去工作,在家看你脸色?” 关谈月吼道,“结果现在一遇到问题,你又说我处理方式不对,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解决了,因为这件事我那么难过,你为什么还要来质问我?那我请问到底什么是对的,事无巨细地跟你汇报,全权听从你的安排才是对的是么?” “魏赴洲,你把我当什么?洋娃娃吗?” 魏赴洲被她骂得狗血淋雨,根本说不出话来,茫然看向她的脸,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承认自己是很强势,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照她这么一说,貌似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可他真的不是因为瞧不起她,只是因为太爱她,不然也不可能被她欺负得那么惨,还不顾一切想和她在一起。 魏赴洲不太懂正常情爱,并不知道再亲密的夫妻也需要一定的边界感才能维持好这段关系,他把他所认为的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塞给她,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干涉她,他那样爱她—— 以及,他不信任她。 他们彼此双方都始终找不到这段关系的平衡点。 很显然,这问题是无解的。 魏赴洲从这些话里听出来她的不满,才知道她今天这样难过,而他一上来除了质问还是质问。 他到底都在说些什么? 魏赴洲只感觉惭愧,巨大的悔恨从心底生出,他想要去碰她的手:“月月,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好不好?这件事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确实是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可我真的不是看不起你,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是知……” “你给我闭嘴!” 关谈月打开他的手,吐出一个字,“滚。” 魏赴洲忽地住口。 关谈月:“我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你现在,给我滚!” “……” 后来,魏赴洲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的,总之很狼狈,站在外面,吹着寒风,单薄的衣服根本不抗寒,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僵掉。 关谈月在车里坐了好半天,像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捂着头哭够了,才从副驾驶出来,绕了一圈,绕到主驾驶,拉开车门时瞪了他一眼,然后利索地钻进车里,话都没说一句,把车开走了。 那晚,魏赴洲无家可归,打了车回了家,到了门口又不敢进去,冻了好半天,等关谈月差不多睡下了,才敢进屋,然后便发现这姑娘早抱着被子去客房睡了,估计把门也锁死了。 魏赴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平时就没什么觉,这回跟关谈月吵了这么一架,更没睡意,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问题,好像他们之间确实不是一对正常夫妻该有的相处模式。 窒息、压抑、逼迫。 所有痛苦的来源,一切绝望都来自于他。 怪不得所有人都视他为魔鬼,无论是他的朋友、下属,还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因为他就是恶魔本身。 她曾经把自己逼成那个样子,现在他又把她逼成这样子。 最后他们都疯了。 魏赴洲苍凉地笑笑,眼色变得幽深,翻身下地,跑去敲关谈月的门。 关谈月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他却不管那一套,疯了一样一直敲,声音不大不小,很有规律,总是那三下一周期。 “咚咚咚”。 “咚咚咚”。 起初,关谈月没被他吵醒,然而时间一长,那敲门声就闯入了她梦境里,让她原本还算正常的梦突然变成了噩梦。 梦里,关谈月躺在一片麦田里,然而却被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玻璃罩起来,把她圈在两米见方的小地方。她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风一吹往一边倒去,而她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她有点着急,想出去呼吸麦田的新鲜气息,想和疾奔而过的野狗玩,像和红鼻子稻草人合影。 于是她开始想办法,思考该怎么从这个四四方方的格子里出去。 关谈月首先拿了手边的锄头去敲它,然而不成,这玻璃板简直金刚不坏。后来又拼了命地大声喊,看见人走过就喊,可好像这玻璃罩子隔音也很好,外面的人不仅听不见她的声音,而且还完全看不见,忽视而过。 最后,关谈月认命了,蜷缩在角落里等待命运的安排,指望着玻璃罩有一天能自己消失。 她就这么从白天等到黑夜,从黑夜等到白天。 结果突然有一天,她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腿伸不开了,她这才仓皇地明白,原本两米见方的地方不知怎的竟变成一米了,她已经连呼吸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关谈月彻底绝望了,愤怒了,这一变动激起了她更大的反弹,她再也忍不下去,拿起锄头拼命砍去—— 结果就听到三声催命的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像是某种封印的警告。 关谈月被吓死了,总算从梦中醒来,梦里的她抡锄头抡出一身汗,这会儿醒来也是一身汗。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意识渐渐回笼,终于明白那敲门声从何而来。 一股无名火在心中翻涌。 这声音持续了半个小时,关谈月用被捂住头都不管用,只感觉这男人疯了——不对,他本来就疯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关谈月气急败坏,光着脚下床,打开门:“魏赴洲,你是不是脑子有……” 结果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搂进怀里。 ----------------------- 作者有话说:昨晚写着写着又着了,今天通勤改了改,嗯……又是挺压抑的一章 第57章 “我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全新…… 关谈月懵了, 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被男人搂得喘不上气,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拼了命想推开他,然而魏赴洲力气太大,她在他面前使的力气完全不起作用, 与以卵击石无异。 “你要干什么?”她骂道, “你这个神经病!你放开我!” 魏赴洲像听不到似的,把她搂得更紧, 抱着她就往里闯,关谈月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姿势居然还能站稳,小小的身体被他裹在臂弯中, 几乎一大半的力气全压在他手上。随后一个没注意就被他扑倒在床中。 第79章 “你混蛋!混蛋!” 关谈月疯了似的打他,喊。 他承受了她如雨点落下来的拳头,每一拳都砸在他身上, 可他什么都没做, 只是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她。 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明显, 却被他压制下来, 藏在体内。好像比起欲望之类的东西,有更重要的事亟待他去做。 他贪恋地嗅着女孩身上的每一丝气息, 清淡的茉莉洗发水的香气,来自女子身上特有的奶油体香,还有……让他欲罢不能的乳香。 这气味让他躁动的内心安稳下来,他不舍地把头全都埋进去。 “我是混蛋。” 他喃喃地说,呓语似的,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皮肤最敏感处,“你说我是什么, 我就是什么,你就是现在要我的命我也给你,只是别不要我。” 关谈月眼睫颤了颤,一股火气再次腾起,实在是没办法忍受他这个样子:“魏赴洲,没有你这样的。” “你耍无赖。” 他哪次不是这样,犯了错,就要死要活地求她原谅,像个可怕的疯子,通过一遍遍折磨自己、折磨她来达成目的。 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解决问题的方式,他做的这些都是无用的,说出去明洲集团的大老板在妻子面前居然是这么个不理智的模样,谁会信,而他们只会陷入无休止的循环,最后搞得两败俱伤。 关谈月以前在书上看过,说行为过激的男人都不能要,越是那种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就越可怕。 因为这一切的动机背后不光是爱,更多的是偏执和占有,是童年没有被好好善待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的伤痛,在一切伤害自己的行为背后,反过来加倍地伤害别人。 男人抬起头来,就着月光,瞳孔被照得漆黑发亮,像笼了层雾那般朦胧,缥缈地让人看不清楚,哀伤却又炽热坚定。 “月月,”他望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语气沉静而疯狂,“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我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可以打我、骂我,都没关系,我都不会还手。可不管怎样,月月,你绝不能离开我。” 他抓着她的肩,眼尾猩红,自嘲地笑道,“我每天都在怕,一天平均要怕个几百次,干什么都没这么上心,我总是不断地在想,你是不是又丢下我跑了,或是又爱上什么别的男人。你这么拼尽全力地想要靠自己活出个样子,又不让我干涉分毫,肯定还是要离开我——月月,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其实一点都不爱我,只是屈服在我的威压之下?” “我爱你,”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尤其是说出这三个字时,眼眶愈发湿润,胸口起伏得厉害,“你不用去想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也不用考虑这样一个恶劣破败的我,究竟是因为爱你还是自己的性格底色而变得疯狂。” 关谈月忽地愣住了,没想到他能猜到自己的心声,男人却没停,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我自己是什么样,我心里清楚。我没有什么安全感,你是知道的,没有人爱我,我很糟糕……” “拜托你给我一点。” “……” 关谈月浑身僵直,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魏赴洲,像一个可怜的乞丐,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卑微地渴求外人的一丁点儿爱,浑身的封锁在那一刻全部卸下来,露出一个一览无余的□□残躯给她。 好像他的坚韧,他的强大从不曾存在过。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关谈月想,怎么会有人经历这么多绝望的过往而不受影响?他的三观,他的性格,他的人格,都会有不同于常人的颠覆性的改变,只是在正常情况下,没被激发出来罢了。 可惜关谈月小时候不懂这些,如果她早一点明白,就能少一些富贵逼人的傲气,对他多一点好脸色,他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 “魏赴洲,”关谈月蹙着眉,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难,我也很理解你,可我希望你明白,这不是你以此来压迫我的理由,你能懂我的意思么?” 她继续说,“我已经答应了你会和你好好过日子了,你还要我怎么保证呢?你每天怀疑个一千次一万次,那是你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总不能怪到我头上。而且我还要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对正常的夫妻是咱俩这样,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必须得听你的,你总要给我留一些个人空间。你工作上的事情告诉过我么?我有反复过问,一个不高兴就冲你发脾气么?” 魏赴洲回答不上来。 “没有对不对。”关谈月道,没好气,“那你凭什么那么要求我呢?还是说你就是想报复我,你恨我,你还是没放下之前的事。” 关谈月彻底把这件事戳破了。 “没有。” 魏赴洲抬起头,表情有些惶然,“绝对没有,月月,我早不在意了。” “那你就是纯有病。”关谈月骂一句过去出气,懒得搭理他,被他气得肝疼,“建议你去心理科看看。”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呼吸急促,偏过头,最后问了一遍,“你真的不会再离开我?” “不会。” “那如果你又反悔怎么办?” 关谈月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如果我再反悔,你就把我抓起来,天天把我关着,到时候我绝不反抗行不行?” “那……” “你不要再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 魏赴洲还要再说什么,被关谈月打断,她真的听吐了,哪有一个大男人天天脑子里没别的事,就把“你爱不爱我”、“会不会离开我”挂在嘴边,真可笑。 魏赴洲终于没再说话,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狗望着她。 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委屈的好不好! “我也得跟你提几个要求。” 关谈月见他终于稳定下来,开始立规矩,“第一,你以后必须给我绝对的自由,不许再询问我的行程,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和哪个男性同事进行了什么工作上的交流,你都不允许干涉,我必须有我自己的生活,这是我的权利。” “第二,你以后不许动不动就发脾气,不许阴阳怪气我,更也不许不跟我沟通就瞎想,像今天这样敲我的门绝对不许——” 关谈月瞪了他一眼,“哪有人大半夜敲人家门没完啊,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魏赴洲沉默半晌,目光灼灼而炽热,垂下睫:“对不起。” “第三,”关谈月看着他,滔滔不绝地说,本来一条条罗列得分条缕析,然而说到第三时突然发现没词了,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回来可就不好看了,她硬着头皮说,“我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全新的你,别再被以前的过往困住了。我知道这很难,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童年阴影影响,用一生去治愈,可我真的不是在说风凉话。” 她很认真地道,“实在不行就去看看心理医生,没什么丢人的,不然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你知不知道你有时的状态真的很吓人……” 男人突然抱住她,不等她说完,狠狠地吻她。 他的举动把关谈月吓了一跳,后者僵硬地回应着,良久才反应过来,推开他,眉间染上一抹嗔色。 男人的五官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那么近,连一丝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到。她发现他的五官是长得真好看,尤其是在这种朦胧的月色下,照耀着那张脸半明半暗,模糊、朦胧、又立体。 月亮的光点在他睫毛上打滑,鼻梁骨上精巧的小痣像吸进所有的光。这种光影让他莫名呈现出一种又冷又乖的状态,关谈月的气也因此消了大半。 “我不看医生。”魏赴洲盯着她的眼,说,“你就是我的医生。” “你多爱我一点,我就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关谈月沉默,哪知男人下一秒道:“你亲我一下。” 关谈月:“?” 这又是为什么呀。 “亲我一下,那些要求,我就都答应你。”魏赴洲微微眯眼,带了点狡黠说。 好不过半秒。 关谈月简直无语:“好啊,你……” 还真是纯纯一个流氓。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看他这副有些可怜的样子,不知为何有点于心不忍,同时也为了自由,关谈月凑近他的脸,正要蜻蜓点水地吻一下,却忽然被他躲开。 “不是这里。” 男人的目光变深沉,拉过她的手,把它放在上面,“是这。” ??? 关谈月顿时双颊羞红:“你不要脸!” 想把手抽出来,却抽不动。 魏赴洲笑了笑,眉眼带了一抹坏意,又完全不是刚才那个诚挚道歉的样子了,揉捏着她的手不放开,喘息着,再次吻上她的唇。 第80章 关谈月浑身都被他亲得发软,什么也做不了,仿佛要溺死在这极致的欢愉里。 那一晚,本来已是深夜,关谈月被他折腾到天蒙蒙亮才结束。 那时候的关谈月依然以为自己对魏赴洲那点微不可察的爱都是靠做出来的,她并不认为自己真的爱他。 或者换句话说,她不认为自己爱任何人,她还在和魏赴洲较劲。较那点明明在任何其他男人身上都没有过劲,就像是在玩一场很刺激的游戏,完全不想承认自己会在这场游戏里输。 却没意识到,她早已把魏赴洲划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再难和他分离。 周六,复诊的日子如期而至,关谈月陪他去医院。 薛主任周末上午依然出诊,劳模得很,由于二人来得早,又提前跟主任打好招呼,所以一早喝了药就直接到腔镜室做胃镜,全程没有耽误任何时间。 关谈月之前听说过胃镜有多恐怖,想想都会觉得害怕,看着魏赴洲站在门口,不自觉把这张恐惧也转移到他身上,以为他是不敢进去:“你别害怕,没事的,几分钟就结束,我在这等你。” 好像说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能安慰到他似的。 魏赴洲单手插兜,偏过头来,实在是被她逗笑,那笑有些轻蔑,好像在说“这有什么可怕的”  ,气得关谈月一股无名火腾起:“你笑什么?一会儿进去有你受的。” 魏赴洲敛眉,垂睫,柔柔地说:“知道了,大小姐。” “……” 关谈月一愣,反应了一会儿,回过神时,就看见他已经走进去,消失在门内不见了。 关谈月在门口等他,没十分钟,魏赴洲就出来了,整个人略显凌乱,眼尾有些发红,角膜潮湿。 他像是哭过,应该是被胃镜刺激得生理性落泪,整个人染上一股连他自己都不太能理解的错愕,似乎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居然这么要命。 关谈月看他这副模样,直接笑喷,一点都不心疼他,讽刺:“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魏总搞不定的东西呀。” “……”魏赴洲冷淡地瞧了她一眼,故作镇定说,“有啊,不过不是这东西。” 男人傲然地抬了抬脑袋,凑近,“搞不定你。” “……” 关谈月脸一黑,把头撇向一边,不再理他了。 胃镜结果出来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后门的缘故,魏赴洲很快拿着报告去找薛主任。 薛主任看着报告,点头道:“恢复得还是挺好的,照这个状态好好保持,以后别忘了一年复查一次胃镜。” “烟酒可不许沾了啊。”薛主任叮嘱,“你就是平时太拼,才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什么能比自己身体重要。没有一个健康的体格,其他都是白搭,你看你现在也结婚了——” 薛主任是魏赴洲的老医生,他的情况他都很了解,这会儿更是越说越跑偏,“这个戒烟限酒的任务,妻子也要承担起来,靠一个人自制力是很难的,两个人要共同努力,才能把疾病的诱因扼杀在摇篮中。” 关谈月:“……” 魏赴洲瞅了她一眼,欠揍地点点头,表情别太意有所指。 关谈月瞪他,心道“我才懒得理你”。 二人正要往外走,此时,魏赴洲忽然接了一个电话,越听表情越不对,方才还慵懒放松的神情一下变得紧促起来。 关谈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就一个人往外走去,关谈月追出来:“你要去哪?” 魏赴洲这才停下,回望她。 他这副样子,不知是不是刚做完胃镜还没恢复,表情明显有些苍白,关谈月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没问出口。 “你留在这。”他道,许是考虑到时间问题,又说,“你先回家,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就回去。” 他什么事都不会跟她说,总自己压在心里,结果反过头来,居然还在怪她藏着掖着。 “魏赴洲,”关谈月叫住他远去的背影,不满,“你可以不告诉我,可你把我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我一个人回不去。”她没好气地道,“我路盲,不认道,我就坐这等你。” 魏赴洲眼睫垂下来,然而他似乎耽搁不起什么时间,最后无奈说:“你想跟我来么?” 关谈月犹豫了几秒。 魏赴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疾步往前走去。关谈月不知道为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也仓皇跟上,这次魏赴洲没有再阻拦。 来到电梯间,她发现他居然摁了上行键,进去以后又摁了十一层。 她有些震惊地望向他,十一楼是神经内科病房,他去那干嘛? 关谈月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八字犯冲,不然绝不会和医院有这么多渊源。她都害怕自己这么接二连三地因为别人的事往医院跑,别再给自己过了病气。 她有些忐忑地跟着魏赴洲走进去,起初还以为,他是来看什么重要的病患朋友。 然后就发现他对这里的环境很熟,轻车熟路地掠过护士站,径直走向最顶头的vip病房。 魏赴洲越走越快,关谈月逐渐有些跟不上,看见前方不断有医护来回跑,手里抱着各种医疗器具。 严肃、压抑,各种诡异的报警器声交织在一起。让她没由来感到害怕。 还不如走了。关谈月想。 “家属不要进来。” 魏赴洲闯进门口,一个护士拦住他说。 “家属不要进来!” 关谈月赶过来时,她又说了一遍。 关谈月喘着气,从门外看到一群人围在病床前,似乎在抢救一个中年男人。 “麻醉科大夫来了没有?麻醉科大夫来了没有!”有大夫喊。 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撞开关谈月的身体,急匆匆往里跑,二话不说开始给病床上的人嘴里下一根很粗的管子。 关谈月胳膊被撞得很疼,却完全意识不到,早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 “180mg多巴胺加盐水32ml泵入。” “盐酸肾上腺素1mg静推。” “病人血压六十三十,血压上不来。” “心搏暂停,血压测不出。” “心电图无示波。” “肾上腺素再推一支!” “推!” “再推!” “……” 一个医生忽地跪在床上,开始为患者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 关谈月亲眼看着监护仪上的心电波形被摁出一个很凌乱的曲线,只稍稍一停,心跳就变回了一条直线。 还有被压断肋骨的声音。 死了么? 关谈月吓得手足无措,完全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魏见山家属是哪位是?魏见山家属!” “是我。”魏赴洲走上前。 “我们尽力了。”为首的大夫无奈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所有的抢救措施都用上了,没办法,本来这么多年,也一直靠着这口气吊着,家属请节哀吧。” 他把他往里引,“你再看他一眼。” “……” 关谈月打死也没想到,面前这个面如死灰的男人竟然是他父亲,还以为他父亲早就离开了人世。 他在她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死了。 第58章 (已修改) 他梦见自己不再是…… 魏赴洲其实并不觉得有多震撼, 好像他的死在他这里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平常到这么多年,他每一日都在盼着这一天到来,可真的盼到, 却又高兴不起来。 这男人活着的时候害人害己,是当地一方恶霸,死后却很安详。那张死去的脸褪去血色, 只余下青灰, 仍能看出和魏赴洲有三分相像,昭示着他们密不可分的血缘。 魏赴洲知道人死前有走马灯, 却不知道他作为亲属,眼前也能飘过走马灯。 他很清楚地看见魏见山年轻时的模样,那会儿他很健壮, 身材又高大,容貌是十里八乡挑不出的俊美男子,若是走正路, 未来必定不可估量。可他偏偏选择做个不学无术的种, 平日抽烟喝酒打牌, 完全不学好, 没事就是跟一群混混打群架,调戏村里姑娘。 后来他到了年纪, 人也废了,家里才急着给他娶媳妇,随便说了门亲事,只有他妈妈傻,用一筐土豆就被这男人给骗了来。 这是他母亲眼中的魏见山,一切得益于他出生后,他母亲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 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讲,怎么讲也不嫌烦。 因此在魏赴洲的记忆里,他就不是什么善类,凭着母亲的叙述,以及他总早出晚归不干正事的行径,就认定了这一点。 他频繁地出入警局,被抓进去又被放出来,理由实在让人可笑。他总是这么不正不经,却不知有一天怎的,被一位好心的警察教育了一番,突然改邪归正了,打算收心做个好丈夫、好父亲,每天会帮着她母亲买菜做饭、收拾家务,甚至会给魏赴洲买新作业本。 第81章 那大概是魏赴洲人生中唯一一道光,年幼的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后的路又会如何发展。 直到魏见山开始倒卖虫草。 乡下四处都是野菜地,村里没什么见识,被一个不知打哪窜出来的外地人说后山那一片都是宝地,里面长了珍稀的野生虫草,卖到镇里兴许能讨个好价钱。 魏见山这辈子没做过靠谱事,一听这话可给他热血坏了,立即被牵着鼻子走,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一起挖野菜买虫草。 以致于他每次回到家提起时,眼里都带着光,神乎其神地说他将来要怎样怎样发大财。 那会儿他满脑子都是暴富,看着早些年和自己一起鬼混的哥们都发达了,该下海的下海、该倒卖的倒卖,他就不信自己做不成事,挖了一堆野菜充药材,听那外地人的话往里加了不少佐料,泡成药酒,拿到镇上去卖,居然还真有人买,借此挣了不少钱。 魏见山可高兴坏了,拿到第一笔钱先给家里添置了一个小型的黑白电视机,凭借着这一点,魏赴洲相信他曾经也许是真的想好好对待这个家。 可好景不长,这件事就被人举报他们卖假药,事情立即捅到警察那里,警察以涉嫌诈骗罪将其逮捕。 魏见山吓得不行,连声求饶,说自己也是被人骗才变成这样,让他们去抓那人,警察一经调查,才发现那个外地人早连人带钱全跑了,只剩下魏见山一个人。 所有的赔款也全落在他一人头上。 念及他也是被骗,警察没过多追究责任,把他拘留十五天就放出来了。可债务问题警察可管不着,一句“够呛能追回来”就打发了事,因此,大批的人接连堵在他家门口,要求他还钱。家里隔三差五地就会来一批人,魏见山吓得躲起来,不敢见人,没出息地留他们母子俩抵挡风雨。 那时家里全是乱的,到处都是被人砸坏的器具,窗户碎了,桌椅烂了,唯一值钱的电视机也被人搬走了。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同一时间节点上,关谈月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女孩坐在欧式的别墅里,吹着空调吃雪糕,看七十五寸的彩色大电视,模仿画面里的白雪公主跳来跳去。 魏见山彻底颓废了,又变回最初那个样子。 他继续抽烟、喝酒,这都是常态,魏母也没法说他什么,然而他居然染上赌瘾,这种瘾可不是几个人凑一桌麻将输个几块钱的那种,而是动辄几百上千万流水的博/彩——他又以为自己能赚大钱。 结果自然还是血本无归。 彼时他已经赌红了眼,借高利贷也要赌,势必要把之前输的钱全赚回来。然而越赔越多,从几十万到几百万,心情郁闷时就喝得烂醉,靠打老婆、打孩子出气,邻居总能听见深夜里从他家传出打骂声。 起初,魏母还护着魏赴洲,叫他不要伤害他。后来,魏母被打怕了,看着魏赴洲一天天长大,也能像个男子汉站在自己面前保护她时,她就把他完完全全推到魏见山面前,让他抗。 魏赴洲后背上有好多大大小小的鞭痕,都是这么来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魏赴洲小学毕业,魏见山在一次酗酒赌博后赔了大钱,突发中风成了植物人。这对于魏家母子来说倒算是一件喜事,总算逃出他的魔爪,不用再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 然而随之而来的绝望,就是所有的债务和医药费全压在他们身上。 魏母是没男人活不了的女人,哀愁了一段时间,终于放弃寻死觅活,打算出去挣钱。一方面为了挣钱,一方面为了躲债,带着魏赴洲来到关家做活,她没上过一天学,为人愚昧不堪,封建又荒诞,每天都盘算着怎么把魏赴洲这个小子卖了换更多钱。 她又变得只想活下去。 魏赴洲自打小就聪明,孤苦的背景使得他比同龄人都要早熟,一下就能看穿母亲的心思,为了不被抛弃,向她证明“只要你不卖我,我可以给你挣更多”。 魏母再三犹豫,这才把他留下来。 她还叫他不要读书,说什么读书无用之类的话,不如早点出来兼职,打童工黑工来钱快。 魏赴洲没依她。 他从小就知道活在这世上,靠任何人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他早就看透了世界的本质,明白读书是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途径,因为这是上帝给他们这些贫苦人开的唯一一扇窗,凭着这口气,他活到了现在。 他前半生过得苦不堪言,人世的悲伤仿佛全笼罩在他身上,被这对离奇的父母折磨得早不成样子。 他怎么会不盼望着他们早点死,赶紧死——每每深夜梦魇,都是计划着如何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世界上,彼时他一定会特别兴奋激动。 然而等他们真的去世的那一刻,他却连一点窃喜的感觉都没有。 关于他父亲中风成植物人这件事,后来魏赴洲发达了,就一直把他放在三甲医院的vip病房住着,花了大价钱给他治病,请了一个最好的护工,自己则隔两三个月过来看他一回。 他居然没有放弃治疗——他也常常感到诧异,他怎么会对这个男人心存善念。 他日复一日地养他到如今,魏见山没有清醒过。魏赴洲就这样骗自己,把一个植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禁锢在床上多年,也算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他似乎自己都忘了,他原本是希望他醒过来。 也许等他醒来的那天,魏见山会露出含泪的表情,惊诧于这个从小被他虐待的儿子居然会救他。那时的他是否会有一点愧疚,一点感动,激发出他对父子情深的良知呢? 说到底,魏赴洲还是渴望被爱。 一声机器声响,把魏赴洲拉回现实,他从漫长的过往中回过神来,身形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变得格外落寞,单薄得像一片一吹就散的枯叶,连个支撑点都没有。 他坐在床边看了几分钟,一句话都没说,起身走出病房。仿若无事地在医生引导下签了好多文书,一滴眼泪未掉,神色安宁,在外人看来好似没有感情。 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病人交头接耳地调侃他是个冷情冷血的后辈,谁要做了他父母这一生算是倒大霉,声音大得有些都能传进他耳朵里。 魏赴洲全当没听见。 他直接联系了殡仪馆,连夜叫人把尸体拖走了。火化后,抱着一个骨灰盒回家,关谈月跟在他身后,全程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森气息。她一路都没怎么敢和他说话,实在觉得太冷寂,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他还办不办葬礼。 “葬礼?”魏赴洲冷笑一声,锋利地剜了她一眼,“那可真是便宜他了。谁敢来参加他的葬礼,这老东西这辈子恶事做尽,一个朋友也没有,难不成我还要因此祭奠他么?” “……” 关谈月突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嘴。 魏赴洲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突然把他与他父亲的往事全说给她听。 人总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尽管那样冷漠地说着,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既然没有在他死时痛痛快快发泄一场,那就总要把憋住的感情都说出来,才能排解心中苦闷。 关谈月以前了解一点,这回听他说得详细,才知道他那些年过的日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简直不堪回首。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她敞开心扉,敢把这些事告诉她。放以前,魏赴洲绝对不会提这些,因为他觉得这些会让她瞧不起。 那些年,她对他态度冷淡,认定了他就是个该死的穷光蛋,会把一切丑恶的定义强加在他身上。 可现在,魏赴洲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同她说。 关谈月没再嫌弃他,相反,她居然对他生出了一丝心疼,打心眼里同情起这个男人来。然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说出的安慰话到底不痛不痒,她很有自知之明,干脆抱了抱他,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像在哄小孩。 “都过去了。”她说。 魏赴洲其实不太喜欢自己这个样子,暴露一览无余得脆弱在她面前。然而他实在是贪恋这样的温存,终是舍不得推开,把下巴又往关谈月的脖颈里掖了掖,回手将她也搂在怀里。 那晚,二人回到家中,早早躺下,魏赴洲心里揣事,睡不安稳,抱着她才稳稳睡去。关谈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生出排斥心理,虽然她很不喜欢被人抱着睡的感觉,因为那样太亲近。 第82章 和人太亲近会让她感到一股被动,好像这么多年都是别人喜欢她、亲近她,她也没认真地喜欢过什么人。在面对别人的示好时,只需要去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有很长一段时间,关谈月甚至以为自己丧失了爱的能力,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什么人都不感兴趣,所有的关系都懒得维系。只要有人忤逆她分毫,她就有得是能耐跟他翻脸——得到过太多爱的人,大概不会太在意这些。 她也永远不会有像魏赴洲一样热烈的感情,每天说上好多遍“我爱你”都不厌烦。 然而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原来她的亲生父母其实并不那么爱她,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公主,没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为她赴汤蹈火。一切都是假象,褪去了财富、身份、地位后,她再无长物傍身,连个屁都不是,绝不会有人喜欢一个这样恶劣的自己。 她突然很痛恨以前那个践踏别人真情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她仰头看着把她搂在怀中的魏赴洲,他体型在一众男人中不算庞大,被他抱着很不舒服,这男人一摸一把骨头。自从嫁给他,关谈月被他喂胖了好几斤,没再保持以前那种有些病态的体型,反倒是他越来越瘦。 总不能……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吧。 想到这,关谈月撇撇嘴,凑在他耳边偷偷道:“魏赴洲,我讨厌你。” 拧着股脾气似的,故意这样说,还很害怕把他吵醒,声音特别小。 男人没动静。 关谈月一下来了胆,也不知是在恶搞还是在干什么,总之心有不甘:“魏赴洲,我讨厌你!” 这一声确实够响,比刚才那声大许多,梦中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却没睁眼,把脑袋又往枕头上蹭了蹭,又把她搂得紧了些。 关谈月还以为他醒了,吓得赶紧把脑袋埋下去,不敢看他的表情,意识到魏赴洲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放下心来,又抬起头。 男人睡颜安详,月光在他脸上留下浅淡的光影,他的眉他的眼都被勾勒得如画卷般模糊。 关谈月贴近他的脸,忽然就生出“倘若和他这样过一辈子,倒也不至于如她想得那么差”这样的想法。 鬼使神差地,她一字一句说:“魏赴洲,我没那么讨厌你了。” 月色轻柔,朦胧如雾霭。 满地银霜似乎都成了他们二人的见证。 那晚,魏赴洲做了一个特别温馨的梦。 他梦见自己不再是贫困村里的孩子,也不再过着每天吃不饱穿不暖、需要不停干活的生活。和许许多多自信阳光的小孩一样,他干干净净地上学,穿新衣,住高楼房。 他的爸妈也不会不爱他,相反,他们对他特别好,像众多家长一样,把自己的孩子视为心尖宠,一步步用心呵护他长大,又在每一个关键的人生节点给予他帮助和劝诫。 他活得阳光开朗,从不缺朋友,又因为成绩好,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老师都视他为骄傲。他走到哪都特别受人欢迎,再没有受过歧视与挫折,人生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一帆风顺。 并且,他总感觉前方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因着这一念想,他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用最好的姿态、信心满满地等着这个女孩出现在他面前。 终于,他看到了关谈月。 女孩一袭白裙,乌发柔顺,眉眼间缀着点点笑意。像轻盈的小鹿,眼眸黑亮,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蹦蹦跳跳小跑到他跟前。 她羞涩地凑到他耳边说:“魏赴洲,我喜欢你!” 魏赴洲听见自己的心轰然崩塌。 像一场烟火的盛大落幕。 这也许是在那个平行世界里,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局。 ----------------------- 作者有话说:emmmm怎么说呢,发现时速两千写出来的东西就是比时速五百写出来的强,改着也不费劲,也许我是个ddl选手?这不良习惯养成得还真是不良啊呵呵呵呵 第59章 (已修改) 在单位楼下,在车…… 周日一早, 关谈月要去工作室加半天班,苏玄通知她临时有个课需要带一下。 魏赴洲则在家休息,一早闲来无事送她上班, 他今天的状态比他昨晚好很多,估计是有关谈月在身边陪伴的缘故,不然他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要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 车辆行驶到工作大楼底下, 好巧不巧, 苏玄正在早餐摊位买早点,没认出他们的车, 拿着早点上了楼。 关谈月心中一颤,胆怯地看了魏赴洲一眼,心说“也许他没看见呢”, 故作镇定地下车,结果却被他拉住手腕,一下被他压在身下。 魏赴洲知道他们会有很多次这样见面的机会, 可不看见时眼不见心不烦, 一旦看见, 心里总要膈应一会儿, 这都是人之常情。 关谈月也理解,笑了笑, 安慰他道:“好啦,忘了咱俩上次怎么说的?你说过不再限制我的。” 魏赴洲松了松眉,眼神温和下来,表情还是开心不起来:“那你亲亲我。” 关谈月:“我今天涂了口红,能不亲么?” 魏赴洲:“不能。” “……” 他态度太强硬,关谈月根本拗不过他,也知道让他一时半会儿彻底改变过来也不可能, 而现在他确实已经比以前进步许多。 关谈月微微挑眼看了他一眼,凑近,在他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也是这一下,男人的眼神瞬间染上沉重的欲望,抱着她狠狠亲起来,仿佛要把她揉碎吞入腹中。 “唔……唔……”关谈月挣扎。 在这一方面魏赴洲总有绝对主动权,不仅因为他作为男人力气比她大,还因为别的。比如她欲拒还迎的反抗。 他想停的时候才收了力,难舍难分地松手,眼神朦胧地望着她。 “我都说了你不要亲了!”关谈月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落下车顶的化妆镜,“我的口红!” 简直惨不忍睹。 魏赴洲脸上唇上也被蹭了红印,他毫不在意,看着女孩的嘴唇被他亲得又红又肿,伸进她包里,轻车熟路地掏出口红,旋出来:“我给你补。” 然后就要往她嘴上招呼。 关谈月吓得直叫,推开他,夺过口红,怒火冲天道:“魏赴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想把我化成这一个女鬼,这样我上去就没人敢打我主意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魏赴洲不怀好意地扯扯嘴角,手指打着圈玩弄她的头发:“嗯,月月变聪明了。” “……”关谈月欲哭无泪,快速对着镜子化好妆,不再理会他,开车门离开了。 关谈月没敢上电梯,先在楼梯间平复了一会儿,直到外表再看不出任何异样,才上楼,一进门就看见苏玄坐在前台。 关谈月顿住两秒,很自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而后没再多说,往里走。 苏玄在身后叫住她:“月月。” 关谈月不得已顿住脚。 “有什么事么,苏老板。”关谈月很官方地说。 苏玄好半天没出声,看了她半晌,才说:“上回的事……我替言若涵向你道歉。我也没想到她背后这么对你,这是我的问题,我已经教育过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关谈月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虽然这件事过去不久,但她已经不把它放在心上了,秦潇潇的伤她可以不计较,毕竟自己也把言若涵的脸挠了个大口子。 “这又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跟我道歉。”她道,“言若涵的脸怎么样?” “没大碍。”苏玄说,“去了申城第一中心医院,他们那整形科不是最在行嘛,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做个激光祛疤,现在看来恢复得不错,再用几天药,估计都看不出痕迹。” “……” 这还不严重?都到了可能要做手术祛疤的地步了。 关谈月微微一愣,可也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这便要收拾东西去上课,苏玄却又把她叫住。 “苏老板,”关谈月疑惑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苏玄支支吾吾,练习了很多遍的话在这一刻竟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道:“你别走行吗……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再待一会儿,我有话要对你说。还有,能不能别叫我苏老板。” 他真的很不喜欢她这么称呼他。 关谈月实在不解,茫然地笑了一声:“苏老板,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不是你把我叫来让我代一节课,说是言若涵脸上伤还没好吗?你不让我去,那我怎么代课。” 第83章 “不要叫我苏老板。”苏玄皱着眉头,语气坚定下来。 关谈月愈发觉得他不可理喻:“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赶时间的。” 她叹了口气,看了眼表,其实何尝不知道苏玄是什么意思,可她都已经那么明显了,他还装糊涂,那就是他自讨没趣了,“好吧,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是我领导,咱们上下级有别,我是不能那么叫你的。” “可你以前就那么叫。” “那是以前。” “现在就不行?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苏玄胸口起伏,说。 “……” 他都给关谈月说懵了,关谈月有一瞬间地恍惚,实在不明白他们一个两个的怎么了,明明都是身高八尺的大男儿,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幼稚,这么恋爱脑,关谈月简直要被他们整疯了。 “那当然有区别……” 关谈月硬着头皮解释,话说到一半,完全接不下去,也是这时,门突然被撞开,言若涵不知何时冒出来,左脸颊还敷着一块粘膏,看着怪滑稽的。 “关谈月,你可总算出现了,真让我好找!莫不是怕吧,不出现,我还以为你躲到国外去了呢。” “……” 关谈月这下更听不懂了,这些天她都在上班,只不过没出现在工作室而已,到她口中居然变成了犯罪逃逸。 “言若涵!”苏玄吼了一声,“不许那么说话!” 言若涵冷笑一声:“苏玄,你刚才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就这么护着她是吗?” “我当你不让我来上课,是为了什么,可我脸虽然受伤,但也不至于上不了班,说不了话呀。不让我来,没想到你就是来找她?你可别做得太明显!” “……” 苏玄压根没想到言若涵跟过来,脸色一青,有些难以启齿:“你不要在这里发疯,还不赶紧回去!” 言若涵根本不听他的:“我为什么要回去?你把她招呼过来,我自然是要看看你们想说什么。苏玄,你真是好不要脸,自己都被她害成这副模样,居然还贴上去,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工作是什么没的吗?” 之前那间轰动整个工作室的大事,别人搞不清这个中缘由,可她言若涵却不会不知道,二人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两家又是那般交好,她太了解他,很多事情不必过问也能清楚。 苏玄喜欢关谈月,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要是一时兴起也就罢了,言若涵不会说什么,可他这次却不管不顾地喜欢这个妖女,甚至连现在所有一切的都不要,工作不要、地位不要、成就不要。 甚至连自己引以为傲的钢琴事业,也可以不要。 她知道他一向感性,毕竟他们玩音乐的,都有股纯粹的理想主义在身上。但是这么多年被现实压倒在地上,她也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打拼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他疯狂到这种地步。 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弃一切呢? 即便言若涵追求他多年,也不敢奢求他会为自己放弃一切。 这简直太荒谬了。 苏玄攥紧拳头,目光冰冷地道:“你既然有这么多话要说,那我也同你讲讲理。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评头论足了。你那样害月月,这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如今不道歉就罢了,还跑过来大闹一场,你什么意思?要不就拿上你的东西,赶紧去教课,不要再回来!” 真的动了怒。 言若涵愣了两秒,像是没想到苏玄这么骂她,又看了眼关谈月,若有所思地笑笑:“我是真不明白,这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装看不见,偏是她一出现,只一眼,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命都不要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么?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肤浅了!”闫若涵红了眼眶,瞪着他,两只眼睛像要射出火来,“可是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有夫之妇,还和别人周旋暧昧,她把你当傻子一样玩弄!你带她逃,逃到天涯海角去,为了她什么都丢了,她有心疼你一点吗?” “只有我心疼你……”言若涵眼泪流下来,然而伤口处不能沾水,她仰着脸的姿势看着有些丑陋,“我心疼你,我才会抛下脸面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实在是不忍看你继续沉溺在火坑里不出来,你叫我怎么能狠下心!” “……”苏玄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二人的争执依然在继续,你一言我一语,战火持久,关谈月被言若涵这样怒骂,心里也不舒服,想驳回去,居然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心说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悄悄溜了。 她看准个空隙就拔步,实在不想留在这里独自享受尴尬,结果刚转身,就被言若涵拉住,大力拽过来:“你跑哪去!” 关谈月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挣个身子往后倒去。 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要是摔下去,恐怕胳膊都要摔断了,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疼痛袭来,然而却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抱住。 再睁眼,却发现是苏玄正托在她身后,把她扶起,同时,男人额头上青筋暴起,似是再也忍不下去,冲言若涵吼道:“你现在给我滚!” “……” 言若涵浑身僵硬,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淌,脸颊火辣辣地疼,顾不得泪水洇湿伤口,转身跑出屋子。 关谈月有些尴尬地站直身体,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客气地对他道:“……谢谢啊。” 苏玄叹了口气道:“真是抱歉,又差点让你受伤。” “我没事。”关谈月看言若涵进了电梯,劝道,“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她吧,她现在情绪激动,你跟着她,别再出什么事。” “她能有什么事。”苏玄瞪了她离开的方向一眼,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月月,我有话对你说。你今天务必听我把话说完。” “……” 他俩这么一闹,本来关谈月是不想和他交谈的,现在也不得不听他说了。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魏赴洲的车停在楼下,一直没走。他亲眼看着言若涵抹着眼泪匆匆奔出来,不禁又想起上次惨况,还以为她们又起了冲突,满心焦急地上楼查探情况,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幕。 苏玄往前迈进一步:“月月,原谅我用这么不体面的方式把你骗过来,还让你撞上这一幕,可我是实在没办法,这些天,我总想找个机会同你说清楚,你却怎么也不愿意听我说。” 关谈月严肃着脸打量他,听他继续说,“我其实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对我还有没有意思,我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可是我不信,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是你敢说那些天,你对我的倾诉,对我的发泄,诉说你婚后被那个疯子压抑的痛苦,这些都是假的吗?关谈月,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动心?” 他这样问,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关谈月沉默住了,两手住放在身前,攥紧包链:“苏玄,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对你,一点都没有动心过。” 苏玄的嘴唇颤了颤:“你撒谎。” 关谈月表情不掺一点假:“我没有撒谎。我承认,我曾经可能是说了一些话,让你产生了误会,可我那也只是一时的宣泄,真的只是无心之言。” “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好。毕竟倘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丢了工作又失了人心,这些言若涵说的我都认,我承认我也有责任。” “可是苏玄,”她蹙起眉头,很认真地说,“你难道就不想想,你也是三十的人了,把一腔热血洒在我这个已婚妇女身上,你真的觉得合适么?你有那个工夫跟我浪费时间,好好找一个姑娘娶了,早点成家立业,比什么不强呢?” 苏玄什么都听不进去,坚决地摇摇头,很用力地说:“我不会。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你。” 没有人能形容他那种感受,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画中的精灵朝他走来,只感觉这女孩无限契合他的灵魂,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他几乎在那一刻就认定了她,无论未来有什么阻碍,道德还是伦理上的约束,他都不会在乎,只想跨越万难来到她身旁。 “可是我不会喜欢你。” 第84章 关谈月一下打碎他的梦境,加重了语气,“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我现在和魏赴洲好得很,他待我也很好,我们已经打算好好过安稳日子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只有你一直沉浸在幻想里不放下。你好好想想,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爱上自己向往自由的灵魂、想要挣脱束缚的心。” “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吧。” “……” 关谈月一语中的,随机转身离开,苏玄僵在原地,只感觉浑身比被泼了盆冰水还冷,摇摇欲坠像一片没有生机的枯叶。 她当然不会回头,一股脑儿地往外走,心里压根没怵头,这事她以前干过好多次,完全不会考虑这么说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然而刚走到电梯间,就被一只手突然抓住手腕,拖着她往电梯里拽。 电梯间没灯没窗户,光线十分昏暗。关谈月没看清那人的面孔,差点要喊,结果在被拉进电梯的一刹那,周遭亮起,她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竟然是魏赴洲。 关谈月震惊地愣住,男人的眼神露出灼灼凶光,攥着她的手,一声不吭。 她也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刚才的对话都被魏赴洲听到了,条件反射地感到害怕,几乎立刻就要解释:“我和他没有那样的,魏赴洲,你……” 等会儿,她在解释什么呢。 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事啊。 关谈月一下子不说话了,心中忐忑,却怎么也没法从他脸上分辨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直到电梯下到一层,魏赴洲拉着她的手,一路强硬地拽着她,把她扔进副驾,自己则绕了个圈坐进去。 车门全部被他落锁。 他……要干什么? 关谈月喉咙微动,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 “刚才怎么回事。”魏赴洲质问。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反正关谈月觉得自己没错,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心虚的,而且他不是都听到了么,自己都说得那么明显了。 “嗯?” 魏赴洲眼神变得冷厉,两只手摁住她的手,转过来伏在她身上,表情是说不尽的偏执占有,他说,“看到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到你被他骗来找他?” “还是听到你说‘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魏赴洲手游向她的腰窝,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刺激得关谈月喘息一声。 “……你别动我,痒。”她把脸偏过去,解释,“魏赴洲,不带你这样的,你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我的正常工作你不要过问。” “正常吗?”魏赴洲被她这么一说,更气了,捏着她的脸,把她两瓣脸蛋都捏得变形,“你跟我说这是工作?我当然可以不干涉,可你就是这么跟他聊工作的?” 关谈月:“你……你放开我!” 魏赴洲用力地亲她,一只手搂着她的头,另一只手不安分都往她身上到处乱摸。 关谈月被他摸得浑身发软,大冷的冬天蒙了一层细汗,心说可不能在这就和他摊牌了,只得求饶:“嗯……好好好,我错了,你饶了行不行?你别这样……外面那么多人……” 她动情时的声音充满媚态,而且身体总是那么敏感,一出声就让魏赴洲难耐得不行。男人表情混沌,含着她的耳垂道:“月月,我爱你,月月。” 疯了似的,一遍又一遍。 他其实听到那些话,心里是很开心的,就是再不相信关谈月,也不会听不出那些话的意思。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是……想气气她罢了,最好在希望她以后再干脆一点,说的前面那堆乱七八糟的话都不要有,直接残忍拒绝才好。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小心眼,而是因为他总能想到,她之前拒绝自己时有多心狠,他不想看到她在别人那有于心不忍的姿态,他想让那人也尝尝这味道。 毕竟这姑娘对别人总是心软,到他这偏偏最会欺负他。 魏赴洲想到这里就来气,抬了抬下巴,道:“后面去。” 关谈月:“?” 意识到她可能要干嘛,关谈月道:“绝对不行!” 在单位楼下,在车里,在公众场合……绝对绝对不可以! 虽然说以前他们在车里也有过,但那时魏赴洲至少是收敛的,会选择一处静谧荒凉的地方,几乎算得上是无人区。 可现在……这这这怎么能行呢? “你不愿意?” 魏赴洲眸色一凛,再次把手伸向她的腰窝。 “啊……” 关谈月泪眼汪汪,欲哭无泪,却不知为何,居然从心底生出一丝期待,还有点渴望这种刺激。 果然跟不要脸的人待久了,她也会变得不要脸起来。 关谈月只好乖乖地钻到后座,屈服在他的威压之下,魏赴洲则趁着她背过身,看向高楼上方,只感觉其中一扇窗子动了动,有人影落到对面的墙上。 他勾起唇角,伸腿跨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赴洲抱紧关谈月,轻轻亲了亲有些瘫软、面色潮红的女孩。 关谈月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微微喘息。 魏赴洲最后望了一眼上方那个位置,却发现窗户不知何时被人关上了。 男人呼出一口气,眸中的光明灭不定,心里只感觉得到莫大的满足。 真是太坏了。 他有一百八十几个心眼子,但是他都不说,关谈月自诩最会在感情里玩弄人心,可和他一比还是太小儿科了,在这一点上绝对玩不过他。 因此只有一种可能。 魏赴洲搞过的异性朋友绝对比她多。 关谈月对这一点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把那些流言蜚语全部当成了真的。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检验了一下他的能力,发现他也是强得没边,绝对不是一个处男能做出来的事。 还有他这些超高明的手段还有张口就来的骚话。 以及动不动……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本能。 最关键的是。 他发起情来从来不会脸红啊啊啊。 厚颜无耻。 厚颜无耻! 那天,关谈月正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他拿着烟盒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又抽哪门子风。 “打火机呢?”魏赴洲说,摸摸电视机下方的机柜,又打开茶几下面的圆抽屉里翻找。 都没有。 关谈月瞪了她一眼。 看吧,她就说,好不了几天。 这距离他做完手术,还没有一个月,春暖花开的时节都要到了,某位烟瘾又要犯了。 抽吧。 抽死他。 死了才好。 关谈月绝对不会出言阻拦,一门心思地打游戏,看着屏幕上的小人,疯狂点手指,几乎快要把屏幕点碎。 “上啊,上啊!” “靠,会不会玩,老娘不奶你了,弱鸡。” “……” 看关谈月无动于衷,魏赴洲一阵恼火,走过去,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举老高。 “上,杀啊……诶?”关谈月再一定神,发现手机被他拿走了,跳进来拼命够,“你还我,还我手机,快给我!” 魏赴洲直接给她关机,丢在沙发上。 “你有病吧!”关谈月直接崩溃了,气得打他,“这可是排位啊哥,我就差一颗星就晋级了,我都要赢了!” 关谈月气得要哭了,“你赔我你赔我你赔我!” “……” 魏赴洲一时语塞,只好顺着她道,“改天给你打回来,行么?我现在有个重要的事问你。” 关谈月:“什么?” “我打火机在哪。” “你打火机放哪我怎么会知道?”关谈月一脸迷茫,瞬间恍然,“好啊你个魏赴洲,你还敢抽烟是不是?你真是厉害坏了,不拿自己命当命。” “不是你藏的?” “我藏那东西我脑子有病啊。”关谈月瞪他,“这种受累不太好的事情我不会做,你愿意抽就抽,找不到打火机不要赖我头上。毕竟真的想抽的人有一百种方式能抽到。” 关谈月调出外卖软件,搜索“打火机”,摆到他面前:“来,挑一个,极速达,半小时就送货上门,保证你烟瘾都是新鲜的。” 魏赴洲:“……” 这是什么新型的劝戒烟方式么? 第85章 总之魏赴洲不乐意:“我不买那东西,我也不抽。”他突然跪在床上,抱着她就亲起来,“我就要你,你用你身体帮我戒,好不好?” “……” 像条时时刻刻都在发情的狗。 男人神情迷离,把关谈月吓得一阵发抖,可是他也不能天天都要吧,那这烟瘾简直也太大了。 “你你你……等会儿。”关谈月一手糊上他的脸,把他扒拉走,有些警惕地捂紧自己的睡衣。 其实自从接受他以来,关谈月就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想起他以前的过往。 她会像个处于热恋期的小姑娘,没由来地想到他之前到底跟哪些人做过,又跟什么人谈过恋爱,他们之间有多亲密云云。他说他那样爱她,可不还是把爱给过别人,他说得又有几分真? 以前,关谈月不爱他甚至恨他的时候,和他做时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想法,因为那时她也不在乎他,二人说得好听就是单纯地解决个生理需求,对谁都受益,没必要探讨过去。 可现在,关谈月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了问题,她确确实实地对魏赴洲的过往产生了怀疑,她居然在吃他的醋。 只是这一点便能证明,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偏偏就是这一点,是关谈月最不愿意承认的。 魏赴洲依旧不依不饶,关谈月最后拗不过他,真的生气了,表情十分严肃地道:“魏赴洲,从现在开始你不要拿碰过别的女人的手碰我,我嫌恶心。” 第60章 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魏赴洲没明白她为何这样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谈月冷冷瞟了他一眼:“我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魏赴洲的表情更加疑惑:“我不知道。” 他还是第一次见关谈月在他面前这么欲说又止,然而关谈月不想承认自己那么在乎他,抿了抿嘴:“那你就当我没说吧。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正好我也不想再听一回。” 她把怀里的抱枕砸在沙发上,带了点火气,站起来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魏赴洲留在原地, 思索了半晌, 突然就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勾起一抹后知后觉的笑, 回身追上楼。 一进屋就看见女孩整个人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把脑袋陷进去,拖鞋没脱, 脚支楞在床边,小腿一抬一晃,勾勒得背部曲线一起一伏。 魏赴洲喉结微动, 静悄悄走过去, 把一只手搭在她后背上:“你想说什么, 我猜猜。” 关谈月吓了一跳, 鲤鱼打挺似的翻过身,眼神幽怨地望着他。 “你想说我跟别的女人有过, 对不对?” 他凑近,温热的气息吹动她的发丝,关谈月咬咬嘴唇,不拿正眼看他:“我没那么想。” 魏赴洲:“那你就是在吃我的醋,觉得我和那多人搞,你心里接受不了。” 关谈月:“……” “我没想过!” 她有些恼羞成怒,吼出声, 这种事自己心里知道也就算了,结果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变得特别让人难堪——就连她自己也不理解为何要爱上他。 如何说这是一个化敌为友的剧本,她能理解,她可以在了解他的一切后和他做朋友,却唯独不能接受这是一个因恨生爱的剧本,就好像这有损她这个娇纵大小姐最后的尊严。 “我告诉你魏赴洲,”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发火,坐起来,指着魏赴洲的鼻子就说,“你跟谁搞过我管不着,我也不在乎,你不要在这诬陷我!” 小姑娘腮帮子鼓鼓的,脸蛋又红又嫩,明明脾气那么坏,却看着特别可爱,魏赴洲一阵心乱,扯了扯她的脸颊,笑道:“是么?那就当是我想多了,至于你怎么想的,跟我也没关系。” 他倏地就抽离开来,打得关谈月措手不及,她下意识喊:“喂!” 心有不甘地叫住他。 魏赴洲回过头。 关谈月本来想说什么,蓦地对上他一双深邃的瞳眸,男人的眼睛里像是藏了蛊惑人心的妖兽,正一点点吸食人的精魂。 她被他这么一回望,一瞬间全忘了要说的话,有些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才道:“魏赴洲,我就跟你实话说了吧,我从来没有跟不干净的男人睡过,这也一直是我的底线。可是对于你的过去我实在是接受不了,所以我建议我们以后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好像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他们费了好大力气建立起来的夫妻感情都抹平。可她心里就是不爽,就是想说出来,以及关于某些人那些烂事,就是觉得恶心。 魏赴洲敛了笑,眸里的光明灭不定,一个转身压过来,把她逼得紧贴在床靠背上:“大小姐,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胡话。就允许你睡那么多男人,却要求我必须干净?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不惯着她,嘴上工夫永远了得,身体却很诚实,强硬地捏住她的后颈,“关谈月,你没有资格要求我。” “你什么意思?”关谈月挣扎,“什么叫我睡过很多男人?你当我关谈月是什么人,随便一个垃圾我都会睡吗?我除了闻……” “你说够了没有。”魏赴洲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声音冷下来,带着某种警告。 关谈月的怒火也被他勾上来,故意气他似的道:“我为什么不说?我就是再过分,也比你强吧,之前你那些事可是传的满成风雨呢,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要不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虽然这半年来已经被生活磨平了大半,然而依然有骨子里的金贵在身上,其实也是积压在心里很久的话没说出来,这次直接爆发了。 可是她深知,如果不是因为在乎,自己压根不会顾及这些,可偏偏就是动了心,居然会有点喜欢他。 魏赴洲托起她的脸,眼里闪着锋利的光,实在是被她气得不行,脸都绷得很紧。 她这么逼他,竟然会听信那些外人的话,如此来诋毁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一些双标的话乃至和前任的细节,真是不嫌害臊。 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一身的傲气,怎么可能会在心爱的女孩面前承认自己为她守身如玉多年。偏她这些年不知交了多少个男朋友,她有过一天安分守己吗?有过哪怕一次想起过他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吗? 他就是再爱,也总得有尊严吧。 “关谈月,”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用不着拿这些话激我。咱俩谁比谁更清白,我想彼此都心知肚明,也用不着比来比去。” 魏赴洲沉着脸,捏她后颈的手劲加大,就像是从前面捏她脖子一样窒息,“我就是想问你一句,承认喜欢我那么难么?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跟多少人搞过,行啊,说喜欢我,我就告诉你。” 关谈月却嗤笑一声:“你做梦吧。” 她语气很凶,不带一点感情,恶狠狠地回瞪他,“我就是死,也不会喜欢你。何况你那些烂事,我也压根懒得听。” “……” 自那日结束过后,关谈月和魏赴洲的这次吵架,持续了好几天。 起初,关谈月以为他又会来求和,毕竟二人每次吵架后,他会很疯狂地求她原谅,她甚至都想好了自己这回绝不会被他的气势压倒。 然而魏赴洲这几天都很冷淡,几乎是在用冷暴力的方式处理问题,不仅没有跟她道歉,反而都不怎么搭理她。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冷,除了一些亲密的行为,他依然要每天接她上班下班,一发现她回家晚了就会接连不断地打来电话。 关谈月一直在等他道歉,等着等着居然也没有要跟他较劲的心气,退步地想只要他主动求和,她就顺坡下,不再跟他计较。 那天工作日,正好赶上临下班前开会,耽误了一会儿时间,蒋仲祺在台上正说得滔滔不绝,关谈月没法开溜,偏这时魏赴洲打电话过来,关谈月挂了一个他又来一个,手机一直震动不停,都惊扰到别人,关谈月赶紧立刻关机。 秦潇潇看见了,偷笑,压低声音:“怎么,魏总又来查岗了?” 关谈月斜了手机一眼,黑脸道:“神经病,狗改不了吃屎。” 秦潇潇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她骂他是狗这样的话了,被她逗笑:“我怎么看你这几天都不太高兴?好像一提到回家就脸色不好,你俩……不会又吵架了吧。” 关于这件事关谈月没跟她说,她也不好意思提,不过她情绪向来都写脸上,秦潇潇想看不见都不行,随便一猜就能猜出怎么回事。 关谈月点点头,秦潇潇又说:“你俩这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怎么回事?老这样下去可不行。如果真的有心结,就一定要说出来,不要互相憋在心里让对方猜。” 第86章 “……我知道。”关谈月垂了垂脑袋,尴尬地应下,躲在前面人身后跟秦潇潇悄悄说,“可是很多事情,就是没法说清楚的,也不愿意说,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比如呢?” 关谈月一愣。 比如……我喜欢你。 她挠了挠头,到底是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就是对别人说的勇气都没有。关谈月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几个字了。 她只是摇摇头,不愿意多说,秦潇潇也只好住嘴,没再提这件事。 “对了月月,”秦潇潇这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移话题道,“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白羊座。” 她这么一说,关谈月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想起来生日这回事了,居然这么快,眨眼一年又过去了。 “嗯。” “什么时候过?” “三月二十三号。” “我记住了。” “记这个干什么?” “你就别管啦,作为我的闺蜜,我要送你一个特别精致的礼物。” 秦潇潇说的时候,眼里都闪着星星,似乎很享受给别人带来惊喜的那一刻。 “你可别乱花钱。”关谈月劝阻说,想起她手头也并不宽裕,不仅做着兼职还多带了一个家教——想起这个家教,她问,“对了,你这些天去的那个不怎么好相处的家教,就是蒋哥说涨课时费那个,还顺利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秦潇潇沉默了一下,只是摇摇头:“没有。如果非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我总感觉这户人家有些不对劲,但是……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关谈月没太听懂,只待细问,却被蒋仲祺一嗓子叫回了魂:“关谈月秦潇潇,你俩躲后面干嘛呢?这么想下班,这么点时间都忍不了了?” 二人顿时止住嘴,周遭一阵大笑,关谈月不好意思地道:“没有蒋哥,我俩这是对您的言论钦佩之至,一时间这都没控制住呢。那个……您继续,继续。” 她马屁张口就来,蒋仲祺瞪了她一眼,都没脸听她说的话:“行了行了,你少来这套。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商演不?时间定了,这周六,地址我到时候发给你,记得穿好看点,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听到没有?” 关谈月猛地点点头。 彼时楼下,魏赴洲正在车里等她,他闲来无事,没事刷刷手机,心思却不在上面,隔个几秒就要看一眼大门口。 后来他实在等不下去,给她打了电话,结果还被这姑娘给挂了,再打过去她就关机了,魏赴洲心底渐渐涌起怒火。 他总能想起自己就是再忙,面对百来号人开会也能抽空接她的电话,然而她却…… 也是这时,魏赴洲的车门突然被敲响,来者是谈卓。 魏赴洲没想到在这遇见他,降下车窗,男孩弹出个脑袋来,嬉皮笑脸道:“姐夫,晚上好啊。” 魏赴洲等关谈月等得已经没有好脾气,把头扭回来,平淡地点点头。 “接我姐?” “嗯。” “我接潇潇。”他说,“不过我问了,她们好像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姐夫你也别太着急了。” “那个……让我进去呗,外面冷。” 魏赴洲看了眼后视镜,一辆新款玛莎拉蒂跑车就停在后面,他冷冷说:“你的车不就在后面么。” 谈卓挠挠后脑勺:“咱俩一块等,不至于无聊嘛。” 还死皮赖脸上了。 “……” 魏赴洲只好打开门锁,放谈卓进来,谈卓一坐在副驾驶上,就跟他谈天说地地聊起来,净说些一些不着四六的话。 魏赴洲一句不说,也没有阻止,对方的话也一字不落地全落尽他耳朵里。 “我姐这个人吧,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记得有一回特别好玩。” 谈卓话匣子一打开,就跟源源不断的洪水似的,收不住,“她吧,跟她们那群名媛圈里有一个人不对付,被人家整了,让她打赌,明明是火坑,她还跟人家赌,赌的是最新款首饰……叫啥名字我忘了,反正是全套购置权。我姐当时是要靠着这身首饰在国际晚宴上亮相的,全国仅此一份,说是要从国外买,得等好几个月,到时候晚宴都过了。” “本来都以为她这次脸是丢定了,我们都劝她别参加晚宴,总比当着面让人打脸强。可是她偏不听啊,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也得参加这次宴会,拖了好多层关系才购置到一套更好的首饰,然而却在运输途中出了问题,最终没有及时送到,让我姐在会场上丢了大人。” 魏赴洲沉默着,一直没插话,直到听见他提关谈月的糗事,才问:“后来呢?” “后来?”谈卓想了想,随口道,“后来她就跟闻钰搞对象了,名媛圈所有女孩,包括她那个死对头,一夜之间都失恋了。” “……” “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复?”谈卓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呲着个大牙傻笑,直到对上魏赴洲黑脸,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恨不得掌自己嘴,“我呸!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姐夫,你知道的,咱这就是话赶到这了,我真没别的意思啊。” 谈卓望着魏赴洲的冷脸,吓得都要尿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面对的可不是别人,是魏赴洲啊。 他也真是有病,干嘛非得跑过来和他聊天呢。 魏赴洲对“闻钰”这两个字很敏感,若说他一直对苏玄心存危机,还不如说他对闻钰的危机感更大,因为前者虽然总在他面前晃悠,看似更具威胁其实没什么存在感,然而后者不同,虽然没再出现过,却一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让他永远也没法忘怀。 男人都会倾向于跟自己实力相当或比自己强的人比,那种特别弱的他们其实根本不会在乎。 闻钰就是这样的敌人,他比他家世好,比他长得帅,比他更会讨女孩欢心,同时还温文尔雅、举止端方,商场上那些龌龊的手段他没有染指过,也不必染指,因为总有家里给他托底。 他就像一只仙鹤,受着万众瞩目,一身正气凛然,无论走到哪都跟是最耀眼的存在。 最关键的是……他是关谈月唯一爱过的人。 “下车。” 魏赴洲毫不客气地说。 “别啊,姐夫……” “我让你下车。” “……” 谈卓没敢再说什么,只好狼狈下去,坐回自己车里,看着他那辆车的背影,偷偷在心里骂了句“小心眼”。 他前脚刚坐进去,后脚关谈月和秦潇潇便出来了。 两个小姑娘有说有笑,也不知谈了什么,总之特别开心,魏赴洲远远看着,只感觉扎眼,就好像她根本不把他们吵架的事放在心上,一直为此受伤的只有自己。 谈卓没坐热乎,就走下车来,冲秦潇潇招了招手。 魏赴洲也下来,并不走过去,而是双手插兜,靠在车旁。 第61章 “你怎么混成这样。” 关谈月一出来就看见谈卓大喇喇跟她们打招呼, 把身后的魏赴洲衬得十分低调,而后者气场太过强大,让人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她余光瞥见他的身影,脸上笑容一僵,随后回神, 以同样招手的方式回应谈卓。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关谈月打趣道, 脸上故作镇定,“今天怎么有空来接人?” “来了好几次了行吧。”谈卓瞥了她一眼, “一看你就一点都不关心你弟,没你这样的。” “……” 关谈月懒得跟他计较,撒开秦潇潇的手, 不准备当这个电灯泡,道别几句就准备离开,却在临走前看见秦潇潇神情有些不自然, 很难为情地说:“谈少……你怎么又来了。” 谈卓:“我为什么不能来?” “不是说以后别来接我了吗?”秦潇潇没避着关谈月, 一点不掩饰地说, “咱俩都说好了, 上次吃完饭,你……就不再缠着我了,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秦潇潇微微把头缩了缩,并不敢抬头看他。 关谈月本来不想听这个墙角,但没想到她说的是这样的话,关谈月也懵了:“怎么回事啊,你俩。” 上次见面不还有说有笑的,她还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现在怎么又回到解放前了。 她见秦潇潇一脸委屈,下意识就联想到兴许是谈卓又做了什么亏心事,抽了他一下:“小情侣吵什么架,哦,我知道了,不会又是你小子管不住自己,把我们潇潇惹伤心了吧?好啊,连你姐我的闺蜜都敢欺负,我看你骨头真是硬了,我早说过,你们男人都是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 第87章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说到最后一句,突然发现自己用了一个“都”。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还没来及细想,秦潇潇就将她的话打断:“你,你说什么呢……!我们不是情侣。” 双颊“腾”地一下红到脖颈,把头埋低,看样子绝不像在说谎。 关谈月:“什么,你们没在一起?” 谈卓嫌她瞎搅和,骂回去:“你闭嘴行不行?这没你的事。” 刚才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褪下去,眉眼瞬间染上一层冰冷。 关谈月都惊呆了,震惊得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不禁感叹他们的进展实在是太慢了,也不知又出了什么隔阂。然而谈卓这人虽然混蛋,但还从来没敢跟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尽管她平时老数落他。 可见是对这段感情动了真心。 她没再说什么,看着他把秦潇潇牵走,后者表情不太情愿,往后缩手却挣扎不开,不断回头看关谈月,最终也没说出话来,被他塞进车里。 谈卓掉头把车开走了。 关谈月有些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却也没有资格插手人家的感情之事。她回过身来,一下子对上魏赴洲的冷脸。 她怎么差点忘了,她还有自己的烂摊子没解决呢。 没了旁人映衬,周遭气压瞬间变低,这是只有在独自面对魏赴洲时才会出现的奇怪感觉。她不禁感到呼吸困难,抵触横生,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他身旁。 男人靠在车门上,穿了一身纯黑色偏国风的中式西服,原本缝扣子的地方被改造成一字扣,庄严肃穆。袖口做了比传统西服稍宽松的裁剪设计,袖扣也运用了复古烫金花纹样式,左胸前别了一块银云胸针。 他今天气质太过出尘,清瘦的脸庞不苟言笑,带了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只让人看一眼便再难遗忘。 关谈月不知为什么,方才还骂得兴致盎然,现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定定地望着他,只能听见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说,并不让开,似乎是不准备让关谈月坐进去,目光却瞥向天边月辉,一侧的三七分侧背塌下碎发,微微遮住一点眼尾,把他的侧脸衬得比月色还勾人。 “你还敢挂我电话。”他眼神转过来,脑袋却不动,稍微昂着点下巴。 关谈月撇开眼神,不敢看他这副妖娆的模样,就怕多看两眼就真的心软原谅他了,然而关于上次的事,到底谁对谁错,她早已不甚明晰。 “魏赴洲,你能别让我在外面冻着行吗?” 用了一个很明智的借口转移了话题。 果然,魏赴洲听到这话,眼神稍微变了变,起身替她打开车门。 关谈月这才坐进去。 男人绕了一圈,坐到主驾驶,并不急着开动车子,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有规律地轻敲。因为不说话,关谈月感觉氛围更诡异,可这样的诡异上演过很多次。 她在等待魏赴洲说话,又或者说,她在等他主动跟自己解释。 魏赴洲突然倾身,吻上她的唇。 湿润感涌上,关谈月吓了一跳,机械回应。直至他薄凉的唇全部裹上来,她在缥缈的月色中看到他闭眸动情亲吻的样子,鼻梁骨上那颗清冷耀眼的小痣亮得她晃眼。 她被吻得双目潮湿,居然在这一刻又想到他那些不堪的过往。 关谈月难忍不适,将他推开:“魏赴洲,你别这样。” 他把头抬起来,抚着她的后脑勺:“为什么不这样。”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看得关谈月脑子一阵阵发胀,心快到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魏赴洲挑挑眼:“我不知道。”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 关谈月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眶渐渐湿润,实在是不明白他哪来的理直气壮,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结果却在跟那么多女人睡过还不愿意给自己一个解释——就好像之前那些都是他应该的。 她恼羞成怒:“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然而魏赴洲落回原位,原本充斥着情欲的眼神淡下来,意味深长地道:“我觉得我没什么可说的。” “……” 关谈月把头别过去,彻底失望。 也许只有她自己才能理解,这段感情对她来说有多绝望,她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用了好大的勇气才敢爱他接纳他。 这可是她以前最最恨的人啊——全世界的人死绝了他们也不能相爱,注定潦草收场。 月辉洒在她身上,把她的身影衬得孤寂又落寞,然而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笑了笑,坐在他车里随他离开了。 后面几天,关谈月都没怎么再跟他说话。 二人依然是按部就班地生活,魏赴洲有空就给她做三餐粥饭,接她上下班。只是二人的交流变少了,平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场沉寂激起涟漪。 是日周六,春光明朗,关谈月出席商演的日子到了,好巧不巧也是她生日那天。 她只跟魏赴洲提了商演的事,但是没跟他说自己的生日。其实是想看看,他还能不能想得起来。 然而一大早,魏赴洲就出门加班去了,连口早饭都没给她做,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关谈月等了一整天,吃的都是外卖。而那会儿她都准备出发去商演现场了,自然是不可能对这个男人再抱有什么希望,从一开始的有些生气到最后失望离开。 不过也是,他想不起来也正常,因为很早以前,她过生日最喜欢在家里或是某处顶级会所办派对,在家里时就会惊扰到魏赴洲,那些富孩子们会讽刺地叫他“臭仆人”而她并不出言阻止。 她以前很不懂事,不懂事到会残忍地打击魏赴洲最后那点仅剩的尊严,他要是这样还愿意给她过生日,那就怪了。 关谈月是个充满仪式感的人,于是她决定,商演结束后自己找一家餐厅饱餐一顿,就算没人陪她,也要犒劳一下自己。 她上了车,被司机开车送到晚宴现场。 大门不让陌生车辆入内,关谈月只好下车一个人走进去。此处路线复杂,在寻找那栋大楼的过程中,她只感觉此处景致眼熟,好像以前来过。 不过那时她还没反应过来这种熟悉的感觉源自哪里,好不容易找到主厅,跟工作人员说明来意,被他引领入内。 她看见数不清的华丽水晶吊灯悬挂于梁顶,五光十色地降下金光;高达十几米的罗马柱自上而下贯穿,足足有十几根,上面雕刻着纯色银龙纹路。 关谈月才突然想起来,她以前真的来过这。 只不过时移世易,她以前是这里的重量级嘉宾,现在是这里的陪客。 哦不对,连陪客都不能算,只能算得上一个取悦富人欢心的钢琴小姐——可笑她今天还打扮得特别好看,就像是为这场商演多精心准备似的。 “关小姐,一会儿您就坐在这里弹就可以了,晚宴大概十点钟结束,受累您等人都走散了再收工。”工作人员指了指那架钢琴道,“这钢琴很贵,劳烦您务必保护好,还有记住不要弹重复曲目,如果宾客有要求,烦请您按照宾客意思来。” “好,我知道了。” 不知是不是条件反射,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尖锐的装饰物,才安下心来,坐在凳子上,双手伏在琴键上,大致弹了几个音。 音色纯厚,确实是一架很不错的钢琴。 那时候场内还没有一个人,她却应要求现在就开始弹奏,以便宾客来时可以踩着音乐的节点入场,打造出一种更为梦幻的氛围。关谈月自然是按照要求来,选的也都是一些比较有格调的曲目,比如《夜曲》、《钟》之类,她太清楚这种场合需要配什么曲子,太低端的她也不会弹。 后来,会场陆陆续续有人入内,无疑都是一些有钱的富二代和商界巨鳄,环境逐渐变得嘈杂起来,关谈月才把曲风调换了种氛围,正眼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认真地弹手头的钢琴。 耳边却传来窃窃私语声。 “我去,你快看那是谁,我刚才竟然没注意,这不是关大小姐么?她现在怎么沦落成这副模样了?” “我的妈呀还真是,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快来看!都来看!” 一群人一听说有瓜,都纷纷跑来吃,顺着她的声音望去,震惊:“她怎么会跑到这里弹钢琴啊?总不会是嫁给魏赴洲之后被虐待,实在没辙才跑出来挣钱吧?” “你可小点声吧,不怕被她听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啊。” 第88章 “怕什么,她都沦落至此,靠出来卖艺挣钱了,一看就是家里老公也不管她的死活。叫她以前那么猖狂,啧啧,真是活该!” “……” 关谈月都听在耳里,可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澜,眼皮都没动一下,好像已经沉浸在自己的钢琴世界里出不来。 直到有一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月月,我真没想到能在这碰上你。” 关谈月这才停下手下动作,侧目看了她一眼,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愣是没想起这个人是谁,就听她道:“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你高中同学啊。你忘了那时候你在班里人缘可好了,大家都叫你公主,你不记得我也正常,可你肯定记得他们都叫我‘癞蛤蟆’吧,哈哈哈,不知道这事你想起来了不?” “……” 关谈月愣住,看着她的脸,突然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可是那会儿她从来没有讽刺过她,她满脑子都是享受着自己被人爱戴的殊荣,哪里有空管他们这些小虾米。 “我说你怎么混成现在这个倒霉模样。”女孩尽管画了浓妆,还是不好看,歪嘴凸眼,看着好像跟描述也没区别,“你要是真这么难,靠出来卖挣钱,你告诉我啊,我肯定帮你。” “想不想知道怎么帮?”女孩坏坏一笑,脸上沾了抹变态的疯狂,“我给你介绍客户,你可得把‘卖’用在刀刃上,你是公主,他们一准对你满意,保证比这来钱快,那红票子呀像雪花一样哗啦啦往下掉。” 周围顿时哄堂大笑,身后一个女孩喊了她一声:“静怡!” “你在那忙什么呢?快过来。” 女孩不肯走。 那女孩只好追上来,关谈月本来没什么情绪波澜,毕竟活到这步境地,也算看清了许多东西,明白什么该追逐什么不该追逐。然而当看到这个朝她们跑过来的女孩时,整个人竟然感觉没由来地心慌,预兆似的,果然在看清她脸的那一刻,一下把自己的傲骨全打碎。 来者正是余薇。 半年多不见,她变漂亮了许多,厚厚的肿眼泡变成现在又宽又大的双眼皮,眼角好像也开过,腿像吸过脂似的,本来有些粗壮而现在变得光滑纤细,这是关谈月能辨别出来的,看不出的地方还不知道做了哪些项目。 二人四目对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久到关谈月都不太记得清那会儿的时间地点,却能清楚地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但那些话却像利剑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痛入骨髓,用了好长时间才消化掉。 她相信余薇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对面这个女孩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变得和她很像,包括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刁蛮娇纵的小姐脾气,以及和她几乎差不多的发型造型。 她就连穿的裙子都是她那套风格——浮夸的公主风,取而代之似的想成为另一个她,却非但没学到她的精髓,反而像东施效颦。 余薇:“好久不见,月月。” 关谈月看着她,道:“好久不见。” “你怎么混成这样。” 余薇弯下腰来,说了跟那女孩一模一样的话。 旧友重复总是有一些话要说,就是不知再见面是嘘寒问暖还是刀剑相向。 不过目前看来明显不是前者,因为余薇一看到她落魄成这样子,整个人都在兴奋得发抖,也纳闷这都半年多过去,竟然还能这样恨她。 “我混得怎么了。” 表情有些疑惑,像是不知道她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这么问。 余薇歪头,冷笑:“别装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还摆什么臭架子,有意思么?” 关谈月垂下睫,本来抱了一丝希望,盼着这个昔日的闺蜜再见到她时也许会有一丝触动,然而她还是想多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可笑,抬起头来,冷淡说:“我没装啊,余薇。如果你今天是来问候我的,那我很欢迎;可如果你是专门来挖苦我的话,我想没这个必要了,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要打扰到工作。”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就好像是否被他们这群人评头论足,她也不在乎。 余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眼前那个关谈月,这要是换成过去,大小姐早拍案而起,势必要让她尝些苦头了。 “关谈月,你怕不是被魏赴洲折磨疯了,在这里说胡话吧。”她难以相信地道。 关谈月却没再理她,把手放在琴键上,弹出一首平静悠扬的曲目。 这感觉像是在讽刺——余薇曾无数次幻想这画面,想象有一天在马路上偶遇她,见到那个落魄的大小姐,早没了往日的刁蛮和傲气,终于沦到她余薇讽刺挖苦她一番,让她也尝尝做别人狗的滋味,她是真的想看她羞耻绝望的表情。 然而都没有。 这姑娘太淡定,别说羞耻绝望,就连一点动容的表情都没有,语气平静得像在面对一群的陌生人,仿佛排山倒海的恶意袭来时,她靠一股从心的力量格挡,这些恶意便反过来又弹回自己身上。 余薇从这行为中没察觉到她的羞愤,反而感受到自己的羞愤。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最后干脆打开关谈月的手:“不许弹了!” 力气大得很,女孩的手被推开,手指在琴键上划出一段张牙舞爪的魔鬼音。 关谈月忍无可忍,站起来,目光凶狠地剜了她一眼:“余薇,你别逼我。” 余薇知道她是魏赴洲的妻子,可外界谁人不传他们夫妻不睦,何况她当年这么不拿魏赴洲当人,而今魏赴洲大仇得报,必定是要在家里好好折磨她,怕是巴不得看到这场面。 余薇自然不怕她:“关谈月我告诉你,以你现在的身份,连在这里弹钢琴都不配,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我就是要让你尝尝我当年的滋味!” 说着又往她肩头碰了一下。 关谈月没站稳,想抓住钢琴一角,然而琴体滑溜溜的,扶也扶不住,整个人向后倒去。原以为会摔个狗啃泥,却没想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吓了一跳,抬头望他,只能看到他锋利如刀削般的下颌,被璀璨的灯光一照,伟大得宛如天神降临。 第62章 “魏赴洲,我也爱你。”…… 关谈月有些惶然地被他摁在怀里, 听见他道:“你敢碰她?” 声音冰冷没温度,连带着胸腔都发出细微的震颤,陌生得都让她不认识, 却是魏赴洲一贯用来对外的手段。 “你怎么……” 关谈月不敢相信能在这遇见他,还这么及时,魏赴洲却低睫看了她一眼, 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搂紧她的肩说:“你别说话,交给我。” 他站在关谈月身前, 用平静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周遭的人,在场的人几乎全变了脸色,而余薇更是吓得面色铁青, 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你哪只手碰的她。” 他幽幽开口,目光比暗夜的恶魔还吓人,余薇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止不住颤抖, 却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 魏赴洲没什么耐心, 朝一旁勾勾手, 乔书杰立刻会意,随便抄起一个红酒杯往桌上一磕, 酒杯瞬间碎了一角。他轻轻晃了晃红酒杯,在香槟色的大灯映照下,锋利的碎角呈现出一种破碎的美。 余薇好像突然就懂了。 “魏、魏总,我真的没有欺负她,我,我只是开玩笑……” 余薇吓得连连后退,整个人脸色惨白, 而魏赴洲却步步逼近,酒杯的裂边闪着可怕的光:“把手伸出来。” 余薇一下就哭了。 她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因为事先了解过参演嘉宾名单,富二代居多,宴会也以娱乐为主,不涉及太多商业事宜,对那些一心搞事业的人来说并无裨益,算是比较低档次的宴会,魏赴洲不可能来。 然而她又没想到关谈月居然在这场宴会中出席钢琴演奏,这才因着魏赴洲不在,鬼迷心窍地在这种宴会上公然羞辱她。 她泪眼朦胧地看向周围,指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帮她,然而所有人都埋着头,看都不敢看一眼,更不可能替她说一句话。 谁不知道魏赴洲是个疯子,在场的所有人都厌恶他、恨他入骨,却无一例外都畏惧他的实力,没一个人敢忤逆他。 更何况,这里还是他的主场。 余薇怎么可能会伸手,不断地卑微求饶,道歉的话已经不知说了几轮。 然而退到墙壁退无可退时,恐惧感直达神经末梢,她抱着脑袋蹲下来,绝望哭泣:“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求你不要伤害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89章 魏赴洲低声笑了笑:“做什么都可以?” 余薇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仓皇点头,却听他道:“我不同意,你以为你还有什么价值。你伤害了我的人,我就要你加倍偿还。” “……” 余薇腿上力道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关谈月本来也是希望给余薇点颜色看看,哪怕就是魏赴洲今天不在,她也有应对的办法。 可是魏赴洲的解决方式太粗暴,她看不下去,又不是非得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四处树敌的有什么好? 关谈月赶紧走上前,把他拉开:“好了好了,你吓唬吓唬她就得了,不要这样。” 魏赴洲偏过头来,很认真地对她说:“我没有吓唬她。” 关谈月:“……” “那我现在让你不要再这样了,行不行?”关谈月劝阻,“你坐着先歇一会儿,冷静一会儿,我去跟她说。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 魏赴洲皱了皱眉头,总之不太相信她说的话,同时心里又有些别扭,觉得自己都这样为她出头,她居然还不领情,在她走之前拉住她的手,还是有些担心她又被欺负。 关谈月拍了拍他的手,让他放心,二人这一套恩爱秀得行云流水,自然得绝不像在作假,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莫名被喂了一嘴狗粮,没想到他俩竟和大众舆论所传完全相反,私下里这般要好。 关谈月朝余薇走过去,单膝蹲下来,看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 其实余薇长得挺好看的,以前单眼皮窄眼角时很有自己一番特色,一点也不影响她的颜值,反倒是特别精致耐看的那种。 她和大多数普通富二代一样,没什么自己的追求和向往,终其一生沉浸在父母繁忙的间隙里,反正又不缺钱,把一些名牌和潮流看作自己的唯一标杆,最喜欢以“流浪”自居,把这称之为“年少的个性”。 后来她就去整容了,尤其是把她那双最讨厌的眼睛全都做掉,换了副跟大荧幕明星一样的卡姿兰大眼睛,却因为不是自己的东西而始终有些诡异,几乎都快让关谈月认不出来,也不知道是按照谁的脸整的。 身上的穿衣品味,行事作风也都是她那一套风格。那个带有余薇专属色彩的女孩再也回不来。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为自己误人误己感到有些荒凉。 她并没有指责她什么,也没有像她一样讽刺回去,只是说了些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我记得你以前总跟我说你觉得自己差一口气,羡慕我比你活得轻松,羡慕我有爹疼有娘爱,从不缺人喜欢,可明明你才是名牌大学毕业,更应该比我做人上人,我却偏偏没什么优点还一身公主病,倒让你屈居于我之下。但是你看看现在,你还羡慕我吗?” 余薇不知道她为什么跟自己说这些,只当她是想报复,冷笑一声,把脸撇开,刚想说什么,却又因为对上魏赴洲凶狠的目光而不敢放肆,软了几分语气对她道:“你用不着这样跟我说。我知道你是想挖苦我,想报复我,就像我当初想报复你一样。” 关谈月却摇摇头:“你错了,我根本没有想过要报复你,我只是突然明白,是我以前做过太多错事。” 她总会在一个静谧无人的午后,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荒唐的往事,以一个高傲的富人姿态去衡量身边的每一个人,却并不把他们当成真正的朋友。而今到了现在这一步,她想通了,也没什么可怨的,说什么人心凉薄,还不是因为她种下了恶果,必定要她来偿还。 关谈月喃喃道:“我是个很糊涂的人,活了小半辈子,什么都没想明白。从小没认真读过一天书,稍微长大点就开始摆公主谱,看不起身边的下人、普通人,买了一屋子应季的奢侈品牌,每天换着花样穿绝不重复,刁蛮任性得连家里的佣人都换了不知道几轮,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殊荣,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得到。” “如果不是我家破产,我还真没想过那么多,估计到现在还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恃靓行凶的废物。我可能还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垂下眼,静静说,“可那都不是我的钱。我所拥有的一切,也不是本来就该属于我的。我只是在降于人世的那一刻,神灵多倾斜了一点给我,稍微多给了我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 “所以当有一天命运之神选择收走我全部的附加值时,我就什么都不是,我就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副鬼样子。” 她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如初,却多了一层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可这没什么丢人的,因为我找到了为之奋斗一生的热爱与事业,无论是我今天在哪里弹琴,是在这样高档的宴会上还是在一个无人问津的破败角落,都不会影响我的决心。” “余薇,你也要多留一点能让自己傍身的东西。” 她看着她身上那件并不适合她的粉的羊毛大衣,笑了笑,没再说别的,很快就站起来,转身走向魏赴洲。 魏赴洲正好站在一个大吊灯下面,光影旋转,把他衬得如诗如画。他朝她伸出手,关谈月就把手送过去,二人宛如一对绝佳璧人,好不令人艳羡。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无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笔直、挺拔地走出那扇大门。 场内的一切都不再与他们有关。 室外明月高悬,独倾泻于二人身侧。 “你跟她说什么?”魏赴洲踏着月色,问。 “不告诉你。”关谈月笑道。 “但是你今天那个样子真的挺吓人。”她说,“你都多大的老板了,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在这么大的场合,撕破脸很好看吗?” 她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魏赴洲却很认真地望着她,目光炽热且坚定:“这世上只要有人敢欺负你,就不行。” “……” 关谈月没说出话来,只是被他的话烧得脸颊有些发红。 二人并未着急回家,而是正好发现周边有条十分悠长的小河,河上是游船的旅客,河两岸的建筑连着灯影,像一场盛大的灯光秀。 他们沿着河岸静静走,走两步就停下来,扶在栏杆上吹晚风。初春的晚风仍是刺骨,春寒多料峭,魏赴洲怕她着凉,把身上的大衣给她披上。 “月月。” “魏赴洲。” 二人异口同声。 他们有些尴尬都对视一眼,又都说了一句:“你先说。” “……” 二人没忍住,相视一笑。 “生日快乐。” 魏赴洲先道,没有什么多余的花言巧语,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过去,“给你的生日礼物。” “……” 关谈月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记得自己的生日,而因为今天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心情过了,就想着和魏赴洲逛完河边赶紧回家睡觉,改天再说,却没想到他已经给自己准备好生日礼物。 “其实本来是想好好给你过个生日的,场地我都选好了,可今天出了意外,那就委屈你一下,改天补回来吧。”魏赴洲有些无奈地笑,“愣着干嘛?打开看看。” 关谈月有些茫然地接过礼盒,打开,看见里面躺着一对精致的帝王紫翡翠耳饰,足有鸽子蛋大小,颜色通透,质地饱满,翡翠周围还镶有一圈钻石,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亮眼的光。 关谈月怎么会不知道帝王紫在圈内有多贵,震撼地问:“你花了多少……” 魏赴洲微微抬眉,淡声说:“没多少,三百多万吧。” “还给你买了一款配套的紫翡翠项链和手链,加一块一千多万吧,太大了带不过来,我放家里了,正好和你那些礼服一起试,应该挺好看的。” “……” 语气是说不出的简单与轻松。 饶是关谈月从小富养到大,也没见有人为了买礼物一次性买一千多万,她震撼道:“你疯了吧?有钱烧的吗?” 魏赴洲把头凑过来,挑眉:“为你烧钱,我心甘情愿。” “……” 真是个傻子。 关谈月不理解道:“你下回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乱花钱了?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没必要。” “你不喜欢?”魏赴洲把她压到一处围栏,两只手撑着栏杆,把她围在里面,眼里的光暗沉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么心疼钱,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关谈月一时无语,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把脸扭向一边,多亏今天夜色浓郁,不然她现在脸红的样子一定全被他看到了。 第90章 “你先起来。” 魏赴洲:“我不想。” 他表情太坏,笑的时候眼尾下垂,削弱了好几分平时的攻击性,看着还有点乖顺:“鉴于你今天过生日,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关谈月:“什么秘密?” “我不想跟你赌气了。”魏赴洲低睫,轻声说,“就当是我给你认错了,好么?” 关谈月看着他的眼睛,像是窥探了别人的往事,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然而临到阵前她突却然反悔了,怕听到些什么自己承受不了的东西,还不如就这么沉浸在虚假里假装不知道:“要不还是算了吧,你别告诉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俩就当……” “关谈月。” 魏赴洲突然搂住她的肩,语气很郑重,“我从来都没有跟别人睡过,也没有什么别的前女友。那些流言你不要信,你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关谈月傻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我没有骗你。”他的眼睛被月色一照,异常明亮,深邃中染上一抹偏执,里面藏着的全是最真挚最热烈的感情,“我爱你,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爱你,我想得到你。” 他说的时候有些艰难,因为这些话说出来总是很难为情,尤其是在还没摸清她对自己的感情之前。 但是他却愿意把自己的面子、傲气全都打碎散落一地,坦然地露出一个一览无余的自己给她。 关谈月以前没见过这样的感情,她所生存的环境都是尔虞我诈,谁要是敢把真话说出来,是要给人落下把柄,所以必须时刻把自己伪装的冷情冷血,才能在这个圈子里占据高位。 “所以月月,分别的这九年,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你觉得我可能去找别的女人?” “……” 关谈月绝不会想到,魏赴洲一爱爱了她这么多年,还是在她最恨他、欺负他最狠的时候。 他藏着那么多复杂的情感,过得该有多艰难,一边想着自己该恨她,一边又无法克制地爱她、靠近她,为了一段希望渺茫的感情熬了整整九年,只想混出个样子给她看看。 “魏赴洲,我不明白,我那会儿那样对你,你怎么还……” 关谈月都有些口不择言,可是她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那样恶劣的自己。 “你不必想这一切是为什么。你也永远不用明白我的过去。”魏赴洲捧着她的脸,眼含柔情地望着她,“你只知道我爱你就够了,我会一辈子都爱你。” “你爱我吗?”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热泪盈眶,哭得一塌糊涂,也许是因为这个生日有人陪她一起过,也许是因为魏赴洲终于坦然地告诉她这一切,再没有什么心结横亘在他们之间。 关谈月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她听见自己答:“魏赴洲,我也爱你。” 第63章 魏赴洲小气鬼。 很多年后, 魏赴洲再想起这一幕,永远会记得那个灯线昏黄的晚上。 他最心爱的女孩跟他告了白,他整整十五年的暗恋终于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他用自己的心捂热了她, 他像一个窃贼偷走了她的爱。 那时的魏赴洲还不知道,未来的自己要为这一行为付出多大的代价,久到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原来他还曾做过那样的恶事。 他很高兴, 像被巨大的美好冲昏头脑,激动地抱住女孩, 笑容都有些疯狂:“月月,你说的是真的?你可不能骗我。” 关谈月被他搂得都快喘不上来气,摸了摸他的后背:“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信。”魏赴洲道, 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会降临在他头上,“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我听不清。” “魏赴洲,你故意的是不是?”关谈月挣脱开他的怀抱, 带了几分怒意, “你要是再问, 我可就不爱……” 魏赴洲眼色一变, 立即堵上她的唇。 在莹润的月色中,关谈月浑身僵住, 看见他的眼眶有些湿润,泪珠缀在眼尾,像一朵盛开的清莹冰花。 魏赴洲很少得到别人的爱。 在他那潦草的人生里,能看见摸着的仅五根手指就能数过来,仅剩的那一丁点儿爱是他母亲给他的,再多一点,是他大学的哥们顾乘宇, 算是真把他当成个人看,往后的年岁都是互相算计,你生我死,哪有什么人愿意为他付出真心。 因为得不到爱,所以他太渴望爱,但从来不敢想有一天关谈月会爱上他。无论是恐吓、胁迫,还是威逼利诱,他都没把她会爱自己当过真。 直至今日,他从关谈月口中听到这句话,几乎震撼得快要疯掉——那是他活了二十七年以来,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奢望。 “月月,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他疯狂地吻她,在一片潮湿朦胧中抬起头,忘情地说,而后又埋下头继续亲吻。 怎么也吻不够。 怎么都吻不够。 像着了魔。 关谈月起初积极配合,到后面实在被他的疯狂吓到,他力气大到像一堵坚实的墙,挡在她身前,她完全推不动。 总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就把她要了。 “魏……” 关谈月想唤醒他,然而声音淹没在狂热的吻中,层层叠叠的浪潮袭来,就连清凉的晚风都变得湿热黏腻。 不知过了多久,魏赴洲才放开她,坐进车里,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全程都在忍耐,把油门踩到最大,以最快的速度开回家中。 像是他们的第一次,魏赴洲心底急切,倒车入库居然破天荒地倒了两次。 关谈月没忍住,嘲笑出声。 “你急什么?”她撇撇嘴,拿捏着股劲道,“我又没说要给你睡,别自作多情了。” “……” “今天也由不得你。”魏赴洲朝她剜了一眼,狠狠扔下一句话,拉着她的手就把她拽下车。 锁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魏赴洲打开大门,反手把门摔上,抱着她撞在柜子上就开始疯狂亲吻。 许是因为回到家中,再没有人能窥探到他们的秘密,关谈月彻底被他点燃,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搂着他的脖子,随便把高跟鞋踢到一边,长发早已被揉乱零散。 女孩眼神迷离地望着他,像是在请求,魏赴洲胸口的火在燃烧,打横将她抱起,上了楼。 那一夜是激情的一夜,比以往的任何一晚都要激烈,二人交织缠绵,汗水淋漓,不知到几时才算完。 关谈月最后累得瘫软在床上,已经再也没有力气陪他折腾,魏赴洲抱着她,下巴贴在她脑门上,上瘾地说:“再来。” 关谈月吓得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开,往旁边杯子里躲,结果被对方抓住小腿,硬拉过来。 “求你了。”关谈月哭丧着脸,她是真的很累了,抱着他亲了亲,“下回吧,行么?” 魏赴洲被她亲得心头一颤,本来还想再来一发,为了她也忍下了,回应地亲了下她的脸颊:“这次就先饶了你。” “洗完澡再睡,睁眼。”看她眼睛都累得闭上了,魏赴洲摇了摇她,说。 关谈月强撑着困意,被他拉起来,然而魏赴洲刚松手,女孩又像断线的风筝掉下去,跌在床上。 魏赴洲皱着眉头,只好先去浴室替她放水,试着水温差不多了,又回到屋子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到水中。 关谈月困得迷糊,但却没彻底睡着,仍能感受到温热的水流过肌肤,魏赴洲略显粗糙的手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激得她一阵阵身心战栗。 ……坏男人。 后来,二人迟迟睡去,幸而转天是周日,两人都起晚了,一睁眼都已经十点多了。 这是魏赴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起晚,以往,他每到五点必醒,他的生物钟可是比闹钟都还要准。 魏赴洲后知后觉发现时,屋外的天光已经大亮了,阳光照进来,照得二人的被子一片暖融融。 他还在想今天的天为何亮得更早,关谈月已经比他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道:“魏赴洲,你起晚了!你居然起晚了!” 男人一脸茫然,关谈月指着手机上的时间:“你不信自己看,现在都几点了。” 魏赴洲愣愣地看着时间,然后才明白过来,疑惑地说:“我起晚了?” “嗯,”关谈月点头,替他高兴,“怎么样,谈谈感想呗,这一觉是不是睡得特别香甜!” “……” 第91章 魏赴洲坐起来,上半身还裸着,头发被蹂/躏得像鸡窝,整个人在迷茫中呈现出一股凌乱的氛围美。 好像确实是很舒服。 他的大脑已经习惯了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习惯了那种缠绕不散的疲惫感,很多时候就算向身体发出了需要休息的信号,他的身体也反应不过来。 他时时刻刻都在紧绷着,有时是为了工作,有时是为了感情。对安眠药有着极强的依赖性,剂量不断加大,可闭上眼还是会被噩梦环绕。 这些噩梦最后不约而同地总会落到一个女孩脸上,是他全部痛苦的根源,好的时候会梦到女孩爱上了他,大抵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可不好时她就会把一柄利刃扎在他心上,对他说“魏赴洲,你怎么还不去死”。 可是现在,这些忧虑都不存在了。 他不用再处心积虑地思索如何让她爱上自己,也不必每晚睡前都渴求能在梦中才能和她相爱,更不必担心她有一天会不要他。 因为在她说出“我也爱你”的那一刻,他的美梦就都成真了。 魏赴洲回头看她,点头,唇角笑意轻柔,眼底的乌青因为这一觉也淡了些,侧脸在日光照耀下显得分外柔和,整个人呈现出一股不同于之前的松弛。 关谈月突然发现,在某些光影和角度下,他比杂志上的明星还要好看许多,这难道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魏赴洲起身,把睡衣套上:“快起床,一会儿带你出去过生日,吃大餐。” “啊?”关谈月没想到那么突然,知道他是想给她补生日,可她实在懒得出门,又得洗头又得化妆的,于是把自己掖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小小脑袋:“我不想出去,要不咱俩就在家里过吧。” “那怎么行?”魏赴洲皱眉头,“你心里肯定还是想过,况且你之前都过得这么隆重,到我这就随便一搞,这要是传出去,还不都说你嫁给我是过苦日子。” “何必管别人怎么看?”关谈月撅撅嘴,有点不情愿,“我是真的不想出门,我已经挺累了,就想在家里歇一天不行啊。而且你给我过生日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那不得是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月月,”魏赴洲语重心长地坐在床上,抚了抚她的额头,“你怎么能那么想我?我不是做给别人看,我是想给你过一个完整的生日,咱们别留遗憾。” “你这么想给我过呀?”关谈月揪着被子,转了转眼珠。 魏赴洲点点头。 “那你就给我做饭吧,”她道,露出一个坏笑,“我要你做一桌子大餐,你做的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魏赴洲被她逗笑,甘拜下风,伸出手在她脑瓜上弹了一下:“行,小馋猫。” 他起身洗漱去了,然后便开始给关谈月做大餐,在厨房里忙碌不停。 关谈月在被窝里又躺了一会儿,最终躺不下去,起床,很快被厨房的香味吸引,悄悄走过去,观摩魏赴洲做饭。 “怎么跑这来了?回去。”魏赴洲看见她说。 她没动,就是想看看他是怎么把这一群普通的调料和食材做出那么一盘完美的菜,这时,魏赴洲把一叠菜倒进锅里,油星顿时溅出来,“噼里啪啦”直响,吓得关谈月叫了一声,立刻躲出老远。 魏赴洲神色淡定,置身于油烟中,撇了她一眼,像是一点都没被影响似的:“说了叫你别进来。” “怎么这么恐怖?”关谈月趴在门框上,畏怯地望着他,“那些油星溅不到你吗?” 魏赴洲笑了笑,一边用铲子掀菜,一边颠锅:“你老公我百毒不侵。” “……” 关谈月只好退出屋子,省得再给他添乱,自己则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没多久,魏赴洲就收工了,做了好几道美食,有红烧肉、藤椒鸡,还有烤鱼,其他素菜自不必说,凑成一桌,比饭馆里的卖相看着还好。 关谈月看着这一大桌美食,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禁又觉得有些浪费:“咱们这能吃得了么?” 吃不完岂不是浪费了。 魏赴洲把围裙一摘,挂在厨房:“你尽管吃,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你又要吃剩饭?你吃得完?” 按理说剩饭隔夜吃一天还凑合,再隔一天就不能再吃了,这回做了这么多,只怕明天一整天也吃不完。关谈月自小养尊处优惯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吃剩饭,只剩魏赴洲一个人解决——自从嫁给了魏赴洲,看他有时候一顿吃不了,要留到第二顿吃,这行为还让关谈月鄙视了好久。 然而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也能站在魏赴洲的角度去考虑问题,知道从小过得不易的人,是不忍这么铺张浪费的。 可魏赴洲永远只让她吃最新烧出来的菜,一口剩饭都不让她碰。 “今天高兴,月月,我们不谈这些。”魏赴洲为她的酒杯里倒了些红酒,又往自己那杯里倒了点,“我只要你开开心心,剩下这些琐碎,你都不要去想。” 他举起红酒杯,轻轻和她碰了一下。 关谈月抿抿嘴,心里暖暖的,喝了一口,露出一个笑,嘴上却说:“那委屈你了,反正剩饭我是不会吃的。” 魏赴洲也笑了,宠溺道:“好,大小姐放心。” “对了,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关谈月想起那些年在她家,魏赴洲从来没提过自己的生日,吃着饭时忽然想起问。 “我不过生日。”魏赴洲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碗里,平静地说,“我也不喜欢过生日。” 关谈月默默地吃着碗里的肉:“为什么?” “因为没人记得。”魏赴洲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道。 这回答听不出什么异常,可在关谈月看来却很心酸,想安慰几句,又说不出口,因为她也不记得。 “要不……你告诉我,以后我就记得了。”关谈月这样说。 魏赴洲笑了笑,答应得很干脆:“好啊。我告诉你,你可要记住了,如果忘了,我不会饶了你。” 他居然说得很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被他的眼神吓到:“你……你吓唬谁啊,魏赴洲,我可是在关心你,你搞清楚好不好?你要是真不想过,那可以,我反正无所谓。” “十一月三号,阳历。”魏赴洲无视她的话,直言,“阴历说了你也不好记,咱们就过阳历。” 关谈月点点头:“行,我记住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忘的。” 她想了一下,最后干脆偷偷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来了,专门起了个标题,叫“魏赴洲小气鬼”。 记不住会生气的大坏蛋。 第64章 色鬼。 “干什么呢?”魏赴洲盯着她打字的动作, 问。 “没干什么。”关谈月见他发现,也并不瞒着,亮出手机给他看, “把生日记下来,时不时掏出来看一眼,别回来哪天某人心血来潮, 提问了一下, 万一我忘了,再把我给宰了。” “……” 魏赴洲终于没忍住, 笑出声。 这要是换成一个正常人,只怕对方把自己生日记手机备忘录里是要生气,因为会觉得连这么一个数字还要靠备忘录提醒, 就是没用心。 可是魏赴洲不会想到这些,他几乎没有被人这样认真地在意过,所以但凡有一丁点儿爱意向他倾斜就会很高兴, 哪还会计较这些小事。 “月月, 过几天我们去拍婚纱照吧。” 他突然这样说, 在关谈月有些惊讶地眼神中, 又道,“婚礼也要办。我会把这些欠你的, 全都补回来。” “……” 魏赴洲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联系了申城最好的一家婚纱摄影馆,约了二人都空闲的时间,花重金请了他们店最权威的化妆师和摄影师,全权为二人服务。 婚纱照之前需要试礼服,魏赴洲便把日子定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 那个关谈月上午去上班,下午碰巧没课,自己下午没会。 每个女孩子在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总是激动的,关谈月也不例外,虽然从小到大拥有过许多贵重礼服,可婚纱却没机会上身,这也不是随便就能穿的。 嫁给心爱的人此一生就一次,也是女人一生中最隆重的时刻之一,听老人讲,平日不穿婚纱就是为了结婚那一次能穿上,否则要夺了婚运。 关谈月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就是觉得第一次穿有些紧张,这也将是她和魏赴洲除了结婚证上的第二次合影。 领证那天他们太草率,一个强迫一个被迫,没有一个人是高兴欢喜的。关谈月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人生节点,特别可惜,因此这次她不想再错过了。 第92章 魏赴洲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一整个上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秦潇潇发现她的异样,偷偷凑过来问怎么了。 关谈月如实说,秦潇潇惊呼一声:“好事啊,那怎么还忧心忡忡的。” “我是怕出岔子。”关谈月给她分析道,“你说要是给我化妆的那个化妆师能力不行怎么办?要是摄影师不够专业怎么办?要是修图修出来不够漂亮怎么办?这些都是问题呀。” 秦潇潇差点笑喷:“诶诶,我的大美人,你也不看看自己都长成啥样了,还能出什么岔子,就是一个野鸡妆造师过来给你化,你也是top1。” 她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关谈月被她夸笑,想了想也是,她都那么美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要担心的也该是魏赴洲。 不过她仍是说:“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我总感觉男人的眼光不太行,正好你也帮我挑挑,看看哪身婚纱好看。” “可以啊。”秦潇潇应下,很乐意陪她一起,“正好我下午也没事,我跟蒋哥说一声,他肯定会同意的。” 两人正要定下,也是这时,秦潇潇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来,摁了接听:“喂?” 对面说了几句话,秦潇潇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口,完全被对方的大道理淹没,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她拿下电话,已经和刚才完全变了副脸色,颓丧道,“月月,我陪你去不成了。” 关谈月:“怎么回事?” “我那个家教家长给我打电话来了,让我下午去临时带一节课,必须去,我跟他解释了半天,也不行。” “他怎么能这样?”关谈月觉得太不可理喻,来了气,“临时决定的人是他,咱们也有安排,他怎么能不顾忌你的时间,想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呢?不行,你把他电话给我,我同他说。” “算了算了。”秦潇潇哄她,也很不开心,但是却不敢让关谈月这么放肆,“那家人不好惹,听说背景不简单呢,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那也不能欺负人啊。”关谈月嘟囔着,替她抱不平,“要不你去跟蒋哥说,别带了,把自己说惨一点,我相信蒋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已经回考虑你的诉求的。你也是,看看有一个人去揽这块烫手山芋吗?就你傻了吧唧地还往上凑。” “行了行了,”秦潇潇笑笑,始终将吃亏是福贯彻到底,“你就别担心我了,还是赶紧担心担心你接下来的婚纱照吧,我有分寸的。哦对了——” 她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冷不丁塞到关谈月手里,“这是我还你的钱,卡里有三万,等我后面再凑凑,会往这张卡里打钱的,卡你自己拿着就行,密码是你生日。” 她很成功地把话题转移开,关谈月一惊:“你……什么时候攒的钱?怎么挣得这么快?” 秦潇潇解释:“这几天我不是打了不少零工嘛,然后又有个定存到期了,这才凑齐了三万,不过你可千万别觉得我是为了还你钱才这么拼命的,不欠你钱我也要这么干。我就是想先还你一部分,反正我现在手头也宽裕。” “秦潇潇,”关谈月皱着眉头,又把卡塞回她手里,“你不用还我钱,真的,我不需要,你千万别跟我见外。你知道,那钱都是我愿意给你的,就是别人找我,我还不借呢。” 她说得真诚,眼里闪着纯粹的光,秦潇潇知道她是情真意切,绝不是做样子,也知她根本不差那点钱,还是把卡推回去:“我知道你是真把我当朋友,可就是再密不可分的好友,也不能一下欠二十万不还。这无关贫富,只关乎情谊,越是要好的朋友,越不能欠钱不还,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和底线。” “你……” 关谈月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也没法再推脱什么,只好接过卡:“你怎么就这么傻。” 秦潇潇憨笑一下,没说话,关谈月白了她一眼,气她还有心情笑,终是于心不忍道:“谈卓送你的礼物,你多拿一点,别傻傻地都还回去,知道吗?” 秦潇潇点头,也不知她的话听进去多少。 下午二人分别,关谈月坐上魏赴洲的车去试婚纱,秦潇潇则去带家教。 婚纱试得很顺利,因为关谈月长得够漂亮,所以每一件穿上去都合适。店员小姐姐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站在旁边都快夸出花来,不断地说先生真是好福气。 直到关谈月试了好几身都爱不释手,魏赴洲站在一旁,满眼都是爱意,脱口道:“喜欢吗?喜欢就都买下来。不过,我感觉还是给你专门定制一身更合适。” 店员一下就听傻了。 他们店是专门做高端婚纱设计,单独一套都得上百万,要是专门定制,那得上千万,店员年轻,估计时间没来多久的实习生,自然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跑这里买婚纱的人,怕自己应付不来,立刻叫了店长来帮忙。 “是看上哪几件了么?”店长一看是有钱大老板光临,立刻摆出一副谄媚的笑,脸都快贴马屁上,“定制也可以的呀,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详细介绍。” 关谈月点点头,也觉得魏赴洲说得有道理,换下这几身,随店长进了vip宾客厅。 店长联系到了设计师助理,叫了一大批人过来,最后凑在一起,和关谈月一起探讨婚纱方案,几经修改,最后确定了一版完全适合关谈月身段的婚纱,上面的装饰物也都是争取的她的意见,关谈月表示很满意。 于是又单独定制了一套古风、一套旗袍和一套小礼服,用来拍其他风格的婚纱照。 加一起光定金就上千万。 关谈月也是真敢加码,魏赴洲也是真敢买,一个是挥金如土的大小姐,一个是财大气粗的大总裁,场面好不恢宏,其他店员围在一旁看热闹,不断交头接耳,一个个都羡慕得不行。 那天关谈月很开心,临走前又和店长约好了具体的摆设时间,也就是五月上旬——等礼服定制出来大概还需要一个月,正好那会儿天气也暖和了,关谈月在户外拍照不会冷。 “满意么?”二人走出摄影馆,魏赴洲邀功似的,挑眉问。 关谈连忙点头,连用了两个加重语气:“满意!必须满意!” “只是……就是这么花你的钱,你不会心疼?” 她眨眨眼,关于她这个大手大脚的性格,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以后还有的是他受的,就这么两天的工夫,算上生日魏赴洲已经栽进去几千万,更别说后续补婚纱照尾款、婚礼现场策划等等。 魏赴洲早巴不得这一场面出现在她面前,只有她真正愿意花自己的钱时,才证明她从心底彻底接纳了他,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心疼。 “大小姐什么时候还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了?”魏赴洲故意那么说,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脸蛋,“你尽管花就是了,你老公就喜欢你花他的钱。” 二人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回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魏赴洲却说要给关谈月做糖醋鱼,关谈月直言不可,要他以后只给她做减脂餐,一切都要为备婚做准备。 最可怕的是她今天上称都发现自己体重已经过百了,她都不敢相信,她体重可从来没超过九十斤。 “你又不胖。”魏赴洲眯眯眼,劝道,实则心思不纯,故意靠着一手美食把她养胖,那种肉肉的手感……真是太好摸了。 只要一想到都会硬。 关谈月几乎立刻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变化,扶着额头没眼看,清了清嗓子:“从现在开始,晚饭我只吃蔬菜,无糖无油的那种,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要给我做什么花里胡哨的菜,做了我也不会吃。我要为下个月的婚纱照做准备,保证自己上镜是一个最佳的状态,你能懂我意思么?” 魏赴洲像没听到似的,眼睛只盯着她的屁股看,关谈月吓得赶紧把身子坐正,结果还是被对方偷袭,狠狠捏了几下。 “魏赴洲!” 男人眼神迷乱,唇角轻轻勾起,笑道:“想减肥?可以,不过得让我多摸几下。不然等减下来,我就摸不到了。” 关谈月:“……” 真是色鬼! 第65章 “你也该吃我的醋一回。”…… 关谈月的减肥计划进行得一点也不顺利, 因为魏赴洲是最大的阻碍,总能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哪怕有时候她能抗住诱惑,对方在深夜也要不嫌麻烦地下一趟厨, 美其名曰“做夜宵”,并把香喷喷的饭端到她跟前。 关谈月有好几次管不住嘴,又被魏赴洲撺掇着吃饭, 半个月过去, 居然只瘦了两斤,她彻底崩溃, 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吃,这回还真有毅力,一连好几天没吃晚饭, 但是整个人精气神也差下来。 第93章 魏赴洲为此还教育了她许久,不过没用。 周末,魏赴洲去加班, 关谈月一个人在家里闲着。人一闲下来, 就会想吃东西, 肚子跟着“咕咕”叫, 叫得人什么都干不下去。 她先是尝试玩手机,然而没用;后又尝试睡觉, 睡不着。她嘟囔着嘴,最后还是爬起来,打开冰箱,但里面只有魏赴洲给她留的早点,关谈月一看是粥,更不能吃,最后干脆给自己点了个沙拉。 一盆草吃了跟没吃没区别, 撑不到一个小时,关谈月饿劲又上来了,最终决定出去走走,以此来分散注意力,省得一天在家光想着吃饭。 正好今日阳光也不错,关谈月心情也好,她一边听歌,一边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妆,穿了身漂亮衣服,坐进车里,道:“去明洲集团。” 她没别的想法,也不是想去找魏赴洲,只是觉得自己的事他都了解,可关于他的事她还都不知晓,才想趁这个机会看看他的公司长什么样子。 司机只当她是思念魏赴洲,私下便没有跟魏赴洲汇报,开着车送她过去了。 没过多久,汽车开到一栋大厦楼下。 她视线一下被外面的建筑吸引,透过车窗往外望,只见一栋科技感十足的高楼拔地而起,足有二三十层,外立面是玻璃材质,被太阳一照反射着亮眼的光。 旁边还圈着其他几栋楼,关谈月看见其中一栋上面写着“东食堂”,便想到应该还有一座“西食堂”,另一栋靠近正门的是一座三层小楼,洋房设计,很是高端华丽,有点白金汉宫的派头,关谈月指着问:“那是干什么的。” 司机回答:“总裁办。” “不过魏总一般不在那里办公,他喜欢和员工们待在一起,方便随时对接工作。”他又解释,“主楼还有一个总裁办公室,在十九层,您待会儿可以去那里找他。” 关谈月点点头,明白下来。 司机开车把她送进明洲内部,放到那栋大楼下,而后便开走了。 关谈月站在楼底下,依然是又朝大楼望了望,这回凑近看,才发现比远观更震撼,连一丝老化的墙皮看不到,整栋楼崭新如故。 说真的,魏赴洲的公司光从外面看就比她们家的企业阔气太多,这才是真正的顶尖企业。对比之下晟世集团的规模就像个襁褓中的婴儿,关谈月也终于明白,那会儿逼婚时她父母为什么不敢反抗。 这么庞大的企业,一个行将就木的房地产商怎么敢与之硬碰硬呢?可晟世就是比明洲再差,当年也是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大户,曾站在金字塔顶端,申城多少高端小区,都是出自它之手。 只可惜本该有光明未来的晟世,说毁就毁了,现在全靠魏赴洲供养吊着一口气。 关谈月好像突然明白了关梓晟和谈凝当时的难处。 然而即便再难,也不能掩盖他们通过卖女儿以求自保的事实,是他们让她知道自己二十多来获得的亲情都是假的;让她知道其实她的父母根本没那么爱她。 这一点,哪怕关谈月后来已经爱上了魏赴洲,也永远都不可能原谅。 她走进大楼,被门口的闸机拦住去路,因为不是公司员工,她进不去,于是便对旁边看守的门卫道:“我是关谈月,你们魏总的妻子,麻烦让我进去一下。” 那门卫看上去比较年轻,打量了一下关谈月,冷淡地道:“您有身份证明吗?或者请您稍等片刻,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关谈月是不想惊动魏赴洲的,毕竟她也只是来随便看看,让他知道她擅自来他公司,她也不太好意思:“……我没有,不过我就是他妻子呀,这有什么好证明的。你也不用通报,我就进去看看,你什么都不用说——怎么,你不信我?” 门卫看她的表情更是疑惑,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小姐,我们公司有规定,如果不是公司内部职工或是洽谈工作的合作方,一律不准入内,请您见谅。” “不是,”关谈月差点被他气笑了,实在是觉得他们招的这个门卫很离谱,“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你是觉得我像坏人是吗?那要是魏赴洲本人来了,你也要看他工卡才放行吗?他不开了你才怪。” 门卫却依然坚守着底线,道:“魏总我们都熟悉,但是小姐,您我是真不认识,请您理解我的工作。” 关谈月:“……” 简直欺人太甚! 后续关谈月又跟他争执了好半天,就在她差点抡起袖子要跟他干架的时候,突然一个女人从里面走来,看见他们在门口争吵。 “怎么回事?那女人道,”吵什……” 然而说到半截,话突然戛然而止了,蓦然看清关谈月的脸,话锋一转,“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关谈月一愣。 那女人又看了看门卫,几乎立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瞪了他一眼,叫他闭嘴,赶紧替关谈月刷开门禁:“快请进,请进。” 关谈月还不知道这女人是谁,有些茫然,直到被她拉进来,才问:“你认识我?” 女人笑道:“是的,我当然知道夫人,魏总的办公室里摆着的可都是您的照片呢。” “这样啊。”关谈月喃喃道。 “刚才没惹您生气吧。”那女人抿抿唇,一脸歉意地说,“我们这小门卫是新招的,不懂事,刚上任一周就让您撞见了,我替他向您道歉。他不知道您是他的失职,您别跟他一般见识,魏总和夫人的爱情在我们公司内可是一段佳话,且都说夫人样貌绝色,不输明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她嘴上工夫实在了得,把关谈月哄得开心,哪里还会生气,但却因为她实在是对魏赴洲了解过甚,且连她的照片都见过,那一定是经常出入魏赴洲办公室的人,关谈月不禁开始疑惑这女人究竟是谁。 “你是……?” 她问,那女人施施然一笑,回答:“我是魏总的秘书,我叫郑兰雨。” 关谈月又往她脸上看了几眼,心说这女秘书长得还挺漂亮,却没多想,而今身份败露,也只好被迫承认是来找魏赴洲的,随着她一块来到总裁办公室。 魏赴洲的办公室宽敞大气,相当于楼下一个办公区一般大,门口的吊兰被打理得很好,土壤湿润,显然刚浇过水。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郑兰雨解释:“夫人,魏总正在开会,估摸要不了十几分钟就要结束,您先小坐片刻。” 关谈月点点头,待郑兰雨离开,自己又四处走走,把他的办公室摸了一遍,最后坐在魏赴洲的椅子上,感受那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感觉——当领导的感觉还真不错。 她突然就戏精附体,随手抄了份旁边的文件,卷成个长筒,指着面前的空气,学魏赴洲的语气道:“让你改策划案,你就给我改成这样?滚回去重新写!给你一天时间,再改不好,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 越演越上头,“一气之下”把文书扔出去,哪知这时门声响动,魏赴洲走进来,那份文件好巧不巧砸在了他身上。 魏赴洲:“……” 关谈月吓了一跳,震惊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来了,月月。” 郑兰雨事先向他汇报了此事,因此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没有很惊讶,总裁架子也无,俯身捡起文件,看了一眼,随手丢在桌上,语气里却有说不出的惊喜。 乔书杰见此情形,赶紧隐退,不去打扰他们二人甜蜜一刻。 关谈月表情则有些僵硬,蓦然想起自己刚才发疯的样子,不会都被他听到了吧。 “我就是闲得无聊,过来随便看看。”关谈月笑了声,掩饰尴尬,“他们跟我说你在开会,所以我就进来等了,没想到你结束得还挺快。” 魏赴洲知道她来找自己,心里是掩盖不住的高兴,轻轻一抬腿,便懒散地坐在桌子上,偏着身子,转过来看她,伸手就去揉她的头发:“瞎跑,这么老远的路,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都有司机专车接送,能有什么危险。”关谈月站起来,绕过桌子,和他一块坐在桌面上,表情委屈巴巴,“你凶我。” 魏赴洲:“……?” “我没有,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凶你。”魏赴洲垂下脑袋,眯着眼望着她,“大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话,咱俩谁凶谁?” 关谈月微微抬眼,修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眨动一闪一闪,仿佛要颤到魏赴洲心里去:“我什么时候凶你了?你……你别诬陷人!” 像是在欲盖弥彰。 “没有?” 魏赴洲的笑愈发浓烈,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那刚才是谁拿着东西扔我,还让我滚?” 第94章 “……” “我那是……” 关谈月彻底没话可说了。 她总不能说是学着魏赴洲的样子训人,那也太精分了,她都怕他笑话,随后就听魏赴洲又道:“不如让我猜猜,大小姐是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气我去开会,没来及迎接你,还是……” “还是什么?”关谈月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魏赴洲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阴森森地让人有些后脊发凉,不知为何就不继续说下去了。 自从二人表明心意后,他就没再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几乎都是体贴又温柔,把她当成个女儿似的宠上天,关谈月有一瞬间都以为,之前那个偏执的魏赴洲不存在了,还为此庆幸了好久。 然而直到现在,再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她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起他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安装无数个摄像头和定位器监视她,把她关在家里囚禁她,气到极点时会掐着她的脖子差点把她掐死—— 关谈月才发现,之前那个魏赴洲,从未消失。 她忽然有一种被他假象欺骗了的错觉。 魏赴洲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眼神随着指尖游走,稍显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细腻的脸颊,令她轻轻发颤,男人道:“你就不好奇,刚才那个送你进来的女人是谁?” “……”关谈月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茫然答,“不是你秘书么?” “然后呢?”魏赴洲眼神黑洞洞的,像要把人一口吞下,“没了么,就不再问点别的?” 关谈月实在不知道他到底要自己问什么:“什么别的?” 魏赴洲语气更冷:“刚才那女人,漂亮么?” “……漂亮。” “她漂亮还是你漂亮。” 那肯定……还是我漂亮。 关谈月心里这样想,但完全不知道魏赴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愿意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你知道。”魏赴洲笑了笑,把手指最后停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你心里肯定想的是你比她好看多了,但她也不差。” “……” 关谈月打死也想不到他这样说,猛地往后一躲,来了火,“魏赴洲,你什么意思!你敢当着我的面,夸别的女人好看?” 算是彻底触及到她的雷区了。 其实关谈月可以接受他所有偏执的疯狂,却唯独不能接受他夸别的女人好看,这简直相当于把她的面子扔地上踩。 魏赴洲定定地看了她两秒,忽然笑出声,腰都弯下去,眼泪似乎都要笑出来。 这下关谈月更搞不懂他要干什么了,男人却忽视她的话,抚上她的脸,另一只手又把她揽在怀里:“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跟我这样说,听到没有。” 关谈月没懂,听他继续道,“你也该吃我的醋一回。” ----------------------- 作者有话说:求月月心里阴影面积,我踏马爱上个什么玩意[化了] 第66章 “我没打算生娃。” 神经病吧。 关谈月在心里骂。 她觉得自己今天来就是个错误, 转头就要走,却被魏赴洲拉住,死死圈在怀里:“你要去哪?” “我回家。” 魏赴洲皱皱眉头:“刚来就要走?不许去。” “……” 关谈月被他强硬地留在身边, 干脆不说话,魏赴洲捕捉到她的情绪,试探问:“生气了?” 关谈月把脸瞥向一旁。 他确实没想那么多, 只想逗逗她, 让她多关心一下自己,没想到她真动了气, 只好哄道:“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是魏赴洲, 就是一个女同事而已,你至于么?”关谈月的表情带了不悦,拉着脸道, “我当然理解你是在工作, 不会乱想, 但你非要拿这种话刺激我, 我也很不开心呀。” 魏赴洲被说得哑口,又听她说, “我反正是觉得,你这么做不好,我不太喜欢你这样。” 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然而听到“我不喜欢这样”时,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染上一抹惧色,漆黑的瞳孔幽深又吓人, 像是想到什么忧心的大事,忽地狠狠握住她的肩:“月月,你不喜欢我了?” 关谈月没听懂,不知他怎么扯到这里。 男人见她不回答,心底更是焦躁,带了丝疯狂:“关谈月,是你亲口说爱我,如今后悔也晚了,我当真了。你怎么舍得亲手摘了我的心又把它捏碎?月月,你不许低头,看着我。” “……” 关谈月被他的眼神一吓,只感觉里面有无数条炽烈的火焰涌出,烧得她的眼都有些发疼:“我从来没有啊,你这么能这么想呢。” 声音带了被他吓到后细小的战栗。 魏赴洲:“那你说爱我。我要听真话。” “……” 他有太多的不安全感,感觉自己拥有的一切都转瞬即逝,所以总要一遍遍地询问已确认对方真的爱他。 关谈月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来了火:“魏赴洲,你不用非得这样吧。” 然而下一秒,就感觉对面的男人气息瞬间变急促,目露凶光,像狼一样审视着她,吓得她赶紧道:“我爱你我爱你,魏赴洲!……我还不够爱你吗?” 男人总算冷静下来,呼吸渐渐平稳,可依然扣着她的肩膀,指甲都几乎要嵌进肉里:“也许吧。可我根本不信。” 他悲凉地笑了声。 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内心,贪婪又不知餍足,从起初根本不奢求她的爱,到后来希望她能爱自己哪怕一点点,再到现在渴望她像自己一样暴烈的爱他,可他分明就知道,关谈月不是那样的人,他不能把她变得和自己一样。 因为他很邪恶,她却是天上月,他有幸得到她的爱,这是多么不可企及的事。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求那么多。 关谈月看着他的眼睛,被里面灼热的感情烧得浑身都在发烫,垂下睫来,不知为何,蓦地就想到他以前那些过往,遭受过的非人的对待。 没有人天生是这样子,除非从来没有人爱过他,他没体验过一丝正常的感情。当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他身边时,他就要拼命地抓住。 关谈月觉得有些不忍,心疼地撇了他一眼,轻轻摸了摸他的肩,抚平上面的褶皱,男人突然就像被摁了暂停键,垂下头,像只乖顺的狗似的听她道:“魏赴洲,我今天说的这些,是因为我不喜欢你的某些行为,但不代表我不喜欢你,真正爱你的人也不会因为你的缺点就离你远去。我知道你有难处,谁还没点童年阴影呢,但是我可不敢保证我就是那个能拯救你的人,你也千万别妄想。我也不敢说什么承诺之类的话,地久天长听起来都太遥远。我只能告诉你,我现在很爱你,你觉得够了么?” 在关谈月看来,爱情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只能算是生活的点缀。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对待感情就从来没认真过,永远把自己的感受摆在第一位,现在,她有了毕生要追求的事业,更不可能把爱情看得太重,也永远不可能像魏赴洲一样为另外一个人拼却性命。 这也许就是他们两个之间最大的不同,关谈月太自我,自我到不可能为另一个人付出太多,更别提拯救他。魏赴洲爱她爱得已经失去了自我,他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她。 他们的爱好像都谈不上正常。 那时的关谈月还不知道,她说的话会在不久的未来一语成谶,成为压垮他们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 魏赴洲对她的爱会成为她毕生缠绕不开的枷锁,像一朵阴云笼罩在她生命上方,操控她的整个人生。 五月上旬,小雨,申城迎来最后一场倒春寒,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三两天,待到雨过天晴,关谈月和魏赴洲拍婚纱照的日子也到了,气温回转,微寒中又不过分热,正是户外拍摄的好时候。 二人高高兴兴地来到摄影馆,化妆师开始给他们化妆,其中一个人给魏赴洲也拾掇了拾掇,稍微打了层粉,又做了做发型。 魏赴洲其实不愿意往脸上抹东西,总感觉太娘,这不是他的风格。然而看见隔壁关谈月明艳动人,又担心自己和她站到一起拉低拍摄效果,这才接受了化妆,不过也比关谈月结束得快,女孩这边可快不得。 化妆师在她脸上里三层外三层地涂抹,又说她还没见过像关谈月这么漂亮的姑娘,把毕生所学都施展在她脸上,势必要让她在自己手底下变成最美的新娘。 第95章 大概将近两个小时,关谈月这边才结束,化妆师又带她换婚纱,接着又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造型。 于是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就诞生了,镜子里的女孩美得不可方物,像个误人凡间的精灵。 关谈月很满意地欣赏着镜子中的自己,从里面看见魏赴洲的眼神。 就从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魏总,魏太太。” 化妆师开口,对二人不住赞美,“我干这行这么多年,还总没见过这么郎才女貌的一对,你们真是我见过最好看最般配的夫妻。二位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不如赶紧生一个吧,生出来的孩子一准好看。” 她也是有些语无伦次,认为像他们这种豪门家庭可能都比较重视传承,然而却忽略了这世上也是有小概率事件的。 本来前半句他们听着都挺高兴,乐得合不拢嘴,结果听到最后一句,两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沉下来,脸色都比锅底还暗。 化妆师捕捉到二人表情变化,愣了愣:“我说错了什么吗?” 关谈月撇撇嘴,皮笑肉不笑:“我没打算生娃。” 又看了魏赴洲一眼,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了。 魏赴洲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笑吟吟地踱步过来,抚上关谈月的肩,从镜子里看她:“巧了,我也不想生。” “……” 关谈月眼睛里染上一抹惊喜。 化妆师瞬间看懂了一切,为自己差点“挑拨”了他们关系而后怕,出了一身冷汗,苦笑了一声:“二位妆造都做好了,那咱们开始吧。” 关谈月和魏赴洲点点头,被带到一处内景场地。 在摄影师的指挥下,他们一连拍了好多张,光是第一组照片,关谈月就累得不行了,穿着这么厚重的裙子,还踩着高跟鞋,又被要求摆各种优雅的高难度动作,不累才怪。 然而魏赴洲却并不觉得很累,只感觉是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刻,浑身多巴胺调动着他的体能,让他几乎都有些废寝忘食。 反正只要沾上关谈月,他就没有一刻不是精神的。 这一组总算拍完,二人休息了一会儿,辗转到户外继续拍摄,这是一组城市建筑风格,申城早些年是摩登城市,好多近代遗留古迹都充满时代气息,非常适合婚纱摄影。 站在类似于凯旋门的庞大建筑物下,二人摆出各种造型,创造了一组又一组出圈神图,让天地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摄影师拍得特别兴奋,感觉自己这辈子可能也拍不到这么漂亮的一对新人了,便来了兴致,加了好多动作:“两位新人靠近一点,咱们拍一组接吻照。” 听到摄影师的话,关谈月眨眨眼,望向魏赴洲。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是想从对方眼中也看到这样的表情,然而她还是想多了,魏赴洲没有一点害羞的样子,反倒很赞成,眼里露出一丝满足的渴望。 更多的是……坏。 关谈月脸颊一红,不愿看他的眼睛,正想着怎么拒绝摄影师的提议,男人却凑近她耳边,悄悄道:“怕什么,又不是没干过这类事。你忘了在车里……” “你快闭嘴吧。”关谈月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被捂住嘴的魏赴洲只露出一双眉眼,目光灼灼,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酝酿着什么坏念头,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往唇边一蹭,关谈月只感觉掌心一痒,薄凉又虚无,像羽毛在心间上一刮,令她心神震颤。 “你……” 关谈月本来还想骂他两句,就见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神态,把手轻轻放回她的身侧,就好像刚才那番动作只是他无心之举。 “拍摄开始了。”魏赴洲挑挑眉,好整以暇地说。 “……” 关谈月拿他没办法,只好被迫答应,不得已拍了好几组接吻照。 因为二人颜值太过惹眼,周围已经站了不少群众围观他们拍照,有的甚至还用手机录像。关谈月约拍越不好意思,恨不得把脸遮起来,魏赴洲却很享受,整个人沉浸其中,眼里盛满的爱意似乎都要溢出来。 “非常好!”摄影师道,“下面男生搂住女生的腰,向她那边倾斜,女生微微下腰,男生吻上去。” 关谈月:“……” 有没有完了! 她真的要发火了! “最后一张。”魏赴洲安抚道,知道她脸皮薄,在满足了自己的情况下,总算向她妥协。 关谈月岂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都丢人丢半天了,一点都不会感激他,只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骂他“坏蛋”。 “ok,保持住,三、二、一……” 摄影师即将摁下快门时,突然,关谈月的手机响了。 二人如梦方醒,魏赴洲眼神迷离地从她身上分离开,眸子里染上一丝不满。关谈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没来及看来电显示就摁了接听。 她背过身:“喂?” “请问是关小姐么?” “是我。” “您好,我是晟世集团的法务杜鸣,有一些关于晟世破产曾涉及的项目纠纷事宜需要找您当面沟通,您看……” “你们找错人了吧?”关谈月立刻道,纳闷这电话怎么能打到她这里来,而且现在只要一听到晟世,就能想起她那抛弃自己的父母,她不想跟他们有一丁点儿粘连,“这件事你们应该去找我爸妈,跟我说没用,而且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她说着就要挂断电话,可里面却执意道:“关小姐,我确实是找你的,这件事也只能和你说。” “……” 神经病。 关谈月直接把电话挂断。 “谁的电话?”魏赴洲问。 周围人声嘈杂,她刚刚接电话时,他努力听也只能听见一点说话声,好像是不太高兴,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哦,是我爸妈公司的法务打来的。”关谈月没在意,直言道,“不知道怎么打到我这里了,你说奇不奇怪。” “……” 魏赴洲沉了沉脸色,没说出话。 “我们继续吧。” 关谈月道,这才接上刚才的内容,“诶,不过不许再拍接吻了,再拍我口红都蹭没了。化妆师,补妆。” 二人一直从早上八点拍到晚上五点,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有内景有外景,有建筑有海边还有园林,累得关谈月两条腿直打颤,脚被高跟鞋硌得快没了知觉,得靠魏赴洲背着才能走路。 关谈月表示美貌有代价,越美代价越大。 坐在车里,她们望着车窗倒映出自己的面庞,不禁想:她的代价是什么呢? 她有天生的美貌,不用靠每日一遍不嫌麻烦的化妆撑底色,也不用昂贵的整容术改头换面,她只要往那一坐,就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涌上来献殷勤,数不清的运气与机遇砸在她身上,只要她抓住。 所以,她的代价到底是什么呢?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把目光落在魏赴洲身上。 男人并未露出疲色,相反,他的表情很是悠闲,对今天的拍摄十分满意。 也是,他一个大男人,不用像她穿那么厚的礼服负重前行,又不用敷一脸粉闷一整天,气都喘不上来,更不会被美瞳磨到眼角膜干涩泛红、被假睫毛压到睁不开眼,他就往那一站,随便摆几个姿势,这照片就成了,他能有什么累的? 关谈月一想起他拍摄时那些言论就又来气,偏过头,懒得理他。 魏赴洲察觉到她情绪变化,低低笑了声,凑近她耳边,轻轻道:“放心,知道你累,今晚不会动你的。虽然……” 他朝她身下看了看,视线描摹出女孩完美的轮廓曲线,半天移不开神,“虽然我很想。” 关谈月:“……” 关谈月狠狠地在他身上砸了一拳。 欠打! 二人在这里打闹了好半天,最后又以魏赴洲道歉做结,不过他也不白示弱,抱着关谈月亲了好半天,亲得自己唇上、脸上也染了鲜艳的口红印才罢休。 关谈月被他亲得脸蛋红扑扑的,带着柔情望向他,直到现在这一刻,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关谈月才敢显露出对他的爱意和留恋。 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对他的爱。 她依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爱上他,爱上这个曾经让她厌恶不堪、后来又对这么偏执占有的魏赴洲。就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爱上这么恶劣的自己一样。 第96章 也许他们的存在就是老天爷的安排,注定要让他们凑在一起,互相厌恶、互相折磨、互相痛恨。却又互相深爱、互相理解、互相成为彼此的唯一。 这是缠绕在他们当中解不开的宿命。 “我今天好看么?” 被他抱在怀里,关谈月眨着两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问。 “你说呢,我的公主?” 魏赴洲揽着她的腰,眼神迷离得像融入了高浓度烈酒,只想一辈子都沉溺在这极致的欢愉里,“你都快把我迷死了。” ----------------------- 作者有话说:对了补充一句,本文大家自行脑补,脑补女主怀不上也行,脑补男主结扎也行,脑补二人每一次默认带t也行,这本是男女主不生娃的,当然我的上一本也是不生娃的,后面再写大概率也不会,请见谅~ 第67章 (已修改) 他会永远记得她那…… 后续, 二人去店里选片,需要从几百张照片里选出几十张精修,关谈月只感觉每张都照得特别好, 好到根本不用修图的程度,也根本挑不出来,魏赴洲知道她选择困难, 又加价给选片扩充了几十张。 选完片后, 没过几天,成框的挂相和相册就寄到家里, 最大的那个挂相是魏赴洲西装革履和关谈月穿着主纱的照片,也是二人最喜欢的一张,被魏赴洲挂在卧室的床头墙上。 “这样挂行么?”魏赴洲问。 关谈月站老远看:“再往右来一点。” “右边再抬高一点。” “对对。” “真好看。”大功告成, 关谈月满意地说。 还有一些小相框被挂在其他屋内,二人的许多摆台被放在整栋别墅的各个角落,玄关和客厅的架子上、书房书桌上, 还有阳台。好像一瞬间, 这座冰冷单调的别墅也一下有了活人气息, 处处被二人的幸福填满。 魏赴洲从来没把这里当过自己的家, 直到有了关谈月。他也终于体会到家的滋味原来是这样。 真好。 “有了这些,你就不准离开我了。”魏赴洲看着墙上的挂相, 忽然说。 “我干嘛要离开你?”关谈月撇了他一眼,觉得他担心都是多余的,“成天到晚地瞎想,我又没有非要离开你的理由。” “是,我多想了。” 魏赴洲笑了一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了后话。 关谈月只当他是又缺乏安全感, 于是轻轻抱了他一下,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下你放心了么?” 魏赴洲被她亲得心神震荡:“放心了。” 而后搂着她又是一顿狂亲。 那天二人都休息在家,没忍住进行一番激烈的活动,事后本来要净身,魏赴洲却强烈要求关谈月跟他一起,关谈月实在是觉得太羞耻,说什么也不肯,但拗不过魏赴洲,只好红着脸跟他一块来到浴室,男人还特别坏,非要替她擦沐浴露。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样,他把手法放得很慢,一寸一寸擦过她的肌肤,关谈月被他摸得浑身发抖,脸红到像是滴血,又被热气蒸腾得泛着水光。 饱满得像爆汁的水蜜桃。 魏赴洲被她这副模样刺激得头皮发麻,没忍住在浴室又来了一回,那画面简直不堪回首,关谈月想起来都后怕,怎么会就这么容忍了他这样。 然而那天她只顾享受,红着眼,一声声骂魏赴洲“坏蛋”,却也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男人停下动作,轻轻喘息。 他抱着她,看她极致的愉悦过后已经累得没力气,歪歪地靠在他身上,魏赴洲打开开关,开最小水流,替她一点点洗掉身上的黏液。 关谈月回身,突然吻住了他。 这一吻简单而短暂,像是在调情,男人心头一震,反应过来后炽烈地回应着女孩的吻,仿佛要在和她一起融化在这热气蒸腾的浴室里。 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停驻。 “我爱你。”关谈月道。 “我也是。”魏赴洲回应,然后又吻上。 半晌,魏赴洲才从中抽离出来,看见女孩的眼神被熏得迷离,搂住她的头:“小心着凉。” 关谈月:“我不凉。” 魏赴洲忽视她的话,放开她,拿浴巾把她整个人裹起来,裹得像一个细长条的粽子。 “穿衣服不用我帮你?” 魏赴洲挑着眼说,似乎是在表达她此刻就像个大号的巨婴。 关谈月眨眨眼,眼睫上的水珠还没散去,像个轻盈的精灵勾引他,好像在说“你帮我也不是不行”。 魏赴洲无奈地笑了笑,又一点点用浴巾把她身上每一粒水珠擦净,给她套上睡衣。 那身冬季睡衣也是他给她买的,通体粉色,把她皮肤衬得更加雪亮,后面还带着毛绒兔耳。 很可爱。 魏赴洲盯着她,不知为什么喉结滚动,一瞬间又有了想侵犯她的冲动。 怎么老是想要。 做不腻似的,一辈子都不想停。 “回去。”魏赴洲道,为了不再犯罪,选择先让她先回屋。 关谈月没看出他的心理变化,乖乖回床上躺着去了。 那会儿才晚上九点,却因为接连不断的做/爱而有些困倦,关谈月一躺在床上眼皮就开始打架。可她是个习惯了熬夜的人,总感觉那么早睡是浪费时间,强撑着又看了会儿手机,打算等魏赴洲回来两人再一起睡。 结果这一看倒清醒了。 朋友圈里,秦潇潇发了一条动态,是投喂小猫的照片,看着很有爱,那只猫关谈月也认识,是他们办公楼下的流浪猫,他们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金球”,因为通体发黄却瘦得皮包骨,大家希望它将来能胖成个球。 秦潇潇发的是两张对比照,一张是去年它瘦得只剩骨架子的照片,下一张是如今的模样。 真的胖成球了。 关谈月没见过它特别瘦的样子,现在看来,这只命途多舛的猫被这栋大厦里的好心人喂养得茁壮成长,肥膘长厚了好几公分,也不枉它来人间一遭。 关谈月给她点了个赞,发现下面已经有好多人评论。 她一个个看过去,压不住嘴角笑意,刚要评论两句,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谈卓打来的。 电话里,谈卓的声音有气无力,倒让关谈月惊讶,这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从来没显露出这一面,更没想到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受了情伤。 谈卓:“姐,我联系不到潇潇了。” 他这样说,好像喝了不少酒,说话都有点没逻辑,“我知道她一直避着我,不敢接受我的任何示好,可是再怎么样,她也没像现在这样突然消失,把我的联系方式也都删除了。我那天在你们工作室楼下堵她,她见了我冷冰冰的,不多寒暄一句……害,我没啥事,老子什么时候会为一个女人难受?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知道她最近怎么了?我总感觉不太对劲。” “……” 这关谈月还真没发现,就知道前几天秦潇潇请了假回老家一趟,这才刚回来,再往前她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最多就是感觉人有点没精打采,她还以为跟她打多份零工有关。 “还好吧。”关谈月道,“你俩怎么回事,不会又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比起自己的好闺蜜,她更不相信谈卓,他要是敢欺负潇潇,她一定会给他颜色看看。 “你除了怀疑造谣我还有别的事干么?”谈卓本来就心情不好,被她这么一说,更委屈了,“我告诉你你这就是刻板印象,我是以前混,但也不代表我现在不能改邪归正啊,浪子回头金不换知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她情绪转变有点太突然了,明明之前再怎么躲着我也不会这么冷淡,我也没做什么啊,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对我这样了。” “人家不喜欢你了呗。”关谈月开玩笑道,刺激他。 “你帮我问问,行么?”谈卓意外没生气,很认真地说,“拜托了,我就求你这一回。” 关谈月心说“你求我的次数还少么”,然而被他突如其来的正式打得措手不及,居然还有点感动。 她是不看好这段感情,但是却没有资格对他们的感情评头论足,打探情报这种事还是做得了的。 关谈月答应下来,于是第二天上班,她特意到得比较早,第一个进了工作室,一边吃早点一边等秦潇潇。 秦潇潇没过一会儿也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谈住了先入为主,她第一眼看到她时,也感觉她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显得特别疲惫,妆也没化,看着很没精神。 “潇潇。”关谈月冲她招招手。 秦潇潇笑了一下,回应了一句,随后挨着她坐下来,一块吃早点。 第97章 她没再说话,关谈月只好道:“回老家玩得怎么样?好几天没见,我都有点想你了。” “我也是。”秦潇潇道。 后面关谈月又问了几句,秦潇潇不是点头就是摇头,要不然就是“嗯”、“哦”地随便敷衍了事,能看出来她心不在焉,心思压根没在这上面。 “你怎么了。”关谈月最后严肃下来,不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问。 秦潇潇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你不用管我了。” 她这话说得就很不负责任,关谈月听了,愈发心疼,同时又因为她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性格感到无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你闺蜜,我当然要管你,你有什么难处就说出来,不然这样一直憋在心里也不是事啊。” 秦潇潇埋着头,无论关谈月怎么逼问就是不说,嘴硬得比用钢钉钉上还撬不开,关谈月最后是真无语了:“行,你不告诉我可以,那谈卓呢?他你也不打算说吗?他昨天可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的事。” 相处得久了,关谈月怎么可能看不出秦潇潇也喜欢谈卓,她是个乖巧呆板的女孩子,又极其恋爱脑,理所当然会被谈卓这种风一样的男孩吸引,纵然对方玩世不恭还是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 不过她又很清醒,时刻提醒自己他们不合适,不断试图抽离,然而因为不够坚定且性子太软,却总能被谈卓拉回来,二人就这样拉拉扯扯纠缠到现在。 可是她如今这么决绝地跟谈卓划清界限,关谈月就觉得不正常,这不像秦潇潇办出来的事。 秦潇潇却说:“他要是再打,你就告诉他,不用再找我了,我跟他没关系了。” “不是,”关谈月实在是不解,“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们不合适。”秦潇潇声调提高,站起来,眼圈倏地红了,终于显露出一丝情绪,“月月,你不用再劝我了,我真的不会再见他了,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或者……代我向他道歉也行。” 秦潇潇哭着走了,进了一间琴房,只剩关谈月一人僵在原地。 她心里发闷,反复给谈卓打字,但是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不知道怎么发送才好。最后给他打了电话,把秦潇潇的回答原封不动告诉了他,谈卓听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挂断了电话。 关谈月这个中间人表示非常难过,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她几乎没再从秦潇潇脸上看到笑容,那时的她还以为是秦潇潇在这段感情里受了刺激,为自己和谈卓不可能的爱情而感到遗憾。 她没有多问,关谈月也想不通自己那会儿为什么没有再多问一句,就好像她多问问,秦潇潇就能把一切真相告诉她似的。 她也没有想过,一朵原本富满生命力的花快速枯竭,不只因为爱情。 魏赴洲开始和她商量办婚礼的事。 他说要给她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以弥补这些时日对她的亏欠,日子定在金秋九月,桂花盛开的时节,魏赴洲不信算八字订婚期,他有些心急,更怕关谈月会因为气候问题太热或太冷。 她是他最美的新娘,应该在她最开心、最舒适的那天嫁给他,那么他们会很幸福。 他们也要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同她说起这个提议时,关谈月很高兴,立即答应了魏赴洲的安排。然而她不愿意操心,置办婚礼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懒得管,魏赴洲比她还了解她自己,早全权包揽了一切,并想着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等办完婚礼,我们就去旅游。”魏赴洲想得很美好,问,“月月,你想去哪?” 关谈月想了想,说:“出国吧,我有点想去挪威看极光。” 她以前听说挪威特罗姆瑟的极光很容易看到,照片已经不能满足她,她想亲自去感受那样的震撼。 魏赴洲道:“好。不过极光的时间大概十二月份之后看到的概率大些,不如我们那时候再去,等我在那买套房,咱们直接住一个月,每天蹲,不信看不到。” 关谈月被他逗笑:“你工作那么忙,还有时间陪我在国外住一个月?”说着,又想到什么,开玩笑,“那里不会也有你的业务吧。” 她知道魏赴洲的生意涉及欧美许多发达国家,其余的便不清楚。 “没有。”魏赴洲说,“不过这个可以有。开个分公司,借着公职为由住他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关谈月被他哄得一直笑,合不拢嘴,女孩眉眼盈盈地望着他,眼里盛满了爱意。 魏赴洲真的好爱她,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就是摘星星摘月亮也都能做到。 他不会要求关谈月是个贤妻良母,不会要求她会做什么家务,更不会要求她上进、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甚至不要求她多爱他。 他只希望她做个开开心心的小公主,永远——像九年前一样,喜欢一切粉色的东西,热爱任何浮夸的小裙子和繁琐的头饰,完全按不掩盖自己的优越感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吆五喝六地使唤他、欺负他,却又傻得可爱又单纯。 她像一朵在他面前乍放的玫瑰,带毒。 他会永远记得她那个模样,是他最恨也是他最爱她时的模样。 ----------------------- 作者有话说:收拾收拾准备开虐了哈 第68章 我觉得我的生命像一场单调的…… 关于办婚礼这件事, 关谈月并没有急着跟同事讲,主要是因为秦潇潇失恋。 其实都算不上失恋,因为俩人压根就没在一起过, 划清界限是秦潇潇提出来的,要说失恋也该是谈卓才对。 但关谈月知道她有诸多无奈,有时候往往是最先提出离开的那个人最伤心, 早已在心底不知酝酿了多少遍, 受了多少回折磨。她不忍心把自己的幸福公之于众再去刺激她,便想着等临近婚期的日子再说不迟。 秦潇潇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差, 已经到了厌食的地步。 她瘦得太快,原本微胖的身材现在变得细瘦,关谈月目测她得瘦了有二十斤, 整个人形销骨立。 那天中午她又没吃饭,虽然带了,但不想吃, 说是没胃口。 关谈月看着她憔悴的面容, 劝她:“你再减肥也不能拿命减啊, 听我的, 乖乖吃饭。” 秦潇潇没反抗,关谈月便自作主张地把她的饭也热了, 端到跟前跟她一起吃。不想秦潇潇刚把一口饭塞到嘴里,就有了反胃的冲动,捂着嘴干呕了半天。 “……” “怎么回事?”关谈月替她顺着背,问。 由于看过太多狗血剧,她脑子在这时居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些奇葩剧情,不过她不敢问,只是看着秦潇潇眼圈都呕得发红, 自顾疯狂脑补,后者则转头把饭全倒了,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卫生间解决。 关谈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不禁感觉自己这个闺蜜做得很不称职。 秦潇潇在厕所冷静了一会儿后出来,正好碰上也要上卫生间的蒋仲祺。 她叫了声“蒋哥”,便从他旁边擦肩而过,然而蒋仲祺叫住她:“张局最近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上次没去他家上课,有这回事?” “……” 秦潇潇身子颤了颤,单薄的背影略显苍凉,僵硬地点点头。 “我知道他这种要求在咱们排课范围之外,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真的有额外要求,你能满足尽量满足。”蒋仲祺找了个委婉的方式说。 “蒋哥,”秦潇潇回过头来,声音颤抖,带着乞求,“我不想去那里上课了,你……能不能别让我去了?” 蒋仲祺微微一愣,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无奈叹了口气道:“潇潇,你再坚持坚持,张局现在点名只要你给他儿子带课,别人都不接受,你往好里想,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啊。你想如果以后你借着他的势飞黄腾达了,现在吃的这点苦头又算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成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么?” 他说得不错,秦潇潇一直有着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钢琴梦,这大概是每个初入钢琴领域的年轻人都曾幻想过的雄心。 可是这雄心在初入行业时被磨平一点,又被现实打压得再磨平一点,如果运气不好,碰巧撞上了一些阴暗的业内行规,又或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人,这点干净的梦想纯粹是以卵击石,完全没有任何的胜算。 她不曾想着要靠张局飞黄腾达,对方又怎么可能真的让她飞黄腾达,她的梦想早在迈入那间屋子时就已消耗殆尽,她的人生在那一刻已经死了。 秦潇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活得这样难。 后来她的精神状态不足以支撑她再继续上班,便以生病为由请了病假,关谈月没想过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她。 第98章 那会儿她对工作室提交的请假说辞是得了胆结石,需要做个小手术,算上术后恢复期保守估计需要一个月。 关谈月还以为她真生了病,反复询问她在哪个医院,手术日期是几号,方便到时候探视,然而发过去的消息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她便跑去问蒋仲祺,蒋仲祺也只说她是手术住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关谈月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那日下班,魏赴洲接她回家,她心里始终惴惴,总感觉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魏赴洲问她怎么了,她把秦潇潇的事又跟他说了一遍,尽管她已经跟他说了好多次。 魏赴洲安慰她道,也许是她想多了,秦潇潇忙着办理住院,没看见她消息也很正常。 关谈月只是摇头。 不安的情绪如同阴云笼罩在她的头顶上方,一直持续到家门口。魏赴洲把她拉下车,告诉她回去早点洗澡,睡一觉,别多想。 关谈月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她惶惶然地走下车,一边看着手机,一边跟在魏赴洲身后,看到是银行发来的消息,失望了片刻,然而银行紧接着又发来了三条。 关谈月以前从来不会关注银行短信,这回却因为接连不断地发来而仔细看了一下,居然是入账五万元。 因为有限额,所以分了四次发过来,关谈月数了下,正好是十七万。 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整个人宛如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 就连魏赴洲问她“怎么了”都没听见。 关谈月心底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慌乱地给谈卓打电话过去,然而对面没人接,她打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谈卓接听。 秦潇潇在市人民医院跳楼自杀了,一尸两命。 谈卓说,她那会儿在医院情绪很不稳定,趁着护士不注意偷了她的工卡,刷开病区的门禁,在医院大厅的十楼一跃而下。 她住的也不是什么普通外科,而是精神科女病房。 秦潇潇患上了重度抑郁,肚子里还怀了两个月大的孩子。 可这件事没人知道。 那天晚上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南城的六月天居然显得格外冰冷刺骨。 关谈月浑身都在发抖,看着前方的路灯连成一片,缥缈又虚幻,可她什么颜色都看不到。 她只感觉被巨大的黑暗吞噬,好像有无数双命运的手掐住她的喉咙,她感觉不真实。就跟这路边连成片的路灯一样,也这般不真实。 魏赴洲没多说一个字,驱车带她前往市人民医院,到了门口,关谈月被闸机带绊了一下,幸而魏赴洲将她拉住,没让她跌下去。 关谈月死死扣着魏赴洲的手,往里跑。 她没进医院,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嘈杂的那片区域,有围观的群众、警车,还有数不清的医生和警察。 她拼命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方,看见一脸惨白的谈卓站在中间,还有地上被白布盖着的担架。 血从白布下洇出来,呈现出不是一个正常成年人该有的厚度,估计是摔得粉身碎骨,□□早已没有骨架支撑,才变得这样塌软。地上是保洁清理后的痕迹,空气中仍然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 有许多人捂住鼻子,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纷纷离开了。 关谈月忽然身子一软,倒在魏赴洲怀里。 不知多久,她总算能撑着站起来,眼神空洞,好似绝望后的死寂。 她不信。 她怎么可能相信。 关谈月突然疯了一样冲过去,想要拉开白布看看底下的人脸,是死是活也得是她亲眼看了才知道。 可是却被谈卓和魏赴洲死死拉住,谈卓冲她吼:“姐!我看过了,是她!” “我求你别看了。” 谈卓带着哭腔,关谈月对上他悔恨的眼神,抖了抖嘴唇,仿佛用了巨大的勇气才相信这一切:“为什么会这样。” 谈卓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 关谈月颤抖着手打开那封信,在看到第一行字的时泪水就模糊成一片,熟悉的字体让她根本不敢往下读。 可她到底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秦潇潇的音容笑貌都在她眼前浮现,好像她就站在她面前,从未消失。 信中并未提及她为何患上抑郁症,也没有提起她为什么自杀。她还是那么温柔且善良,就连在最后一封信中都在回忆她们美好的过往。 她说她是个很内向的人,从小到大一直很自卑,也没有什么朋友和她玩。她一直认为有钱人都是难以触及,却没想过会遇上关谈月这样的女孩。 她说她很高兴和她成为朋友,因为做朋友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恰好她们两个都很有义气。 她还说希望她和魏赴洲好好在一起,永远不要分离,并要她以后多长点心眼,别再那么单纯地就借给人二十万,世上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死前还惦记着还清她的钱。 最后她说: “我觉得我的生命像一场单调的剧目,没有动人心弦的情节,也没有起起落落的波澜,也许在某一天忽然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我希望你们千万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不过是对这个世界失望透了,这没什么好可惜。有许许多多未完成的梦想与爱,我会带着他们到那个世界去一一实现,我并不觉得我是在长眠,我觉得我很幸福。 月月,我希望你在未来的日子里,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所念所想,永远快乐,永远幸福。” 落款:秦潇潇。 关谈月揪着那张纸,心抽痛得厉害,泪水落在纸上,晕染了字迹。 “傻子。”关谈月捂住脸哭道。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傻到离幸福只差最后一步,却要撒手离开人世。 关谈月从谈卓那知道的秦潇潇的死因,那会儿谈卓连火化都没有参与,就提着刀去了张继东的家中。 张继东就是张局,也是目前的申城市税务局局长,正厅级。 职权之大无人敢动,私下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戴着好人面具的恶魔。 秦潇潇自从进了他家中教课,便开始遭受其长达数月的侵犯,孩子也不是谈卓的,这孩子是张继东的。 最可笑的是秦潇潇第一次被强/奸后,张继东朝她身上扔了三万块钱,也就是她一开始还给关谈月的那三万。 秦潇潇觉得他恶心,也觉得自己恶心。 可是她早已经烂透了,烂到骨子里,哪怕起初还有一点点求生的意识,想报警,却也被这恶魔残忍地逼至绝路,没有任何申诉的余地。这一切都成为她完全不想活下去的根本来源。 最后,秦潇潇决定把钱拿够了就去死。 她做到了。 谈卓这辈子没体验过这样的痛苦,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悲痛,明明他只是个不在乎这些男女之情的混蛋。 他为她准备了盛大的告白,在一所五星级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数不清的鲜花铺就满地,窗外是专门为秦潇潇定制的专属烟花。 他没有为哪个女人这样用心过。 他甚至没来及把这些告诉她,就已得知她的死讯。 谈卓不会在乎那一套,什么政府领导,什么厅级干部,他该杀便杀,什么时候谋财害命还有天理了。 关谈月不愧和他是一家人,得知谈卓要去报仇的消息,自己说什么也要跟着去,扬言要把这个混蛋大卸八块。 魏赴洲拦住她:“秦潇潇已经死了,你们是想跟着送死不成!” 关谈月被他吼得大哭:“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报仇!你别拦我……” 魏赴洲不再说话,死死抱着她,根本不让她离开自己一步。关谈月用牙咬他的手,把他的手腕都咬得鲜血淋漓,男人却像没感觉似的,绝不松手。 最后,关谈月挣扎累了,脸上全是泪水,刘海被汗打湿黏在额角,她红着眼,绝望地道:“你不是认识很多人吗?你帮帮我吧,帮帮我行不行?” 她把最后的希望都投射到魏赴洲身上。 魏赴洲从她眼里看到无限期冀,好像女孩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那稻草根本没长在土里。魏赴洲自诩有通天的本领,那一次却久违地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我帮不了你。”魏赴洲一字一句道,“我叫人去拦住谈卓。” 第69章 我们的诸多无奈在于,我们都…… 魏赴洲的手下赶到的时候, 谈卓已经不知用什么方式闯进那男人家里,把他家砸了个稀巴烂,被对方的门卫扣下。 双方做了一番较为平和的洽谈, 最终决定私了,张继东因为心里有鬼,并不敢把谈卓移交警局从严处理, 便随便打发两句就让他离开了。 第99章 “总有一天, 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谈卓怒吼道, 看着面前这个年过四十,从头到脚无一不是仪表堂堂的男人,只恨不能将他虚伪的面具扯下, 肩膀和手却被身后的保安摁住,挣脱不得。 后来,谈卓便被送回家里, 他父母得知此事把他关在家中, 以防他再做出傻事。 关谈月同样被魏赴洲关在家中, 她怎能甘心, 不断跟魏赴洲对着干,先是想办法出逃, 后又闹了几天绝食,都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一丝机会,也就慢慢散了心气,成日以泪洗面。 关谈月是在秦潇潇死后的第八天,才肯接受她离开自己的事实。 警方已经立了案,关于秦潇潇自杀一事,他们给出的结论是死者患有精神疾病, 仅靠肚里的孩子和信里的一些言论,不能作为证据证明张继东犯罪。 而关于她给关谈月和谈卓写的信中,也并没有明确提及自己是被张继东侵犯导致生病和自杀。 其实这案子如果好好查,肯定能破案,奈何张继东在警局里有人,把一切可能的证据破坏了不说,还早打通了关系,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用心去查。 商不能同官斗,这是自古就有的定论,无论是关谈月还是谈卓,加一块都没法与之抗衡,除非他们俩现在抛家舍业,把现有的基础跟着一块全玩进去——但这又不可能。 因为他们身后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他们自己的,这俩人充其量就是两根空心竹竿,外强中干,全靠背后人的势才让他们嚣张到现在。 他们却不能因为自己的冲动,让身后不相干的人也跟着一块倒霉。 关谈月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她彻底失去秦潇潇了,她在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再也回不来了。 关谈月挑了个日子,打算去墓园看望她。 盛夏的季节,天气燥热,街边蝉鸣声不断。那天的气温足有三十四度,热得让人根本不想动弹,关谈月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挑这样一天。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根本没有时间去想秦潇潇去世这件事,就好像她还在自己身边。 她依然会在早早教完课时等到五点半,看秦潇潇下课从琴房出来,俩人并不急着回家,相约逛街,或是一块吃他们认为最美味平价的那家拉面馆。 她会在看见一个搞笑的段子时突然笑个不停,着急找人分享,话都说出去一半,一转头却发现隔壁的格子间是空的。 她的笑会像一个大写的嘲讽僵在脸上。 她会在某一个午后小憩,乍然梦见秦潇潇的脸,女孩笑意盈盈地对她说“我最大的梦想是开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办得像栖音那么大,然后挣很多很多钱”。 她茫然地醒来,竟满脸是泪,在一瞬间就哭得泣不成声。 所以永葆善心活在这个世上,无论世界如何以痛吻我,我仍报之以歌,就一定能遇到同样善良的人吗? 以前的秦潇潇信,关谈月也信。可现在,关谈月不信了。 这世界,本来就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 “你的愿望,我会帮你实现的。” 关谈月抹抹眼泪,把一株白花放在她墓前,看着墓碑上那个笑靥如花的人。 她陪了她很久,回来的路上,她心情一直很低落,司机看出她的情绪,把车速放慢,开得很平稳,也是怕刺激到她。 她接到了一个电话,一开始没认出那串电话号码,心思也不在这上面,随便摁了接听,没想到居然还是之前那个杜鸣打来的。 他又提到了关于关家破产的陈年旧事,关谈月本来就一肚子的郁闷,结果这家伙还往枪口上撞,气得她大吼:“你不要再给我打过来了!” “……” 男人吓了一跳,立刻挂断电话。 关谈月一瞬间就崩溃了,根本没有原因,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在车内失声痛哭。 她哭了多久,车就开了多久,后来关谈月到家已经是傍晚,魏赴洲从公司加班回来,看见她身着一身素衣,失魂落魄地从门外走进来,两只眼哭得又红又肿。 这几天她一直是这样,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话也变得很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疯狂掉眼泪,整个人哪还有半分精神。 魏赴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只能尽力顺着她,然而一些关于根源性的问题,比如关谈月一直没放弃想替秦潇潇报仇,他会盯她盯得很紧,让她找不到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监视她时候的样子。 可他终是不忍看她这样难过,也知她一心想为秦潇潇翻案,但他不能让她涉险,于是找了非常权威的律师朋友,背地里整理了不少关于秦潇潇的案件材料,连同申诉书一并递交检察院。 至于到底管不管用,后续又是否遭遇什么报复,这些都由他一人承担,跟关谈月半点关系没有。 “回来了?” 魏赴洲道,正在厨房里忙碌,给她准备晚饭。 关谈月点点头,在玄关处换鞋。 “一会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今天一定要好好吃一顿。”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下去东西,魏赴洲绞尽了脑汁给她做了她最爱吃的,想着法哄骗她吃饭。 关谈月不知为什么,走进厨房。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菜刀,想要帮他,发现菜刀很重,她切下去的时候需要用很大的力气,这一会儿就磨得手指关节有点疼。 然而她不会切菜,拿刀的姿势也不对,魏赴洲发现她在干什么时,震惊地从她手里夺过刀,皱眉:“小心切到手!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快回去。” 关谈月依旧没说话,又往洗菜池走去,试图帮魏赴洲洗菜,是那种比较难洗的圆白菜,关谈月不知道怎么洗,就放在水龙头下面冲。 魏赴洲被她整得头有些大:“不是这样洗的,这样洗不干净。”他又把圆白菜拿过来,对她道,“你回去歇着,不要给我添乱了,好不好?” “……” 关谈月沉默了半晌,两只眼睛倏地就又红了。 那眼里氲了一包水雾,亮晶晶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掉下来,魏赴洲看见她这样子,一下心就软了,赶紧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嫌你麻烦,我是说这些交给我来就行。” “是不是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所以我才救不了她?”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事情扯到这上面。 这两件事看起来毫无关联,其实大有联系,对于关谈月来说,她切菜切菜不会,洗菜洗菜也不会,哪天被丢到大街上,连给自己做口吃的的本事都没有,说白了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自己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还拿什么替秦潇潇实现梦想,又靠什么给她报仇。 “这事不能怪你。”魏赴洲默默说。 “这事就怪我,就怪我!”关谈月靠在他怀里,痛哭,“如果我能在她去带那个家教时就阻止她,如果我能及时发现她的不对劲,在发现她不对劲后多关心她一下,这个事情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切都怪我,全怪我。” 关谈月把这些天憋着心里的痛苦全发泄出来,把对自己的自责也全发泄出来,她的所有绝望与悲怆,不甘与悔恨,都如同洪水一样都喷涌而出,全部倾倒在魏赴洲身上。 魏赴洲能感受到自己的肩头一点点变湿,渗透进他的皮肤,他没有动,伸出手抚了抚女孩的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告诉她这个世道本就不公么? 告诉她社会就是这样阴暗,千万别对这个人世抱有任何幻想,否则就会伤得很惨? 还是告诉她以兽性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才不会感到痛苦? 可是为什么偏偏好人在这里悲恸自责,真正的恶人却逍遥法外,连一丝一毫的歉疚都不曾有? 魏赴洲捧着她的脸,心疼都快要从眼里溢出来,他认真说:“月月,你要明白这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社会病了,你不能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我们的诸多无奈在于,我们都是普通平凡的人,艰难地活在这个世上求得一息尚存,也都是靠自己双手打拼,一点点搏出来,所以敌不过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很正常。可有的人在一两次诱惑和利益面前就妥协了,有的人历经千万次黑暗,也依旧是坚守本心,初心不改。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自己先稳住,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你相不相信我?” 关谈月有些震撼地抬起头来,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魏赴洲说出来的话。 第100章 他经历的事情比她要多太多,走过的路比她要长,他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没有参与,自然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里存活下来,关谈月从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纯良,她居然相信他是纯良的。 “你不会是那样的人,对么?”关谈月问。 “不会。”魏赴洲道,紧紧搂住她,“我永远也不会是那样的人。” 第70章 真相。 关谈月并不知道魏赴洲说得几分真几分假, 至少在那之后的两个月,她把他说的话放在了心上,并对此深信不疑。 她按照魏赴洲所说, 慢慢从那种无可自拔的痛苦中抽离出来,让自己的生活回归正轨。谈卓那边闹腾了些时日也平静下来,终于没再像最初那样要死要活地跟人拼命。 他也没再像以前游手好闲, 终日无所事事地混吃等死, 把一切杂七杂八的娱乐会所、风月场所都戒掉,一心开始经营他那间小酒吧。居然打破了“任何产业落他手里都坚持不过半年”的谣言, 把酒吧经营得蒸蒸日上。 谈卓说,这是秦潇潇在天上保佑他。 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生活,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没有任何波澜。时间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好像再痛彻心扉的事也能被它磨平。 关谈月有时会觉得很悲凉,悲凉是不是有一天, 这个世界会将秦潇潇彻底遗忘。 八月, 婚期将至, 关谈月和魏赴洲开始置办婚礼的一些琐事。 他们要将请柬发到朋友圈里, 还要计算好男女双方宴请的人数准备宴席,如果再复杂些, 还需购置大量的喜字或灯笼等装饰婚房,二人因是补办婚礼,便没弄这么繁琐,关谈月也觉得处处挂红看着太俗气。 关谈月这边需要宴请的人不多,魏赴洲那边则更少。 她是真没什么朋友,失去了秦潇潇,发现自己竟然连个伴娘都找不出来, 总不能找之前那些闹掰了的塑料姐妹,只好从市面上雇两个漂亮姑娘凑数。 而魏赴洲有很多商业上的伙伴,阿谀奉承地都想来参加,可他不想把自己的婚礼搞成商宴,便没有邀请,只请了几个较为亲近的好友。 然而由于人数太少,估计加一起还凑不够三四桌,关谈月便提议要不要婚礼就不办了,干脆改成旅行结婚算了。 魏赴洲劝道:“婚礼可是你们女孩子一生最向往的时刻,你难道就想这么错过?” 关谈月想了想,也是,虽然她并不觉得婚礼对她来说有多重要,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看重排场和脸面,可到底是她和魏赴洲爱的见证,如果没有这一个仪式,她会感觉很遗憾。 况且定都定下了,如果临时不办,那会显得很不够意思。一想到婚礼,她又问:“你选的场地在哪里,教堂还是庄园?我可以看看么?” 魏赴洲却笑了笑,故弄玄虚道:“保密。” “放心吧大小姐。”他承诺,“我一定会让你拥有一个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婚礼,到时候你只顾着享受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关谈月眼睛里闪着星星,一下子就乐开了花,抱着魏赴洲亲了亲。 后续,关谈月跟蒋仲祺请了婚假,依照当地规定,婚假是十天,只适用于政府和事业单位,像他们这种小破工作室可不管那一套,结完婚赶紧回来干活才是正理。 然而为了玩得痛快,关谈月跟他软磨硬泡了好久,说她和魏赴洲定好了一完婚就度蜜月,去挪威,二人机票都买好了。 工作室本来因为秦潇潇的事已经有些人手短缺,现在加上关谈月要请婚假,蒋仲祺一时半会儿还真很难给出来。不过关谈月凭着一副三寸不烂之舌最终从他那讨得了原本的十天婚假,算上六日正好十四天,去趟挪威也足够了。 因为请下婚假,关谈月心情不错,忙完了一整天,美美下班,从大楼出来,看见司机老陈在门口等她。 她跟他打了个招呼,不太想回家,说自己想去前面的商场逛逛,让他把她先放在那里。 老陈答应了,驱车带她前往对面的商场。 到了商场,关谈月走进去,随便逛了两圈,试了几身衣服,没看到特别喜欢的,后来吃了点东西,又到步行街上漫步消食。 彼时天色渐晚,两侧的商贩亮起灯火,看着特别有烟火气。昏黄的柔光打在她脸上,把她勾勒得像一副美人画卷,她这样的大美女一个人走在繁华的商业街头总是惹眼,路过的行人纷纷回望,还有不少人找她要微信。 关谈月业务熟练,笑着一一回绝。 也是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唤了她一声“关小姐”。 关谈月一连气拒绝了好几个人,这会儿又听到有人喊她,下意识就道:“不好意思,不加微信。” 然而突然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陌生人知道她的名字? 她还以为是熟人,转过头来,还没看清那男人的脸,下一秒就被他拉到一处拐角,厚重的墙体遮挡住不少人的视线。 关谈月吓了一跳,正要呼喊,便听那男人道:“我是杜鸣。” “你……” “关小姐,您别急着赶我。”他似乎预料到关谈月会说什么,抢先说,“您听我说一句,这个婚,您不能结。” “……” 后来,关谈月被他忽悠着带到了一处幽僻的户外咖啡馆,二人随便点了杯咖啡,杜鸣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文件递过去。 关谈月半信半疑地接过文件,翻开,居然发现里面全是关于晟世破产的法律文书,原来他是真的想跟她谈晟世的事。然而里面太详细,关谈月看得眼花缭乱,杜鸣便直接帮她翻到需要她看的那一页。 “这件事你们应该去找我父母,不应该……”关谈月说过很多次。 杜鸣打断:“关小姐,您先不要着急拒绝我,也许您听完我的讲述,会对整个事件有一个新的看法。关于去年晟世集团破产一事,我想您应该有所了解,‘天龙湖’项目想必您知道吧。” 关谈月点点头:“这个项目我父亲从前年就在做,前前后后跑了好几次,就为了在去年的竞标大会上拿下这块地皮。当时跟我们家对着干的‘鸿业’地产还一个劲抬价,都想竞争这块地,我父亲下了血本才拿下来。” “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这块地出了问题,根本没法投入使用,我父亲的全部心血都白费了,又因为前期投入实在过大,资金链一时周转不开,最后只能面临破产。” 关谈月说完才想起他是晟世的法务,这些事他再清楚不过,一时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引着自己说出这些,立即闭了嘴。 “晟世确实是为这块地盯了很久,还宣扬要打造高端湖景住宅,就是可惜——”杜鸣叹了口气,没说下去,“既然关小姐都清楚,我也就不跟您兜圈子了。” 他挽了挽袖子,喝了口咖啡道,“关小姐就不觉得‘天龙湖’这个项目很蹊跷么?竞标当天,鸿业地产已经把价目抬到了天文数字,他也看中这块地已久,按理说势必要跟晟世死磕到底才对,怎么就那么巧在最关键的时候停止叫价,把一块肥肉拱手让人了呢?” 关谈月茫然地说:“也许他只是出不起,不想要了。” “嗯。”杜鸣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这么想。” 他把材料翻了一页,指着上面一副地质勘查报告的复印件,换了个角度,“拍下这块地后,在后续筹备期间,晟世又发现这块地存在潜藏的地质问题,还需投入一大笔钱进行治理。可是早在竞标之前,他就叫人勘察过这块地,并被相关机构鉴定为‘风险可控’。那时所有人都在紧盯这块地,关总急于求成,并未仔细深究,直到彻底拿下后,动工时才发现不对劲——这是后续进一步的地质勘察报告,关小姐请过目。” 关谈月望着报告上结果,撵着纸张得手有些微微发抖。 “你的意思是……这里被人动了手脚?” 杜鸣:“不止如此。” “不知关小姐知不知道,此处产权也曾存在纠纷问题。” 杜鸣又把材料翻了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位耄耋老人,“原本都料理好的后事,谁知突然杀出一个老人家,手持一份五十年前具有法律效益的私人地契,声称自己有此处一半产权。老人不要钱只要地,说白了就跟一钉子户没区别,他往那一躺,谁还敢动?这前前后后的问题加在一起,就跟安排好了似的,全都有预兆地压在关总头上,关总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回天乏术,只能认头这笔钱打水漂。这才有了后来股市暴跌,公司岌岌可危的险境。可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第101章 “……” 关谈月眼睫微颤,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不想往那上面想,也根本不想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可杜鸣的每一句都在指引着她,逼得她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实:“这……是谁做的?” 杜鸣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的丈夫,魏赴洲。” ----------------------- 作者有话说:洲洲:老婆我错了你再原谅我这一回我真的知道错了(.﹒?︿﹒?.) 月月:原谅不了,原谅不了一点 第71章 她被他绑架了,她所拥有的全…… 关谈月被这个回答刺激得浑身一震, 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整个人宛如一块巨石僵在原地。 其实她隐隐有些预兆,在杜鸣告诉她这个婚不能结时, 她就感觉这里面可能有什么不对劲。 想必是和魏赴洲有关——但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会这么严重,也始终不愿意相信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那个用心呵护自己、为她摘星星摘月亮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毁了她曾经拥有的全部? 关谈月不信, 坚持问:“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指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然而杜鸣的回答彻底打碎她的期望:“关小姐, 经过我的调查,无论是当年对这片土进行勘察的地质员的论述, 还是手握私人地契老人的说辞,亦或是鸿业地产更是在此事告成后,从魏赴洲手下拿下巨额投资——都指向魏赴洲曾将其收买的事实。这些我都有录音, 你可以听听。” 他把这些拷贝在电脑里,说着就要拿出电脑放给她听,关谈月哪敢听, 但却为了证实某些东西而没有制止, 直到越听脸色越白, 到最后几乎全无血色。 “这回你相信了吧?”杜鸣摁下暂停键, 对关谈月说。 关谈月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错乱,像是一下被一团朦朦胧的雾罩住了, 她拼命地伸手拨也拨不开。 她被浓雾憋得快要闷死了,一抬头,居然看见黢黑的天快速笼上一层阴云,今晚的夜色又透又亮,乌云都清晰可见,耳边间或传来一两道闷雷。 好像是要下雨了。 关谈月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竟比那时家中破产, 她被一群讨债鬼堵在在门口时还要绝望。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杜鸣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让她冷静,关谈月扶着额,表情很崩溃,把头埋低,看着不远处的地上被雨水溅出密密麻麻的斑点,到最后完全浸透,被路灯一照反射出亮白的波光。 关谈月抬起头来,脸色非常难看:“谁叫你来告诉我这些。” 杜鸣笑了笑,有点佩服这姑娘的洞察力,居然在这么绝望的情景下还能去理清事情的根源所在。他脸上最初的和善全然不见了,只剩下狡猾与阴险:“关小姐,谁叫我来的不重要,你的选择更重要。” “你对魏赴洲这般情深义重,可他却对你用尽了手段,先是想尽办法毁了你不说,后又逼你留在身边,还没有对你说过一句真话——你说,他对你可曾有半分真心?” “……” 关谈月眼睫颤了颤,抬起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劝你回头是岸。”杜鸣拿出来一张名片,推到她跟前,“关小姐难道就不想报复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当年魏赴洲对你所做的一切都还给他,看他像一只可怜的狗在你膝下摇尾乞怜,岂不是很大快人心?现在你有这个机会,我给你。” 关谈月接过那张名片,看见上面居然没有写姓名,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杜鸣继续道:“你可以先不用着急,我给你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考虑,只要你想通了,就打这个电话,到时候自会有人和你对接。” “可我凭什么信你?” 关谈月捏着那张名片,强忍住落泪的冲动,眼神变得清明,“用一张不明不白的名片就和我谈判,我怎么知道你和你背后的人不是在利用我?” 关谈月不用想都知道,杜鸣背后绝对有人,他一个在晟世危亡之际临阵跳槽的普通律师,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撼动魏赴洲,想必定是被背后之人收买了。 而他又是最了解晟世破产的人,如若不是恰巧发现这一猫腻,还没那么利用大价值。 所以这个人会是谁呢? 是和魏赴洲作对的人吗? 魏赴洲在商场上树敌太多了,关谈月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他是谁。 “关小姐,这世上做任何事都有风险,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也没有百分之百的败绩。”杜鸣笑着道,“你想要前者,我不可能给你,也给不起;可你若担忧后者,那也没必要。” “况且你仔细想想,希望魏赴洲倒台是我们共同的目标,又谁会和自己的同伴对着干呢。” “……” 关谈月没再说话,二人的交谈到此为止。 后来杜鸣离开了,关谈月没带伞,一个人在咖啡馆的遮阳伞下面坐了好久,看上去是在躲雨,实则根本不知道该去向哪。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孤儿,完全找不到归所,从一开始的万众瞩目到现如今陨落凋零,集齐了这世上最悲惨的所有——父母不爱她、朋友离开她,丈夫背弃她。就好像受到诅咒一般,所有得到的爱都在被老天爷一点点收走,在突然的某一刻就被夺去了全部的气运。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是从她重逢魏赴洲开始。 她被他绑架了,她所拥有的全部也都不再属于她了。 她只是他手中一份最耀眼、最闪亮的战利品,时时刻刻被他放在嘴边、挂在胸前,一边又被他看着那个曾经高傲的女孩向他低头,该有多愉悦。 关谈月最终淋着雨离开,不过她不打算回家,也无家可归,就这么茫然地在这片商圈来回打转。 路过的人形色匆匆,看她淋着雨落魄地走,都猜测她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纷纷朝她撇来同情的目光。 她并不知道,那会儿魏赴洲找她都找疯了,自从收到老陈的电话,班也顾不得上就驱车前往此处,一圈圈地来回寻找。 等他终于找到她时,是在一个灯火阑珊的路灯下,女孩埋着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上面有商铺的房檐挡着,但仍有一半椅子露在外面。 关谈月侧过来坐,才没让那雨又浇到自己。 魏赴洲连伞都顾不上打,下了车就朝女孩快步走去。 听见脚步声靠近,关谈月回头,早预料到可能是魏赴洲寻来,毕竟他消息一向灵通,只要她消失一小会儿对方就能收到消息。 关谈月这冷淡一撇,像是有无数寒冰朝他刺来,根根刺在他心上,魏赴洲满心的担忧和焦躁仿佛都被一盆冷水浇灭了,让他没由来生出一阵心寒来。 他只当她是还在为秦潇潇的事想不开,有些生气,强硬地拉过她的手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淋雨?关谈月,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清楚地记得她的生理期,就在这之后的三两天,因为从小被照顾得很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也没受过累,所以她的生理期很准时,魏赴洲也从来没听她闹过疼或难受什么的。 可是这一淋雨只怕要落下病根,魏赴洲心说她这么娇贵的身子,能承受得了这么狂风暴雨的糟蹋?他很是忧心,也实在想不明白她明明这些天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开始哀伤,还是说被什么人什么事给刺激了。 关谈月看着他,两只眼睛黑洞洞的,一句话也不说。 魏赴洲第一次感到莫名的后怕。 “跟我回家。” 他扔下一句,便不顾女孩抗拒,强行要把她拉上车。关谈月终于有了动静,用尽全部力气想要挣脱,拳头如雨点般砸在他身上,把他的手都要抠出血来。 她这一反应让魏赴洲震惊了,他当然不会放开她的手,然而那天下着大雨,他掌心太滑,一个没攥住就让她溜了空子。 女孩往后退两步,抹了把脸上湿漉漉的头发,用一种格外陌生且敌对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疯了么?”魏赴洲拧着眉头,不解地问。 “我不会跟你走的。”关谈月咬着牙说,眼眶发涩,雨水顺着她的流进眼里,让她有些睁不开眼,“魏赴洲,我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魏赴洲简直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天的工夫,他的妻子就完全变了个人,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厌恶他痛恨他的样子。 他往前走一步,关谈月就退后一步,他再往前走,她就又退,永远都只跟他保持三四米的距离,好像只要他一追上来,她就有机会拔腿跑似的。 第102章 最后,魏赴洲荒唐地笑了一声,实在是觉得特别可笑,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抬眼,眸中的光近乎锋利:“好,你不想走,那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他没有一点留恋地转过身,动作十分决绝,关谈月舒了一口气,还以为他真的放弃管她了,也是在这时,他突然又回身来,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奔来,绝对比天上的闪电还快。关谈月吓了一跳,掉头要跑,却已来不及,身子已经被他死死裹进怀里了。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关谈月大吼。 “你今天到底中了什么邪?” 有了刚才的经验,魏赴洲这回绝不放手,力气大到勒得她腰窝生疼,“一个人在这淋雨,又说什么也不跟我回去,我看你不是因为秦潇潇难过,是在跟我较劲吧。” 魏赴洲恶狠狠地道,“我怎么你了,嗯?说呀。” 关谈月不正面回答他,拼命在他怀中挣扎,抠他的手:“你放开我!你这个恶魔!” 魏赴洲被抠得双手都是伤口,可无论她如何挣扎,他也不会松手。也不知过了多久,关谈月摆脱不开他的怀抱,整个人都累瘫了,缺氧缺得头晕眼花,在雨中崩溃大哭。 魏赴洲全程冷着脸,最后把她拖进车里,替她系好安全带,自己则绕到驾驶位。 他没急着发动车子,在车里坐了好半天,似乎是还在思考刚才关谈月剧烈的情绪波动究竟是因为什么。 当然他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想不明白,实在有些烦躁,有气也撒不出,扯了下领带,想点根烟,却因为空气太潮,怎么也点不着,气得他把烟盒扔回中控台。 “关谈月,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了,咱俩就谁都别走。你要是还想出去淋雨,那你就下车试试。” 第72章 魏赴洲很怕被抛弃,他不想被…… 关谈月耷拉着眼角, 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没有了任何反抗的力气,依然不肯说出缘由, 心里却对魏赴洲失望透顶。 人在苦难中才能学会成长,关谈月当初是关家最得天独厚的娇娇女,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 一路顺遂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没有人会一直顺下去。二十五岁关家破产,关谈月被迫嫁给魏赴洲, 第一次遭受众叛亲离,开始学着独立,才知道了什么叫世事艰难。 她并不后悔有这样的经历, 因为倘若没有这些,她也许还像之前一样只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要修养没修养, 要内涵没内涵。成日只知吃喝玩乐, 拿着不属于自己的财富尽情挥霍, 空虚地浪费掉每一天—— 她是否会在年老什么都没留下时, 遗憾自己浪费了全部宝贵的青春,都没有用尽全力为自己搏一回? 关谈月想明白这些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漫长的痛苦和自我怀疑中认清自己到底想过怎样一种生活。 可苦难不值得被歌颂,不然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绝望这么难过了。她明明已经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愿意为自己的理想付出一些努力,试图活成一个让别人看得起、至少对得起自己的样子。 但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她,这一切苦难都是别人造成的,不是顺应天意而发生的, 她就会陷入巨大的错乱,仿佛拼尽全力奔赴的未来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她突然就有点不想玩这场游戏了。 更别提毁掉这些的还是那个她爱的人。 所以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就非得看她这样落魄和失意,才觉得好笑是吗? 关谈月道:“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咱们两个到此为止吧。” 她说出这句话时,浑身发冷,呼出的气却是灼热,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发颤,五感仿佛都被堵住,脑子却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 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刚说完,心中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下一秒便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魏赴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此之前还以为她只是跟他闹个别扭:“你……” 正要发作,转头瞥见女孩头歪向一边,脸颊潮红,早已没了意识。他吓了一跳,立刻去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月月!月月!” 魏赴洲唤了两声,见她没了回应,便顾不上别的,立即驱车送她去医院。 十分钟后,魏赴洲抱着她走进医院,经过一些列查体,进入急诊室输液。 一系列检查做下来都没什么问题,医生考虑是体温骤升加之消耗过大体力不支晕倒,于是便给关谈月打了退烧针,又输入一些补液的液体,关谈月慢慢地也就苏醒过来,神情仍是恹恹。 她说得那句话始终像噩梦一样笼罩在魏赴洲头上,挥之不去,可看她这副虚弱的模样,又问不出口,到这个时候居然还是心疼她。 魏赴洲冷着脸,去探她头上的体温,退烧了。 关谈月弱弱地撇头,躲开他的手。 她这个淡漠的样子勾得魏赴洲又是一阵来火,实在想不明白她到底要干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拧是吗?” 关谈月动了动,根本没力气挣脱。 他道:“你刚才晕倒了,你猜医生怎么说。” 他这话说得就很有歧义了,关谈月的表情总算有一点变化,带着质疑望向他。 关于她晕倒这件事,关谈月自己也很好奇,因为她一直身体很好,以前也从来没晕倒过,最多就是有点低血糖,饿得心慌手抖冒冷汗,赶紧吃点东西就好了,这回突然晕倒,难不成……? 关谈月面露菜色:“医生怎么说的?” “情况不太好。” 魏赴洲说得很直接,一点也不掩饰,面无表情地道,“医生说你这辈子都不能再离开我。” 关谈月:“……” “你……”她荒唐地笑了一声,“你有病吧。” 魏赴洲挑挑眉,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 其实他特别想问问,关谈月说出那句话到底是何意味,那句话把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漓,到现在都还疼到窒息。 他那样爱她,她也那样爱他,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为什么她又要离开他? 魏赴洲就是不明白这一切都的根源到底在哪里,他也不敢问。 他怕一问,关谈月会说出比这更决绝的话;他怕他一问,她就会彻底不要他。 魏赴洲很怕被抛弃,他不想被抛弃。 幸而后来,关谈月也没再提这件事,她一句话也没说,情绪一直不高,输完液便跟着魏赴洲回家了。 那晚,她病得厉害,没多久就睡去,魏赴洲却是一夜未眠。 他侧过身来看着身旁的女孩,听她呼吸声均匀,脸色被莹白的月光一照,终于变得柔和,不再像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魏赴洲终是放心不下她,一会儿摸摸她的额头,一会儿又给她掖掖被角,就这么一直在黑夜中睁眼到黎明。 等天终于亮了,魏赴洲五点半准时起床,声音很轻还是惊动了关谈月。 她假装闭着眼,不睁开,还以为他是去上班,一颗心便放下来,再次沉沉睡去,却不想这一觉一直睡到十二点,竟是被魏赴洲叫醒的。 “起来,吃饭了。”他端着饭来到她跟前,说。 关谈月迷迷糊糊地望着他,眼神带了疑惑。 她没去上班是因为昨晚发了烧,今天早晨还在低烧,所以请了病假。魏赴洲为什么没去上班,她不太懂。 看出她的疑惑,魏赴洲回答:“我请了个假,在家照顾你,你都病成这样了,我怎么能放心。” “我用不着你管。” “……” 关谈月不跟他理论,强撑着坐起来,就要下地,结果头脑一阵天旋地转,险些要栽倒下去。 魏赴洲伸手便要扶她,被她一把打开。 “你别碰我!” 她脾气很坏地道。 魏赴洲胸中火气郁结,却还是强忍着脾气告诉她不用下地,因为他已经把饭拿过来了。关谈月却不听,说什么也不肯吃他做的饭,还非要下地。 魏赴洲发火道:“你能不能先别跟我对着干了,好好把饭吃了行么?自己身体弱成什么样不知道么。” 关谈月却冷冷瞪了他一眼:“你让我饿死算了。” “……”魏赴洲被她气得简直难以言喻,讽刺,“又一心想死,闹绝食?你除了会这一招,还会别的吗?” 关谈月:“我干什么也跟你没关系。” 魏赴洲最讨厌听这种话,冷了脸,舀了一口饭,强硬地放到她嘴边:“吃。” “怎么,想逼我?”关谈月把头一撇,目光略过食物时,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秽,冷笑道,“你除了会逼迫人,也不会别的了。” 第103章 “……” 那日的对话不欢而散,后来魏赴洲没再管她,起身外面接了个电话,然后就离开家赶往公司了。 他推卸不得,临走前告诉关谈月他很快就回来,并叫保镖把这栋别墅围得如铁桶一般严密,连一只苍蝇都放不进去。同时,还直接将她反锁在家内,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关谈月也没打算跑,毕竟她这么个羸弱的身子,就算跑也跑不远,一定会被魏赴洲再抓回来。 她只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让他彻底后悔的时机。 未来一个礼拜,关谈月和魏赴洲几乎没什么交流,两人就如同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连句打个招呼的话都嫌多。 关谈月一点也不着急,她反正是不急,可魏赴洲就不同了,他是个完全被蒙在鼓里的人。 他会比她更先沉不住气。 果然,一个礼拜后,魏赴洲明显有些受不了这种冷战,开始强迫她和他说话。他其实是个很能承受的孤独的人,也分人,如果那个人是关谈月,他多沉默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而他始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错了,又怎么惹到她了,他不曾出口相问,怕得到一个让他绝望的回答,就像有预兆似的,魏赴洲已经能猜出关谈月不爱他了。 她或许在谋划着离开他。 他怎么能相信,于是就会更加生气,一身的偏执和暴戾都发泄在她身上,又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囚禁、监视、压迫,逼着她做任何事情。 当然他没有一次成功过,一次也没有。有时候看她屈居于自己的淫威下,女孩淡漠又冰冷的神情,再找不出曾经一点爱意,像个仿生机器人,要不就是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他冷笑。 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赢了。 她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她了,魏赴洲发现,现在这个她让他感到害怕。 他总感觉她在想什么,好像在做某种决绝的选择——然而那选择的结果里,没有自己的位置。 关谈月最后一次拿出那张名片的时候,是在工作室一个平静的午后,刚吃过饱饭,胃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她不记得自己看过这张名片多少次,四角都有些卷边,关谈月站在阳台的窗前,拨通了那个酝酿许久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里面传来一股低沉老成的男声:“喂?” “我是关谈月。”她道。 电话里的男人笑了一下,早有预料似的,对她说:“关小姐,你总算想通了。” 关谈月没说话,耷拉着眼,指甲轻轻抠着围栏上的凸起处,抠得甲床泛青:“你是谁。” 那男人却道:“关小姐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那我可没法帮你。”关谈月冷淡地回怼,“我不认可杜鸣说的,咱们既然要合作,也彼此都得讲究个诚信,我在明你在暗,回头我万一被坑了都找不到个人影,我可没嘴说理去。” “你说是吧,齐爷。” 第73章 (补剧情) “魏赴洲,我们离…… 对面的男人短暂地顿了一下, 随后笑道:“关小姐,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关谈月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比我有勇有谋得人多的是, 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们商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我不懂,我现在连他公司都进不去, 他有什么工作上的事也不会和我说。” 齐季青其实本没打算走这一步棋, 因为现在还不到火候,他原本是想利用影子公司给他一记重创, 再凭借当年关家破产的往事给他最后一击。可魏赴洲把他也逼到了极点,居然看穿他背后的阴谋反将一军,令他吃了不少亏, 这算是把他彻底激怒了,眼看着明洲蒸蒸日上,还有这么一个胆识过人的年轻人在, 他感到害怕, 他必须要有所行动。 “关小姐不用做什么。”齐季青缓缓道, 语气中带了必胜的信心, “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你往那一站, 他的魂就都被你勾走了,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就行。” 关谈月垂下睫,呼叹了口气道:“我该怎么做。” 齐季青笑了笑,像是酝酿着一个惊天计谋,笑声里都带了阴险:“不难,只需要你帮我偷点东西。” “……” 没过几天,关谈月找了个机会提前下班, 看魏赴洲还没有回来,便询问老陈他还多久到家。 老陈只说他好像在忙开会,应该不会早,关谈月进屋换好衣服,翻箱倒柜地从卧室里找出自己以前许久不用的u盘,潜进书房,打开魏赴洲的电脑。 魏赴洲虽然平时不告诉她工作上的事,可关于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关谈月本来以为他的电脑里不会放这些秘密文件,却没想打开后真有她想要的东西。 魏赴是真的没想过要防她。 关谈月找到了那份齐季青需要的文件,拷贝在u盘里,一切都顺利得出奇,让她有点难以置信。等她合上电脑,突然想到了什么,把窗帘拉上,一点点检测屋内是否藏有摄像头。 她把书房每个角落都翻遍了,用手机也检测了,都没有发现摄像头的痕迹,这才稍稍放心下来,把电脑放回原位,走出书房。 u盘握在手里很烫手,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平静不下来。 她不擅长偷东西,而有的东西偷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想搞垮魏赴洲,也绝不止偷个东西那么简单。 关谈月把u盘藏好,打算第二天上班路上就寄给齐季青,心情郁闷难安,最后干脆到四楼弹钢琴。 那天天气很不错,夏日的晚风少见清凉,天上隐约可见几颗寥落星子。 穿堂风从窗外飘进来,把遮着窗户的薄纱吹起,银白的月色流淌,宛如一副梦中仙境。 魏赴洲到家的时候,就听见楼上传来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琴声悠扬,好似缓缓溪流抚平内心燥郁。 他纳闷自己时隔数年再听到这首歌,居然内心平静得毫无波澜,还有空停下来欣赏。等回过神,他换好鞋,又往前走两步,正好看见全身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男人清雅,白衬衫熨得平整服帖,肩角折叠笔直利落,衬出轮廓分明的薄背。西装裤也是一样齐整,裤侧的折角都轧得恰到好处,其余看不出一丝褶皱。头发更是被打理得很好,几乎不见突兀的碎发。 可是他却从镜子里看到那个满身淤泥又脏又乱的自己。 那个让她厌恶、也让他痛恨的自己。 他垂了垂睫,面无表情地上了四楼,来到钢琴房。然后就看见关谈月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弹着那首《六月船歌》。 她弹了好多遍,哪怕她现在就换一首,魏赴洲都不会说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被刺痛了。 他走上前,一把拉住女孩的手腕,后者失了力,手指在琴键上划过一道乱音。关谈月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见魏赴洲冷若冰霜地站在自己面前,像个凶神恶煞的鬼。 那一刻,她还以为自己的行为露馅了,被他发现了,一颗心不禁提到嗓子眼,惊恐地看着他。 “不许弹了。”他说。 “为什么。” “别的都可以,但不许弹这首。” “我弹什么你也要管?我喜欢这首。” “我不喜欢。” “……” 魏赴洲眼神幽深地望向关谈月,里面寒光凛凛,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女孩大卸八块,关谈月没由来一阵心悸,忘了后面要说的话。 她也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讨厌这首曲子,记忆在漫长的过往中转了一圈,没找出个结果来,却被他眼里难以消弭的怨念刺得浑身发痛。 魏赴洲笑了声,有些失望地抚上她的脸:“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也是,反正我的事,你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 关谈月往后一躲,眼里带了抹疑惑。 这几天,他们二人只要一见面,几乎就是这样针锋相对,关谈月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用她最熟悉的方法伤害她,她也用他最熟悉的方法伤害他,可是今天,魏赴洲的方式让她陌生。 “你想说什么。”关谈月蹙着眉问。 魏赴洲的手悬在半空中,不甘心地攥成个拳头停顿两秒,收回来,手肘搭在钢琴架上。 “关谈月,其实你根本没有爱过我。说来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我都感到难以相信,也许是终于被我逼得没了办法,又或许是想再找机会离开我,装模作样了几天终于装不下去,原形毕露,现在又回到以前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你说对不对。” 第104章 关谈月抬抬眼,有些诧异他居然质疑她的真心,淡淡道:“你要是这么认为,那就这么认为吧,反正我无所谓。” “……” 她这个状态有些激怒了魏赴洲,男人生硬地捏住她的脸,发火:“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从来没有要过你一句道歉,即便你那样对我,你们家那样对我,我被人要打死了,你站在楼上看我的笑话,我都没要你一句道歉。” 他捧住她的脸,眼底一片猩红,喷涌而出的爱与恨都像潮水似地淹没她,“但是月月,你心里呢,你心里后悔过么?还是你觉得那个卑贱的男孩就该去死,你恨他,你那么讨厌他,你就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所以无论他以后变成什么样子,在你眼里还是那个肮脏的家仆,你死都不可能会爱上他。” “……” 关谈月眼睫颤抖,终于从他的话中回忆到一丝过往,是早已被她遗忘的过去,却如他所说从来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魏赴洲记了一辈子。 那时的关谈月只有十几岁,对魏赴洲的印象只有脏与厌恶。 她最大的乐趣就是看他吃瘪,看他被自己使唤得跑前跑后还不能有一点怨言,尊严被自己狠狠踩在脚下,以此来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她每天会抽出两个小时练钢琴,闲了就约一群朋友吃喝玩乐,而他,只配在她家做脏活累活,生动地诠释了“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区别。 那天她在楼上弹钢琴,悠扬的琴声传出,是她那时最喜欢的《六月船歌》。弹着弹着却听见楼下传来暴打的声音。 她好奇地走过去,看见魏赴洲瘦弱的身躯淹没在拳打脚踢里,浑身泥泞和血渍,是他把那些追债人又来找他要钱了。 说实话那时她有点害怕,一个姑娘家围观一群男人打架,总会有些无措,可是她看见魏赴洲的眼睛,从那张沾满鲜血的脸下露出来,像一个恶魔死死盯着她。 “帮我。”他说。 也许是因为求生的本能,他居然会寻求她的帮助,就是希望她帮忙打个报警电话或救护车,都行。因为离着太远,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 关谈月当然没听见,但是看出了他的嘴型,可她几乎一下就被这眼神吓得退开,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也许压根就不想帮,她立刻关上窗户,头也不回地走了。 “操,还帮你,谁他妈帮你?”施暴者狠狠踢了他两脚,怒骂,“没人要的杂种,一分钱都拿不出的穷光蛋,晦气!” “……” 后来,关谈月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再见到魏赴洲时已经是第二天,才知道他在医院躺了一整晚。 头上被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手也被打断了,缠着石膏,肋骨也裂了,医生强烈要求他住院,他没钱,就回来了。 “为什么不帮我。”他问。 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叫板过,无论是她如何欺负他、挖苦他,都没有和她一般见识。 可那次,他破天荒地质问她,眼神幽深可怕得吓人,连带着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她在楼上,白裙蹁跹,像个天使。 他多么渴望得到天使拯救,却没想到天使希望他下地狱。 这段过往跨越十几年又清晰地复现在关谈月的脑海里,面前的两张脸重合在一起,构成了现在的魏赴洲。 长大了的男孩等比例复刻,依旧是浑身颤抖,眼角噙着泪,一声声质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帮我?!” 关谈月回答不出来,被他死死捏着脸,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男人气到了极点,像是要把这些年全部的怨念都发泄出来,一把将关谈月抱起,猛放在钢琴上。 错乱的琴键声不断,把关谈月吓了一跳,脊柱磕在钢琴罩上,磕得她生疼。也就是这一短暂地走神,魏赴洲已经撕开她的衣服,强硬地吻上来。 滚烫的吻落下,从她的眉眼游走到她的唇,再到她的雪颈。男人失了理智,贪婪地吮吸每一毫,手将她的手腕攥紧,力气大到让她根本挣脱不开。 关谈月的挣扎淹没在他有如烈火般的吻里,只感觉颈侧又湿又热,一时竟不知是自己的泪还是他的泪。 就在他将要得逞时,关谈月使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推他,魏赴洲似乎也没想到她力气变得这样大,尚未反应过来时,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啪”。 “……” 魏赴洲被打懵了。 关谈月揽着自己被扯坏的衣服,哭得像泪人:“你混蛋!” 男人后知后觉,没再有多余举动,眼神从混沌渐渐变得清明。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想报复我,让我家破产么?” 她再也忍不下去,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魏赴洲也总算知道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 他不敢相信她说的话,瞳孔骤缩,整个人失力地退后两步,宛如将落未落的枯叶。 “你……都知道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关谈月没回答,捂住脸,痛苦地放声大哭。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他跟魏赴洲其实是一类人,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没把曾经犯下的过错当回事。 他简单地以为,关家那样对他,他就一定要报复回去,他想得到的东西用尽一切手段都要得到。 她简单地以为,自己曾经对他造成的伤害,他说不在乎,那就是真不在乎。 他们的倔强、傲慢、无礼、强势、偏执,构成了他们全部的爱情。 可惜这爱情都是负面的,没有被真正的温暖和喜悦浇灌,自然只会生长出一朵充满戾气和毒瘴的花。 现在,他们扯平了。 她那样伤害过他,他也这样逼迫报复了她。 堪称两不相欠。 几乎一瞬间,关谈月就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到最幸福的那段时光了。 她止住哭泣,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道:“魏赴洲,我们离婚吧。” ----------------------- 作者有话说:补了一段……涩涩的,不影响观阅 第74章 “你们这才结婚不到一年,不…… 魏赴洲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他是不会同意离婚的, 在未来不久的一段时间里,也都在和她做对抗。 他依然可以用很多龌龊的手段,比如继续把她关起来, 找保镖跟踪她,不让她单独出门;在家安装许多定位器和监控,时刻检测她的行踪和一举一动;又或者他什么都不干了, 公司不要了, 钱也不要了,每天就蹲在家里盯着她——也不是不可能。 魏赴洲什么都不在乎, 他只要关谈月。于是他就真的这样做了,又变成以前那个面部可憎的样子,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留在身边。 本以为故事的结局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关谈月一哭二闹三上吊,魏赴洲不肯退步,关谈月最后妥协。然而时日一长, 魏赴洲就发现, 这一切根本不是这样。 关谈月的人生没有为此发生丝毫的改变, 甚至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变得不再挣扎,不再哭闹, 更没有心情和他吵架。她内心平静得像一摊死水,完全没有波澜。有时,看他因为离婚而发疯,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依旧按部就班地过着每一天,好像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影响她努力生活的决心。直至半个月过去,平静的生活忽然被打破,关谈月没去工作室, 她辞职了。 与此同时,一份来自国外的专递寄到家中,是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原来她在前几天申请了专业重读,并通过了笔试面试,魏赴洲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通过,却知道这很不容易。 关谈月那天心情不错,拿着那份录取通知书走到魏赴洲面前,跟他说她要去英国读书了。她希望他不要妨碍她的学业,并尽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魏赴洲看着那份录取书,只觉得刺眼,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躲得掉么。” “我不觉得咱们俩这么耗着有什么意义。”关谈月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我们的故事,早就应该结束了。” 魏赴洲像是被刺激到,眼神犀利地朝她撇来,站起身,猛地攥住她的手:“我不信,我也不接受。你就这么放弃了,你要当逃兵?关谈月,你怎么忍心。如果你还恨我,我给你道歉,是我罪孽深重,我不得好死,或者你让我怎么补偿你都行……就是别离开我。” 第105章 他身高比她高出一个头,看着比她气势要足好几分,可此刻弓着身,说出的话却像个苦苦哀求的孩子,一遍又一遍乞求她别走。 关谈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一点儿动容,垂着睫,抠开他的手:“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如果你真的心存悔意,那就让我去追求我想要的生活,放我走吧。” …… 关谈月和魏赴洲离婚的那天是一个风轻云淡的上午,跟他们结婚的日子一样,都是初秋一个艳阳天。 只是十月份的时候,路边已经偶见枯黄的落叶摇摇欲坠,气候逐渐寒凉,向漫长的冬天过渡,而九月份的天气却依旧火热,丝毫不见降温的趋势。 本来,再过几天,他们补办婚礼的日子就到了,魏赴洲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给她准备了最盛大的草坪婚礼,有鲜花、有城堡,还有雪山,他会在天地的见证下对她说出坚守一生的誓言,满足一个女孩对婚礼全部的幻想,还给她定做了几十克拉的大钻戒,就等着婚礼现场给她戴上。 然而这些现在都用不到了。 关谈月也很纳闷他到底是怎么想通的,也许是在她拿出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也许是在告诉他“她也有她想追求的生活”时。 关谈月这辈子没做成过什么事,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魏赴洲恰巧知道。 一个寂静的清晨,魏赴洲一宿未眠,脸色苍白如纸,面似枯槁地对枕边人道:“关谈月,我同意跟你离婚了。” “我放过你了。” 屋内寂静,针落可闻。 关谈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当她回过神来,终于发现这句话确确实实是从魏赴洲口中说出来时,除了巨大的震撼以外,心里还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痛到窒息。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这才结婚不到一年。”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着二人般配的结婚照,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再考虑考虑?” “不了。”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见他们这么决绝,工作人员也不好再继续劝下去,接着道:“因为什么原因离婚?” 关谈月:“性格不合。” 魏赴洲:“她不爱我。” “……” 工作人员匪夷所思地看了二人一眼,关谈月脸一红,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底。 “财产分割问题,你们商量好了么?” 关谈月回答道:“我们俩婚后一直都是自己存自己的钱,我存的那部分我拿走,其他的,不管是房子车子、珠宝首饰,都归他。” “不用。”魏赴洲颓然地回了一句,看着很没精神,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晚上没睡着觉了,“婚后财产,我挣的一半都打到你卡里,那些给你买的包和首饰,还有一整间屋子的衣服和化妆品,你也都拿走吧,留给我也没用。” “我要你工资干什么?”关谈月拔高声音,转头瞪了他一眼,“还有那些你给我买的东西,谁稀罕,过季的货,我可不要。” 然而她心里清楚,那些东西加一起就得有上亿,天知道魏赴洲给她买了多少,而且全都是奢侈品。她并不想落一个最后临走还占他小便宜的罪名,更不想自己一个人在外生活还被人说是靠他的钱撑下来。 “是,大小姐眼界高,过季的衣服不穿,你自己挣几个钱?这一年下来攒够五根手指头了吗?怕不是到时候连英国的一件地摊货都买不起。” “你!” “行了,二位都别吵了。” 工作人员赶紧劝架,关谈月真没想到临到最后一刻还能跟他吵一架,又跟魏赴洲掰扯了好半天,最后二人达成一致,魏赴洲的工资她不要,魏赴洲给她买的女性用品她留下。 工作人员最后确认了一下双方意愿,然后便准备在离婚证上盖钢印。 关谈月的心提起来,死死咬住唇,魏赴洲盯着工作人员的手,只感觉那钢印下压的瞬间,动作立刻被分解放慢,每一步都像是碾压在他心上。 他目露凶光,几乎下一秒就要从工作人员手中抢过离婚证,撕成碎片,然而拉着关谈月的手,带她逃离这个窒息的地方。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知道他不配。 只听“咔哒”一声,钢印在离婚证上烙下深邃的痕迹,然后又是第二声。 关谈月只感觉这声像从天外传来,连带着那抹红一样,都刺得她发慌,心也跟着一块死了,在往后的年岁里,再也不会有魏赴洲的痕迹。 二人惶然地从民政局走出来,关谈月走在前面,魏赴洲跟在后面,关谈月站定在边道上,回头望了他一眼,男人也站定,深深地望向她。 有点像电视剧的画面,关谈月不知该说些什么,为了让自己少些留恋,只对他说了一句“保重”。 魏赴洲点点头,也说:“保重。”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他们浅薄的人生里,可能只剩下这么短短几秒的对视,是他们此生最后的交集。 关谈月看着他的脸,在最后明明不到半秒的时间里,却花了好几秒才把头转回来,居然有点贪心,想多看他几眼,想把速度放慢再放慢。 她突然想对他说:魏赴洲,你以后别抽烟了,真的对身体不好,胃穿孔了还抽,我走了以后你可千万别自暴自弃,别等我回国了就听到你这个叱咤风云的企业家暴毙在家的消息,那可太瘆人了。 她还想说:魏赴洲,你以后多睡点觉吧,失眠严重就去医院看病,一天就睡四个小时,狗都没你能熬,哪天阳痿了你就高兴了。 她突然发现,她一直很心疼他,只是嘴硬都不肯说,现在倒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 然而都没机会了。 关谈月眼前一片湿润,下一秒就有落泪的冲动,为了不让他看见,立刻转过头去,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魏赴洲僵在原地,仿佛周遭的一切声响都听不见,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那纤细的身影化为一个黑点,拐进路口,再也消失不见了。 他守了十五年的光,在这一刻,宛如忽明忽暗的旧电灯,“啪嗒”一声,灭了。 他的女孩,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 作者有话说:熬不动了,天知道我这两千多字卡成什么样qwq 第75章 “这次回国,答应我,不要见…… 关谈月来到机场时, 乔书杰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他事先把她的行李运到这边,只拿了一个小行李箱,可以带上飞机, 其余全部寄到她英国那边的学校。 关谈月接过行李,对他说了句“谢谢”。转身要走时,突然想到了什么, 回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乔书杰对他们离婚的原因一概不知, 只知道这件事是关谈月主动提出的,魏总为此消沉了许久, 连工作都不怎么上心。 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位雷厉风行的领导也有这一面。 乔书杰问:“是有什么事么,关小姐?” 关谈月犹豫了片刻,最终从口袋里慢慢摸出一个u盘, 怕扔了被有心人捡走,还是选择交到他手里:“你把这个交给魏赴洲吧,让他小心齐季青, 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乔书杰表情疑惑:“这是……” 他还想再问什么, 关谈月却没有回答, 转身进了机场, 走远了。 九月份的伦敦气候还是多变的,昼夜温差很大, 需要随身携带雨伞。天上的雨总在下,像小孩子的脸一样阴晴不定。 那年的九月份,关谈月要奔赴一种新的人生,就如同伦敦的雨一般,一天折腾十几个来回,也许更多。 她第一次尝试去自己生活,不依靠任何人的力量, 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她要独立面对很多事情,比如规律地早起、吃饭,自己做饭,打工挣学费,按部就班地上学、睡觉,学会向生活低头。 她会遇到很多坏人,比如道德败坏的老师;不懂得尊重人的同学;歧视她华人身份的白种人;总觊觎她的美貌的快餐店老板。 她还会遇到很多好人,例如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她送上一份饭的室友;一起陪她打工做家教的同行;一位热心肠并不着急要房租、逢年过节还带她们出去旅游的年轻房东;以及她的合伙人艾利弗·琼斯。 原来不管能不能做到,最后都要硬着头皮迎难而上,而不管生活糟糕成什么样子,一切也都会归于平静。 所以真的很难吗? 好像也没有。 那为什么一定要依靠别人才能生活呢。 后来的许多年,关谈月都在这种挑战中感受到莫大的乐趣,仿佛每走过一个阶段,就有一个副本展现在她面前,她需要击败它才能开启下一个旅程。副本的难度叠加式上升,她自身的能力也在提升,刷副本掉落的装备全都成了她的技能点。 第106章 可如果某一阶段实在打不过呢?也没关系,那就先躺一会儿,多刷刷低阶副本,也许突然有一天就茅塞顿开了。就算真的血条归零,彻底失败,也不过是重启游戏,再重头打一遍,没什么大不了的。 倘若关谈月以后再听到有人对她说:你一个女孩子,找个有钱的好男人嫁了就算了,干嘛要自己那么拼命呢。 她绝不可能再一笑置之,说不定还要起身和他争论一番了。 又是一个初秋的上午,秋高气爽,天气少见没有阴雨。关谈月开车来到nebula总部楼下,一进屋,还在忙碌的人们就立刻身板挺直,宛如摩西分海似地站到两边,亲切地称呼她“关老板”。 她穿着一身整齐的白衬衫和包腿短裙,头发高高挽起,不见一丝碎发,整张脸妆容清丽干练。走进nebula面对这一群人时,轻轻点头示意,到会议室开了个早会。 不久后,早会结束,实习生端上来茶水,她没喝,这时有前台接待人员过来通报,说门口有个自称姓“闻”的中国男人在外面等她。 关谈月忙完手头的工作,走出去。 刚从楼上下来,她就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接待处等她,正在翻阅一本nebula招生宣传册。六年过去,他没太大变化,依旧是穿着那身最符合他气质的白西装,模样温润如玉,比当年多了丝成熟和稳重。 她初到英国第二年就遇到闻钰,听说他父亲去世了,在国内没什么留恋,又不想继承父业,于是便来了他最熟悉的英国从头开始自己打拼。 他在这方面是专业的,有实力又有人脉,所以创业对他来说不成问题,没过多久规模就做得不小。后来知道关谈月也在当地,便来找她,俩人一来二去又联系上,关谈月却听说他始终没有结婚。 闻钰看到她的时候,正要同她打招呼,关谈月接了一个电话,是艾利弗打来的。 他说她不同意她把nebula的分店开在中国,且不说国内钢琴工作室已经饱和,便是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影响力还不足以跨越到大洋彼岸,就算真的做起来,也很可能因为冷门而无人问津。 关谈月却道:“艾利弗,你知道把工作室开到国内是我最大的梦想,我已经等了六年,不能再等了。我们先把分工作室做起来,如果真的有亏损,到时候所有问题我一人承担,绝不会拉上你。”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艾利弗用一口地道的英文道,“我当初同你一起创业,就是看中了你身上这股不认输的劲,不然我凭什么投资给你。我只是觉得这样风险太大,咱们多等两年,又不是等不起,用不着这么着急。” 关谈月沉默了半晌,还是道:“你总说两年,可是两年又两年,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有承诺在先,一定要去完成这件事,比我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你就答应了我吧。” “……” 艾利弗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同意,语气带了点火气:“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管不动你了还不行么?不过既然你目标那么远大,那你告诉我,你准备在哪里选址?策划都做好了么?” “这你不用担心。”关谈月笑了笑,说,“我已经把这些都安排好了,并找简妮回国准备了,就等你一声令下,我才敢开干啊。” “你……!”艾利弗气不打一处来,“真有你的。” 电话挂断,关谈月脸上的笑却没收住。 关谈月和闻钰寒暄了两句,闻钰提出要请她吃午饭,关谈月答应了,随他走出公司。 然而没来及说两句,关谈月的电话就又响起,这回是简妮打来的,同她汇报国内分工作室的一些事宜。 一直从nebula到餐厅,关谈月几乎一直在接电话,就没有时间闲下来,直到她被闻钰带着,在餐厅一处靠窗的位置坐定,这才彻底打完电话,然后把手机静音,决定再有什么电话都不接,先专心地把这顿午饭享用了再说。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我想和你说句话都插不上嘴。”闻钰把餐单递过来,笑道,“关总,赶紧看看想吃什么吧,我请客。” 关谈月道:“你就拿我开玩笑吧,看我这么忙,你特别幸灾乐祸是不是?我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以前多正经一人。” “我正经?”闻钰微微蹙眉,点点头,喝了口红酒,“你说得不错,我就是因为太正经,才入不了你关小姐的眼。” 关谈月无语:“你瞎胡说八道什么。” 闻钰却没停:“月月,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们当时……” “诶诶诶,你打住。”关谈月敛了笑,用手指着他,眼神带了警告,“说了,不许提往事,罚酒。” “……” 闻钰笑了笑,将红酒一饮而尽。 关谈月把菜点好,交给服务员。 知道她不乐意听,闻钰不再提那个话题,说起了别的:“过几天我要回国处理些公司上的事,虽说我父亲的企业是我伯伯在管,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听说又最近出了点财务问题,我还是要回去看看。你过几天是不是也要回国一趟?我听说你好像要参加一个演出。” 关谈月点点头,这时,服务员端上一盆沙拉,她叉了一块西红柿道:“申城大剧院邀请我参加一场钢琴演出,我可没想到他们会主动请我。不过正好我也顺便去监工一趟,看看分工作室弄得怎么样。” 闻钰颔首:“那一起回去吧,我定两张机票。” 关谈月说:“好。” 二人达成了协议,午饭过后,闻钰送关谈月回公司。 伦敦的街头没有国内堵塞,大道空旷,一路通畅无阻。到了门口,关谈月下车,闻钰看着她的背影,倏地叫住她。 关谈月扶着车门,回头。 她站在光里,由于是仰视角度,不比车内昏暗的光线,一缕柔光照在她身上。六年过去,这个姑娘已经从女孩长成女人,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却让从身到心全都变了副样子。 她就像是被催熟了一般,不会再像之前穿那么幼稚的公主裙子,也不会再流露出那副不成熟的表情,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很多时候,闻钰都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她,就好像一夕之间,刁蛮娇气的大小姐被夺舍了,突然生出一股难以自抑的坚韧来,足以面对这世上任何困难。 可是他知道,人只有在面对重大变故时才会生出这样的觉悟,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闻钰本应该替她高兴,但是却开心不起来。 谁会让自己心爱的女孩变成这副坚不可摧的模样? 除了魏赴洲那个混蛋。 起初,他也不敢相信关谈月会爱上魏赴洲,毕竟当年她那样厌恶过他,他们之间又存在那样的深仇大恨,后来他们离婚,他也以为是关谈月终于逃离了他的魔爪,因为关谈月表现得太云淡风轻了,且从来不会主动提他们的事,闻钰问到也是被她一带而过,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动真感情。 可当某个深夜的酒吧内,她看到关谈月喝醉,差点要被一个白人色鬼侵犯时,他救下她,带她回家,却发现她搂着自己的脖子不放开,一遍遍喊着魏赴洲的名字。 闻钰在那一刻彻底震惊了,但酒后吐真言,她在这时说的话不可能有假——她居然真的爱上了魏赴洲。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嫉妒笼上心头,几乎要把他折磨得疯掉。 看他欲言又止,关谈月有些疑惑,问:“你想说什么?” 闻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把心底的话说出来:“这次回国,答应我,不要见他。” “……” 关谈月的身形在微风中微微一顿,像一株单薄的白荷。 在短暂的几秒里,她反应过来他说的可能是谁,荒唐一笑,眸中的光带了随意:“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和他,早就结束了。” ----------------------- 作者有话说:钮祜禄·月 第76章 “清洲”单车修理店。…… 国庆节前夕, 各大高校开始放假,大一生陆恬回老家前准备把自己搁置已久的破单车拿去修一修,修得好就留着, 修不好就卖了。 申城城建大学是个普通二本,地处偏远,因为不是重点高校, 没建在最繁华的市中心地带, 但也不算荒僻。然而他顺着学校外围绕了一圈,却没找到那家同学推荐的修车店, 拍照给同学发过去,才发现原来的位置已经从修车店改成五金店,怪不得找不到。 他只好又用地图搜索附近的单车修理店, 运气不错让他发现一家,就在不远处的土坡路,距离此处一公里多一点远, 陆恬能接受, 于是便推着“嘎吱嘎吱”响的自行车走过去了。 第107章 可是刚一到就后悔了, 因为这个地方也实在太破烂了。 他记得几年前土坡路还没那么破败, 那会儿响应国家号召,发展郊区经济, 他们建安区虽是申城的边角料,却也为此迎来了一波热潮,商圈食品街都兴建了起来。 然而光发展起来没用,没人——有人也是外地人,落户在城郊边上,各有各的穷酸,你让他去逛商场?那不是开玩笑么。 圈里的人不会去, 圈外的人更不想去,也就还靠着他们这些大学生供养,没几年就破产了,被国家收回,改成了化工厂。 周围的筒子楼和旧巷本来还沾了点繁华喜气,这下一朝回到解放前,比解放前还被悲催,周围居民时不时还要闻一下化工毒气。因此不少居民都搬走了,仅剩下的人也说已经很久没见过碧蓝的天空了。 陆恬这个稚嫩的大学生进来时才发现来错了地方,重度空气污染呛得他直咳嗽,导航在这时居然还没“失灵”,引着他走向未知领域。 他捂着口鼻,顺着石灰路往前走,路过一对贴着“下水道维修”、“重金求子”、“私家侦探24小时服务”的破门脸,总算在最前方的拐角处,看到了让他“梦寐以求”的单车修理店。 操。 真他妈有意思。 陆恬早已一肚子气,对着紧关的大门就是一通敲,似是要把怒火都发泄出来,心说不愧是小地方,来了人都不招待,修车店老板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就见旁边一推废弃物遮挡的背后,一个修车的中年男人探出脑袋来,头顶了个鸡窝似的杂乱不堪,却一点不影响他身上那副萧条的气质,目光却犀利如电,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敲什么敲,没看见这有人么。” “……” 这男人眉毛生得很低,一看就很凶,绝不是什么和善之辈,而且他手里拿的都是工具,有锤子有扳手还有铰链,他一个单纯大学生可不敢跟人家硬碰硬,当即将骂人的话咽回肚子里。 “……我修车。” “等着。” 男人不耐烦地扔下两个字,看都不看他一眼,拿着钳子往自行车上又是一通操作,而后发出一阵叹气,“老江,我说你要不考虑换辆车吧。” 对面叫“老江”的人一听这话,面露难色:“修不好吗?” “也不是。”男人摇摇头,“就是我修完你可能也用不了太久了,这次不换下次也得换。” “那就下次再换呗。”老江笑了笑,顿时放下心来,“说不定下次送到你这的时候,你就又有办法了,谁不知道你魏师傅是我们这的修车明星啊,就没有你修不好的车。” “你可别抬举我了。”男人瞪了他一眼,最后往轴承上涂车油,黑乎乎地弄得他满手都是,“行了。” 他把车轮一转,弧度流畅,没有多余杂音。 “感谢感谢。多少钱?” “看着给吧。” 魏赴洲从怀中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老江不怀好意地笑笑,对着墙上一个二维码扫码,只付过去平时的一半钱——他平时净爱干这种偷奸耍滑的事,魏赴洲没设置语音提醒,所以他到底扫了多少,他也不知道。 或者换句话说,他根本不在乎。 老江终归是过意不去,没着急走,看着魏赴洲把陆恬车端过来,从头到尾检查一遍,他开口:“魏师傅,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没想着找个人过日子呢?” 有担当有手艺,质朴敦厚,人长得也不错,就是穷了点。 魏赴洲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听人问过他这话了,差点被逗笑,拨楞着车轱辘道:“你看我像过日子的人?我离婚了。” 他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过往,老江愣了一下,半晌道:“你结过婚啊……哪家的姑娘,怎么后来又离了呢?” 魏赴洲垂着头,没说话,带着修理专用手套的手拍在自行车后轮上,“咣咣”砸了两下,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只当他是专心修车,过了好久才听他沉沉地说了一句:“性格不合。” “……” “魏师傅,你糊涂啊。”老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教育他道,“这天地下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自然也不可能有两个完全契合的人。七年之痒尚且漫长,你们才几年?我看你年龄不大,总之没有七年,你别嫌我说话难听,谁不是这么过来的,磨合着磨合着,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魏赴洲迎合着他说,明显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老江却不放过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来:“你晓得的,我小姨子,前两年嫁到市里头去了,现在也算是个中产,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她最近迷上听钢琴曲了,给我们全家一人弄了一张,我和你嫂子哪有那闲情雅致。” 他把票递过去,掂了掂手,“你看看有没有兴趣,拿去听吧,算我白给你了。要是能约上个姑娘就更好了,天天一头扎进这个修理摊,没前途。” 魏赴洲把腰板挺起来,扫了一眼他手里那两张票,道:“我就有那个闲情雅致?你赶紧拿回去,有空自己先培养培养,争取培养出点心得来,也好跟你小姨子一样,进到市里,混个中产。” “你……!” 老江被他气笑,就没见过他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摆摆手,把两张票放在石台上,骑车走了。 也是这时,前方正好一辆车驶来,老江光顾着说话,没看路,骑到路中央。 小巷很窄,一辆车卡在中间,旁边连行人都难过去。轿车鸣了两声,把老江吓了一跳,他瞪了那车一眼,暗骂“没素质”,就不给他让道,非要急着空隙蹭过去。 关谈月差点摁下车窗要骂他两句,被闻钰拉住:“行了,少说两句,你跟他这种人置气,犯得着么?回来再碰瓷不走了,吃亏的是咱们。” “你带我来的这是什么破地方?” 关谈月一下飞机,就上了闻钰的车,一路跟他往市里走,却不知道怎么被他绕到这里。不远处的大烟囱往外冒着浓烟,不断释放化工污气。尽管紧关车窗,她依然感觉有飞扬的尘土飘进肺里。 闻钰也不知道自己开到哪里,只说:“我跟着导航来的,导航说这条路更近嘛。你再坚持坚持,咱们马上就穿过这片区域了,往里走会好些。” “赶紧开。”关谈月没好气地道。 她把目光瞥向窗外,看见一家名叫“清洲”单车修理店的地方,牌匾用的是卡纸,写着老式大红字,就立在店铺旁,别提多简约。关谈月把眼神移开,实在被这里的味熏得难受,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现在做了老板,脾气更大,闻钰可不敢惹她,遵照她的指令,踩重油门,挤过逼仄的小巷直直往前开去。 “我去,迈巴赫!”陆恬望着远去的车影,惊呼一声。 汽车开过时扬起一阵灰尘,魏赴洲眯眯眼,也抬头看了一眼。那会儿车已经开出去老远,车尾标什么的已经全然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一个暗灰的车屁股,往右一歪,在前面的路口消失不见了。 魏赴洲把目光收回来,视线正好停留在那两张钢琴演出票上。 “有没有兴趣听钢琴曲?”魏赴洲突然问,对着陆恬这个青涩的大学生道,“喜欢的话,那两张票你拿走吧。” 第77章 还是想义无反顾地占有她。…… 关谈月是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国内没有家, 如果她父母那套房子不算的话。 六年没见,她跟她父母的联系少得可怜,几乎没怎么打过电话。偶尔交流, 也是听对方最常问“你怎么跟魏赴洲离婚了”,语气焦灼得就好像和魏赴洲离婚的是他们。 她知道这是在怕魏赴洲收回投资,影响公司的运作, 因为和金钱比起来, 她本人实在无足轻重。可后来关谈月才知道,魏赴洲并没有斩断对晟世的资金供应, 也不知道在充哪门子好人,关家因此没再打来,关谈月也就没再关注此事。 现在关谈月不差钱, 在申城买房绰绰有余,只是时间问题。她本想找个豪华酒店先住着,剩下的时间慢慢看房, 却被闻钰否掉了, 执意邀请她去他家里住。 关谈月不同意, 闻钰便美其名曰“做客”, 把她骗着去了他家。 于是她就又见到了那栋熟悉的别墅。 这栋别墅里藏着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回忆,以前她常常来这里和闻钰幽会, 现在却陌生得都像别人身上发生的事。 房屋各处还留着她生活的痕迹,比如她提议更换的沙发套,为这个家精心挑选的墙纸和壁画,以及玄关处摆着的二人的合影。 关谈月的视线在这些东西上停留了几秒,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那副摆台上。 里面的女孩笑颜璀璨,骑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姿态亲昵;男孩俊美无双, 笑盈盈地回头望她,眼底满是爱意。 第108章 关谈月相信那会儿爱他时也是真的爱,毕竟这么好看的男孩,比大荧幕上的电影明星还耀眼,谁又不会为其倾倒? 却总感觉少了些灵魂,好像爱就是爱过了,不会让人在某一天想起时突然热泪盈眶,也不会留下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单调无趣得可怜。 因为她和闻钰不是一类人。 闻钰见她一直瞅着那张照片,还以为她有些动容,有些触痛地道:“月月,这张照片我一直没扔,只要一看见它,我就想起我们的过往。还有你留在这里的许多东西,衣服、首饰和包,我这全有一套,我也都存得好好的,一样也没丢。” 关谈月不说话,闻钰接着道,“其实本来也应该是我娶你才对,如果不是因为他横插一脚,我们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不会为自己辩解,这几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不明白为什么我父亲偏偏在那时犯心脏病,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你爱上他之前再去找你一回……月月,我们之间是天公造化弄人,他不值得你一直放在心上,你忘了他吧。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言辞恳切,把自己都说得感动得不行,眼眶微红,可关谈月却没有丝毫情绪,平静地听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闻钰不知道她这眼神是什么含义,心脏快要跳出来,便听她道:“有一点我要纠正你,我没有一直把他放在心上,希望你不要误解。” “至于你——”关谈月顿了顿,冷静地说,“醒醒吧,睁开眼看看,你面前这个人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关谈月了。” “……” 闻钰没想到是这么决绝的回答,关谈月说完,便不去看他的表情,转身下了楼。 她是真的不希望闻钰再为了她磋磨自己的人生,没结果,也没意义。 后来她找了个五星级酒店住下,命简妮给她提了辆车,又帮她留意一下新楼盘。她不会在这里久待,不出意外还要回伦敦,简妮就是这里的分店老板,但是她需要时不时回来视察工作,所以肯定还要在这边安个家。 等这一切都弄好,关谈月没急着处理公务,而是先去了一趟墓园,看望秦潇潇。 六年未见,她这个闺蜜当得很不称职,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她。那些在谈卓镜头下的祭奠,她对着屏幕里的墓碑哭得稀里哗啦,不算数。 等她到达的时候,却发现墓碑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摆着的鲜花和水果都像是刚放上去的,可见经常有人过来。 关谈月站在墓碑前道:“有人来看你,我就放心了。” 她坐在碑前,就像是倚在她身上,和她静悄悄说了会儿话。 她一气和她说了许多,比如关于自己在英国求学创业的这六年,又比如谈卓为了她东奔西走的这六年。 她说他们从来都没那么努力、用力地活着过,如果非要生死唤醒他们的觉悟,那么他们宁可不要。 谈卓这几年变憔悴了,一直想办法为秦潇潇翻案,甚至还私下查找证据,被张继东发现,让人打了几顿,后来差点遭到追杀。 因为这件事,谈卓家里的生意受到影响,险些破产,家里人全都劝他不要再继续下去,搞不好要丢了性命,谈卓这小子平时机灵得跟什么似的,到这个节骨眼却转不过弯来,一门心思要替秦潇潇报仇。申圈不混了,娱乐场所不去了,女人不沾了,警局不肯办就找检察院,检察院也不肯受理就找最高检,六年间来来回回申诉了不知多少回,基本都是石沉大海,但他却一直没放弃。 秦潇潇的死成了他唯一的心结。 关谈月有时候不知道她的生命该朝哪个方向前行,即便是钢琴好像也不是特别喜欢,只是除了这一件事,她不知道自己还会干什么。 她会在很多时候都陷入和无数年轻人一样的迷茫当中,就好像她再有钱,人生也是一样无趣,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那些充满热血、义无反顾的青春,那些振奋人心的理想,都单薄的像风一样,什么都没有留下。 关谈月曾在无数次创业低谷时想,我到底干嘛要做这件事?我为什么非要这么逼自己呢? 可是一看到秦潇潇,她就全知道了,人不一定非要为自己活着。秦潇潇就像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一直在照耀着她的前路,而她在帮她实现梦想。 这对一个没什么理想和目标的人来说,其实就够了。 她相信谈卓也是如此吧。 那天回来路上,关谈月接到申城大剧院的电话,提醒她别忘记后天的演出。同时还询问她住的地方远不远,是否需要就近提供酒店。 关谈月婉拒,回到宾馆已是天黑,稍微洗洗便睡下了,第二天去新工作室那边监工。 一忙又是一整天。 至于第二天这么大型的演出,她甚至都没有放在心上,当年那个在面试官面前弹琴都手抖的女孩,现在已经不再畏惧任何风雨了。 翌日一早,关谈月在简妮的陪同下前往申城大剧院,到了目的地,找了专门的化妆师化好妆,换上星空式样的白纱礼裙,头发烫成卷披散下来,发间缀着珍珠头饰。 她美得太扎眼,往那一站就是活脱脱的女仙,日月在她面前都失了色。年过三十,她眉眼间已不再有当初那副稚气,多了番成熟的韵味,尤其是配上这一身白色曳地礼裙,衬得她肌肤胜雪,比雪还要多出几分晶莹剔透。 简妮已经移不开眼神了,偷偷趁她不注意拍了好几张留纪念。 “老板,你真的太美了!”简妮止不住夸赞。 关谈月望着镜中的自己,只是笑了笑,并未做什么回应。 九点一到,主持人话音刚落,她便拖着裙子上台,面相四周满座的观众深深一鞠躬,走到钢琴前开始弹起曲目。 周围光线瞬间暗下来,一竖银白的光圈笼罩在她身上。随着指尖跳动,优美的音符也缓缓流出,似高山流水,悠扬婉转;又似泉水从高处坠落,泠然轻响。 观众都听得如痴如醉,连不懂乐理的小白也被深深吸引了进去。 幽暗深处,魏赴洲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静静看着她弹琴。 他本来没仔细看票面,更没想到老江给他的这两张电影票就是关谈月的钢琴演出,后来还给了那个修车的小子,这小子还挺不见外,说拿走就拿走了。 也许是因为聊到了这个话题,后面他刷手机时就刷到了申城大剧院的演出宣传,竟然是关谈月,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根本来不及思考她什么时候回的国,几乎立刻就购买演出票,然而因为太火爆,已经抢空了。 魏赴洲手机这张票还是从黄牛那买的,花了高于原价三倍的价格,可为了看关谈月一眼,他不在意。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看她,台上的女孩风姿不减当年,依旧美得发光,他觉得自己多看她一眼都是亵渎。 这六年来,这反反复复做着同一场梦,梦见同一个人。无论是快乐还是悲凉,甚至是本能的生理反应,脑子里也全都是她的脸。 他根本没法忘掉她们的过往,六年来爱意不减反增,日日如蚀骨灼心。所以他只能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贪恋地窥视着她一分一毫,好像每一眼都是偷来的,都是他做的一场梦。 当演奏会结束,他的梦也就该醒了。 关谈月的钢琴独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最后一曲落幕,她手指弹得都有些酸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再次朝观众席深深鞠了个躬。 周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随着她退到幕后,大批的观众也都涌向幕后,想跟她合影。 关谈月没想到自己在国内的声望这么大,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这回申城大剧院会邀请她来演出,难道是她在国外办演奏会的视频都火到中国了吗? 她并不知内情,有些受宠若惊,自然没摆什么明星架子,在众人的簇拥中,给每个人签字留了影。 她太忙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不远处,多出来一个男人,魏赴洲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连眼珠都不转一下。 可他明明根本不想去打扰。 等关谈月总算抽出空时,她抬头,却怎么也没想到看见魏赴洲的身影。 那一刹那,她僵住了,时隔六年的回旋镖再次扎在她身上,她像是浑身被电流激过,发出微妙的战栗,居然完全不用分辨就能立刻认出他。 关谈月眨了两下眼睛,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六年不见,他和她都没太大变化,只是变得更成熟,更像一个内敛的成年人了。魏赴洲脸上脂肪很少,皮肉都是紧紧贴在骨上,衬出清晰立体的五官。所以尽管到了三十四岁,依然让他看上去跟二十多岁没区别。 第109章 他没穿西装,就是普普通通的格子衬衫,里面是圆领白体恤。他比以前更瘦,一看就没仔细吃饭,关谈月记得他以前有一阵吃胖了一点,好像是他们互相表明心意之后。宽松的衬衫勾勒出他身上的棱角,依旧是笔直锋利。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空气都仿佛安静,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不存在。 关谈月僵住,半天回不过神,抓着纸笔的手忘记了签字。 魏赴洲面无表情,声音极具穿透力,凉薄又冷淡:“这么多年不见,还记恨我呢。” 这么多年不见,还是想义无反顾地占有她。 第78章 心潮澎湃。 周围人潮汹涌, 魏赴洲的话却一字不落地钻进她耳朵里,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听得这么清楚,就好像屏蔽掉周遭一切杂音, 眼里只能看见他。 其他人都没注意,依旧是争先恐后地要跟关谈月拍照留念。她根本说不出话来,怔怔地望着男人, 紧接着就被人潮吞没, 手忙脚乱地签名,心里早乱成一团, 用忙碌掩盖内心动荡。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场面在这时竟出现了意外,只听周围一声痛呼, 一个男人不知为何脸上挨了一拳,痛苦地摔倒在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向后躲开, 再看向魏赴洲, 男人攥着拳头, 因为揍了人而骨节微微发红, 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阴狠与锋利。 “你干什么?”关谈月不可置信地问,“你是疯了么?” 魏赴洲没说话, 看那人已经跑走,紧随其后跟上。 关谈月当然没料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她惊了惊,也提着裙子跟上去,可是她裙子太长,又踩着高跟鞋,根本不可能追上二人的步伐。果然在绕过一个巷子时就跟丢了。 她是找了好一会儿, 才在一个无人的小巷里发现他们的踪迹,二人不知怎地动起手来,男人被揍得鼻青脸肿,魏赴洲的脸上也轻微挂彩,他把那人的胳膊反手压在后背上。 眼看魏赴洲又要一拳打下去,关谈月吓得魂都散了,冲过来道:“你别打了!把人放开!” 魏赴洲见是她赶来,眉眼间的戾气瞬间消了大半,心有不甘地看了看男人,这才松手。 那男人被打得浑身骨头缝都疼,魏赴洲这一放手,他整个人就失去支撑跌坐在地上,靠在墙边大口喘气。 关谈月瞪了魏赴洲一眼,难以理解地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就知道一遇上他准没好事。 “他想碰你。”魏赴洲眸中闪着寒光,为了保护她的隐私,在无人处时,才敢轻声说出口。 关谈月一怔。 她当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看了那男人一眼,本来还想责备他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一时也说不出了。 魏赴洲只要一沾上她的事,永远都不可能有理智。 “别再让我看到你,听见没有。”他说着,抓着关谈月的手转身离开。 手上温热传来,透过掌心一点点烧灼关谈月的皮肤,同时也牵动她的心。她被他拉着走出小巷,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动作有多暧昧,便从他的手中挣脱开。 魏赴洲手上一松,没了那股柔软的感觉,他有些不高兴,脚步也停下来,回头望她。 他的眼神总是那样炽热,看向她的时候,就像在看全世界,眼里再也没有外物。可他分明对其他人其他事都是淡淡。 关谈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注视,移开眼道:“今天……谢谢你。” 也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魏赴洲摇摇头,表示她不必客气。 二人对话好像也就到此为止了,六年的时光真的能冲淡很多,无论爱或恨,他们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展露彼此的全部了。她为了割断这段感情付出巨大的努力,也许在昨天,她还可以很信誓旦旦地说“我不爱魏赴洲了,我再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了”。 可是今日一见,才知道什么叫心潮澎湃。 也许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无法忘记,高高筑起的心墙自以为坚不可摧,却只要在一见到对方就会轰然崩塌。 关谈月觉得自己跟他最好的结局就是永不相见,于是丢下一句“我走了”就转头离开,再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然而却突然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 那不是魏赴洲的声音,关谈月一怔,回过头,发现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语气冰冷:““我们接到报案,二位涉嫌故意伤人,麻烦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 “……” 抓马的事情不会均匀分布在你的生命里,而是会在某一天突然一股脑儿地全部涌来。 猥琐男被紧急送往了医院,头上的伤被包扎好,拍片子发现胳膊断了,又上了夹板,后来做了全面的检查,幸而都没什么大碍。 然而由于伤得不轻,这件事也没法从轻处理,秉着“谁先动手谁有错”的原则,警察给出的结论是,猥琐男当众侵害女性隐私构成犯罪行为,但魏赴洲故意殴打人罪过更大,需要承担大部分法律责任。 此外,警方也提到,如果对方执意不肯和解,上法院告他,魏赴洲肯定是要被判刑的,因为一方属于猥亵未遂,另一方属于正当防卫但防卫过当,就算他们能拿出猥亵的相关佐证,也很难定性,在法庭上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并且在此期间,魏赴洲必须在警局拘留,听候下一步提审。 “不和解。” 男人斩钉截铁地说,脸上的伤因为大幅度表情而发疼,腮帮子都肿起来,说话听着不太清楚,“我没干过那事,你们凭主观臆断就把我打成这样,我凭什么和解?” 居然还闭口不认了。 魏赴洲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空口白牙颠倒黑白,这种事没少干吧,不会都是这么逃过去的?” “随你怎么说。”男人并不着急,铁了心就要在这耍无赖了,“到底是谁空口白牙还说不定,你可别诬陷人太早。” “行了。”关谈月皱着眉头打断,不赞成这种无意义的争执,满脑子都是魏赴洲要被判刑怎么办,就算不判刑,他被拘留在警局,也会留下违法记录,这辈子也算完了。 虽然心里这口气也很难咽下,可到底没受到实质性影响,并且这么多年过去,关谈月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受不得一点委屈、遇到点事就要死要活小女孩了,她顿了顿,最后道:“你要多少钱?说个数,我给你。” “关谈月!” 魏赴洲急了,不可置信地道。 “还是关小姐识趣啊。”那男人笑了笑,卖关子似地推了下眼镜,伸出五根手指,“关小姐猜猜呗。” “五万?” 男人笑得前仰后合,摇摇头:“五十万。对于你这种功成名就的人来说,应该不算多吧,只要你拿钱,我就和解,你的这位小情人,也不用受牢狱之苦了。” 魏赴洲怒火直顶天灵盖,险些又要在警局大打出手,被关谈月拦住,女孩咬咬唇,道:“行,我给你。” 话音刚落,就被魏赴洲拉到一处角落。 魏赴洲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他欺负了你,你要给那个败类钱?你疯了么?” 关谈月却说:“你能不能冷静点。这件事本来就没对我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是花钱消灾而已,我又不差那几万。” “这是钱的事么?”魏赴洲胸口起伏,紧紧攥着她的手,“我真没想到六年不见,关大小姐居然越活越回去了,变得这么没下限。” “你什么意思?”关谈月觉得他说话实在难听,也放狠话道,“要不是你冲上去就打人,把人打成这样,我怎么可能这么被动?这一切归根到底不还都是因为你,你做什么从来都不会考虑我。” “我没有考虑你?”魏赴洲愣了良久,笑容都有些僵硬,“关谈月,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 空气安静了两秒,关谈月把头偏开,气得直胃疼,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过了六年,他俩吵架的模式还能跟以前一模一样。 魏赴洲:“想通了么?想通了就跟我出去。” “我想通个屁。”关谈月回怼,“我最后再告诉你一遍,一旦上诉,你是要被判刑的,你自己上网搜搜把人打成这样会被判多少年,又不是年轻时不管不顾的时候了,你都多大岁数了,还跟人打架,显着你了是吧?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把我的好意往坏里想呢,我就是不希望——” 关谈月话说到半截,忽然戛然而止。 魏赴洲的眼神明灭不定,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希望什么?” 关谈月表情一僵,只感觉后面的话有些烫嘴,压根说不出口。 第110章 这种真情流露对关谈月来说难堪不已,可是却又从侧面印证了她有多在乎魏赴洲。 在乎得连她自己都想象不到。 魏赴洲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闪过一抹暗爽,从这个角度看,正午的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眼睑上,修长茂密的睫毛像被笼上一层薄金。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说,“无论是拘留也好,还是坐牢也罢,反正我早就臭名昭著了,再多一项罪名也无妨。可你不一样,月月,我见不得你受委屈。” 他那样真诚,“月月”在他口中叫出来带了无限缱绻,比任何人叫得都好听。关谈月心神一震,像是有无数细针扎在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她有些仓皇地移开视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垂睫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不希望你冒险是因为我们真的没必要再亏欠彼此,而你也完全不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去坐牢。除非你的公司、你的地位,你都不要了,那这话当我没说,你执意如此,是你自毁前程,跟我没什么关系。” 魏赴洲沉默下来,没再接话。 最后关谈月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花了五十万块钱买了个省心,也总算和魏赴洲出了警局,离开这个让人糟心的地方。 身上的礼裙还一直没换,如今也跑脏了,她只好把这身礼服也买下来。 关谈月回到申城大剧院,把一身礼服换下,又去车库里把车开出来,载着魏赴洲捎他一程。 她没问他去哪,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还是回以前那栋别墅,魏赴洲也没纠正。 “还钱。”路上,关谈月一边开车,一边对魏赴洲不客气地道。 男人把头靠在座椅上,半死不活地道:“没钱。” “……” 关谈月:“你故意的是吧?” “先欠着。”魏赴洲说的是实话,以他现在的资产,别说五十万,五百都拿不出来,随手抄起她车上一瓶矿泉水,往嘴里灌两口,“会还的,别给我算利息。” 关谈月无语,一回头看见他在喝自己的水,大惊道:“你住口,那是我的水!” “嗯?”魏赴洲皱了皱眉头,故作不知情,把水拿下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哦,味道不错。” 关谈月:“……” 关谈月脸一红,神经! ----------------------- 作者有话说:关于我连着上了三个很差的榜单,轮到这周竟然没有榜单这件事,请允许我小小emo一下……不过好在我的这本书快完结了(应该不出五章了吧),有没有排到榜单也就无所谓了,反正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会尽我所能给这本书的人物一个完整的结局,争取做到不辜负每一个角色,也不辜负每一个读者。当然因为我太平庸,写出的东西实在是……想做到不辜负角色和读者恐怕也力不从心,只能以后再继续改善,再次给各位一直包容我的读者说一句抱歉。 多的不说了,就放到大结局的作话吧,最后再插播一句,如果真的感兴趣,能否给我的《折玉》点个可爱的收藏呢?这个作者一定一定会开心得疯掉的! 第79章 “他值得吗?” 一路紧赶慢赶地开到魏赴洲家里, 关谈月像是在刻意加快速度,也许是没勇气再跟他多相处一秒。 然而出国六年,那栋别墅还是那副老样子, 幽暗阴森得可怕,是曾经关谈月拼尽全力也逃不掉的牢笼。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就不想逃了, 竟真的把这座监狱一样的别墅当成自己的家, 下定决心要和魏赴洲一起好好过日子。 她先是累了,不想再跟魏赴洲玩躲猫猫的游戏;然后是怕出人命, 因为魏赴洲这个狗男人是真能做出来以死相逼这种龌龊事;最后,她被他的真情打动,居然就真的爱上了他。 这件事说来也很玄妙, 他们两个都曾残忍地对待过彼此,随便扯出来一件事都算得上深仇大恨的程度,可是到头来依然毫无原则地爱上了对方, 就像被命运死死缠绕在一起一样。 如果说魏赴洲的爱是执念, 是不甘, 关谈月的爱是被迫, 是妥协,那这段畸形的爱历经六年依然历久弥新, 也可以算是一段很伟大的里程了。 关谈月把车停在门口,看见保安亭空荡荡的,以前数不清的保镖安插在别墅周遭,现在也都不见了踪影。 但是她没在意,手指轻敲方向盘,似乎在等待魏赴洲下车,结果对方没动静, 就跟来的不是自己家似的。 “需要我请你下去么?”关谈月瞪了他一眼。 魏赴洲淡淡地看向眼前的别墅,又看向她,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水,随手放在座椅一侧的水槽里:“不用,这就走。” 动作磨磨蹭蹭,连解个安全带都费了好几秒。 关谈月实在忍无可忍,吼过去道:“拿上你的水,赶紧滚!” “……” 魏赴洲沉静地看了她两秒,笑了笑,只觉得这副生动的模样像极了以前那个她,有受虐倾向般地格外喜欢听她这样骂自己,一句话没说,麻溜地滚下车。 他一下去,关谈月就把车开远了。 魏赴洲一个人站在外面,静默地眺望,十月的天依旧很热,但已渐有寒意,他穿着单薄的衬衫,不抗风,在这背山面水之地竟有些瑟瑟。 他望了一会儿就把目光收回来,看着这栋废弃的别墅,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慨,只是朝着来时的方向走远了,又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共享单车。 他骑上车,来到地铁站,一路坐了好长时间的地铁,出站后又再次骑上单车,终于到了他那间破败的修理店。 这才是他现在的家。 其实他本来就是穷苦出身,后来功成名就也没给自己买过什么好东西,所以即便是又回归这样的生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关谈月后来没有再跟他联系过,那时离婚他们把一切都删干净了,到了英国她换了新手机卡,自然也没有能再联系到对方的途径。 又是一周过去,这一天,关谈月忙完回家,闻钰给她打了个电话,邀请她陪自己参加一场晚宴。 关谈月以身份不合适拒绝了,闻钰却道:“以投资方的身份带你参加这场宴会,应该没人会觉得不合适了吧?” 关谈月一愣,问:“什么时候?” “就现在。” 关谈月犹豫了片刻,在国内开钢琴工作室是一个新的挑战,她没有足够的基础也没有稳定的生源,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能拿到投资总是好的。只是她没想到,她那么残忍地拒绝闻钰,他却还是愿意不计前嫌地帮她。 因此,那天下午,关谈月化了一个精致的妆,穿了一个香槟色礼服就出了门,坐在闻钰车上,路上还问他:“你怎么突然要我陪你?” 闻钰笑了笑,随意回应:“现在问,不觉得太晚了?” 关谈月撇撇嘴,好吧,抛去投资的原因,她确实是觉得自己先前的话说得有点过分了,想借此机会补偿他一下来着。 闻钰慢悠悠地解释:“我一个人去麻烦事太多了,想请你帮我挡一下桃花。” 关谈月:“……” 她没再多问,跟着闻钰来到晚宴现场,也不算太正式的宴会,就是上流人士的一个交流平台,互相联络沟通感情,最好再拉个合作。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还有很多人认出她,争先恐后上来和她碰杯,一个个都色眯眯地从头到尾打量:“哎呦,这不是魏……关大小姐么,六年不见,怎么还是那么漂亮。” 关谈月冷淡地白了这些人一眼,皮笑肉不小地举了下杯,连喝一口都没喝。 对方又看见她身旁的闻钰,眼神闪过一丝八卦意味,难掩唇角坏笑:“关小姐这是和闻总同行?真是少见,你们该不会……” 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些杂七杂八,倒是对她怎么创业开钢琴室这件事丝毫不上心。 也许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这群成功男士的眼里,好像就她的美貌和情史才值得被人谈论,至于她成不成功、怎么成功,压根没人在意。 关谈月也不惯着,笑了一下,怼回去:“闻总是我在大陆的投资人,最近可是报名旺季,付总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您儿子来我这学钢琴?我亲自下场教他,绝不会亏待他。” 叫“付总”的男人笑了笑,拍了拍关谈月的肩:“好,好!那就下回,等他这段时间期末考结束,我一定把他送你那去。” 男人一走,关谈月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被他碰过的肩膀,抽出一张湿巾,反复擦了擦,还是膈应得不行,没法接受对方黢黑的手直接接触自己的皮肤,对闻钰道:“我去趟洗手间。” 第111章 闻钰点点头。 关谈月来到洗手间,用酒精消毒了好几遍才放心,然而依然感觉有一股男人身上的臭烟味,萦绕在她周身散不去。 她突然就想到魏赴洲,好像见过这么多人,翩翩君子也有,臭流氓也有,她只对魏赴洲身上的烟味不讨厌,一方面是因为他抽的烟根本不臭,还好闻得紧;另一方面……大概只因为是他。 那些年一个人时,她在睡梦前有时候也会想念这味道,每晚被他搂在怀里睡时总是安心。 怎么会这么留恋一个人呢?这可真不像她。 关谈月落寞地从洗手间走出来,正好看见迎面走来一男一女,正聊得火热。 男的好像是某个智能科技公司的老板,名字不记得,女的是那种很媚骨天成的妖艳相貌,她愣了一下,竟感觉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随着擦肩而过,那男的叫住了她:“关小姐!” 关谈月微微一顿,只好抿抿嘴,冲他点下头,本想就此别过,却被那男的拉着聊了好半天,还提到她和魏赴洲的往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现在没了靠山,这群老色鬼都对她放肆起来。 “赵总您说什么呢,就别让关小姐为难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是不是?”那女人笑着看了一眼关谈月,道,“下周我和魏总订婚,您可一定要来,关小姐也是。” 关谈月原本都没仔细听他们说话,结果突然听到“订婚”二字,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什么?你和魏总要订婚啊,怎么不早说?赵总一脸震撼,紧接着又感觉给关谈月道歉,“我这嘴口无遮拦,你别见怪,对不住,对不住。” “诶,不对呀,兰兰,他不是已经好久不接手……” “赵总。”女人一下打断他的话,有所掩盖地道,“我家那位向来特立独行,就喜欢玩点与众不同的,这种话您也信啊。我都送您到这了,你快进去吧,总不能方便的时候也要我陪?” 她句句话都十分不正经,哪有半点即将为人妻的样子,关谈月思虑不到那么多,满脑子都是想她到底是谁,终于,一张清晰的脸浮现在她脑海里——魏赴洲的那个秘书,不就是她么? 他们都要订婚了啊。 赵总笑着骂了她一句“没规矩”,说着就要转身进卫生间,然而却被身后一个声音吸引。 “月月。” 清润声音响起,来者正是闻钰。 那会儿关谈月正在出神,只记得郑兰雨说“我和魏总订婚”、“我家那位特立独行”这些亲昵的字眼,感觉心狠狠地坠下去,又被撕成好几瓣,汩汩往外冒血,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 “月月。” 闻钰又叫了她一遍,握住她的手,关谈月才反应过来,仓皇回头。 “那真是巧了。”闻钰笑着,面相对面二人,很快说道,“不久后我和月月也要订婚了,咱们这算双喜临门,记得叫上魏总,一起过来捧场。” “……” 关谈月被闻钰牵着回了会场。 “为什么帮我。”无人的角落,关谈月垂着睫,问出声。 她像个失了魂的貌美精灵,连眼神都没了光彩,闻钰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又嫉妒又心疼,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 至于他今天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是真的为了要得到什么,而是知道她一向要面子,在那种场合被人下不来台是一件很难堪的事,他不想她那么为难。 闻钰道:“你能这么想就好,我还担心我是在帮倒忙。” 关谈月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谢谢”,没再说别的,往喉咙里灌了口酒。 闻钰心疼地抢过酒杯:“别喝了。” 关谈月恹恹地趴在高脚桌上,吸了吸鼻子,长发垂下来。 “他值得吗?”闻钰凑近问。 关谈月沉默了良久,而后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 可是明明前几天,他还为了她大打出手,甚至跟她说什么“不在乎坐牢,不在乎拘留”类似的鬼话。 怎么转头又要跟郑兰雨订婚呢。 骗子,都是骗子。 关谈月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能相信男人,一个不惜把她家搞破产也要得到她、只要她一离开就要死要活想跟她同归于尽的男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她想得头疼,干脆把脸埋在臂弯里,没多久就感觉胳膊湿漉漉的。 闻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忘了他吧。” 关谈月消沉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又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仿佛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插曲。 简妮看她明显精气神不足,眼圈也发黑,便问:“老板,昨晚没睡好么?” 关谈月揉了揉太阳穴,闭眸道:“有点。” “你躺着歇会儿。”简妮道,“这些交给我来吧,小闫,赶紧给老板揉揉头。” 小闫答应得爽快,为老板服务是他的荣幸,关谈月躺在沙发帮子上,感受着他的按摩。 关谈月觉得他揉得很不错,因而一直没有叫停,跟简妮聊了半天后续的装修方案,聊着聊着,在小闫的手法下几乎快要昏昏欲睡,却突然发现简妮不说话了,小闫的手法也停顿下来了。 大概过了十几秒,按在她头上的手就换了种奇怪的手法,不仅生硬而且力气也大了很多,疼得关谈月直咧嘴。 “小闫,你干……” 她很不舒服,话说半截,一睁眼,蓦地对上一张冷峻的面孔,这张倒挂的脸呈现在她眼前,吓得她立即叫出声来。 “魏赴洲!” 关谈月像见了鬼似地坐起来,“你,你从哪冒出来的?!” ----------------------- 作者有话说:该作者更新时间不稳定,下一本书会规避这个问题,有习惯晚睡的宝宝发现12点没更也别等了,答应我早点睡好么?亲亲你们么么哒 第80章 真是混蛋啊。 男人没去看她, 把视线撇向周遭,明明那么平静,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这里, 弄得不错。” 关谈月白了他一眼,一点都不想搭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跟他说过她在国内的位置,而且这家店还没开张, 他就算从网上搜到她的钢琴室, 也不可能通过地图找到这来。 难不成又像以前一样,派人跟踪她吗? “咱们出去说。”魏赴洲撇了旁边那两个员工一眼, 后者听见立即吓得回避,灰溜溜地跑进屋里去了。 关谈月觉得没必要:“不用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魏赴洲冷淡地抬了下眼皮, 拽过她的手就把她往外拉,关谈月吓了一跳,来不及抵抗就被他拉到外面, 今天风大, 带了些微凉的寒意拍在她的脸上。 关谈月的头发被吹得挡住视线, 甩开他的手, 恼道:“你有病吧!你到底想干嘛?” “请你喝咖啡,顺便说正事。”魏赴洲道。 风把他的头发也吹乱, 关谈月从那张几乎被碎发遮住大半的脸下看见两只精锐的眼——邪性,让关谈月恨却完全厌恶不起来。 “魏赴洲,我真是给你脸了。”她撩了一下头发,气冲冲地走进对面的咖啡馆,男人紧随其后跟上。 关谈月点了杯常温美式,魏赴洲要了杯香草拿铁,还专门对服务员说多放糖。 这么多年, 他习惯还是没变,喝咖啡一定要加糖加奶。关谈月以前很鄙夷这种行为,认为喝咖啡加糖加奶的都是“俗人”。 关谈月只是偶然想到这些,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居高临下地骂他“乡巴佬”,言归正传:“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要跟闻钰订婚了?” 魏赴洲不加掩饰地说。 关谈月没想到他详细那么灵通,稍微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对上他的目光:“对,魏总千万记得来捧场呀。” 她说得很不客气,就像在拱火似的,不嫌事大地又往火焰上加了一把柴。 魏赴洲的眼神似蛰伏的钩,目不转睛盯着她,也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总之应该不大开心。 他手指轻敲桌子,修长冷白的指骨被阳光一照,隐隐发青,他说:“你想好了?” 关谈月完全没有犹豫地点头,同时又为他的问题感到好笑。 他到底以什么身份质问她呢,前夫?故人?还是……郑兰雨的未婚夫?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来问,说到底不还是他先选择了别人,她虽然说了谎,但至少比他清白。 然而因为这样的想法,她又没由来感到一阵心凉,凭空生出一股自弃来,为自己刻意编造出这种谎言、还在跟他较劲而感到荒谬。 第112章 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地攀比、计较这些事。 幼不幼稚。 关谈月淡淡地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完全不想多停留在这里一秒。 “喝完再走吧。”魏赴洲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咖啡都还没上呢。” 话音刚落,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过来,分别放在两人身前,又在票据上撕了个小角。 “请慢用。” “……” 关谈月心说服务员来得可真及时,不过也罢,就当是二人最后一顿分别餐,喝完这杯,以后就都不要见面了。 她故意喝得很快,三下五除二,咖啡已见底,可美式很苦,应该慢慢享用,关谈月却觉得没有她的心苦。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问问你。” 魏赴洲看着咖啡上白色的奶液,一口没动,沉静地道,“你跟闻钰在一起,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关谈月觉得这问题比刚才那个更匪夷所思,冷哼一声:“跟你有关系么?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啊,咱俩都结束了,是不是我们所有的细节,你也要知道啊。” “可以么?”魏赴洲好不要脸地说。 “……” 关谈月瞬间被他气得没了话。 过了一会儿,她放狠话道:“我在英国这几年遇到他,大事小事都是他在帮我,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他,所以就主动跟他提了复合,他也正有此意,这回答你满意了么?” 魏赴洲沉默下来,在关谈月没注意到的地方,他的手攥得很紧,指甲掐进手心里,留下深深的红痕。 “我不信。”魏赴洲道。 关谈月荒唐地笑了声:“你爱信不信。” “那我倒要问问,你把他说得千般好万般好,他能忍受得了你的坏脾气么,能像我一样每天给你做饭吃,并且保证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菜,半个月绝不重样么?” 魏赴洲像是疯了,红着眼,掰开揉碎把那些年的过往全摊开摆在她面前,“他会像我对你那么好,什么都不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东西,我通通替你拿掉,你想要的,是星星是月亮我也可以给你。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能像我一样,给你这么极致的体验……” “你闭嘴!” 这男人说到最后一句还不减音,差点让周围人都听见,关谈月羞愤难当,立即制止,这才没让她下不来台。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关谈月怒火上涌:“你要点脸吧。你是听不明白我说话么,好,那我告诉你,闻钰不仅忍受得了我的坏脾气,还就喜欢我这样的,他家里有五星级大厨,能保证一个月都不重样,谁稀罕你做得那些破菜?而且他从来不会跟我吵架,遇事都是让着我,只有你,每时每刻都在跟我吵,六年前是,现在也是。你说对我好,把我家搞破产,逼着我嫁给你,这就是你对我的好吗?”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是个一激动就会掉眼泪的小女孩,情绪上头时就红了眼眶,被自己死死忍着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关谈月只是感到深深的哀凉,不懂他明明都已经这样对自己了,自己怎么还是喜欢他,她分明不想在乎他了。 这就是爱上一个混蛋的后果。 魏赴洲像是遭了当头一棒,身子僵直,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她说的话,可是却发现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对的,自己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 原来他这么不堪。 原来在她眼里,他真的就这么不堪。 真是混蛋啊。 魏赴洲突然就笑了起来,血红的眼睛垂下,几乎都笑出泪光。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关谈月拎起包,冷漠地掉头就走。 从咖啡店走出来,外面的风吹进她的眼,又沙又痒,关谈月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她没回店里,顺手拦了辆出租,也不知道去哪,随便说了个地方,心里是一团乱麻,最后兜兜转转了几个目的地,把司机溜烦了,她干脆又来到墓园。 她像个没家的孩子,好像偌大的申城,除了这座墓园,她再无处可去,多少个家都不及这一隅安稳。 她买了些花和水果,陪秦潇潇待了一会儿,最后待到都快闭园了,在工作人员催促下才离开,又回到了自己的家。 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然后收到郑兰雨寄来的请柬。 上面写着她和魏赴洲的名字,时间就定在这周六中午,那些“天长地久”、“喜结良缘”之类的字眼,现在看来都像讽刺,如一把利刃扎在她心上,她没勇气再看,把请柬丢在一边。 闻钰正好在她身旁,看她情绪不对,拿起那请柬看了看,一下子明白了全部。 “不想去就不去了。”闻钰安慰道,“她这就是挑衅,你也不必上她的套。” 说着就要将那请柬给扔了,给关谈月解气。 关谈月却倏地睁眼,夺过来:“凭什么不去。我不仅要去,而且还要高高兴兴、漂漂亮亮地去,这样才不显得我对那段过往有丝毫的留恋。” “你这又是何必。”闻钰叹了口气,不忤逆她的心思,只是把请柬放在桌子上,转身进了屋。 然而等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关谈月却没像自己所说,打扮得那么漂亮,她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只穿了身稍显喜庆的红丝绒长裙,化了个淡妆,依然美得亮眼,就和闻钰出发了。 他们的婚礼是在一处高级酒店,看起来颇为隆重,圣洁的白色礼花点缀在每个座位两旁,中间是长长的红色地毯。 关谈月和闻钰走进去,发现保安没查请柬,也就懒得出示,坐在最后面的角落。 来宾渐渐都到齐了。 也是真到了这里,关谈月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尽管已经做了无数次心理准备,却还是在看到这样的场景时红了眼眶。 她不曾有一个像样的婚礼,更别提什么订婚宴,等她快要拥有这样一个盛大的宴会时,他们却已经分开了。 多讽刺。 十一点一到,宴会即刻开始,场上的灯光暗下来,紧接着照在紧闭的大门上。 随着门被缓缓推开,关谈月的心也被吊起来,几乎快要窒息,手死死揪着裙子,掌心全是汗。 闻钰看出她的紧张,拉过她的手,告诉她如果不想看就不看。 可关谈月却像没听见似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大门,说什么也不肯回头。 事物会因为她不看就不存在吗?她就是要看,最好看到他们两情相悦,深情对望,也好让她彻底死心。 当新娘的礼服率先闯入人眼,新郎的皮鞋和西装裤腿也紧随其后迈了进来,关谈月不受控制地屏住呼吸,大胆上移视线,却在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孔时瞬间僵住。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眨眼睛,画面却没有变,还是那两个人,是两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这是谁?” 关谈月回头问闻钰。 闻钰也懵了,看着那一对新人,有些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怎么会这样……”关谈月喃喃道。 也是这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关谈月一回头,是郑兰雨。 “你怎么在这?”关谈月看她穿着普通的衣服,跟台上的新娘大相径庭,有些震惊地问。 郑兰雨冷冷看了她一眼,不情愿地道:“你跟我走一趟吧。” 关谈月:“今天不是你和魏赴洲的订婚宴?” “当然不是。”郑兰雨似乎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扣着指甲道,“这件事是我骗你的,其实我就是想气气你,魏总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你知道他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吗?” “……” “所以他就让你来骗我?”信息量太大,关谈月一时接收不过来,后知后觉来了火。 “我说你能不能别对他总有那么大偏见?”郑兰雨急了,娇嗔道,“这件事完全就是我一人的主意,和魏总没关系。算了,懒得跟你说这么多,你跟我去个地方就知道了。” 关谈月惶然地被她拉着往前走,闻钰跟在身后:“月月!” 郑兰雨这才发现还有个闻钰,瞪了关谈月一眼,不客气道:“闻总请留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诡计,你俩的事,也是装的。” “……” ----------------------- 作者有话说:今天我掐指一算,后面还有三章大结局,为了不水字数,我说三章就三章,我是严格约束自己的好孩子 第113章 第81章 “他是在赎罪。” “你说你跟他较什么劲呢, 你们俩这么较劲,有意思么?” 从酒店走出来,郑兰雨戴上墨镜, 不管不顾地撇下一句话,朝一辆红色轿车走去。 关谈月跟在她身后,拉开副驾驶的门, 也坐下, 系好安全带,才想起回应她的话:“他到底跟你说了多少, 你怎么对我们的事这么了如指掌?总不会他嘴里都是对自己的歌颂,没提自己做过什么龌龊事吧。” 郑兰雨微微一挑眉,还以为自己这样挑衅, 她至少会问一下她和魏赴洲到底是什么关系,却没想到人家压根不在乎,也丝毫没有把战火引到她身上的意思。 郑兰雨道:“魏总没跟我说, 他又怎么会跟我说。” 她自嘲地笑了笑, 把车开起来,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我就是他的一条狗, 需要用到的时候就把我往对家一塞,做他的眼线, 不需要我的时候就让我在明洲随便当个秘书或总监,荣华富贵不缺,想近他的身,不行。” 早些年郑兰雨在星达当间谍的时候,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她就敢为他出生入死,冒着多大的风险也要往上闯。她甚至不惜自毁清白勾引人, 就为了拿到有利于明洲的资源,也曾对这男人有过幻想,哪怕他再偏执、再可怕,也想做他的唯一,于是全身心都奉献进去,却等来他转头娶了别的女人。 郑兰雨不难过是假的,一开始不知道他们的过往,觉得他机关算尽却识人不清,明明她才是陪她从创业一直到现在的人,这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直到发现魏赴洲对她近乎疯狂的爱。 她从来没见过魏赴洲这个样子,一向沉稳理智杀伐果断的男人,却在这个女人面前方寸尽失,不惜卑微得把自己贬入泥涂。 可关谈月不就是长得漂亮点么,会弹两首钢琴曲,她也漂亮啊——是不是魏赴洲就喜欢这种类型的,清纯、干净、一尘不染,不那么精明强干,可当她得知他们的过往,才明白这哪是什么纯洁的天使,简直就是个魔女。 这魔女从小不学无术,吃喝玩乐,花天酒地混夜店,各种坏事都干过了,还喜欢搞霸凌欺负人那一套。 关键是魏赴洲就是当年被她欺负得最狠的那个人,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老板心理有问题,也许他一直有问题,只是自己没发现。 怎么会有人爱上曾经欺负自己的人?郑兰雨不理解,气不过,于是选择在多年后利用订婚这件事气气关谈月,正好也测试一下她是否还把魏赴洲放在心上。 结果这么一测,还真让她测出问题来了。 “他对你们不好么?”关谈月问。 在关谈月的印象里,魏赴洲就是个阎王似的领导,只要一进公司,周身就像自带寒气,能把所有跟他共事的人都冻僵。 “他对我们挺好的。”郑兰雨抛掉头脑里乱七八糟的,白了她一眼,“你别乱说,至少……工钱上从来没亏待过我们。” “你要带我去哪?”关谈月暂停了这个话题,问出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郑兰雨没理她,一路把车开出市区,从繁华到荒芜,并在荒芜的道路上越行越远,直至进入建安区,她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要把自己卖了。 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车子颠颠簸簸地摇晃,晃得人头晕,不远处的烟囱滚滚往上飘着浓烟,呛人。 关谈月看着两侧破败的门脸,忽然感觉有些眼熟。 好像之前来过。 味儿也闻着熟悉。 不应该啊,她眯眯眼,仔细回忆,可不管是以前住在申城,还是后来回国,她也都没涉足过郊区这一地带,怎么会觉得自己来过呢? 郑兰雨把车开到一家名为“清洲”单车修理店的地方,关谈月眼神一定,看着卡纸上方方正正写着的几个大字,一下就有点被这红墨水刺痛眼睛,倏地想起她在哪。 是跟闻钰回来的那天吧……好像还有个抢道的中年男人,她还想骂他来着。 怎么,郑兰雨不会就是来报这夹道之仇吧? 关谈月心里惴惴,看她把车停好,走向前,站在小门脸前停了一会儿,敲了敲门,没人应,一推竟然就推开了,也没锁。 关谈月心说“坏了,兴许还真是来报仇的”,于是站在原地没动,已经自行脑补了不少奇葩场面,紧接着就看见郑兰雨回过头,后者见她还站在原地,讽刺:“怎么,嫌脏啊?大小姐。” “……” 这倒没……行吧,关谈月承认还是有一点,不情不愿地走进来。 外面堆得都是废旧自行车的零件器械,空气中充斥着车油和重金属味,关谈月一进屋发现倒是规整,屋里的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包装完好的单车零件,分门别类,看着还挺整齐划一的。 关谈月观察了一会儿,郑兰雨绕到一个架子后面,在极小的空隙中推了一下里屋那扇门,仍是没锁,她对关谈月道:“进来。” “……我吗?”仍是感觉私闯民宅有些不太好。 “别墨迹。” 关谈月颤巍巍地迈腿,然而在迈进去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匪夷所思,她没看见脚底的一个易拉罐,差点被绊倒了。 郑兰雨:“……” “这是魏赴洲的家。”郑兰雨把那易拉罐踢到一边,忽然说。 关谈月怔了怔,稳住身子,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又道:“如你所见,他现在不做明洲的老板了,改行做修车店老板,是不是很可笑?但事实就是这样。自从跟你离婚后,他跟齐季青打了场恶仗,一打就是两年,后来星达倒台收入明洲囊中,本来形势一片大好,他却像了结一桩心事,撒手不管了,消失了几年,又跑到这来吃苦受罪。” “我们都想不明白,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郑兰雨喃喃道,叹了口气,“他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就是明洲破产了他都不在乎。后来我们几个人劝不动他,只好先顶上,以免让外界看出端倪,再对明洲不利,好在这几年齐季青这个最大的对手被他干倒了,这才换回几年安稳,不然以我们的能力,失了主心骨,哪能撑到现在。” “……” 关谈月看着屋里的陈设,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床垫有些发霉,衣架是随便用几根木杆撑起来的,衣服干的湿的都有,却没有以前他最爱穿的西装,只剩下几件洗得掉色的常服。 这间屋简陋得连个空调都没安,夏天会热到中暑,冬天会冻到发僵。没有独立卫浴厨房,都是跟邻居共用。杂物就随便乱丢在角落,直到都不下为止。他喜欢的一些人文社科还有投行的书就这么被垫在吃饭的碗下面,书封上沾满了油渍。 关谈月不敢相信这是他的生存环境,却又突然觉得这样的环境格外像一个地方——她曾经那个家的杂物间。 也是这样脏乱、狭窄、逼仄,那个男孩躲在这羞耻的一隅,安安静静地待了六年。 “他为什么要来这。”关谈月注视着这一切,声音细微发颤,“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这来受罪,他是有病么?” “是啊,可不有病呗。”郑兰雨双手环胸,以一副看罪魁祸首的眼神看着她,“后来我明白,他是在赎罪。” “你说什么?”关谈月没懂。 郑兰雨的身体从门眶上支楞起来:“你们的那些爱恨情仇,我也不想管,我就是负责告诉你这些,因为明洲现在需要魏赴洲,我们几个代替不了他,也不可能代替他,顺便给欺骗你道个歉。”郑兰雨不带一点歉意地说。 关谈月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五味杂陈的,只感觉透不过气来,突然又觉得很可笑,冷哼一声:“那倒也不必。你给我看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可怜他么?他这是什么意思,卖惨?自我感动?博同情?别太搞笑了,明洲什么状况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他所做的这些自我毁灭式的举动,关谈月一样都不会有所触动,相反还会觉得很幼稚。 郑兰雨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气笑:“看来魏总果然了解你,他也是那么说的,不让我告诉你,说你肯定会以为他这是在卖惨,就跟你现在说的那些字眼没差。也许你会以为这是他自作孽,是,他现在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与你也无关,是他活该。可是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怨,无非是互相伤害,如今也都该扯平了,你就不能原谅他一次吗?” 第114章 关谈月沉默了,看着地上的酒瓶子,烟灰缸里堆成小山似的烟头,居然渐渐红了眼睛,脑海里闪过很多过往,有甜的,有酸的,有说不尽的伤人的话,也有一生一世的海誓山盟。 然而不管那些说出去的、没说出去的,做了的、没做的,在关谈月的记忆里都变成毁灭不掉的痛苦过往,她真的没有勇气再接受他,和他生活。 “不原谅。” 关谈月决绝地说,抹掉眼泪,转头就要走。 魏赴洲就站在门外。 关谈月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一眼就看见阳光之下的男人。 他手上提了一份饭,随便从街上买的,看着很不错,香味飘散出来。 “谁让你们来的。” 他不客气地道,语气生疏冷淡,郑兰雨吓得赶紧解释:“魏总,我不是……” “你不用说了。”魏赴洲打断,根本不想听,“私闯民宅什么罪,不用我告诉你们吧。带着你的客人,现在就从我家离开。” 魏赴洲目不斜视地从她们二人中间走过,把午饭放在书上,自顾拆包装。 关谈月觉得自己大老远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还吸了一个多小时的污气,感到很委屈,怼回去:“魏赴洲,你也不用这个态度吧。” 会不会好好说啊。 魏赴洲把筷子一甩,冷漠地笑了声:“我什么态度?我能有什么态度?关小姐都要跟别人订、婚、了——”他把这三个字故意说得很重,表情无赖,“孰轻孰重在你心里不是很清楚么,何必还来我这里讨没趣。况且我这里太破烂,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关小姐还是别停留太久,免得脏了你的裙角。” “……” 关谈月被他气得浑身直打颤,话都说不利索,“魏赴洲!又不是我想来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这破地方,你自己跑来找罪受,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有本事就待在这一辈子,永远都别出来!” 关谈月被他直接气哭,崩溃地疯狂掉眼泪,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转头离开。 什么东西。 “魏总你……关小姐她没有要跟闻钰订婚啊。” 郑兰雨是真没想到这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扔下一句话,转头跑出去追关谈月,却发现已经找不到她的踪影了。 可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辆共享单车都没有,她怎么回去呢? 郑兰雨打关谈月的电话,打不通,正焦急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黑影闪过,男人速度迅疾,快如一道闪电,骑上自行车就朝着某个方向赶去了。 第82章 “要不去你家借住一晚吧。”…… 关谈月边哭边走, 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走到哪里,破旧的巷口标志已然掉落, 隐约只能看清半个字。 她掏出手机,试图导航到最近的地铁站,然而发现导航都失灵了, 前面明明是一堵墙, 它却让她往墙上撞。 更恐怖的是,此处离地铁站有三公里远。 她已经迷失在这段崎岖的小巷里, 只能先想办法出去,等到了宽阔的地方再导航。但也不知道这巷子是怎么建起来的,破烂不堪又九曲回肠, 关谈月走到一个插口就分出几条小路,到下一个岔口又分出几条路。 她本来就是个路盲,遇到这种情况更着急, 偏偏这时还听见前面传来男人的打骂声。 好像是几个小流氓, 蹲在墙头抽大烟, 染着五颜六色的杀马特发型, 削了个断眉就想充当查理·普斯。再仔细一看,耳朵上打了五六个耳洞, 进进出出塞了一排耳钉,被日光直射闪着耀眼的光,“青龙图腾”遍布全身。 他们玩得过火,把滚烫的烟头往对方身上怼,一边笑,一边骂。 关谈月不知怎的和他们对视,吓得浑身一颤, 装作没看见掉头就走。 几个小混混看着那抹仓促的倩影,眯眯眼,互相对视一下,领头的那个一招手,跟上。 关谈月不敢停,听见身后传来规律的脚步声,不紧不慢,隐隐约约在喊“前面那个美女留步”。 实在是看她长得漂亮,想吓唬吓唬她,没别的意思。 毕竟这是个法治社会。 但关谈月不知情,偏那几个小混混还朝她吹口哨,嘴里话也越说越放肆,肮脏下流不堪,她快吓哭了,再也冷静不下来,拔腿就跑,小混混见状立刻追上。 她一边跑一边掏手机,想报警,眼看就要被身后人追上,猛地转入一个拐角,却突然撞进一个灼热的怀抱里。 是魏赴洲。 关谈月在那一刻直接落下眼泪。 扑簌簌的泪如烟云细雨,浇灌着男人的心,他蓦地对上这一双泪眼,心里那团火非但没被扑灭,还“嘭”地一下子炸开,他眼神发狠,拉过她的手腕就把她拽到身后。 就像多年前,也是这样护着她。 关谈月惊魂未定,看着他坚毅的后颈,听他说:“想挨打么。” 对面几个小混混发出讥笑。 关谈月心说“别打架”,可没来及开口,四个小混混就立即接受挑衅,来了劲头,分散开形成合围之势。 魏赴洲像是完全不害怕,偏过头,温声对女孩说:“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关谈月担心坏了,说了句“小心”,然后就被他一把推到墙角,让她藏好。 关谈月躲在墙后面,颤抖着拨打了报警电话。 可是这地方穷乡僻壤,养出来的全是酒囊饭袋,警察不会那么快来。关谈月全无办法,只能焦急等待,并保佑魏赴洲一定要打赢。 他已经陷入混战,先是一脚踹开面前一个男人,紧接着又把第二个人过肩摔在地上,身手干脆利落,这么多年还跟以前一样。可他就是再能打,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八手,在他没注意的背后,第三个男人狠狠踹向他的后脊,魏赴洲疼得一咬牙,身子没站稳,摔倒在地上。 见此机会,四人蜂拥而上,准备群殴魏赴洲,关谈月心急如焚,危急之下,脱下高跟鞋朝那群人砸去,准头还不错,正好砸中一个人的脑门,男人痛呼一声。 魏赴洲趁机翻身,躲开他们的围攻,从旁边扯过一杆竹竿,挑向四人的脚腕,对面几人通通落套,摔了个底朝天,好半天没站起来。 “服不服?”魏赴洲问。 为首的男人目眦欲裂,表情恨不得把魏赴洲吃了,低吼一声又跳起来,结果被魏赴洲一竿子撂倒。 “服不服?”他又问。 “服……服。”四人断断续续说。 “还不快滚!”魏赴洲吼道。 几人见这是个练家子,不敢再跟他硬碰硬,况且再拖下去警察也要来了,于是立即爬起来,灰溜溜地跑远了。 那几人走远,关谈月才颤巍巍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光着一只脚,仍是吓得浑身发抖,泪水早湿了满脸。 魏赴洲脸上轻微挂彩,颧骨紫了一块,嘴角也紫了一块,后背被踢了一下,有些弯不下腰来,可仍是替关谈月捡起鞋,微跛地走过去,单膝跪下,轻轻握住她的脚。 女孩的脚光滑细腻,比普通人的手掌还要嫩,被阳光一照雪白发亮,握在手里宛如一块温香软玉。 魏赴洲喉结涌动,忍不住停顿两秒,竟有些舍不得这手感。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把眼垂下,慢慢替她穿好。 “没事了,没事了。”他把她揽在怀里,安慰道, 关谈月将头靠在他肩上,放肆地哭。 有时候,她会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命运是被安排好的,剪不断,扯不掉。好像无论多少年过去,他们兜兜转转还会相遇,怎样的恶语相向,依然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 关谈月明知这样不对,可就是不愿意离开,她想这样靠他一辈子。 “没事了。” 魏赴洲一连又说了好几声,轻拍她的后背,总算让女孩止住了哭泣。 “我带你去医院。”关谈月抽抽搭搭地道,从他怀里挣脱开,看他被打了满身伤痕,心疼得又要掉眼泪。 “我的大小姐,可快别哭了。”魏赴洲有些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无奈地笑了,捧起她的脸,“你再哭,我身上可就更疼了。” “……” 这话管用,关谈月果然就真的不再哭了。 事后,关谈月给警察打了电话,跟他们汇报了一下情况,而后便扶着魏赴洲离开了原处。 魏赴洲带着她走出错综复杂的小巷,此时导航系统恢复正常,关谈月根据定位打了辆到市里医院的出租车。 “不用去医院。”魏赴洲说,“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 第115章 “不行。”关谈月立刻否决,“你这样不去医院,怎么知道有没有潜在受伤?不仅要去医院,还得做个全身检查才行。” 魏赴洲被她逗笑:“你钱多烧的么?我可没钱。” “我有。” 关谈月瞪了他一眼,这时,出租车到了,她把他扶上去,自己绕了一圈坐到旁边。 魏赴洲斜眼打量她,轻咳了一声,问:“那……算我欠你?” 关谈月“嗯”了一声。 魏赴洲:“我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算上那五十万……你叫我怎么补偿你呢?” 关谈月:“那也是你自作自受,和欠我钱无关。” “关总都是那么大的老板了,不差着五十万,不如给我算了吧。”他笑了笑,很不怀好意,“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撇掉和我之间的联系?” “……” 关谈月一时语塞,竟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不过鉴于他一向如此,关谈月也有应对之策,轻飘飘地还回去一句:“那就算了吧。” 魏赴洲:“……” 二人无话,到了医院,关谈月馋着魏赴洲下车,先找大夫给他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男人头被打破了一小块,血已经结痂了,清创时那么血腥的场面这人居然一声不吭,医生都夸他是个勇士,而后用纱布给他包好。 等这一切都做完,关谈月提议做个全身检查,比如头颅ct之类的。医生说应该问题不大,不用破费,不过她愿意的话也没问题。 等检查结果出来,关谈月看都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来,把这些报告都放进包里。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八点刚过,乌鸦低语,二人坐在医院的长廊上,不知去处。 适逢关谈月肚子叫了两声,她终于意识到饿,来了句:“去吃饭。” 魏赴洲同意,拉起她的手,站起来道:“外面有一家日料店,我看挺不错的。” “你别动手动脚。”关谈月缩回手,有些不自然地说,刚才紧急情况之下,有亲密的举动就算了,现在二人都清醒着,这些行为自然不合适。 “日料店还是算了。”她又道,“我早就不喜欢吃了,还去吃那家中餐厅吧。” 二人在餐桌前坐定,关谈月象征性地点了几个菜,都是清淡的,给人一种她在顾及魏赴洲身体的错觉。 可魏赴洲怎么敢相信,大小姐有一天会在乎别人的感受,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这个毛血旺,不要?还有那个辣鸭脖,你以前……” 一张口,又都是她爱吃的。 “我也早就不喜欢吃辣了。”关谈月打断,口吻听起来和刚才很熟悉,“你不用给我点了。” 魏赴洲眼神黯淡下去,却没再说什么,把菜单放下。 这些清淡的菜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关谈月是不喜欢的,但是为了在魏赴洲面前装样子,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吃完又说“减肥”。 魏赴洲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想法,说着就要替她加菜,关谈月只说“不用”。 “人都是会变的。”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前爱吃刺身爱吃辣,可现在我只嫌刺身生冷,也嫌辣伤肠胃。不过我看你倒是没什么变化,烟酒是一样不忌。” 魏赴洲冷淡抬眼,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回答过了,除了关谈月,他什么都不在乎,健康也可以不要。 没有她的这些年,魏赴洲管不了那么多,天知道一宿宿无眠的夜晚有多难熬,只能靠烟酒度过这些无聊的岁月,直到把自己彻底埋葬。 “你可以变,我不会变。” 魏赴洲说。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末了,关谈月起身结账,他们的身份却好像调换过来,现在是她在为他挥霍金钱。 从饭馆出来,深夜的晚风有些寒意,关谈月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问:“怎么走?”考虑到他的伤口,又说,“你受了伤,行动不便,我送你吧。” 魏赴洲却说:“我那里晚上不安全,你就不要过去了。不过你说得对,我一个人回去,确实也不太方便。” 所以呢? “要不去你家借住一晚吧。”他忽然说。 “绝对不行。”关谈月立刻否定。 想到某些诡异的阴谋,她后知后觉红了脸,庆幸现在好在是黑天,魏赴洲看不见,有些烦躁地道:“你要点脸行不行,跟我走,我给你订酒店,反正住我家不行。” 魏赴洲:“你在担心什么?” 关谈月的脸更红了,好像完全是她想多了一样。 “你闭嘴。” 魏赴洲也并没有抱有真的能去她家住的想法,把目光移开,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 “……” 他们打了两辆不同的车,正好同时赶到,一前一后停在他们面前。 二人自然也是同时打开车门,准备分道扬镳,正要坐进去,却在这时也很有默契地看了对方一眼,只这一眼,比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月光还恒久。 好像有很多要说的话。 也有好多未解的留恋。 这些话凝聚在这深深的一眼,留恋夹杂在爱恨里—— 怎么就有这么难解的深仇大恨呢?魏赴洲想。 怎么就不能原谅他呢?关谈月也在心里说。 可如果这段感情真的有意义,那为什么还会生出这么多痛苦,就好像老天爷刻意在他们前路铺满荆棘,用来考验他们,让他们彼此都绝望疲惫不堪。 关谈月道:“魏赴洲,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男人没说出话来,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关门声,都任何声响都刺耳,在这阴寒的黑天异常冰冷。 ----------------------- 作者有话说:明天大结局肥章~ 第83章 终章 逝者如斯,唯彼长存。…… 北风呜呜地吹。 车开起来的时候, 魏赴洲眼神一凛,忽然叫司机调转方向,跟上前面那辆车。 关谈月心情极差, 完全没注意到后方有车。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盯着车窗外连成片的光影看,发现自己模糊的面孔映在窗户一角。 等终于到家, 关谈月有些疲惫地换上拖鞋, 穿上睡衣,打算冲个热水澡。她动作机械僵硬, 带了慢半拍的钝感,连下一步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当她准备洗脸时,才像灵魂突然回归肉身似地意识到自己把牙膏当成洗面奶, 差点涂在脸上了。 关谈月恍然回神,终于反应过来,她和魏赴洲彻底结束了。 也许真的不会再见了。 关谈月垂下眼, 迷茫得无所适从, 用了好长时间才把手上的牙膏洗掉。 那晚她睡得很早, 带着满腹的心事入眠, 噩梦能一个接一个,一直到凌晨两三点才睡过去。 由于实在太晚, 她第二天直接睡死过去,手机来了三个电话都没听见。第四个电话响起时,她总算有了动静,迷迷糊糊睁眼,从昏睡中半醒过来,摸向床沿。 关谈月一看是谈卓,几乎快要气炸了, 烦躁地摁了接听。 “喂。” 声音阴阴沉沉的,听上去很没好气。 结果对面跟索命贵似的,突然发出一声狂吠,带着急促的喘息,像跑了好长一段路,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要震破:“姐!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知道么,秦潇潇的案子受理了,检察院给我回信了!我,我终于能替她正名了……” 关谈月一下愣住了:“你说什么?” 谈卓道:“检察院通过了我的申诉,已经命公安部门重启旧案调查原委,只要我们掌握一手证据,争取到和那人对簿公堂的机会,他就不可能胜诉。姐,我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我们这回,真的有希望了。” 他哽咽着说出来,讲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是又哭又笑,模样都有些癫狂,又带了六年求索未果的艰辛。 可人一辈子有多少个六年呢? 掐头去尾十个不到,谈卓在人生中最辉煌的那两个六年几乎没干什么“正经事”,第一个六年用来吃喝玩乐泡女人,第二个六年只用来寻求一个公正。 这一个公正把少年熬成了中年,把稚气熬成了成熟,在他身上打磨出“责任”和“担当”两种痕迹,好像当年那个纨绔子弟不会再回来了,只成为记忆中的样子。 飞扬、朝气、洒脱……留下来的是个一事无成的中年男人。 关谈月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你是说检察院终于受理了?怎么突然……” 第116章 “这件事说来神奇。” 谈卓有些感慨地道,“我本来一直申诉无门,只怪这老色鬼后台太硬,无人敢动,几乎快要放弃时,多亏了魏总相助,在网上制造舆论,引发轩然大波。而他为了不拖累明洲,和原公司脱离关系,怕我有危险,又把张继东的视线全吸引到自己身上。以致这些年一直在东奔西走、辗转反侧,多少次被张继东威胁,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 谈卓歉疚道,“是我亏欠了他。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一个外人这样拼,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为了你,他是希望你能开心。可不管他为了谁,这恩情我是一定要还。” 关谈月脑子“嗡嗡”的,都快听不清那声音,只感觉遥远得像从天外传来。 所以他选择待在那个破败荒凉的地方,过着申城最下等人才过的生活,不是因为什么卖惨,也不是因为自我感动,只是想替她了却一桩心事。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成功,失败了再也不可能回到明洲,意味着彻底放弃曾经辉煌的身份,披上那副他以前最厌弃的穷人外衣,每天过着提心吊胆被报复的生活。 他也要她开心。 这样做,值得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 关谈月嘴唇发抖,眼眶全红。 谈卓支吾道:“是魏赴洲不让我说。而且那会儿你们不是离婚了么,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离婚,但你是我姐,我肯定站你这边,外人我绝不向着。我想他既然负了你,如今又提出要赎罪,我自然让他去做。” “可他不容易……”谈卓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他比我想象得要辛苦,他把所有的难都压在自己身上。他说这事要成了才能告诉你,但也得是那时你还想和他在一起,要是你不想,就不让我说,免得给你增加负担。” “但你这回回国,我听说你俩又见面了,闹得不太愉快。我总觉得你应该知道。姐,我就问你一句,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 关谈月张了张嘴,回答不出。 她茫然地举着电话好久,看见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来,萧条肃杀。她一句话没说,惶惶挂断电话,一摸脸,全都是眼。 她几乎立刻就做了一个特别坚决的决定。 她匆匆忙忙地去洗漱,用冷水不断冲脸,好不容易止住泪,又六神无主地去收拾包,都要走才想起自己没化妆。 她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去见他——于是毛手毛脚地坐在化妆镜前开始给自己补水、打底、上妆。可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化妆技术到现在这一刻也施展不出来,因为手抖得厉害,眼线也跟着化得歪歪斜斜。 关谈月急得快哭了,化了几次都不顺利,最后干脆又把一脸的妆洗掉,睡衣都没换,裹了件外套,就拎包出门。 总觉得好像现在不去找他,他下一秒就要走了一样。 回到国内,她没了一向住别墅的习惯,买了个大平层,免不了要跟人抢电梯。现在又是上班早高峰,电梯更是拥挤,接连四个都被人占据。 她实在等不及,一口气从十楼下来,颠得膝盖疼。然而却管不了那么多,拿着车钥匙就往楼外闯。 结果刚出单元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魏赴洲坐在正对单元门的长椅上,垂着头,正在打瞌睡,脑袋一沉一沉。晨起的日光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长,孤寂又落寞。男人在这昏蒙的白日里,也像融进了黑暗。 关谈月突然发现他一直都是这样,伪装成不善良,伪装成嘴毒,伪装成心又脏又黑。 她慢慢走过来,蹲下身,看见魏赴洲现在满脸胡子拉碴,模样实在狼狈。乌青的下眼睑凹进去,脸瘦到几乎脱相。再加上身上这身普通到不能再普通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街头流浪汉,可怜要给他扔几块钱。 可是关谈月却觉得他特别帅。 一辈子都看不够。 男人被她的哭声惊醒,微微抬眼,就看到女孩的伏在她身边,正垂着脑袋微微啜泣。 所有的困意在那一刻烟消云散,他有些茫然地凑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蓦地就对上女孩一双水灵的眼睛。 他明显僵住了:“怎么了?” 关谈月没想到他醒了,愣了一下,眼泪流得更凶,不听话地汩汩往下掉。 最后女孩的满脸、脖颈、领口也全是泪。 她什么哭的样子他都见过,就这种没见过——大概是看向爱人的泪眼,他这辈子都没见过。 他在漫长的岁月里开始寻找有没有出现过那么一个人,特别特别地爱过他,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全部。 没有,从来没有。 可今后,他或许有了。 魏赴洲心底腾起一股悸动,像是第一次认识她,替她擦去眼泪,生怕有哪点生硬弄疼了她。然而又想起她昨晚说的话,强忍着顿了顿手,想收回来,却被关谈月抓住。 魏赴洲心房一颤。 关谈月抽噎道:“你是傻子吗?” “……” 他不知道怎样回答。 “有楼上的大床不睡,你睡这儿?” 女孩嗔怪地道,男人浑身一顿,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眼白因为红血丝蔓延染上一抹血红。 关谈月被他气到:“你真是……世界上最傻最傻的傻子。” 她把他带上了楼,要他好好洗了澡,不洗干净不许出来。 魏赴洲整个人像个大写的茫然,被这种巨大的转变惊得回不过神来,她推进浴室,回身抵住她即将拉上的门:“你不跟我生气了?你原谅我了?” 关谈月:“你先进去,出来我再告诉你。” 被这么一忽悠,魏赴洲乖乖去洗澡了。 她给了他一身男士睡衣,是关谈月怕家里哪天来男客人,特意准备的,没有被人穿过。 等他一出来,关谈月扑向他,从未如此主动、热烈地吻他。 魏赴洲瞳孔放大,搂住女孩的腰,满目克制地把她拉开:“你确定?” 关谈月:“魏赴洲,你以前的气势呢?” 这一句话像一把火那男人点燃,魏赴洲打横把她抱起来,丢到床上。 在疯狂暴烈的爱意中,他们彼此交缠在一起,魏赴洲得到了她的答案。 这一场缠绵一直折腾到中午,窗外淅淅沥沥下起绵密的细雨,像是在为二人伴奏。关谈月累到不行,魏赴洲却丝毫不尽兴。 她不禁感到这男人实在可怕,哪怕都年过三十,还这么精力旺盛,一点不减当年风采。关谈月反正是累得不行,瘫倒在床上。 “咱俩复婚吧。”关谈月倚在他怀里,突然道。 魏赴洲愣了愣,来不及高兴:“可是我没钱。” 没钱怎么娶你。 “那怎么了。”关谈月抬起头,撇了他一眼,“我有钱,我养你,你就是一辈子回不到明洲,我也养你。” 魏赴洲被她逗笑:“你这样说,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怎么。”关谈月一把将他推开,故作恼火,“那你要面子去吧,别要我了。” 说着就回过身,真的不理他了。 魏赴洲赶紧哄:“别,大小姐,我求包养还不行?” “……” 他们复婚的消息并未在圈内传开,因为魏赴洲仍在隐姓埋名。那时因为警局尚在查案,张继东未被正式逮捕,所以魏赴洲不能回明洲,至少还要再躲藏三个月。 他也不急,似乎很享受这样普通平凡的生活,偶尔居然还会去修修车,但是不会让关谈月去。关谈月就偷偷跟着他,看他修车,居然很好玩,故意恶搞用黑车油抹了他一脸。 他不再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也不会从中生出巨大的落差,因为他知道,这些关谈月都不会在乎。 他似乎与年少的自己彻底和解了。 复完婚当天,关谈月带他出去兜风,两人逛完街回来,买了一车的东西,结果回来的路上,关谈月自认为这条路她记得很清楚,却走迷糊了,在错综复杂的环岛里出不来。 魏赴洲轻轻一搭眼:“我来?” “你别说话。”关谈月瞪了他一眼,“我知道怎么开,这条路我是常走的。” “是么?”魏赴洲漠然地笑了一声,“没看出来。” “……” 关谈月气得捶了他一下。 “我知道了。”关谈月跟他较劲道,看了好半天地图,不愿意在魏赴洲面前暴露自己短板似的,特别想拿出包养者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这回这么走,准没错了。” 魏赴洲只是笑笑,没说话。 第117章 关谈月一踩油门,速度提到飞快,把车开出去。 一路上,魏赴洲都不语,就看旁边这个嘴硬的姑娘能开到哪个荒郊野岭去。 然而走着走着,一切就好像不太对劲,关谈月看着前方熟悉的那条街,突然停了车。 “怎么了?”魏赴洲正在看手机,见她停下,偏头看了她一眼。 关谈月眼睫轻颤,望向前方:“你看那是哪?” 魏赴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愣。 倚霞大街36号。 那个她婚后再也没回过的家。 现在这种感觉叫什么呢?近乡情怯? 关谈月突然觉得可笑,这怎么能算得上,顶多有些触景生情,却连再往前迈一步的资格都没有。 何况魏赴洲也很讨厌这个地方,肯定不想再看到,想到这,关谈月立刻调转了方向,也不再管路线到底对不对了。 魏赴洲看见她微红的眼角,忽然道:“回家看看吧。” 关谈月猛地一停车,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咱们复婚的事,也该跟他们说一声。” “……” 关谈月鬼使神差地听了魏赴洲的馊主意,开到那间别墅前,刚要摁门铃,却又胆怯了,回头看了魏赴洲一眼。 魏赴洲冲她轻轻一点头。 关谈月鼓足勇气,摁响了铃。 然而没人应,关谈月一连摁了多下,也都是如此。后来考虑到他们可能都不在家,也就作罢,关谈月这时想起,自己的人脸以前是可以解锁的。 她没抱太大希望,试了一下,居然真的刷开了,他们没有删她的人脸。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关谈月感觉自己快哭了,熟悉的布局映入眼帘,一分一毫都跟以前并无太大差别。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不知为什么有种私闯民宅的感觉,可这明明是她自己的家。她生怕有人,确认这栋房子的主人不在时,才换了双拖鞋,又给魏赴洲拿了一双。 关谈月道:“你要不想进来,就别进来了。” 魏赴洲看着自己以前睡过的杂物间,现在已经废弃了,那张床已经不知所向,估计是被扔了,现在里面堆满杂物。 “为什么不进来?”他回过头,眼神异常平静,“我已经不在乎了。” 关谈月沉默。 “你呢?”他问,“你在乎吗?” 她说不出话。 二人往里走,先是走到餐厅,关谈月看着那张熟悉的餐桌,又有太多的回忆涌入脑海:“这里应该再加一把椅子,你和我们一起吃,就坐我旁边,我给你夹菜。” 魏赴洲微微一怔。 走过餐厅,是客厅,关谈月指着那道:“吃完饭,咱俩就坐在那看电视,我妈切了好多好多水果,说叫咱俩一起吃,吃完再一块写作文,还说要你辅导我呢。” 关谈月说着,眼里漾着光,“然后一定要在那再多支个桌子,你不是说你最喜欢阳台么?咱俩就在那写作业,你说我那会儿要是跟你一样,认真学习,不会的就向你请教,你说我现在是不是也是个女学霸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幻想。 “现在也很好。”魏赴洲安慰她道。 二人又上了楼。 二楼的变化就不如一楼变化大,首先看到的是谈凝和关梓晟的卧室,其次是关谈月的,剩下都是客房和书房。 “这个最大的客房,得给你住。”关谈月有些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走进来,“你看这里有这种大一个书柜,你喜欢看书,就把你那些金融啊、风投啊之类的书都装在柜子里,这么大的书桌,你躺在上面都没问题,不用再挤在那间狭小的储物室。你过来试试这个床,软得很哩。” 魏赴洲本来不想坐乱他们家的床,然而关谈月硬要他试试,结果真的很舒服,哪怕他再有钱,睡过那么多更高档的床,也都不比这一张舒服。 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那块缺失的地方补足。 二人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关谈月眼角一红,突然就滑下一滴泪来:“你说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魏赴洲偏过头看向她,却没说出什么,伸手把女孩揽在怀中。 如果关家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雇主。 如果关谈月没有欺负过他。 如果她没有接受过那些畸形的价值观,和魏赴洲成为最好的青梅竹马。 如果她可以努力、再努力一点。 如果他有一个负责人的父亲。 如果他有一个从不拿他当拖油瓶的母亲。 如果他没有因为一点怨恨就把关家搞破产,没有强娶关谈月。 如果他没有一味监视她、控制他、逼迫她。 这将是一个温暖阳光的男孩和一个积极向上的女孩的故事,在平行世界里,他们会很幸福。 现在也不错。 魏赴洲的目光掠过桌上两块桃木,拿在掌心,很认真地问她:“这是什么?” 关谈月道:“小时候家里给求的,说是辟邪用的,没啥用。” 征得关谈月的同意,魏赴洲找了把小刀,开始在木头上刻东西。 起初,关谈月不知道他玩得哪一出,生怕她父母杀回来,叫他快点走,别再玩。可又实在好奇他手里到底在刻什么,没有再次催促,问他也不说。 “你怎么什么都会?”关谈月佩服道。 又会修自行车,还会木雕。 魏赴洲手上动作没停,嘴上不正经答着:“不会点东西,怎么俘获大小姐的芳心啊。” 然而事实却是,以前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这些民间手艺,高中和大学这几年,他全靠这些手艺打工挣学费,说来都很心酸。 这些关谈月不知道,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你就贫吧。”关谈月冲他吐了吐舌头。 魏赴洲认真刻着,不再说话,从下午一直刻到日落西山,天边晚霞耀眼,呈现出罕见的粉色,映照得一室暖光融融。 他的侧脸也被晚霞照得璀璨发亮。 手下的两个小人在霞光中诞生,十分逼真,仿佛被染上一层暖晕,连那傲娇的小表情都和二人如出一辙。 关谈月看过去,几乎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q版的他们俩:“你也太厉害了吧,怎么做出来的?有这天赋,你干什么都能成啊……” 魏赴洲没回答,举着那两个小人,仿佛透过它们的身体看到很早很早以前,年幼的关谈月和魏赴洲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他勾起唇角,像沉浸在那样的想象里,把两个小人摆在架子上,偏要让两者贴得很近:“就让它们代替我们留在这间屋子里吧。” 他道,“你刚才说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 关谈月怔了一下,突然热泪盈眶。 她感觉再不会有人比他更会安慰人了。 逝者如斯,唯彼长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