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的榻上权臣》 第1章 《傀儡皇帝的榻上权臣》作者:七渺七秒【完结】 文案: 我囚他做傀儡皇帝,他困我成榻上权臣 榻上权臣受 x 傀儡皇帝攻 ———— 苏云汀,十大世家之首,权倾朝野的丞相,执笔可定生死,抬眸可覆朝堂,那头顶上的皇帝(楚烬),不过是他放在龙椅上的傀儡摆设。 金銮殿上,苏云汀的话比圣旨还好使! 楚烬刚开口要彻查江南盐税,他轻笑一声,满殿朝臣便齐齐噤声。 楚烬欲调兵镇压世家,他漫不经心把玩着虎符,十万大军就按兵不动。 楚烬暴怒掀翻龙案,玉盏砸碎在苏云汀脚边:“来人,朕要斩了这欺君的逆臣!” 满朝死寂,禁卫军纹丝不动。 苏云汀掸了掸溅到官服上的茶渍,连眼皮都未抬:“陛下累了,扶陛下回去休息。” 可无人知晓,每逢深夜…… 这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权臣,卸下顶戴花翎,褪去锦绣华服,仅身着素白里衣,跪在皇帝的龙榻边,龙纹锁链扣上他脚踝,随着楚烬的拉扯叮当作响…… 楚烬攥着他白日里撕碎的奏章,狠狠砸在他脸上,捏着他的下巴道:“苏卿,白日里不是很威风吗?” 苏云汀眼尾泛红,任由楚烬的刀尖破开他的白衣。 楚烬轻笑着,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苏卿不是喜欢抗旨吗?可朕偏要你承恩,你可敢不承?” 被挑开的里衣灌着冷风,冻得苏云汀唇瓣发抖,他微闭了闭眼道:“臣,遵旨。” …… 苏云汀的心腹曾问他:“主人明明已经不惧任何人了,为何还有承受皇帝日日折辱?” 苏云汀把玩着手中的奏折,巧笑嫣嫣:“笼中鸟折了翅膀,还有什么意思?” 只是……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笼中鸟。 楚烬打折了他的翅膀,苏云汀从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变成了人人可欺的阶下囚。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凤凰坠地…… 【小剧场】 皇帝的寝宫内。 楚烬跪在苏云汀床榻边为他梳头,手指穿过他的青丝:“今日带这只白玉簪可好?” 冬日里苏云汀睡不醒,楚烬便站在雪地里等,直到青色丝落成了白头,暖阁内才悠悠传出苏云汀的淡淡的声音:“今日乏了,陛下回去吧。” 楚烬睫毛凝着白霜,差使着早已冻僵的手,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滚热的桃酥:“还……热着,趁热吃。” 【阅读须知】 1,双洁,放心入坑。 2,非正经权谋文,文中官职为古代所有职位混搭。 3,文中没有完美型人格,都非善类。 4,青梅竹马,相爱但相杀,立场不同,没有对与错。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幻想 主角:苏云汀 楚烬 配角:小裴 杨三 苏晏 其它:相爱相杀,傀儡皇帝 一句话简介:我困他傀儡皇帝,他困我榻上权臣 立意:成长逆袭,相爱相杀 第1章 高墙内院,半截枯槁的树枝伸出墙头。 一只寒鸦扑腾着翅膀落在枝头上,尚未啼鸣便被禁卫军的箭矢贯穿,黑羽在树枝上扑腾两下,跌跌撞撞落在萧墙之外。 文武百官以额触地跪在石阶下,各个噤若寒蝉。 唯有一只身着黑袍的“厉鬼”,踏着染血石阶缓步而上,鲜血沿着他手中的长剑滴落,在青石上划出一条血痕,如一路盛开的猩红曼陀罗。 苏云汀突然驻足,鎏金的剑尖挑起老太监颤抖的下颌,满脸褶皱的脸惊恐地映在剑身上:“劳烦公公,帮本相看看这圣旨上所定的新帝,乃是何人?” 苏云汀的声音寡淡如水,却如同淬了毒的冰刀。 被责问的太监捧着圣旨的双手抖如筛糠,看着上面金灿灿的字,仿佛突然间就不认识了般,喉结滚动数次,硬是没挤出一个字来。 苏云汀提起剑尖搭在那太监肩膀,“公公伴驾多年,当认识陛下的手迹吧?” 公公就算伴驾多年,也没见过造反这么大的阵仗啊,膝下登时漫开泛黄的水渍。 “真是个废物!”苏云汀提着手中剑,轻轻刮过那太监的脖颈。 血,便如柱般喷涌出来。 霎时间染红了苏云汀脚下的石阶,圣旨从他僵硬的掌心滑落,摔在青石阶上的响声,震得满朝文武心中一颤。 苏云汀收回剑尖,在血水里挑出圣旨丢在另一个小太监的膝下,那小太监的脸瞬间失了颜色,好似见到的不是圣旨,而是催命的符咒。 “你,”苏云汀用剑指了指那小太监,平静道:“你来告诉本相,这圣旨上的新帝乃是何人?” 突然被点名的小太监,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苏云汀拎着剑又往前迈了两步,突然俯身,染血的五指揪住小太监的后颈,将脑袋提起来与他平视:“识字吗?” 那小太监瞳孔骤然睁大,满是惊恐地摇了摇头。 “那就猜一个,猜对了就不用死了。”苏云汀的声音轻轻地落在他耳边。 那小太监慌忙地捡起膝前的圣旨,在看清了诏书上“六皇子”三个字,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很明显,这“六皇子”不是苏云汀满意的答案。 可是,先皇子嗣众多,整整十三位皇子,最大的已经年过四旬,最小的还在咿呀学语。 究竟哪个才是苏云汀属意的傀儡皇帝…… 一颗脑袋悬在唇边,小太监苍白的双唇抖了半晌,终于在苏云汀提剑杀人前,抖出三个字:“七、七、七皇子。” 说罢,小太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脖颈僵硬的一横,认命般等着苏云汀落下那一剑,只是等了半晌,也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刀剑入腹,耳边传来苏云汀冰冷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云汀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转身时如墨的长衫翻涌似黑云压城,眼底凝结成霜,睥睨着台阶下的百官。 “先皇遗诏已明,七皇子仁德聪慧,堪承大统。”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剑尖陡然一转,又搭在了一位紫袍老者的肩膀上:“陈尚书,要不要再验一验?” 年过六旬的老者浑身一震,花白的胡须在风里荡了下,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苏云汀,咬牙切齿道:“苏云汀,你会遭报应的。” “是吗?”苏云汀淡然一笑。 他剑尖轻轻一挑,割断了陈尚书的一缕白发。 “嗖——” 一支黑羽的弩箭破空而来,直径钉入了陈尚书的后心。 老者身形一晃,鲜血顺着他的胸膛喷溅在苏云汀的衣袍上,在他漆黑如墨的长衫上还是留下了两朵晦暗的花。 陈尚书踉跄膝行两步,死死拽住苏云汀的下摆,嘴角溢出的血沫滴在苏云汀的脚面上:“苏——狗,你、不得好死……” 苏云汀垂眸看了眼脚边的人,只见他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还有谁有异议?”阶下鸦雀无声。 苏云汀抬起手中的剑,剑尖直指着台阶下的众人,声音飘渺似天外之音:“今日之后,若有再妄议新君者——” “斩!”刀锋陡然抬起,寒光映着一张张惨白的脸。 …… 秋意正浓,晨光熹微。 御书房内,传来一声声若有似无的喘息声。 小裴公公贴着门缝,脊背站得僵直,额角冷汗涔涔,他听着里头传来的动静,脸上急的都快哭了,焦急侯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提着嗓子喊:“陛下,是时候了。” 暖阁里回复他的,唯有愈演愈烈的娇嗔。 殿内,七皇子—— 不,如今的新帝楚烬,正单手扣住苏云汀的腰肢,死死将他按在龙榻之上,指尖陷入他白皙的皮肉里,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红痕,红痕蜿蜿蜒蜒爬满苏云汀的全身。 苏云汀克制的呻吟声,激的楚烬想将他揉碎。 “苏相倒是忍得住。”楚烬冷笑,他双手一提,就将苏云汀整个翻了过去。 龙榻上的棉被早已凌乱不堪,楚烬扣着他的脊背生生按下,那张清冷的面容顿时陷入棉被中,连带着他未出口的喘息,一同闷在绵软的金丝被里。 未有一处,被楚烬高高抬起迎着风。 苏云汀十指攥紧被面,指节泛白,像是一个莲藕做的娃娃,任由楚烬翻来覆去的摆弄,又将他给折腾个半死。 汗湿的鬓发黏在他泛红的眼尾,像是被雨水捶打过的红梅,湿漉漉地挂着狼狈模样,偏生那双薄唇紧抿,除了偶尔溢出的几声哼鸣,就再没发出任何过其他声音。 楚烬突然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轻笑声抵着耳畔:“苏相,若是这副模样被朝臣们看见……” 镜中人眼尾飞红,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第2章 楚烬看不得他这幅模样,又狠狠将他按回榻上,明黄的帷帐在空气中晃动。 “陛下,是时候了!” 门外的太监喊得口干舌燥,暖阁里的声音才渐渐熄了。 苏云汀疲倦的声音透过帷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打盆水来,服侍陛下更衣。” 楚烬抬眼轻睨了苏云汀一眼,他发丝凌乱地铺了一床,好看的眉目微蹙,长长的睫毛,轻轻扫在一张白如纸的脸颊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连呼吸都好似若有似无。 苏云汀的喉结并不明显,一对儿好看的蝴蝶谷连着单薄的胸膛,汗渍顺着他的脖颈滑落,浸透了身下的软枕。 楚烬的目光追着汗珠,落在苏云汀的喉结处,有那么一瞬,他想狠狠掐上他的脖颈,让他永远长眠在这张床上。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下人打了水重新来到门卫。 苏云汀双唇微启:“陛下,该登基了。” 楚烬猛地回神,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嘴角扯出一声干笑,最终只是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了一句:“狗东西。” 楚烬双脚着地,随意披了一件衣服。 绕过屏风,猛地拽开房门。 门外候着的宫人如蒙大赦,手脚慌乱地涌了进来。 金线绣制的龙袍被小心翼翼地展开,九条五爪金龙每一条鳞片都栩栩如生,楚烬张开双臂,任由宫人们为他更衣。 龙袍加身,楚烬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凛。 小裴公公捧来玉带,看见楚烬时被他的气势拜倒,谄媚道:“陛下,英明神武,这龙袍穿在陛下的身上,就如同九天之子降世……” 九天之子? 楚烬从来就不屑当这个没有实权的九天之子。 小裴公公一句话夸到了楚烬的痛处上,寒芒般的眼神射过来,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周遭的空气瞬间跌至冰点,吓得小裴公公脊背发寒。 “奴、奴才该死。”小裴公公猛地跪在地上,脑袋跟不要钱似的往地上招呼:“奴才胡言乱语,奴才罪该万死…” 楚烬瞧着这个眼生的公公,淡淡道:“你是苏云汀送过来的?” 小裴公公浑身一僵,他本是一个不起眼儿的小太监,只是家道中落,才沦落到皇城之内混口饭吃,却没想到初入皇城就赶上了苏云汀叛乱,在苏云汀剑尖下闭着眼喊出“七皇子”三个字。 才侥幸逃过一条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大大的不幸,竟然被苏云汀提到了御前,这才入职第一天,就又送上来一道送命题。 小裴公公用余光扫了一眼屏风。 屏风后模糊的影子是苏云汀,当着苏云汀的面儿,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答不是。 可是…… 看新帝的样子,要是他答了是,只怕日后也没好果子吃。 顿时,答与不答,好像都是死路一条? 脑子这么一转儿,小裴公公顿时挥汗如雨。 他真的只是想混口饭吃啊! “陛下吓唬他做什么?”苏云汀不知何时整理好了衣冠,扶着屏风从里间出来,他脸上略有些苍白,但神情已恢复到了往日的从容。 唯有领口处,若隐若现露出点点星芒。 楚烬没回头,从鼻子中轻嗤一声。 “他是那天赌命赌对了的那个幸运儿。”苏云汀缓步上前,从婢女手中接过梳子,亲自替楚烬挽头:“臣觉得他和陛下有缘,就将人送过来伺候了。” 楚烬冷笑:“还不是你的狗。” “陛下若不满意,”苏云汀手法娴熟,没一会儿就帮楚烬挽好了发髻,继而淡然一笑:“臣命人再换一个就是了。” “换谁都一样,”楚烬拍开他的手:“左不过都是你派来监视朕的人。” 苏云汀不以为意,他转身取过案上的九龙金冠,刚要替楚烬戴上,手腕就被他突然扣住:“苏云汀,当日你血洗金銮殿时,就该连朕一并杀了。”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苏云汀笑得淡然。 “想让朕做你的傀儡,你做梦。” 金冠在二人之间折射出冰冷的寒芒,苏云汀俯身贴着楚烬的耳垂:“可臣偏偏就喜欢陛下。” 楚烬手下稍一用力,就将苏云汀拽到跟前,金冠上的流苏剧烈晃动:“你喜欢什么?喜欢在朕的床上,被朕折腾的生不如死?” 小裴公公跪在一旁,听得直捂耳朵。 “好啊!”苏云汀一根一根掰开楚烬的手指,强硬地替他戴好九龙冠,对着镜子里的楚烬,低低浅笑:“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作者有话说: ---------------------- 宝儿们,我真的是马不停蹄的就开文啦!!! 这是一篇相爱相杀的文,全文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和错误! 想要纯好人圣母的可以避雷此文哈~ 1v1 ,双洁 , 少年时就已经在一起了。 好啦!希望宝儿们喜欢~ 第2章 苏云汀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楚烬维持着这种畸形的关系的? 起初,他们做起床事来,也是爱意绵绵的。 慢慢的,他们在床上的话越来越少,好似只有身体的贴合。 到后来…… 楚烬看他的眼睛里就只剩下无尽的恨意了,在床上更是越来越霸道,怎么折腾人怎么来,好像恨不得将他弄死在床上。 但没办法,有些事只能和楚烬做。 也只愿意和楚烬做。 …… 长阶前的九百九十九盏宫灯递次亮起。 灯柱下,苏云汀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一手扶着冰冷的灯柱,脚下似是踩进棉花里,每走一步都要喘上两次,寒风卷过,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袍子。 因为要避嫌,苏云汀不得不绕路从正门进。 一个身形魁梧的看不清面容的人,阴测测地跟在苏云汀身后,见他一脚轻一脚重,生怕下一刻就摔个倒栽葱,连忙上前几步将人扶住,小声询问:“主人,要传轿撵吗?” 此时,若有人能看清这人的脸,定然要被他吓上一跳,不仅是因为这人脸上有一道狰狞可怖的刀疤,更因为这人正是已经死了十一年的杨三将军。 只不过,十一年太久了。 久到能认得这位将军的人已经不多了,何况当年的杨三还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而今却是一个面目狰狞的厉鬼。 “笑话!”苏云汀抬起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那是承恩的妃子才坐的,我又不是。” 嘴硬的后果就是…… 豆大汗珠顺着他的鬓发滴在青石路上。 “主人自然不是妃嫔。” 杨三一向沉默寡言,唯独能和苏云汀多说上几句,他阴沉着脸突如其来憋出一句话:“是比妃嫔还不如,妃嫔侍完寝都还有轿撵……” 苏云汀紧急撤回一个夸赞,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 也不知道杨三这张毒舌的嘴是打胎里带的,还是后天苏云汀给他惯的,怎么就…… 如此的不中听。 见苏云汀止不住的咳嗽,杨三边给他敲背,边没眼力见地继续道:“按照主人现在这速度,只怕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吉时。” “急什么?”苏云汀用衣袖拭干眼角咳出的眼泪,抬眸看了眼东边露出的半截太阳,嘴角淡然一笑:“登基的第一课,是该教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傀儡皇帝了。” 金銮殿上。 楚烬端坐在龙椅之上,一身明黄色的袍子金线纹龙,头顶的九条金龙在宫灯的照耀下,泛着夺目的光芒。 他面容的轮廓分明,眉目冷峻不染俗气,瞳色极深,唇薄如刃,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邪气,与苏云汀的装腔作势不同,楚烬属于不怒自威的类型,与生俱来就带着帝王之气。 “跪——” 伴随着一声铜锣,司礼官一声清亮的高喝,响彻大殿。 文武百官跪伏在金銮殿前,俯首贴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而,第二声铜锣迟迟没有敲响。 司礼部的官员目光扫过了全场,心下陡然一惊,然后拉着同僚又找了一遍,待清点完人数,二人脸色俱是瞬间煞白。 没、有…… 没有苏云汀的身影。 “这锣……还敲吗?” “敲你个头。” 这登基大典少了谁都可以,却唯独不能少了苏云汀。 若是胆子还能再大一点的话,甚至龙椅上没有皇帝都行,就算放一只阿猫阿狗也罢,只要苏云汀站在殿上,他们就敢按部就班地举行。 跪在最前面的赵太傅额头的汗湿了鬓角,他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老臣,年过六旬双膝本就不听使唤了,这样一跪更是双膝刺骨的疼。 连他都没敢稍动,其他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楚烬指节微微弯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龙案,直到等得不耐烦了,方才麻木地抬起头道:“吉时已过,为何还不开始?” 第3章 司礼官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听见楚烬的话更是吓得连心跳都快没了,舌头打结道:“回、回陛……下,苏、丞相他……不在。” “难道他不来,朕还不登基了吗?”楚烬眉目冰冷,扯起嘴角轻嗤一声:“难道要朕与文武百官,等他一个人?” “这……”司礼官喉咙发紧,几欲窒息。 “还是说……”楚烬眸光一寒,扫过礼部的几个官员,声音如冰:“登基大典缺了丞相,有违礼制?” “自、自然不是……” “那还等什么?”楚烬的声音陡然拔高,冷厉呵斥:“开始!” 司礼官手心满是冷汗,捏着光滑的玉圭几乎脱手,冷汗顺着鬓角滚落,还是咬咬牙道:“陛下,还是再等等吧。” 既是登基大典,自然是只要皇帝到场便足够了,只是…… 傀儡毕竟是傀儡,主角还没到场,哪个不要命的敢擅自开锣? 司礼官望着空荡荡的御道,有种今天命就交代在这儿的错觉,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敢再接主持登基这种掉脑袋的活儿了。 手心的汗越出越多,手中玉圭越来越滑,最后“咣当”一声砸在地上,硬生生磕掉一个茬。 楚烬冷眼看着底下慌乱的官员,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足足攥到指尖发紫,才缓缓松开。 他正了正神色,目光一一扫过台阶下的众臣,最后落在了赵太傅的身上,忽然开口:“赵太傅,朕听闻你前些日子老寒腿犯了,今天可还跪得住?” 突然被点名的赵太傅浑身一紧,虽然膝盖传来刺骨的疼,还是俯首贴地道:“臣无碍,多谢陛下关心。” 他倒不是惧怕怕楚烬其人,而是怕楚烬突然来一句:赵太傅以为如何? 他敢以为如何? 那他就在这金銮殿前,他眼睁睁看着苏云汀杀了不知道多少人,冰冷的血漫过他的膝盖,自此他就得了老寒腿。 好在楚烬没问,只是微微颔首,转而目光又游离到了司礼官的头上,问:“苏相平时办差时也是如此托大?要列为等他一人?” “不,不是……” 楚烬迎着东方新出生的太阳,神色辨不分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对这答案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从他喉咙里淡淡地“哦”了一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金銮殿前甬道的尽头,苏云汀身穿素色白衫,迎着东方的朝阳,缓步走来…… 第二声铜锣也终于姗姗来迟。 “吉时已到,请陛下谒告列祖列宗——” 楚烬的目光在苏云汀身上停留了一瞬,才收回视线缓缓起身。 苏云汀的一身白衣,在清一色灰蓝黑的官服之中极其扎眼,他就像在鸡窝里混进来的一只凤凰,孤高得与世不容。 楚烬见他的第一面就这样觉得。 好看,好看得仿佛天地都已经装不下他了。 那时的苏云汀也还没学会装腔作势,朝着他暖暖一笑,便引得他就此沉沦了。 更别提苏云汀会拉着他的手,故意撩拨他,再软软乎乎地喊上一声“楚哥哥”,就算是冰封的心也会被他融化,也甭嘲笑他没出息,任谁被他叫上一声“哥哥”,指不定比他还不争气。 可惜…… 人一旦有了权势后,就连面目都变得可憎了。 登基大典随着苏云汀的到来,变得非比寻常的顺利,虽然没赶上吉时开始,但却踩着预定的时辰完美收官了。 接下来的册封典礼就更简单了。 司礼官拿着预设好的“圣旨”,分别册封了先皇留下的妃嫔。 一一畅读完,龙椅上的楚烬眉心一揪,突然出声道:“朕生母林氏,温良恭俭,且抚育朕躬,当追封为‘圣母皇太后’,与母后皇太后并尊。” “陛下,此举不妥啊!”司礼官刚散尽的冷汗,登时又冲上了鬓角。 “有何不妥?” 现在的活真是越来越难干了,总要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司礼官抖着唇瓣道:“当朝太后尚在,岂能并尊?” “啪!”楚烬将册封的诏书拍在桌子上,目光灼灼:“并尊的先例还少吗?如何朕的母妃就不能并尊了?” “这……” 司礼官绞尽脑汁,也不敢说一句实话。 他总不能说林妃娘娘得罪了当今太后,而当今太后又是郑家的掌舵人,郑家又是苏家最坚固的联盟,苏云汀给的圣旨上既然没写册封。 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册封。 憋了半晌,司礼官只憋出一句:“圣旨,没写。” 楚烬的指腹沿着龙案边缘摩挲,力气大到几乎要按出一条印记,“既然是圣旨,自然是朕下的旨意,朕加上……” “谁敢?”金銮殿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 “哀家还没死呢,皇帝就要将旧事重提了吗?”郑太后坐在轿撵上,由前后四个太监抬着,缓缓在金銮殿前落轿。 一个登基大典,楚烬憋了满肚子的气。 他面容冷峻,缓缓抬头直视郑太后,道:“旧事,不就应该拿来重提的吗?” 金銮殿上火红的烛火微微摇晃,“啪”地爆出一个尖锐的火花,烫得在场所有一个激灵。 “皇帝这是要逼死哀家吗?”郑太后装作心口痛,一手搭在太监的肩膀上,一手顺着自己的心口:“皇帝若是执意册封,哀家就不活了……” 楚烬懒踏踏地掀了下眼皮,浑然不在意道:“那又如何?是太后自戕,与朕何干?” “你……”郑太后伸出一只手指遥遥指着楚烬的鼻子,气得唇瓣发抖。 苏云汀半眯着眼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阳光慵懒地照在他身上,瞧着像是要睡着了。 “朕意已决,若众爱卿谁还有异议……” “臣有异议!” 石狮子边的人慢慢苏醒,好看的眉眼弯弯讪笑:“林氏自戕获罪先帝,按律不得追封。” 作者有话说: ---------------------- 楚烬:老婆教的东西好难,学不会怎么办? 苏云汀:来,晚上床上学~ —— 推一推基友的文 《贵族学院直播鉴a翻车后》 作者:鹿鹿大王 裴书穿进abo世界,成了全a男校里空有美貌,却无权无势的小可怜。 . 还突然分化成了omega! 裴书:谢邀,人在星际,刚下地狱,准备开摆。 为存钱跑路,他咬牙开起匿名直播间。 当同期都在卷才艺、舔权贵时,他的栏目独树一帜: . 《全网首测!顶a婚恋测评之——这个男人能嫁吗?》 . 【一号选手:权凛,温柔财阀继承人】 . 权凛:“我只会和爱的人结婚,婚姻若非真心,于我毫无意义。” 裴书星星眼:“学长真好,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 . 直播间秒变脸: “他说‘只和爱的人结婚’=朕心情好赏你段露水姻缘,腻了就是你德不配位! ‘婚姻毫无意义’=想拿婚姻绑我?就你也配!主播的建议是:跑!” . 【二号选手:陆予夺,冷脸元帅之子】 . 易感期失控的他把裴书按在沙发上,几近失控却咬牙低吼:“出去……锁门!” 裴书泪目:“学长是正人君子!” . 直播间严肃脸: “姐妹们,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复杂!我亲眼所见,亲身体验(bushi)!他那里都快爆炸了!这都能忍住?那方面咳,不是我瞎猜,大概率中看不中用!下一个!” . 【三号选手:白隙,奶狗天才学弟】 . 他乖巧凑近:“学长,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永远不会。” 裴书捂胸口:“学弟是人间小天使!” . 直播间连夜警告:“跑!连夜买站票跑!这是个—哔哔哔—态……” 啊哦,直播间被抬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裴书爆火星际圈。 . 【漂亮宝宝别骂他,骂我】 【主播骂他们是他们的福气】 【我都怕给他们骂爽.jpg】 . 裴书也终于熬到毕业,他打包好全部家当准备开溜! 不料宿舍门一开,三道高大的身影严严实实堵在门口。 “听说……” “就是你说我们不行?” . 裴书抱头蹲下:…家人们,谁懂啊,我好像…哈哈哈要完蛋了。 第3章 登基大典,闹出的一场荒诞的剧,最终在苏云汀慵懒的声音中一锤定音。 就好像海浪呼啸着要吞噬一切,结果被绵绵细雨拍在了沙滩上,火气没发泄出去,尽数窝在了楚烬的肚子里。 快散场时,外面突然下起了雨。 苏云汀就想要先行离席,却被一个不带温度的声音拦住:“苏卿留步,朕还有些话与苏卿叙。” 第4章 天气很差,但苏云汀的心情不算差。 他笑着拧尽袖子里的水,跟着楚烬进了内殿。 小裴公公很知趣地替二人阖上门板,打发了一众的婢女太监,只他一个人守在门外。 木门“碰”地被从里狠狠撞了一下,小裴公公被吓的一跳,连连往后退了一步。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听见门内传来清晰的一句骂声,小裴公公连忙又退了几步,直到听得不真切了,才堪堪停住脚步,长吁一口气。 他胆子小,可不想再听到些掉脑袋的话了。 楚烬掐住苏云汀的脖颈,双眼赤红:“你就是这般报答我母妃的?” 苏云汀朱红的唇瓣微微开合,似是想大口大口呼吸,喘了半晌也只是徒劳,憋红的脸几乎和唇色一般鲜艳。 楚烬就着他的唇色,狠狠吻了上去。 这一吻极其霸道,将苏云汀口中原本不多的空气尽数吸尽,不给他半分喘息的机会。 没一会儿,苏云汀被吻得没了力气,抓着楚烬胳膊的手颓然滑落。 楚烬几乎是算着他的极限,突然脖颈一松,双唇也利落的分开。 苏云汀扶着门板咳出眼泪,“咳咳、林、妃,与臣只是饭之恩……咳咳,陛下谈报答是不是、严重了?” “几饭之恩?”楚烬冷哼:“你打小就喜欢赖在我家,只是几饭?嗯?” “难道还有别的吗?” 苏云汀咳嗽完,神色又恢复到那般令人生厌的模样,寡淡的眼眸迎着楚烬的倒影。 “国子监时,母妃给我带的食盒,总会多做一份给你。” “学堂吃不够,还要死乞白赖的跟着我回去吃。你忘了——” “你生病时,吵着要吃母妃做的酱猪手……” “够了!”苏云汀脸色骤然沉了下去,冰冷地打断他的话:“陛下说了这么许多,说来说去不还是饭吗?” 房间内静默半晌,楚烬缓缓吐出三个字:“苏云汀。” “真是难得,陛下是一个喜欢念旧的人,可是——”苏云汀拉着长音儿,声音称不上悦耳,甚至有些惹人烦躁:“并不是所有人都和陛下一样念旧,譬如……我!” 苏云汀说罢,停下来平静地望着楚烬。 他在楚烬的脸上看到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有难过,悔恨,甚至还带点几乎偏执的执拗,突然有一瞬的心软。 是不是,他真的做错了? 半晌,才听到楚烬哑着嗓子道:“这天下、权势皆已是你的囊中物,你当初为何不选十三弟?偏偏要将我囚在这龙椅上?苏云汀,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难道不比他更适合当个傀儡皇帝吗? 苏云汀,他究竟想要什么? 是啊!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究竟还想要什么? 苏云汀弯下好看的眉眼,露齿一笑:“世家平权,我想要世家平权。” “放屁!”楚烬突然暴怒:“自古都是皇权至上,世家不过是旧时候的糟粕,若不是父皇心软,早该都该剔除了。” 苏云汀依旧平静,平静的好似只有微弱的呼吸在起起伏伏,他身体前倾微微踮脚,在楚烬的唇瓣淡淡落下一吻:“陛下又在说这种气话。” 确实是气话,现在的楚烬什么都做不了。 他能做的,不过是将苏云汀推开,然后咬着牙骂一句:“滚!” …… 苏云汀就真的滚了。 他“滚”到自己家门口,看着家门口乌泱泱的人群,下意识抬头又多看两眼牌匾。 确认自己没走错门后,灰溜溜地绕到了后门。 苏晏接过苏云汀脱下来的湿漉漉的外衫,皱眉问:“就下了那一阵儿的雨,怎么就全浇在主家身上了?” 苏晏是苏家的家仆,打从穿开裆裤时就跟着伺候苏云汀了,苏云汀成了苏家的家主,他也跟着鸡犬升天,成了苏家的管家。 “站在后面观礼,被浇了个措手不及。”苏云汀绕到屏风后开始脱里衣,脱下的衣服顺手就搭在屏风上,忽又想起方才门外的那些人,斜昵了眼屏风外的人问:“外头乱糟糟的,怎么回事?” “是赵家的小儿子,要结婚了。”苏晏说完这句突然顿了下,转而去收苏云汀搭在屏风上的衣服。 苏云汀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继续说下文,只好屈尊又问:“他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话大喘气的苏晏“哦”了一声,好似恍然才想起来:好像自己是有一句话没说完,继续道:“赵家给他重建的婚房,强占了农民的耕地,好像……” 苏晏神秘兮兮地道:“还打死了人。” 说完这句,苏晏又不说了,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苏云汀搭在了屏风上。 苏云汀要不是碍于自己没穿衣服,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照着他后脑袋给他两个大巴掌。 就像头拉磨的懒驴,只等着苏云汀再次开口:“那他们该去围赵府,围我苏府做什么?” 屏风上的衣服“刷”地被苏云汀抽走。 苏晏一脸坏笑:“因为,主家你名声不好啊!” 苏云汀探出半颗脑袋,一脸不善地瞪了一眼苏晏:“你除了大喘气外,什么时候还添了杨三的嘴毒臭毛病了?” “这不是相处久了,就……” “说正事。” 苏晏一句话被憋了回去,只觉得浑身都痒痒着难受,但还是绕回了正题:“那宅子,是主家当年为了笼络赵家,送的见面礼。” “一群扶不起来的烂泥!”苏云汀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们是扶不起来的烂泥,只是——” 苏云汀这次不想主动问了,抬眸等着苏晏自己说,反正他除了说话大喘气外,还话唠。 一句话说不完,憋不死他。 苏晏见苏云汀不捧场了,只得自己慢吞吞道:“只是,那烂泥都摔咱家大门上了。” 上午的时候,那些人还只是在门口嚷嚷。 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得的。 到了下午,不知道哪个家伙先开始的,撒泡尿就着拌点土,全摔苏府大门上了。 不对,还有苏府的牌匾上! “那可是御赐的墨宝啊!”苏晏啧舌叹可惜。 苏云汀冷哼一声:“御赐!墨宝!我老早就想砸了它了。” 老皇帝他都宰了,他的墨宝自然也不稀罕。 苏云汀眼眸一亮,一计上心头:“你去想个办法,叫那牌匾自己掉下来,送给门口那些人发泄发泄。” “啊?”苏晏一挠脑袋,还是没跟上苏云汀的脑回路:“苏家的牌匾都不要啦?” “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见苏晏脚上有点挪不动步,只好又添一句:“如今,御赐的墨宝,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先皇那字太丑了。” 苏晏脸上这才有了笑容,高高兴兴领命而去。 苏府门口,门口起哄的一群人懵了。 他们不过就是丢了几坨泥巴而已,怎么苏府的牌匾这么不结实的? 不过,情绪已经烘托到这儿了。 不砸个牌匾玩玩,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也分不清是谁先动的脚,然后就有七脚八脚十一二脚,直到匾额都踩烂了,还有人没排上号呢,高喊着:“前面的踩完了没?让我也踩两脚。” 待人群闹完了,散尽了,“苏府”二字已经被踩得荡然无存了,也不知道是黏在了谁的鞋底,又被多少人踩了一路,带回了家。 苏云汀倒是心情不错,晚饭吃了许多。 心里想着,明日可以跟楚烬重新讨一份墨宝。 虽然楚烬不待见他,二人在治国的理念上也水火不容,楚烬未必乐意给他题字,但至少他们在床上很契合,磨一磨总会有的。 想着楚烬手执着笔,咬牙切齿地给他题字的模样,苏云汀不禁在饭桌上乐出了声。 这人,打小儿就七不平八不忿的,就算在学堂里就算受了欺负,脊背也永远挺得笔直。 打落的永远只能是他的躯体,打不掉他的傲骨。 可苏云汀打小就喜欢招惹他,看着他赤红着脸,从牙根里挤出“苏云汀”三个字,就好像苏云汀自己占了便宜似的。 然后再黏黏糊糊在他身后软乎乎地叫上一句“楚哥哥”,再看楚烬的脸就一阵儿白一阵儿红的,别提多好看了。 说来也怪,他为什么偏喜欢招惹楚烬? 他明明最恨先皇,而众多皇子之中,偏楚烬最像先皇。 他狠厉、独断、还执拗不服输。 明明有那么多皇子可以选,他偏偏选择了楚烬当这个傀儡。 是不是…… 如果当初他不选楚烬,他们之间或许还走不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苏云汀自顾自地摇摇头。 即使不选,他们之间也再也回不去了。 破碎的玉,无论如何粘合,都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第5章 苏晏一进屋,就看到苏云汀一会儿笑,一会愁眉的,差点以为自己主家疯了。 他蹑手蹑脚地进来,回自己家却好像是在做贼,摸到苏云汀的耳朵边,轻声道:“主家,赵家来人了——” 苏云汀脑子里正想入非非,被他这么一吓,整个身体肉眼可见的蹦了一下。 他造反的时候,都没这么心惊肉跳。 心有余悸地抚了抚前胸,气喘吁吁道:“你走路怎么都不出个声的?” 苏晏嘿嘿一笑:“也是跟杨三学的。” 苏云汀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什么锅都往杨三身上推,杨三他知道吗?” 杨三突然从房顶上探出半颗脑袋。 在漆黑的夜幕下,活像一个吊死鬼还魂儿了。 他裂开嘴露出两排齐刷刷的白牙,飘荡在黑夜里格外的亮:“主人,我也是刚知道的。” 苏云汀刚抚平的惊吓再次发作,整整缓了半晌的气,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有你两在,真是我上辈子造孽了。” 不必等别人来诛他,早晚被他俩吓死! 作者有话说: ---------------------- 楚烬:老婆说,我们的关系就是吃饭的关系,嘤嘤~ 苏云汀:难道不是吗? 楚烬:嘤~ 苏云汀:你吃我! 楚烬:[坏笑] —— 啊啊啊啊,我好喜欢配角们的互动,每次写到都觉得好欢乐~ 第4章 苏云汀吃过了晚饭,就准备睡了。 至于赵家的人,怎么来的,就怎么滚回去了。 他没有闲情逸致接待他们,烂泥还在苏家大门上挂着呢,他们哪来的脸面求他?况且,他昨日被楚烬折腾一宿,浑身都似是牵着疼。 如今乏得很! 苏晏替苏云汀铺好被褥,还是觉得可惜,啧啧叹道:“主家,那可是三千两白银啊!整整两大箱子,亮出来白花花一片,比城里姑娘的大腿都白,可您瞧都没瞧一眼……” 铺完一回头,眼睛里就撞进了苏云汀完美的睡颜,不禁心脏都跟着漏了一拍。 许是刚洗过澡,苏云汀的脖颈上挂着几滴水珠,水珠晶莹剔透跟着他的呼吸起伏,月白的袍子松散地穿在身上,领口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若再往下…… 苏晏猛地禁咽了一下口水。 不得不承认,苏云汀是那种男女看了都会想要觊觎的类型,就算你不喜欢男性,也难免要生出妒忌之心。 太、太他娘的好看了。 “区区三千两就把你收买了?”苏云汀半眯着眼假寐,只有薄唇轻启:“那以后要是有人找你买我的命,你打算卖多少钱?” 苏晏喉咙哽了一下,连连摆手:“那,绝对不卖,给多少钱都不卖!” “你还真考虑了?”苏云汀突然睁开眼睛。 “没、没考虑!绝对没考虑!” 苏云汀本也是逗他,见他仓皇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伸出一只手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扶你主家去休息。” 他摇晃着脑袋,嘴里懒洋洋道:“累死了。” 可真躺在了床上,苏云汀反而眼睛瞪得跟夜明珠似的,在黑洞洞的屋里都发光。 看楚烬的模样,他还是学不会做个傀儡皇帝,明日赵家的事儿若是在朝堂上闹起来,楚烬定不会放过铲除赵家的机会。 到时候…… 苏云汀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心里继续念经。 到时候,他还得出面保住赵家,怎么感觉不收点银子还挺亏呢? 届时,楚烬…… 楚烬又要恨他了! 苏云汀睁眼望着空荡荡的棚顶,突然就回忆起自己这些年确实没干什么为国为民的好事,不过尽是些腌臜事儿惹人生厌罢了。 可他真的有得选吗? 世家平权,他要的是利用世家牵制皇权,而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傀儡,他要的不是折翼的笼中鸟,而是能冲破束缚的鸟。 所以,这皇位上摆着的只能是楚烬。 也唯有楚烬能做到让皇权牵制世家,也只有苏云汀能做到用世家牵制皇权。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平权。 这条路,注定是一条不好走的路。 第二日。 苏云汀顶着两只熊猫眼上了朝。 楚烬坐在龙椅上往下一看,一眼就瞧上了苏云汀的两个黝黑的眼泡。 “苏卿昨日政务很忙?夜里都不睡觉的?” 熬了两个晚上的苏云汀,此时已经头重脚轻了,忽然被点名也是脚下一颤,险些摔倒,回过神淡淡一笑:“替陛下操劳,是为臣的本分。” 楚烬本还想挤兑他几句,但见他这幅狼狈的模样,还是招招手喊了小裴公公:“添把椅子,给苏相赐座。” 小裴公公手脚也麻利搬来椅子。 椅子是好椅子,只是苏云汀坐在椅子上,想想自己一会儿要抬的杠,也是替楚烬觉得不值。 就当这把椅子喂了狗罢! 朝堂之上一直分为两派,一派是由寒门学子科考制的皇权派,一派是以苏云汀为首世袭制的世家派,两派一直势同水火。 只不过因着苏云汀得了势,如今皇权派被压得声音越来越小了。 但也是这种时候,皇权派越是牟足了劲儿想要大干一场,以苏府的牌匾被砸为由,率先发难,要求彻查此案。 “苏府的牌匾被砸,应该彻查刁民才对,你查赵太傅做什么?” “官不正,何以治民?” “若有刁民闹事,都要攀咬官员,那还得了?” “倘若赵太傅身子正,又怎怕我等的审查?” 苏云汀捏了捏发酸的眉心,两天连轴转的困意此时漫上眼皮,传到耳边的吵闹声也越发听不真切,反而像是在梦里。 直到…… 不知道谁突然转头,看向苏云汀道:“苏相,对此事怎么看?” 怎么看? 他坐着看,甚至想躺着看! 他醒了醒神,抬眸看向高处的楚烬,嫣嫣笑意道:“臣府上的牌匾还是先帝亲提,如今已经被人塌个粉碎,还望陛下能赐臣一份新的墨宝。” 皇权派和世家派皆是一愣。 苏云汀这意思是……是两方都不站队?任由两派互相掐架? 皇权派见苏云汀没表态,更加肆无忌惮了,就差揪着世家的衣领子骂了。 “你们既有胆子做,怎么没胆子让我们查?一个个屁股都不干净,半条腿都陷在粪坑里——” “你们干净?有多少是科考舞弊上来的?若是细究起来,指不定拔出萝卜带出多少泥呢。” “你们干净——” “你们放屁!” 苏云汀又快睡着了,他在朝上的睡眠质量真的是太好了。 他就应该把家里的床搬到这大殿上来。 “都吵够了没?”楚烬的一声厉呵,将苏云汀从睡梦中硬生生拽了回来。 苏云汀微微抬眸,懒趴趴地仰着头看楚烬胀红的脸,不禁唇瓣挽起笑意。 他生气的模样,真好看! 也难怪自己以前总喜欢逗他,是真的色令智昏。 “天子脚下还有抢占民田之事,那放眼全天下,百姓岂不是要民不聊生?”楚烬的声音也很好听,每个字咬得都很清晰,一板一眼,字正腔圆,像是酒馆里的说书人。 “查!给朕一查到底!” 四周瞬间寂静无声,苏云汀的几声痴笑格外突兀。 “苏卿有异议?”楚烬转头道。 “有!”苏云汀的眼睛终于全睁开了,他的瞳色淡然如水,看起来就很凉薄,偏偏又美得叫人过目难忘。 他淡然的眼眸莞尔一笑:“今日可是讨论我苏家牌匾被砸一事?” “正是。” “那……陛下什么时候重新赏一份墨宝?” 楚烬刚消的气儿,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这个傀儡皇帝当得憋屈,满朝文武都在等苏云汀的表态,他却非逮着“墨宝”不放。 可楚烬压根不打算给,大事儿上他做不得主,小事上他偏不让苏云汀如愿,于是转了话题道:“既然都没意见,此事就交由谏议院——” “臣有异议!”苏云汀道。 “不就是个墨宝吗?稍后再议。”楚烬看着又来搅局的苏云汀,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了。 苏云汀挑眉又笑:“陛下答应了?” 楚烬咬咬牙:“下了朝,你来找朕。” “可是——”苏云汀故意大喘气,笑眯眯道:“臣对查案的事儿,也有异议。” 楚烬“唰”地就将手中的奏折飞了出去。 苏云汀弯腰捡起脚下的奏折,脸上依旧挂着笑:“臣以为,谏议院并非查案的地方,此案当交由刑部主理。” 此言一出,众人就明白苏云汀是偏袒赵家的了。 谏议院里都是些酸臭的书生,多是自科考晋升而来,属于实打实的皇权派。 第6章 但……刑部就不同了。 常年被世家一手把持着,让世家去查世家,监守自盗,最终能查出个什么来? 偏那些言官又不敢说什么! 苏云汀一向跋扈惯了,原来朝上的那些刺儿头,让他挨个铲除个遍,剩下这些要么欺软怕硬,要么是敢怒不敢言的。 事儿,就这么定了! 其他人没人敢反对,楚烬反对无效。 楚烬看着苏云汀屁股底下的椅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人模狗样的东西,可怜他做什么? 该可怜的是坐在龙椅上的他,什么皇帝的金口玉言?跟放了个屁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不如放屁呢! 待散了朝,楚烬冷眼扫假寐的苏云汀:“苏卿,随朕回殿。” 苏云汀睡意正浓,抬起手摆了摆:“不了,臣要回府补觉。” 楚烬从台阶上下来,一把抓住苏云汀的手腕,不容置疑道:“你不是要朕的墨宝吗?若是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苏云汀眉目骤然舒展,人也精神了几分:“臣,恭敬不如从命。” 他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些口舌,万万没想到,楚烬这么好说—— 话? 楚烬一只手拖着他入了殿,一只手大力拉开龙案后的书柜,露出里面的暗格。 暗格不大,端端正正摆着一个乌木牌位。 苏云汀的目光落在“母妃林氏之位”上,一向从容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仅仅六个大字,灼得他心口生疼,久久移不开眼。 “苏云汀,你可敢当着母妃的面儿,说说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楚烬力气很大,甩了苏云汀一个趔趄。 书柜“咣当”一声闷响,几本陈年的旧书从书柜里掉出来,被苏云汀一把接住,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沉灰,露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是他们小时候随手作画的手笺。 一时,陈年旧事涌上心头,苏云汀微闭了闭发酸的眼睛,出口的话却冰冷如割:“陛下在寝宫之中私自供奉戴罪的妃子,就不怕……” “怕?”楚烬冷哼一声,慢慢逼近:“苏云汀,朕巴不得你废帝,傀儡皇帝的日子,朕一日都不想待。” 再抬眸,苏云汀的眼底已经重新堆砌了笑:“陛下又说气话,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乐意供就供着吧,忌日的时候,臣也来上柱香……” “苏云汀,”楚烬低低唤了一声:“母妃死的时候,是不是赵家也在?” 苏云汀浑身一僵,瞬间被楚烬大力扣住,后背重重地抵在书柜上。 四目相对,鼻息几乎贴在一起。 “在场如何?不在场又如何?”苏云汀淡淡道。 “在场的人都该死!”楚烬的眼睛烧得通红。 苏云汀微微垂目,心虚地错开对视,淡淡开口:“臣也在场!” 作者有话说: ---------------------- 楚烬:你当我这里是小课堂呢?睡挺香啊~ 苏云汀:我为什么没睡好,你不知道吗? 第5章 “苏云汀!” 正午的阳光照进御书房,恰巧映着玉龙屏风上的两道人影。 人影一高一矮。 高的那个手持一炷香,矮的那个屈膝跪在地上。 楚烬压着他的肩膀,浑身都向外散着冷气,“你跪的不是朕,是跪给朕母妃看的,苏卿可服气?” 苏云汀淡然一笑:“臣跪陛下也是甘心情愿的。” “是吗?”楚烬点燃一炷香拜了拜,然后把手里的香插进香炉里,低头道:“在朝堂之上,朕怎么没见苏卿跪过?” “臣,更喜欢私下跪。”苏云汀仰着头看他,含笑的眼眸平添了三分欲色,勾得人心底发颤。 楚烬瞬间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私下跪和朝堂跪,二者的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让苏云汀跪的,从来不是权势。 是欲望! 楚烬猛地掐住苏云汀的下巴,粗粝的指腹在他嘴角处用力摩挲,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苏云汀,前日被朕折腾爽了?又上赶着找罪受了?” 苏云汀被迫抬着下巴,微微气喘:“陛下确定要在林妃灵前说这么放荡的话?” 楚烬单手按在书柜上,用力一推。 书柜“咣当”一声巨响,原本错开的暗格瞬间合得严丝合缝。 “想找死?”楚烬单手拦腰抱起,苏云汀在他手里仿佛轻得如同一片羽毛,柔韧的腰肢挂在楚烬手臂上,单单两个大跨步,重重将人摔进棉被之中:“朕满足你!” 三层的金丝蝉被触感柔软,苏云汀刚一落到实处,整个身体都陷入床褥,墨发凌乱。 他“咯咯”地轻笑,笑声如同珠玉坠盘,带着致命的诱惑:“陛下方才……好生勇猛,叫臣一见便骨软筋酥。” “骨软筋酥?”楚烬嗓音低沉,像是一头野兽锁定了自己的猎物:“外头人都说苏相这幅骨头最硬,可惜啊…到了朕的床上,就剩下一副勾栏的做派了。” 苏云汀的衣领散开,露出一截白如纸的脖颈,他仰躺在锦绣堆里,丝毫不在意楚烬的羞辱,反而笑得媚眼如丝:“那……陛下喜欢吗?” “喜欢。”楚烬单膝压在床上,双手撑在他身体的两侧,呼吸贴得极近:“依朕看,苏卿不该当官,若是去教坊司挂了牌,岂不是要被全京城追捧。” “多谢陛下夸奖。”修长的指尖沿着楚烬的衣领向下滑,最后停在了心口,轻轻戳了一下:“不过,臣这幅身子,只认龙床。” 楚烬猛地攥紧不安分的手,欲望闷不住在胸口剧烈的翻腾,即使明知道是苏云汀故意的撩拨,还是控制不住地落入圈套。 他掐着苏云汀的腰肢,翻身压了上去。 龙绡帐落,玉冠自床上滚落,苏云汀便再也不能贫嘴了,唯有呼吸声乱了章法。 …… 门外,小裴公公怀里抱着一摞奏折,捧得胳膊都酸了。 以前宫里的老人儿都告诉他:“陛下行房事的时候,为奴才的一定要替陛下算计着时辰,若是到了时辰,必须要吊着嗓子喊:‘陛下,是时候了。’” 小裴公公胆小,唇瓣开开合合就是喊不出来。 现在他脑袋还在肩膀上,喊完了可就不知道在不在了,他现在每天保着这条小命如履薄冰,生怕一下子脚下没踩实,就一命呜呼了。 可惜,前面虽然是断头台,后面还有一道道催命的符。 谏议院的文官三三两两聚在朱门外,等着觐见皇帝,已经差人来催了数次。 小裴没敢喊屋里的那两个阎罗,想着要不然就去劝劝门外的小鬼儿们,刚走出大门外就被三三两两的官员拉住絮叨:“裴公公,你瞧都这个时候了,陛下怎得还没午睡好?” 另一个也连忙补充道:“裴公公作为陛下身边人,一定要时时提醒着陛下勤政才是。” 小裴公公讪讪一笑,他还想多活几天。 “就是,陛下年少,只怕贪玩尤甚,若有裴公公时时敦促,乃是我大齐之荣幸。”那人拍了一顿马屁后,轻掩嘴角小声道:“尤其是那方面……” 小裴公公佯装似懂非懂的木讷点头,心里腹诽:他更年幼,比陛下还小上几岁呢。 “所以,裴公公去叫陛下起床吧!” 一顿高帽子带脑袋上,小裴就被架住了,又被几人推搡着,机械般地往回走。 脚步沉甸甸的,原本挺长的路突然就不禁走了,好像只用了三两步,人就已经站在门外了,带着“重任”站在门外,小裴面色凝重,他微张了张嘴,然后就顿住了。 不能死吧?应该不能吧? 他师父带他的时候,他瞧着都是这么喊的。 后来…… 他师父在金銮殿前,被苏云汀一刀贯穿了胸膛,血溅了他一前襟,腥臭腥臭的。 但那也不是因为叫停了床事死的,于是又壮着胆子重新张开嘴:“陛……” 接着,一只大手如铁钳般捂住了他的嘴,猛地将他拖进了一侧的阴影处。 “唔!唔~” “你别喊我就放开你。”低沉的声音自他背后阴森森传来。 小裴眼含热泪,拼命地点头。 得了满意的答案,大手稍稍松开。 小裴得了自由,却没敢回头,脚步悄悄往前蹭了两步,突然就拔步往前跑。 边跑边喊:“抓刺客——唔~” “都说了不要喊!”男子低声呵斥。 此时的小裴公公再次大手擒住,脑子里已经闪过十八般死法了。 早知道宫里也这么容易死人,他还不如干脆在外面饿死算了,总比日日担惊受怕要来的痛快,临死也还是个全乎人。 现在可好,他既怕苏云汀弄死他,又怕楚烬砍了他,如今又闹出个刺客也来者不善。 小裴拼命的摇头。 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就是个看大门的,每日里都不敢靠的太近! 第7章 那人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那你别喊。” 小裴终于狠狠点了一下头。 那“刺客”也似很好说话,只犹豫了一瞬,就将人放开。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小裴不敢回头,只声音发颤道:“好汉饶了奴才一条贱命吧。” 等了许久,身后的人也没搭腔。 难道是……走了? 小裴小心翼翼地试探回头,余光瞥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影子,他“唰”地又转了回来。 “我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半晌,他又没等来身后人的回答。 那人就像存心调戏他一般,既没打算动手杀他,也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不禁让他想起来,小时候他趴在院子里的围墙上,看他养的白猫也是这么玩老鼠的。 “这位……壮士!”小裴鼓足勇气问:“请问,我能走了吗?” “不能!” 冷汗顺着小裴的鬓角往下流。 他知道,他这只小老鼠,无论如何是跑不过身后的黑猫的。 又站了好一会儿,小裴公公没听见身后人的动静,再次开口试探问:“还在吗?” “恩。” 真、言简意赅! 又过了一会儿,小裴又问:“在?” 这回连“恩”都没有了,那人只在他耳边呼了口气,算作回应了。 小裴嘴一撇,眼泪就顺着他的脸颊掉下来,吧嗒吧嗒…… 他一吸溜鼻子,更是瞬间泪如泉涌。 身后人这才有了动静,好似见不得人哭,连忙道:“你、你哭什么?” 不说不要紧,一说小裴更委屈了:“我胆子小,你要杀就杀了,吓唬我做什么……” “谁、谁说要杀你了……” 说完,小裴更哭了:“你不杀我,吓唬我做什么?”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块乌木的令牌,吊在小裴的面前,眼泪模糊了视线,小裴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方才看清上面的字:苏府。 “你是……苏相的人?” “恩。” “那你吓唬我做什么?”小裴紧绷的神经一松,差点腿软就跪了下去。 被杨三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抱、抱歉,我就是怕……” 小裴终于壮起胆子回头看,这人眉目硬挺,脸上却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刀疤的边缘锯齿交错,像是还没长齐肉,活脱脱好似从哪个死人堆里刚爬出来的。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但一时也想不起来。 “怕、怕什么?”小裴试探问。 “怕你惹了苏疯子,他杀、人,很凶!” 眼前这人也是好意,就是好像…… 不太会表达。 于是,小裴“劫后余生”地给了他一个笑脸:“刚刚,谢谢你——” 然后,这人就又不说话了。 小裴一见他脸上的刀疤,心里还是觉得害怕,也不敢说话了。 二人只得大眼瞪小眼! 可惜,天公不作美,对望持续没有半刻钟,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从天而降。 小裴连忙把宽大的袖子顶到头上,刚要转身找个地方避雨,脚都跨出去半步了,却见身旁的人跟个榆木柱子似的,纹丝未动。 “走啊!”小裴叹了口气,还是把这个冷脸的榆木疙瘩拽在手里,一起拉到檐下避雨。 小裴用袖口拭去额头上的雨,抬头瞧榆木疙瘩问:“你傻吗?下雨了不知道躲吗?” 杨三转了个身,目光盯着寝宫的木门,冷冷道:“习惯了。” “谁会习惯淋雨啊……” 话说了半截,就算小裴再愚钝,也该听说过:一些大人身后都有暗卫,何况是…… 权倾朝野的苏云汀呢? 然后,又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心中和尚念经:不听,不问,活的长! 作者有话说: ---------------------- 楚烬:哈哈哈,想不想看我老婆跪我? [熊猫头][熊猫头][熊猫头] 第6章 苏云汀丝毫不怀疑楚烬是爱他的。 毕竟,在他做过这许多腌臜事儿后,楚烬还是没掐死他,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昨夜,雨下了一整夜,第二日晨光未明。 “咔嚓!” 脚踝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苏云汀垂眸望去,一个鎏金的龙纹锁扣在脚腕上,锁链的另一端被楚烬牵着绕在盘龙床柱上。 “陛下?”苏云汀扯了扯铁链,牵出一阵清脆的铁链声:“又要玩新花样?” 楚烬笑着抬起他的下巴,在他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这薄如蝉翼的吻,却让苏云汀内里的火苗瞬间死灰复燃。 他耳根泛着薄红,即使下巴上钳制的手早已不见,苏云汀依旧仰着下巴去够他的唇瓣。 楚烬笑着抬高一分,苏云汀的唇也贴着他抬高了一分。 楚烬故意又抬高,苏云汀的唇也追着抬上来。 楚烬再抬…… 苏云汀便够不着了。 他笑眯眯地躺了回去,丝毫没有被楚烬吊着不给影响了心情。 “想要?” 苏云汀毫不吝啬地点点头。 可楚烬却不高兴给了,他就是让苏云汀过得太舒服了,床下,他是摆在龙椅上的傀儡,床上,他更是苏云汀求偶的布娃娃。 然后—— 顷刻间,笑容散尽。 “今日雨大,苏卿且在这儿暖着吧。”楚烬翻身下榻带起一阵凉风,单手拾起散落的玄色里衣,冷冷道:“今日早朝,苏卿便不必去了。” 苏云汀躺在凌乱的龙榻上,半截白皙的手臂搭在床沿外,指尖还勾着楚烬落下的玉带。 他神色慵懒,像一只倦怠的猫儿,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含糊的应答:“谢陛下体恤。” 等楚烬接过玉带,苏云汀慢吞吞地翻了个身,扯着脚踝上的铁链惊起一阵阵的碎玉声。 楚烬没敢再多看床上的人一眼。 这人简直就是万年难寻的尤物,素白的足踝扣在龙纹镣铐只轻轻一扯,登时就让他耳畔生热,竟然生出一阵令人心驰神往的禁欲感。 他慌忙别开视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狭窄的声道挤出几个字:“来人,更衣!” 楚烬大步绕过屏风,仿佛若是走慢了,身后的洪水猛兽就能生扑了他。 屏风后静悄悄的,只有香炉里生出一缕烟。 临到殿门,楚烬鬼使神差地顿了顿,透过莹白的屏风隐约能瞥见一个影子,平躺在龙榻之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陛下?”小裴见他未动,轻声唤了下。 楚烬收回目光,冷声吩咐道:“去备份笔墨纸砚来,苏大人闲着也是闲着,抄几份佛教为母妃祈福吧。” 屏风后的人未应,楚烬跨着大步出了门。 他也没指望苏云汀能听他的话,左右不过是给苏云汀找些麻烦罢了。 朝堂上,楚烬连下了两道圣旨。 世家虽然闹腾了一阵子,但没了苏云汀给他们撑腰,总归还是腰杆子不够硬气,质疑的声音悉数被楚烬压了下去。 斗胜的公鸡兴高采烈地推门回来。 就见苏云汀仍旧被锁在榻上,只是床榻上添了一个矮脚几案,乌黑的发丝垂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他抄经时极静,低眉顺目。 听闻身后有动静,狼毫笔尖轻轻抬起,落在笔山的间隙中。 “陛下,回来了?” 楚烬斜倚在床榻上,正坐在苏云汀对面,指尖在龙纹锁链上轻挑了下:“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苏云汀收了佛经摞在一起,食指轻轻一推递到楚烬面前:“想哄陛下开心,所以便抄了。” 想哄你开心! 儿时的苏云汀也常常这么说,他若是乐意哄人高兴,便是天上的月亮都敢去摘。 楚烬记得,曾经他有过一朵很漂亮的花,却被五皇兄故意踩烂了,他为此难过了许久。 苏云汀就爬上御花园最高的海棠树,从树尖尖摘下一朵海棠花,结果摔得满身是泥,还笑嘻嘻地把花递给他:“满园子,就属它长的最高,开得最艳,给你。” 楚烬怔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摘给我?” 楚烬清晰的记得,那时候的苏云汀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整个春天:“想哄你开心嘛,所以便摘了。” 而如今,苏云汀的眼睛也是笑眯眯的,里面却装的全是狡诈。 楚烬突然胸口发闷,叫人端了一盆炭火来,瞧也不瞧那佛经一眼,尽数丢了进去。 火舌吞没了墨迹未干的佛经,越窜越高。 苏云汀抄佛经本就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如今烧了也不觉得可惜,只淡然笑笑:“陛下可消气了?” 楚烬未答,指尖还残留着未烧尽的残片。 “今日早朝…”楚烬抬眸盯着苏云汀弯弯的眉眼,道:“朕已下旨查封了赵家。” 第8章 苏云汀倚在床头,静静地听着。 楚烬又道:“如今查封的人已经在去赵府的路上了,你再想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等他说完,苏云汀忽地笑了。 慢条斯理地从袖子中抽出一道明黄色的卷轴,卷轴两段还沾着朱批的痕迹:“陛下说的…是这个吗?” “苏云汀!” 楚烬瞳孔骤缩,猛地起身去抢,苏云汀却佯装失手,任它掉进炭火盆里。 “轰!” 天价的火舌瞬间将圣旨吞噬,爆出噼里啪啦的星火,没一会儿就在二人眼前,化为灰烬。 仅剩几片焦黄的残角,飘落在楚烬脚边。 “你——” 楚烬捡起脚边的金黄的残卷,窝在心底的怒火瞬间翻腾起来,猛地起身却不小心带翻了脚边的炭火。 事情来的太快,火红的炭块一股脑的倾泻而出,离他们最近的一块,更是直扑苏云汀面门而来。 楚烬赶在烧红的炭块前,突然压在苏云汀面前,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喷涌而出的炭块正好打在他右肩,烫坏了金线绣的龙袍,烫出了一股皮肉焦糊味,楚烬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 “好,好得很!”楚烬盯着他,忽然笑了:“不仅你将朕当成笑柄,还要带着全天下一起来嘲笑朕。” 楚烬虽然气急,但下手却不重,只在苏云汀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甚至苏云汀稍稍一用力,就将他的手臂从脖颈上扯了下来。 “笑朕的一道圣旨,不如你苏相放个屁。” 苏云汀颤着手掀开连着血肉的黄袍,好似是他自己疼得连眉目拧在一起:“疼、疼吗?” 但…… 显然,楚烬的心更痛一点。 他反手扯过苏云汀,被迫使他身体前倾,膝盖重重磕在龙榻边缘。 赤红的双眸,如火一般灼烧着他的眼球:“你折辱朕也就罢了,赵家贪墨,你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良臣所为?” “还是说……”拇指按压在苏云汀喉结处,仿佛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彻底了结了这人般:“你怕朕查到你头上?” 指腹下的脉搏平稳如常,苏云汀甚至还能淡定地笑笑:“世家掌权多年,底下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那朕倒要看看——”破碎的锦缎声响起,楚烬撕尽他雪白的中衣,“苏卿是不是...浑身上下都是干净的?” 榻上的桌子被楚烬大力掀翻,苏云汀背后嗑在冰凉的墙壁上,散落的素白色的宣纸落在他身上,仿佛是嫌他自己不知羞耻,特意盖上了雪白的“薄被”。 趁着苏云汀呼吸乱了一拍,楚烬单膝欺压而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副被迫展开的身躯。 苏云汀自然也不“干净”,雪白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昨日的红痕。 但他总是能以最快速度适应楚烬的情动,或温柔或野蛮,似乎在他的字典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享受就完了。 “那陛下要看清楚些……”瓷白的手指抓住楚烬的衣襟,借力仰起上身,唇瓣蜻蜓点水地吻了吻:“最好,还能再深刻一些。” 耳边是楚烬低沉的呼吸声:“你若明天还想下床,最好闭上你那张不要命的嘴。” 苏云汀忽地吃痛,整个身子不自觉地佝偻在一起,又被楚烬按着强行展开,大有种鱼不死网不破的疯感。 但苏云汀不得不承认,他和楚烬在身体上永远比灵魂更契合。 在政见上,他们永远有不同的意见。 唯有到了床上,好似无论楚烬如何折腾他,他都是甘心情愿巴不得似的。 在朝堂上没人治得了的苏云汀,到底是被楚烬在龙榻制服了。 还是治得服服帖帖。 眼含热泪,声音软软绵地求饶:“…陛下…臣、错了。” 楚烬给他翻了个身,他又立马来了精神,拉着楚烬所求更多:“怎么停了?” “陛下还要继续…验吗?” 窗外雷鸣划过闪电,照亮了满室旖旎。 嘴硬的后果就是,苏云汀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正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脚腕间的龙纹锁“咔”地开了,楚烬背过身去:“滚。” 苏云汀强撑起绵软的身体,看着楚烬决绝的背影很想发笑。 楚烬指不定还要自己懊恼,明明进门前想好的给他点颜色看看,怎么就不受控地滚到了一起的? 难不成给的颜色,是黄色? 穿好衣服,苏云汀就又回到了寡淡的模样,他微微弯腰行礼:“臣告退。” 却在门槛处顿了顿,“赵家的事儿,臣自会处理。” 楚烬后知后觉地回头,殿门却已合拢。 作者有话说: ---------------------- 楚烬:你们老婆也这么不听话吗? 苏云汀:…… ———— 求收藏,求评论,段评已开!!! 我能拥有一个热闹的评论区吗?嘻嘻嘻[让我康康] 第7章 苏府内院,宫灯点亮了晦暗的夜。 十几口鎏金的箱子敞开,苏云汀修长的手指沿着箱子的边缘依次划过,金灿灿的黄金闪着光,衬得他的手似是带着几分病态的白了。 “苏相辛苦,这些都是赵太傅的一点谢意。”赵府的官家弓着腰,谄媚地堆笑。 苏云汀随手拾起一块金锭,指尖摩挲到金锭的底部刻印,弯起唇瓣笑的灿烂:“太傅客气了,苏某敞开门做生意,自然是——”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苏云汀两片唇瓣轻轻一碰,继而弯了唇就是个笑。 赵府管家被他笑的发慌,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沁出,只得拱着手再三拜谢。 苏云汀瞧着人不走,微微侧目,“赵太傅可还有别的交代?” 赵府的管家也是打小就混迹在各个府邸的人精,眼见苏云汀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连忙招呼着抬箱子的下人,一股脑夹着尾巴跑了。 苏晏去把大门阖了。 苏云汀立马收了笑容,手中的金锭“哐当”一声落入箱中。 刚才还有红晕的脸一寸寸白了,病弱无力地扶着木箱子咳嗽,好像这人原本已经死了,撑着回光返照也要先把正事儿先处理了。 苏晏小跑着上前扶住了他,担忧道:“主家,你这是怎么了?” 苏云汀咳完,刚要摆摆手说没事,就听身后冷不防一个声音道:“纵欲过度。” 吓得苏晏一激灵。 苏云汀没好气儿白了杨三一眼,“就你知道?” 苏晏抚了抚躁动的心口,也埋怨道:“主家你也是的,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节制一点……” 然后,苏晏也收到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苏晏见自个儿主子说不动,转头去说杨三:“你也是,走路不能有个声的?要吓死个人。” 杨三转头就往夜色里走:“你见过哪个暗卫走路有声的?” 苏晏不服气,还嘴道:“我就见过你一个,跟只游荡的鬼似的。” 杨三消失在夜幕里,苏晏这才回过神来关心主子,见他手心儿里全是血,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了:“你……咳血了?” 苏云汀看看手心破开的口子,大概是刚刚装腔作势的时候划的,扯开苍白的嘴唇笑笑:“金子划的。” 苏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也是头一回知道,金子多了也是能破开皮肉的。 他扶着苏云汀往暖阁里走,嘴里还不停地唠叨:“主家,你今日拿了赵家的银子,明日就会有张家、李家、郑家也送银子,长此以往,只怕要被人诟病贪墨,您在外名声本就不好,仅有的就不多,怎么还还败家呢?” 苏云汀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耳朵就又被苏晏的声音填满了:“再者说,咱家也不缺银子,虽然跟富可敌国差远了,但您也不爱享乐,既不养戏子,也不养小生,天天去宫里白嫖,就算给你那么多的银子,您也花不完……” 苏云汀被他唠叨烦了,回手照着他后脑勺“铛”地给了巴掌。 耳朵这才勉强得了清净。 苏晏这人说起话来格外地执拗,要么是苏云汀抽一鞭子,他能多吐上几个字,要么就是话匣子一旦打开,非得苏云汀抽他一鞭子才能憋回去。 这臭毛病,跟谁学的呢? 苏晏一只手捂着被敲的后脑勺,一边委屈巴巴地吩咐人给苏云汀熬副药补补身子,一边气呼呼地替苏云汀铺好被褥,一副被主子穿了小鞋的受气模样。 苏云汀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将锯嘴葫芦拽到跟前,解释道:“我既然替他承受了陛下的怒火,要他半数家产,不过分吧?” “可是……”苏晏怀里抱着来不及放下的玉枕,瘪着嘴又不说话了。 苏云汀真想再给他一巴掌,又想着“算了吧”,孩子就是嘴笨点罢了,只好无奈道:“想说什么说什么吧,不打你就是了。” 苏晏立刻绷直了背脊,噼里啪啦道:“可是,您要钱做什么呢?家里的钱不够您花吗?还是陛下不好嫖,您要养小……” 第9章 苏云汀“唰”地捂住了他的嘴,这孩子嘴上怎么没个把门的呢? 他抵着苏晏的额头道:“你主家我,不过是先替陛下把债收了,早晚有用得着银子的地方。” 苏晏眨巴着眼睛,睫毛像蒲扇般扑闪,漆黑的瞳仁里全是将信将疑。 苏云汀认真的点了点头,才把苏晏放开。 才一放开,苏晏的大喇叭声又传过来,声音陡然比方才还高了八度:“那你就不管自己的名声了?传出去成什么样子?您都那么大个官儿了,权势地位您要什么有什么,怎么还学着那些贪官,到处搜刮银子的?” “小屁孩,你懂什么?”苏云汀转身去够案头的茶盏。 苏晏不服气道:“我都十八了,早就不是孩子了,再过两年都能娶媳妇了。” 苏云汀小抿了一口茶,点头道:“是该娶个媳妇,管管你这张破嘴了。” …… 皇宫御书房。 楚烬左手玩着一块与苏府一模一样的金锭,他手指用力捻过底部的“赵”字,微微抬眸。 “你说,一共多少两?” 底下人一身黑衣,俯首道:“共计一万两黄金,苏云汀尽数收下。” “咔!” 右手茶盏在楚烬掌心碎裂,瓷片划破皮肉渗出血来。 “陛下,苏云汀一人所为并不代表苏家的立场,至少——”那人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和苏云汀有三分相似的脸,他嘴角裂开一道缝隙,“苏家大房,永远和陛下站在一起。” 看了这人黑袍下的脸,就知道苏云汀的母亲是极好看的。 像是像的,但也只是神似。 完全比不得苏云汀的肤白貌美,天生丽质,以及那双会勾人的眼睛。 楚烬忽然轻笑出声:“朕,凭什么信你?” “人常言,敌人的敌人便是同盟。”苏云枭膝行两步:“苏云汀杀我父亲,强取我苏家家主之位,既然臣与陛下有共同敌……” “笑话。”楚烬用破碎的手指轻敲击龙案,冷声打断道:“苏相辅佐朕登基,朕与苏相既有君臣之义,也有知遇之恩,如何就是敌人了?” 苏云枭嘴角划过一抹狡黠,怀里没揣着好屁道:“陛下就不想知道林妃是怎么死的吗?臣那日就躲在假山后,看清了在场的所有人。” 楚烬的软肋,在这宫中几乎人尽皆知。 但能越过苏云汀拿到楚烬面前的,也只有胆子大且不怕死的苏云枭。 楚烬瞳孔骤缩,指节泛白:“朕的母妃,如何死的?” “林妃明明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自戕?自然是有人逼迫的。”苏云枭见楚烬这幅失魂模样,就知道此事已胜券在握了。 楚烬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道:“当时,都有谁在场?” 苏云枭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袖:“这就是…另外的价码了。”他忽然压低声音,“但,臣可以说,那天苏云汀就在场,亲眼看着林妃娘娘被逼至死,他、才是主谋。” 楚烬脑子里“轰”地一声,仿佛一座山瞬间在他脑子里崩塌了。 “陛下?” “陛下?” 苏云枭叫到第三声的时候,楚烬才将将缓过神来,哑着嗓子道:“开个价吧。” 苏云枭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咧着嘴亮出有毒的芯子:“臣要苏云汀从现在的位置滚下来,要他有朝一日沦为阶下囚,看他凤凰坠地人人可欺。” 楚烬乱了呼吸,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狼藉的奏折上露着一张苍白的脸,那张脸忽地苦笑一声:“好,你开的价,朕接了。” 在朝堂上,情谊或许并不重要,只要拥有共同的利益,就能相扶着走上一段路。 苏云枭也是这么以为的,临走咳血时又献上了一个“好消息”。 “臣来时,见苏云汀咳血了,陛下与臣要加把劲儿才行,臣可不想等他自己病死了,大仇还未得报,陛下以为呢?” 楚烬的心猛地揪在一起,极力克制才没在苏云枭面前表现出来,待人走后,楚烬忽地瘫软靠在椅背上。 肩膀上的烫伤和椅背一撞,楚烬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现在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了,肩膀上替苏云汀挡了炭火,现在因为苏云汀的堕落,恨的把杯子捏碎了,瓷片都陷进皮肉里。 小裴公公在给楚烬上药的时候,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凝结成了霜。 楚烬眉目全都皱在一起,忽然开口:“你去请个太医过一趟苏府,给苏相诊个脉。” 小裴连忙低声应了,就要转身往外走。 忽然又被楚烬厉声唤回:“算了。” 楚烬盯着自己刚止了血的伤口,冷笑:“想必,苏府也不缺这么个太医。” …… 窗外雨声又起,苏云汀赤足站在雕花窗前。 苏晏端着药进来:“主家,该吃药了。” 与此同时,楚烬脊背挺直立于寝宫窗前,隔着重重雨幕望向苏府的方向:“苏云汀,他说的话,朕一个字也不信。” “但,朕还是想打折你的翅膀,将你永远圈在朕身旁。” 窗外。 雨,一直下个不停。 作者有话说: ---------------------- 楚烬:敞开门做什么? 苏云汀:做生意! 楚烬:你做的生意就是跟我对着干?[愤怒] —— 苏晏:我还小,才十八了,不着急娶媳妇! 苏云汀:我十八都跟皇帝滚床单了![让我康康] 第8章 苏云汀病了。 批阅送上来的公文时,一头栽了下去。 这可把苏晏吓个半死,好在太医一番诊断后,只得出了“积劳成疾,风寒入肺”罢了。 苏晏是个会总结的,自然而然把病因全归咎于“纵欲过度”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送走了太医,苏晏瞧着床上苍白的脸,咬得牙“咯吱咯吱”响,“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克制点,迟早把自己折腾死在床上。” 床上的苏云汀,面色如纸,长长的睫毛落在眼睑上。 整个人半清醒着,半在梦里。 耳朵里混进了窗外雨水的淅淅沥沥,梦却已经飘荡回了十二岁的那个雨天。 积水漫过斑驳的台阶,浑浊的水面映着几张跋扈的脸。 楚烬被几个皇子死死踩在台阶下,后颈被一只大手压着,整张脸几乎都浸在污水中。 “平时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吗?”为首的五皇子揪着他的头发,不知道第几次将楚烬按进水里:“一个贱婢生的野种,也配跟我们一起念书?” 泥水灌进鼻腔,楚烬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不远处,一本《策论》泡在雨水中,墨迹晕开了一大片,几乎认不清上面的字了。 苏云汀弯腰捡起泡烂的书。 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几行新鲜的字迹。 真好看! 窗外的雨愈演愈烈,苏云汀浑身都烧起来了,太热了。 一床棉被成了裹住他的烙铁,将他困在蒸笼里,却生不出汗,只硬生生熬着。 忍无可忍,苏云汀抬起虚软的腿,一脚踹开困住他“烙铁”。 恍惚间,暖阁的门倏地开了,一阵冷风卷着雨气进来,苏云汀又觉着冷了,下意识瑟缩了下身体, 冷,仿佛被丢进了冰窖里。 脑子里混着过去和现在,一时分不清楚,便只觉得是楚烬将他丢在冰窖里,张嘴便想骂:“王八蛋,你——” 下一瞬,苏云汀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裹挟在怀里。 楚烬拉了他脚下的被子,裹着如火炭似的人儿,手指抚摸过他苍白的唇瓣,平时那么冰冷的人,原来发起烧来也这么烫的? “苏云汀,你也有今日。”楚烬将他圈在自己怀里,下颌抵着他滚烫的额头。 苏云汀身体暖了,梦里的雨似乎也停了。 五皇子踏着积水而来,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苏云汀的鼻子,“少多管闲事,要不然连你一起揍。” 苏云汀素白的衣袍被风一吹,微微飘扬。 油纸伞面稍稍一侧,一张俊俏的如画中人的苏云汀,展眉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了几位殿下的雅兴。” 他举起手中的《策论》温和道:“请问,这本书是哪位殿下的?” 明知故问! 那书上还碾着鞋底印,必然是底下挨欺负的那个。 “夫子方才说——”苏云汀面不改色,信手拈来地扯个谎:“这本《策论》是今日的课业,可惜了,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苏云汀“啧啧”两声,叹息摇头:“看来今日,我们都完不成课业,要被夫子骂了。” 五皇子脸色骤变,骂道:“你是哪来的野种?” 旁边一人俯在他耳边道:“他是苏夫子家的嫡子。” 梦里的苏云汀能美人救英雄,现实中他却薄得如一张纸片,破碎的被楚烬裹在怀里。 楚烬轻轻地抱着怀里的人,嗤笑:“打小就体弱,偏还最喜欢逞能。” 第10章 仗着自己是苏夫子的公子,编一些轻易就能被识破的谎言,便只趁着皇子们晃神的功夫,拉着楚烬就跑。 哪里还有世家公子的谦谦模样? 活像一个夹着尾巴跑的黄鼠狼。 若不是小孩子好骗,他又怎么能屡屡得手,几次三番地从五皇子手里救出他来? 一直跑得老远,拐过宫墙的角落,楚烬猛地甩开苏云汀的手。 “松手。” 他湿透的黑发黏在苍白脸上,抬眼冷冷地看着苏云汀,如同受伤的幼兽,对入侵他生活的苏云汀充满了戒备。 苏云汀却不以为意,满袖的清风霁月。 他从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素帕,递到楚烬面前:“擦一擦,会着凉的。” 见楚烬未动,苏云汀就拉起他的手,硬塞进去。 帕子被雨一浇,也不怎么干了,楚烬攥在手心里用力一捏,挤出一溜水打在地面上:“你今日虽救了我,明日他们还要来的。” “那就明日再救。”苏云汀答得极快。 楚烬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只是一个伴读,就不怕引火烧身?” “怕什么?”苏云汀忽然凑近,在雨中笑得眉眼弯弯:“大不了,就咱俩肩并肩被按在水里。” 他说的高兴,仿佛被欺负也不是一件很难捱的事儿。 在皇宫之中,并不是你蛮横点就能不被欺负的。 只要你拳头没有别人大,他们欺负你就是应该应分的。 他和苏云汀一直是墙角下的常客。 从前的苏云汀是他晦暗牢笼里的一束光,如今的苏云汀却是阻挡他站在光里的牢笼。 怀里的苏云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突然抓住楚烬的手腕,挣扎着嘶吼:“阿烬……快跑!” 窗外惊雷忽然炸响,楚烬的脑子里也跟着“轰”地一声。 楚烬的手忽地僵在半空中:“你、叫朕什么?” 没有回应,只余楚烬急促的呼吸声。 他眼睛赤红着,死死地盯着仍在梦魇中的苏云汀,就这般纸片一样的人,竟然在神志不清时,还惦记着护住他? “你……”楚烬紧咬唇瓣,直将自己的唇咬出血丝来,才缓缓放开,楚烬抬起胳膊拭去唇瓣的血,轻轻在苏云汀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喃喃:“…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虽然是骂,但脸上却挂着宠溺的笑。 怀里的人突然不安分地剧烈挣扎起来,梦魇中苏云汀双臂张开,似乎要挡住身后的楚烬。 “砰!” 榻边的药碗被苏云汀打翻,乌褐的药汁夹着碎瓷飞溅出来,楚烬闪电般扣住他纤细的手腕。 却没防备另一只苍白的手挥来,指甲在帝王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楚烬只得将两只手都禁锢在怀里,下颚抵着他的额头:“乖,别动,伤着自己。” 烛火摇曳,安神香混着药香才让苏云汀稍稍安静下来。 三更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楚烬的指尖仍搭在苏云汀腕上,指腹下的脉搏虽还是像断线的蛛丝,但已不似先前那般有气无力了。 林妃本是皇帝跟前医婢,侍奉日常的平安脉,因此楚烬也略懂一点。 “……疼……” 苏云汀呓语中微微皱眉,楚烬抓着他的手腕到处寻找,在他右手的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瓷杯划出一个细小的口子。 “活该。” 楚烬说着,却从袖子中取出个白玉小盒。 指尖剜了一小块药膏,在苏云汀伤口处轻轻抹开。 “打小就怕疼,还非要逞能救人。”楚烬一边抹,一边埋怨道:“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挨了欺负就疼得龇牙咧嘴喊疼,”药膏沁凉的触感让苏云汀无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楚烬更用力地握住:“一点小口子都掉眼泪,还……” 楚烬头一点点垂下来:“还为了别人拼命……” “蠢货!” 最后两个字卡着喉咙吐出来,小得几乎微不可闻。 夜色越来越深,又渐渐褪去。 楚烬坐在榻边抱了苏云汀一整晚。 平时挺安静一个人,病起来可真磨人,又踢又踹,连打带咬的,莫说楚烬受不受得了他,就算他自己病好了,都要浑身疼。 天蒙蒙亮,门外小裴弓着腰道:“陛下,卯时三刻了,该起驾早朝了。” 怀里的人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烧也退了,只是唇色仍有些苍白,连带着他这个人都好似水晶做的。 一碰都好似要碎掉。 楚烬缓缓将苏云汀放下,活动了下酸胀的胳膊,对着门外应声:“备车吧。” 刚要起身,手腕忽地被苏云汀拽住:“别、别走。” 榻上人仍闭着眼,似是在梦语。 楚烬俯身在他皱着的眉心处落下一吻,对着一个睡梦中的人低声哄慰:“乖一点,朕下了朝再来看你。” 苏云汀似是听懂了般,手慢慢变松了,楚烬轻而易举就抽了出来。 “别又踢被子。”楚烬替苏云汀盖上被子,无用的轻声叮咛。 说罢,楚烬转身拉开了木门,晨风卷入,吹熄了最后一支蜡烛。 不过…… 楚烬食言了。 他散朝后,并没有再来看过苏云汀。 因为,苏云汀醒了。 他只觉得自己是沉沉的睡了一大觉,只是这一觉睡得有点累,好似跟人干了一晚上的架,不禁睡得不爽。 甚至,哪哪都有些酸痛。 苏晏端着药碗立在一旁伺候,嘟囔着嘴:“您就节制点吧。” 苏云汀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我昨夜真跟人打架了?” “那我可不知道,”苏晏低头搅动药汁:“或许吧……” “好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你主家都烧成这样了,你都不说在一旁伺候着?”苏云汀一抚胸口,气血上涌:“白养你喽,不如烧死我算喽!” 苏晏慢悠悠地回了个“哦”字,不急不缓道:“陛下来了,在您这屋待了一晚上,打没打架,您不如亲自去问陛下。” 苏云汀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突然就失声了。 他一把夺过苏晏手中的药碗,仰着头猛地全灌了进去。 此时杨三端着另一碗药进来,嘴巴张圆了道:“太医说,第一碗太浓,要两碗拌匀了喝……” 靠,不早说! 苏云汀尴尬笑笑,抓着另一碗也干了。 一起去胃里拌一拌吧。 只是,嘴里的药还没尽数咽下去,就听杨三道:“是打架了,我听到碗都碎了。” 苏晏也想起来,附和道:“对,早晨我来收的碎瓷。” “咳咳咳~” 苏云汀一口全呛气道里了,咳得两眼全是泪花。 苏晏一边替苏云汀拍背,一边回忆了下昨晚暖阁里的动静,绞着唇道:“主家,您昨天不会是要强上了陛下吧?” “啧啧,您都病成那样了,怎么还……这般有兴致呐?” 作者有话说: ---------------------- 楚烬:我老婆还是生病的时候最听话~ 苏云汀:你这么说吉利吗? —— 不知道你们看的爽不爽,反正我是写爽了! 好喜欢嬷受~ 第9章 苏云汀病的这几日,朝中还是出了大乱子。 赵太傅在去巡视江南的路上失踪了,生死未卜。 他走的是官道,又乘的是官家马车,讲道理来说,没有不要命的土匪敢惹赵太傅一行人。 但,有些土匪就是不讲道理的。 朝廷派了几波人去寻,都是杳无音信,最后给出的结论是:这窝土匪开一笔张,就会换一个地界儿。 寻是寻不到了,赵家也只能自认倒霉。 阳光明媚,苏云汀张开五指遮在眼前,透过五指的缝隙懒洋洋地瞥着门前的枯木。 “苏晏,该是入冬了吧?” “是啊!”苏晏端来一大碗药搁在他面前,没好气儿道:“入了冬,您身子骨就更差了,自己少折腾点吧。” 苏云汀倒是不以为意,只当苏晏还是个小屁孩。 他若是知道,人在床上能产生多少乐趣,自然就能理解了苏云汀为什么乐此不疲的折腾自己了。 尤其是…… 他还是在楚烬的床上。 苏云汀弯起唇角笑笑:“今日天气正好,陪我出去游湖吧。” 苏晏瑟缩了下肩膀,冷得打了一个激灵:“您可真会选时候,再过几日湖水都要结冰了吧。” “所以,趁着湖水还没结冰,出去踏踏青。” 苏晏兴致缺缺,“全是枯木,有什么好踏的。” 等到了地方,苏晏才知道,苏云汀踏的不是青,而是人…… 狭小的船舱内,霉味混着血腥气。 朝廷找了小半月的赵太傅,此时正蜷缩在船舱的稻草堆里,眼神空洞的几乎无法对焦,眼白上爬满蛛网般的血丝。 船舱门乍一打开,强烈的光线刺的那对儿眼珠迟缓地转了转。 第11章 他还穿着出行时的官袍,只是官袍上沾满了杂草和血污,混在一起几乎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走到赵太傅跟前,他方才看清来人。 “苏…苏相?” “苏相!”他疯狗一样扑着爬过来,枯瘦的手指抓住苏云汀的衣摆:“救我!有人要杀我!” 苏云汀居高临下,像是俯瞰小狗一般,怜悯道:“太傅这是怎么了?” “不……土、匪!”赵太傅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魂未定道:“他们不是、土匪!” 谁家土匪敢骑战马,敢配军刀? “他、他们……要杀我,杀了世家……” 苏云汀慢慢蹲下身,将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在他面前,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太傅别急,先喝口水。” 食盒缓缓打开,左边是一笼剔透的蟹黄包,右边是还冒着热气的熏鸡,而正中间…… 端端正正摆着一个白釉执壶,壶嘴的正对着他的方向。 这是牢里行刑前最后一餐的配置。 赵太傅在官场摸爬滚打半生,饶是在看不懂苏云汀的意思,纯属自欺欺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扯着脖子狂笑,如同以前无数死在苏云汀刀下的亡魂一般,唾了他半衫的血沫子:“苏云汀,你这是过河拆桥,不得好死。” 苏云汀将食盒往前推了半寸:“这最后一餐,赵太傅还是多吃些吧,免得上路后走不动路。” 船舱里斑驳的霉斑映在阳光下,像可怖的瘟疫蔓延。 赵太傅眼睛死死地盯着苏云汀,喉结滚动数次,才勉强挤出一声尖锐的哀嚎:“为什么——” 人常说,苏云汀是世家的狗! 他赵家花了这么多钱来喂养这只狗,最后喂出条白眼狼。 苏云汀淡淡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折子,像是施舍般丢到赵太傅跟前。 赵太傅颤抖着手展开,目光落在“赵玦”二字时,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呸!二房那个贱婢生的杂种,也配承袭老夫的爵位?” “他、比你听话。”苏云汀自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笑。 “狗东西,我赵家待你不薄。”赵太傅猛地暴起,枯木般的手作势就要去掐苏云汀的脖子,却被杨三一脚死死按回地上。 不甘的指尖在甲板上磨出一道道血痕。 苏云汀伸手掐住赵太傅的下巴,声音轻的像片羽毛:“赵太傅在逼死林妃时,可曾想过自己的结局?” 赵太傅瞳孔骤缩,脸上的皱纹剧烈抖动起来:“你……你竟是为了那个贱人来索命?”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赵太傅脸上。 苏云汀甩甩震麻的手,从袖中抽出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这一巴掌,是教赵太傅学会说话。” 可赵太傅恨极了,偏要当着苏云汀的面骂:“林妃是个贱人,她生的崽子也是一个杂种,苏云汀你早晚死在杂种手里,哈哈哈……” 苏云汀罕见的冷了脸,白玉般的面容一寸寸结成霜。 他缓缓起身,从杨三的腰中抽出一柄匕首,匕首“当啷”一声落在赵太傅膝前,刀身映着老人扭曲的脸。 “本来还想给赵太傅一个痛快,看来太傅并不需要。”苏云汀转身抽回自己的衣摆,冷冷道:“一炷香。” “一炷香内,就请赵太傅用这个了结了吧。” 喝毒酒不过是一仰头的事儿,但是用匕首刺破自己的心脏,便是再狠心的人也下不去手。 所以,林妃当年到底是有多么决绝。 苏云汀闭了闭眼,无声的眼泪落入腹中。 他命人点了香,阴影笼罩在赵太傅的身上:“若是一炷香后,赵太傅还活着,本相就叫人活剐了太傅。” 苏云汀向来是说话算话的。 死在他手底下的亡魂,大多都见识过他的言出必行。 香灰燃了好一会儿,无声坠入香炉中。 杨三抬起脚放了人出来,声音低沉如恶鬼索命:“赵太傅,请上路吧。” 苏云汀还是太温文尔雅了,不愿意在发霉的床舱里围观这一血腥的场面,转身出去透透气。 船舱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见里面人最后的嘶吼:“苏云汀!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他听了太多次了,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可能是做太多亏心事,苏云汀也会做梦,梦到自己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 但只有一种死法,让苏云汀做着噩梦乐出了声。 那就是…… 死在楚烬的床上! …… 晚上,苏云汀就捧着食盒进宫求合了。 “臣听说陛下近来食欲不振。”苏云汀巧笑着放下食盒。 楚烬执笔的手一顿,若有似无地扫了眼立于一旁的小裴:“苏卿在宫中耳目可真多。” 小裴被这一眼看得欲哭无泪,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想辩解自己不是不是苏云汀的耳目,可他偏偏又是在苏云汀刀下唯一活着走出来的。 若说他不是苏云汀的人…… 也没人信啊! 苏云汀伸手在暖炉上烤了烤手,轻笑出声:“小裴他不是,陛下可以放心了使唤。” 苏云汀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就彻底解释不清了。 楚烬自然知道苏云汀为何深夜前来,他忽然停了笔,挥挥手示意小裴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小裴招呼所有人离开,殿内顿时就只剩下君臣二人。 楚烬搁下狼毫笔,漫不经心地抬眸道:“皮子又紧了?” 苏云汀沉默不语,缓步走到方才小裴站的位置,他指尖轻搭墨锭细细替楚烬研墨。 “那天……”他突然开口,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陛下去我府上了?” “恩。”楚烬重新翻开一本奏折。 “我们打架了?” “没有。” “那青瓷茶盏……”苏云汀指尖抚过已愈合的伤,“臣这伤……” 楚烬淡淡抬头:“你睡觉不老实。” “哦。”苏云汀耳尖潮红,身子慢慢凑近:“那后来陛下怎么没再来看臣?” “没空。”楚烬的喉结微微滚动。 “那……”苏云汀又凑近了些,声音轻柔似小猫抓挠:“陛下想我了吗?” 楚烬“啪”地撂下笔杆子:“你哪那么多废话?” 苏云汀似是没心没肺,也不把楚烬“生气”当一回事,委着柔软的身子就坐在楚烬的大腿上,扶着龙案故作正经地去翻奏折。 衣襟却松散地滑落肩膀,露出雪白的脖颈。 “陛下,”他轻佻指尖点了点奏折:“还有几本没批完呢?” 楚烬猛地从后面扣住苏云汀的腰肢,胸脯贴着后背,灼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耳畔,瞬间染红了苏云汀娇羞的脖颈。 “刚能下榻,苏相就想着这档子事儿。”他冷笑,手指轻轻刮着苏云汀的唇瓣:“就如此饥不择食吗?” “嗯。”苏云汀大言不惭地应着,嘟着唇在楚烬的手指上轻轻落下一吻:“求陛下可怜可怜则个吧。” 这世界上…… 没有人能抵过苏云汀的诱惑。 纵然是坐怀不乱的楚烬也不行。 他拨开龙案上纷乱的奏折,朱批未干的折子哗啦啦散落一地,他双手掐着苏云汀的腰往案上一提,撞翻了鎏金的香炉。 楚烬欺身吻住了苏云汀的唇。 苏云汀的唇软的像棉花,入口还有些沁人心脾的甜味,像是他少年时偷尝的青梅酒,即使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能贪杯,还是无数次为之沦陷。 殿外的夜风穿堂而过,摇曳得烛火闪动。 苏云汀在这事儿上从未失手过,几乎每次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是有时候风雨来的大了些,他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就被风雨搅和的失了神。 忽有夜莺飞过,带起一阵阵喘息声。 作者有话说: ---------------------- 楚烬:我老婆还是最爱我的~ —— 整篇文是相爱相杀文,我们的两个主角不是完美意义上的主角哈! 二人立场不同,是站在各自的立场,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儿! 爱是爱,仇是仇,敌对是敌对! 第10章 入了冬,日子就过的很慢。 苏云汀的身体总是好上几日,就要赖上几日。 苏晏总会嘲笑他的身体是水做的,一到了冬天就结成冰,脆弱得好似碰一碰都要碎。 不过但再多的劝告,也止不住苏云汀自己愿意找折腾。 他还是时不时就往楚烬寝宫跑,有时候一呆就是两三日,苏晏再见他主家时,都能感觉他这滩水是透明的。 苏云汀就这么拖着破败的身子,拖进了年关里。 皇城内外张灯结彩。 苏府青蓬的马车碾过积雪的街道,几个孩童举着糖葫芦,欢快地在白雪的街道上你追我赶,忽有爆竹声起惊得马啼悲鸣。 第12章 苏晏怕马受惊伤了孩子们,掀开轿帘皱眉赶人:“去去去,一边玩去。” 孩童回头看了一眼凶巴巴的大人,呼啦一下全跑散了。 过年的这点年味儿,全靠孩子们装点着。 苏晏已经快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过年也这么高兴吗?他过了年就十九岁了,已经是个替苏云汀管家的大人了。 赶完人,苏晏刚要钻回马车里,就听见跑散的孩子们们稚嫩的声音随风飘来: “烹苏狗,庆丰年。” “除苏狗,迎新春。” 撩着轿帘的手僵在半空中,原本还夸孩子们童真,一个回旋镖扎在自己脑门上,偏偏这回旋镖不伤身不流血,就是纯恶心你玩。 苏晏毕竟还稚气未脱,一副小孩子脾气,哪里受得了这无名气,回身指着几个孩子的背影,气呼呼道:“都给我回来,说什么呢?” 陪着苏云汀出门采买的心思全无了,脸色跟锅底的颜色没什么区别。 如今,连小屁孩都欺负到他主家头上了。 其中一个个调皮的孩子,还回头对着苏晏做了一个鬼脸,气的苏晏作势就要下车替他父母教育教育熊孩子。 “晏儿。” 马车里的人淡淡地唤了他一声,苏晏深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钻进马车里。 苏云汀稳稳当当坐在马车里,一本账册覆在他膝上,修长的手指捻着册页,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当事人都没当回事,倒显得苏晏小家子气了,他越想越窝火,就也想拉着苏云汀陪他一起窝火,“您真是招人恨的老少皆宜,上到八十岁的老太太,下到牙牙学语的娃娃,哪个提起姓苏的不得唾上两口?” “无妨。”苏云汀给账目翻了个页,端了个云淡风轻:“满城姓苏的也不止咱一家。” 苏晏急得站起来,脑袋“咣当”一声和车顶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疼得他“嘶”地抽了口气,仍旧梗着脖子嚷道:“但朝堂上姓苏的可就咱们一家,别无分号。”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苏云汀手中的账册滑落在地,他才施舍般给苏晏一个眼神:“你都说了,上到八十老妪,下到学语孩童,恨我的人老少皆宜,难道我要全抓起来不成?” “不能都抓,至少也要杀鸡儆猴吧?” 苏云汀弯腰捡起账册,慢条斯理道:“你主家我是个大善人,见不得杀鸡……” 苏晏撇撇嘴:善人个屁。 鸡是没杀过,人可没少杀。 于是,苏大善人就真的在下一个路口大发善心了。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瑟缩在墙根,他单薄的衣服因扛不住风雪而瑟瑟发抖,却还是用自己仅有的体温暖着怀里的婴儿。 那婴儿瘦弱的可怜,不足巴掌大的脸泛着不健康的黄,少年怀抱着婴儿朝路过的人祈求着什么,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推进雪堆里。 寒风吹过,掀起一阵扬雪。 婴儿的啼哭声从雪堆里传出来,少年颤着手摸了摸婴儿的额头,低声哄慰几句。 “停车。” 苏云汀解开腰上的钱袋子,伸手从马车的侧帘递了出去。 少年愣了半晌,愕然道:“给我的?” 苏云汀没说话,只拱了拱手。 少年连滚带爬地接过银子:“恩人家住哪里?阿晋以后赚了银子,必加倍奉还恩人。” 苏云汀刚要拒绝,就见苏晏的脑袋也从侧帘钻了出来,笑道:“还就不必了,我主家他不缺银子,你若念着他的好,日后多替他说说好话就成。” 然后,他就被苏云汀按着脑袋塞回车里。 少年阿晋一个头磕在地上:“恩人心善,自然有都是人替恩人说好话,阿晋也会日日替恩人祈福,就是不知恩人姓氏名谁……” 苏云汀思索半晌,悠悠道:“杨三。” 阿晋得知恩人名字,兴高采烈又磕了一个头:“多谢杨恩人救我妹妹,来日阿晋做牛做马报答恩人。” 苏云汀撂下轿帘:“那要来日,你有机会走到我面前才行。” 马车缓缓起了车,身后的阿晋对着马车的背影,高声喊:“恩人等我!” …… 炭火噼啪,九重宫殿内熏香缭绕。 楚烬书案前把玩着一副被撕破的春联,朱砂题字残破不堪。 因为明年是狗年,所以家家户户的春联都巧妙地把“苏”字也融了进去,好巧不巧地凑了个藏头露尾的“苏狗”二字。 苏云枭立在台阶下,俯首道:“苏云汀行了一路,见到家家户户张贴的对联,也听到传出去的童谣,并未作出反应。” 楚烬伸手拿下灯罩,将春联送到烛火下烧了:“你想让苏云汀作出什么反应呢?” 苏云枭单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下:“杀鸡儆猴。” “呵…”直到手上的春联就要燃尽,几乎要烧到他手上才不紧不慢地丢在地上,淡淡道:“那你可小瞧他了,他可比你沉得住气。” “是,陛下教训的是。”苏云枭不是很能理解楚烬散播童谣的意图,皱眉问:“接下来,臣要如何做,还请陛下示意。” 楚烬道:“等。” 钓鱼不能心急,何况是钓苏云汀这条大鱼。 没点耐心怎么行? 想让苏云汀跌落神坛,首先要折了他的民心,再然后,就是…… 他背后的倚仗了。 小裴送走苏云枭走后,整个殿内落针可闻。 楚烬缓缓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雪花,让他想起从前每逢下雪,苏云汀都会悄悄进宫来找他,明明那人单薄得似一片竹叶,还偏要在雪地里打滚耍赖。 无疑。 苏云汀是喜欢雪的,奈何他体弱家里管得严,不让他出去玩雪。 他只有悄悄溜到楚烬这里,才敢放肆地撒泼打滚。 如此想来,苏云汀真的是极致的利己主义,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扛不住,还是偏要一晌贪欢。 银装素裹,这么好看的一场雪,苏云汀又在做什么呢? 苏云汀正坐在月下独酌,一碟未动的桂花糕凝成了霜,他单手撑着脑袋也在想:要不要进宫去找楚烬呢? 一杯酒下肚,他堪堪摇了摇头。 他们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能拉着楚烬雪中打仗的年纪了,现在的仗只能躺在床上打了。 暖阁的窗户大敞四开,屋子里已经快冷成冰窖了,夜风夹着雪花穿堂而过,吹得苏云汀半醉半醒,他虚扶了扶自己的腰,要不还是算了吧。 “吱呀——” 忽然,暖阁的门被推开。 苏云汀看到来人,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怀疑自己是吃多了酒眼花了。 “怎么醉的如此厉害了?都……”苏云汀打了一个酒嗝,醉意朦胧道:“都看到陛下了。” 楚烬抬手拂去肩头的雪,抬眼见苏云汀对着自己傻乐。 像是他小时候,若是哪次下了学堂没有被逮住欺辱,苏云汀就会如此朝着他傻乐。 当然,就算被逮住了。 苏云汀也会朝他傻里傻气地乐,一副没心也没肺的模样。 楚烬粗粝的视线越过苏云汀,扫了眼敞开的窗户,微微皱眉:“天气这么冷,怎么还敞着窗户?” 苏云汀听见楚烬的声音,才打了个激,如梦初醒:“陛下怎么来了?” “朕路过,讨杯酒喝。” 从紫禁城里出来,特意路过苏府的那种路过? 苏云汀也不揭穿他,伸手从温着的酒壶里倒出一杯酒,脸上洋溢着笑:“荣幸之至。” 他指尖微凉,递酒时和楚烬火热的掌心一碰,几乎是本能的轻轻一颤,想要缩回,却被楚烬大手牢牢握住。 他拽着苏云汀的手,身子慢慢地压过去,呼吸几乎是擦着苏云汀的耳垂,一寸一寸,慢慢抵近。 苏云汀本就已经微醺,心几乎是瞬间被楚烬撩拨得一颤,以为他要索吻,不自觉地扬起红润的脸,唇瓣微起迎了上去。 谁知楚烬却低笑一声,眼底掠过一瞬的戏谑,直径越过了他的唇,伸长了手臂搭在窗户上。 “咔哒”一声,利落地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苏云汀的吻扑了个空,也不气馁,就势环住楚烬的脖颈不让他起来:“陛下,我热。” 这一声气若游丝,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缠过来。 楚烬忽地轻声一笑,腕间不捉痕迹地一抖,竟然从宽大的袖袍之中滚出一个圆滚滚的雪球,不给苏云汀反应的时间,倏地抬手从他头顶的正中央按下。 雪花簌簌落下,化在了楚烬的指间。 “还热么?” “楚烬,你个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作者有话说: ---------------------- 本来想隔日更的,结果变成了连更! 有榜之后会一周五更,更新日期:周二,周四,周五,周六,周日! 只要没意外,就是这个日期更。 有意外的情况可能是…… 第13章 若是文章没过审,有可能延期~~~ 毕竟,你们懂得~ 第11章 自成年后,这是他们的第一场雪仗。 苏云汀和楚烬肩并着肩仰躺在雪地里,嘴里呼出的热气都凝结成了霜。 楚烬新手捞起一旁的酒壶,仰头就往嘴里倒,壶身晃了两下,却只渗出最后一滴残酒。 他侧过头,不尽兴道:“苏云汀,没酒了。” 苏云汀把自己的酒壶递过去:“少喝点,明日还要早朝。” 楚烬几乎是从苏云汀手里夺过去的,大口大口往喉咙里倒:“你喝多了。” “没多……” “朕说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楚烬翻身起来,醉眼瞧他:“可是明日是初一,没有早朝。” 苏云汀桃花眼一笑:“真快,又是一年了。” 院外突然炸开一簇烟花,照亮了近在迟尺的两张脸。 楚烬低头吻住了苏云汀的唇。 “新年快乐!”苏晏突然从门口蹦进来。 雪地里两团黑影齐齐射过来两道视线,若是视线有穿透力,他现在身上一定有四个窟窿。 苏晏“唰”地闭上了眼睛:“打、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着,闭着眼连连后退。 退到大门口,被高高的门槛子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苏晏从地上爬起来,暗叹:大过年的,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明年还能有好日子了吗? 然后,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好像没看清他主家和谁滚雪地? 好像…… 他连自己主家都没看清! “主家不是只喜欢去宫里嫖吗?难道是开了窍了?”苏晏一拍自个脑袋,“哎呀”一声:“终于有别的狗了?” “杨三、杨三……”苏晏捏着嗓子小声喊。 “这么激情,杨三指定不能在院子围观……” 说着,苏晏就专往僻静的角落里找,“杨三,杨……” 倏地,肩膀被只大手搭了上来。 苏晏吓得一蹦,张嘴就骂:“杨三,你怎么整天跟个鬼似……”待看清前面两个人时,也是一愣:“这人谁啊?” 杨三道:“小裴公公。” “娘诶,里面的真是陛下啊?”还好他跑得快。 小裴公公抬起羞红的脸,嗫嚅道:“是苏晏管家吧?” 苏晏一挠头,这小裴公公这么害羞的吗?和自己说个话也脸红? 苏晏“嗯”了一声,刚要自来熟地去握小裴的手,再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久仰大名啊! 结果,他刚抬起手,就见小裴低着通红的脸,羞羞答答就要转身走,“你们聊,我、我去旁边转转。” 还没迈出一步,就被杨三大手抓住手腕,困在身侧:“院子里黑,你不是怕黑吗?” “我……”小裴看了看苏晏,不好意思道:“怕打扰你们叙话。” 杨三抬头淡淡扫了一眼苏晏,又看向小裴道:“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你就在这里待着就是了。” 苏晏:“……我?” 苏晏确实没什么事儿,他只觉得自己头顶锃光瓦亮的,好像一个硕大的夜明珠…… 好好好,合着就他一只狗呗? 而院子里的另一对儿,已经从雪堆里搬到了床榻边。 酒坛子七倒八歪地摆了一地。 他们已经极少能靠在一起喝酒了,因为政见不一,甚至连说话都很难做到心平气和了。 “苏云汀,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苏云汀提着酒壶,不轻不重地抵住楚烬的胸口,“你这人,心这憋着坏呢,我若是不管着你,你迟早变得跟你父皇一样。” “一样什么?”楚烬一把扣住他的后颈,道:“你说,我和父皇一样什么?” 苏云汀有气无力地推了他一下,“一样的嗜杀。” 楚烬颓然地松开手,低声笑:“苏云汀,彼此彼此。” 苏云汀大口闷了口酒,陪着他傻笑。 “你有没有……”楚烬的嗓音骤然低哑下去:“哪怕一刻,后悔过?” 或许是烈酒作祟,那些曾倒在苏云汀手底下的亡魂,像是画像般闪回在他脑海里,那些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不诅咒着他。 他们中的有些人的确罪该万死,可也有些……本不该死。 苏云汀自顾自摇摇头,唇边牵起极寡淡的笑,像是自嘲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是走不到如今的高位的。 好人都死了,林妃死了,他父亲死了,只有他这个祸害遗千年。 “但我……”苏云汀的声音很轻,轻得如风一吹就散了:“有愧过。” 楚烬喝掉最后一口壶中酒,刚想起身拿酒,边听身边人道:“在林妃娘娘自戕的时候……” “咣啷啷——” 酒瓶子从楚烬的手脱落,在青石地面上滚得老远。 门外的风雪漫进来,冻结了暖阁里的热络。 楚烬缓缓回过头,眼睛里赤红爆满血丝:“苏云汀,你若再敢提朕母妃,朕跟你拼命。” 苏云汀仿若没听见般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楚烬猛地伸手掐住他的脖颈,力气大到几乎可以听见喉骨的错位声:“你若是想说,便将事情真相原原本本脱出,你若不想说,最好现在就给朕闭嘴,否则朕不确定下一刻会不会将你掐死。” 苏云汀没有挣扎,甚至比他在床上还更安静几分,仿佛笃定楚烬本根杀不了他一样,脸上透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有唇瓣因为生理性的窒息微微颤抖着。 最终,楚烬颓然地松开手。 就算…… 他的父皇死在苏云汀手上,他的母妃也因苏云汀而死,他!还是杀不了苏云汀! 他跟他父皇根本就不像。 “咳……咳咳咳!”骤然涌入的空气还是让苏云汀咳得眼泛泪花。 楚烬极慢地起身,目光在苏云汀蜷缩的身上停留 一瞬,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在空气中招了招。 “走了。” 一声极轻、极哑的轻唤,拽住了他的脚步:“楚烬……” 楚烬顿住,却没回头。 苏云汀撑着手臂支起上半身,“要不要……做一次再走?” 楚烬抬手拉开木门,一只脚迈了出去。 “在我家,还没做过……”苏云汀软绵绵的声音追来。 楚烬收回右脚,反手将门关上,转身回来。 他一把将苏云汀打横抱起,近乎粗暴地将人按进柔软的床上。 热气混着酒气铺面而来,“苏云汀,你到底当朕是什么?” 他眼睛自从来这里就变成了红眼病,止不住地往外翻腾着怒火。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应侍吗?”最后几个字,楚烬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说罢,只觉得心里压着无名火,这无名火发不出去,反而灼得他心上一痛。 “每次你想了,就跑到朕面前……”他指节扣住苏云汀的手腕,慢慢收紧,“用这幅身子撩拨朕,嗯?” 苏云汀迎着他要吃人的目光,淡然地笑笑:“若陛下想了……”他声音带着三分媚色,轻柔地刮着心尖的敏感处:“臣、也可以召之即来!” “不知廉耻。” 楚烬低低咒骂了一句,俯身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两片冰块似的唇瓣被压入口腔,不像是一场亲吻,更像是一场争夺气息征伐的战场,强硬的要抽干苏云汀嘴里的空气。 酒气弥漫在唇齿间,已经分不清谁更醉一些了。 微凉的空气顺着苏云汀凌乱的衣襟往里钻,激得他肌肤微微战栗,楚烬的掌心自上而下,捏住了他纤弱的腰肢。 恨也好,爱也罢,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苏云汀几乎是本能地倒吸一口冷气,楚烬强硬的动作,还是疼得他渗出几滴泪花。 浸湿了他长长的睫毛。 “阿烬……”苏云汀支离破碎的轻唤。 暖阁里昏黄的灯,跳跃得如同优美的舞姿。 “苏云汀……”楚烬分开殷红的唇瓣,发髻从头顶散落下来,低低道:“你这条……喂不熟的狼!” 苏云汀承认自己是狼,却不承认自己喂不熟,他颤着唇瓣辩解:“是……喂不饱的狼。” 楚烬冷嗤一声:“是吗?” 这两个字不是疑问,是开启狂风的咒语。 下一刻,苏云汀就后悔了。 喉咙里就再也发不出除了哼唧以外的声音了,楚烬此刻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跳着不服输的舞,以及唇角近乎癫狂的笑。 苏云汀的意识被搅得天翻地覆,绵软的手攀在楚烬的脖颈上,挠出十道指甲的划痕。 楚烬仿佛没有痛觉,任由苏云汀在他身上又抓又挠。 总之,他没吃亏! 直到,暖阁里的烛火都熄灭了一轮,楚烬才缓缓支起身子,嘴角一抽:“喂饱了吗?” 第14章 苏云汀晃过神,连连点头:“饱了。” “那苏卿可是吃的够少的啊!”楚烬一把将苏云汀翻了个身,脸朝下,胳膊被他大手一捏背在身后:“朕要体谅苏卿,不能让苏卿饿着了。” 这简直是要了苏云汀的命了。 他还来不及低头服软,就已然来不及了。 不过,楚烬还是克制着,尽量不会弄伤苏云汀。 不过即使再温柔,也架不住苏云汀自己从骨头缝窜出来的火苗,而且越窜越凶。 没一会儿,他自己先支撑不住了。 能让苏云汀俯首求饶的,这天下间,也就只剩下楚烬一人了。 “我错了!” “阿烬,饶了我吧。” 楚烬笑呵呵地结束战斗,在他唇瓣落下一吻。 “睡吧。” 作者有话说: ---------------------- 楚烬:嘤嘤嘤~我老婆说我喂不饱他~ 苏云汀:……我错了。 楚烬:老婆没错,是朕要更努力一些! —— 看见我章节发出去,就有你们评论,好幸福,好开森~ 你们是我的神!!! 第12章 正月初一。 郑太后在宫中设宴。 若是其他人设宴,苏云汀能推就推了,但郑家手握边疆三十万大军,苏云汀到底是要给十分薄面的。 因为,三分已经装不下郑家了。 苏云汀在朝堂上,连楚烬的面子都没给上三分,反而是把十分的面子全都给了郑家。 郑太后膝下只有一个公主,若是她有嫡子,大概朝堂上也轮不到苏云汀说的算了。 也有人说…… 楚烬是苏云汀的傀儡,而苏云汀是郑太后的傀儡。 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苏家和郑家背地里的交易,朝堂上掌权的人一直是苏云汀,这一点始终不会改变。 苏云汀踏雪而来时,满殿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墨发间沾染了未融化的雪,如点点白色的星芒,苏云汀抬手解开身上墨色的大氅递给苏晏,自己则跨前几步跪在正中央:“太后娘娘,万安。” “苏相来迟了。”郑太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苏云汀,端起茶杯轻轻撇去浮沫,慵懒道:“该罚!” 苏云汀眼帘低垂:“臣路上遇见一人,拌了几句嘴,故而来晚了。” “哦?”郑太后抬眼道:“何人敢与苏相拌嘴?” 苏云汀淡然笑笑,未答。 恰在此时,楚烬猛地推门而入,他脚下的步子踩得极重:“苏相说的,莫非是朕?” 确实是路遇,也确实拌嘴了。 只不过是,唇贴着唇拌了一会儿。 “皇帝来的正好,”郑太后朝着楚烬招招手,满脸堆出来的慈爱,“来,到哀家身边坐。” 楚烬扫了一眼一旁跪着的苏云汀,抬脚就往郑太后身边走,衣袂带起一阵冷风。 都是成年人了,即便楚烬和郑太后之间有解不开的旧仇,此刻仍旧能同席而坐。 郑太后亲昵拉着楚烬的手:“苏相来迟了,哀家可下抓到他的错处了,皇帝说说要罚苏相点什么呢?” 楚烬面带寒霜,淡淡抽回手:“朕不知道,还是母后自行定夺吧。” 他才不在意苏云汀受不受罚呢。 不过是狗咬狗,一嘴的毛。 活该! 楚烬特意赶来也是来看热闹的,他知道今晚苏云汀讨不到好去。 郑家手中把持着三十万的精兵,却依旧不知餍足,扩军的折子一递再递,苏云汀没在奏折上落印章,楚烬自然也没批。 至今还压在他的龙案上。 郑太后不悦的神色也只是晃了一瞬,便转向苏云汀笑道:“罢了,苏相为朝殚精竭虑,便……罚上三杯酒吧。” 她语气温和,倒像是天外开恩了。 鎏金酒杯递到苏云汀跟前,映着杯中酒也泛着诡异的琥珀色。 “臣,领罚。”苏云汀双手接过酒杯,神色从容道:“谢太后赐酒。” 酒杯凑到鼻尖一闻,苏云汀的眉目便皱在了一起,一股子微微发酸的味道,再搅着霸道的酒味,说不出的难闻。 “怎么?苏相不喜欢喝?”郑太后端起面前的酒杯,虚空比划了一下:“这可是南疆过来的,上好的桑落酒,别人哀家还不舍得给他喝呢。” 把加了料的酒,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递到苏云汀面前,这是料定了他不敢不喝。 “太后娘娘抬爱了。”苏云汀仰首饮尽杯中酒。 第二杯,他遥遥举了举杯:“臣,祝太后娘娘福体安康,岁岁如今朝。” 苏云汀罚酒吃的一派从容潇洒。 他最擅长吃罚酒了,别说是几杯罚酒,就是裹着蜜糖的砒霜,他也能咽得面不改色。 接过第三杯酒,酒杯里映着他一双沉静的眼。 “这第三杯酒,臣祝……” 楚烬突然从台阶上下来,伸手按住了苏云汀的提杯,声音古井无波道:“母后的好酒,朕也想尝尝。” 他夺过酒杯,放在鼻子上一嗅。 面色也微微变了,他就知道苏云汀个喝酒还这么啰嗦,必然是这酒它不好喝。 可是……这酒到底是什么酒呢? 楚烬的大脑飞速转动。 郑太后和苏云汀是互相钳制,苏云汀若是死了,她郑太后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文官的口诛笔伐,唾沫星子都能将她淹死。 这酒,必不是穿肠的毒药。 趁着楚烬慌神的功夫,苏云汀又将酒杯抢了回去:“陛下怎么还跟臣子抢酒喝呢?” 楚烬还要往回夺酒,只听苏云汀小声道:“都喝了两杯了,也不差这一杯,陛下清醒着,帮臣看着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落座后,苏云汀只觉得浑身开始止不住地燥热。 眼睛无论看什么,都好似泛着桃花。 当郑太后的独女楚蛮出现的时候,苏云汀就豁然开朗了,自己喝的这是合欢酒,郑太后这是要…… 生米煮成熟饭了。 “蛮儿,哀家听闻你新谱了支曲子?” 楚蛮嫣然一笑,抱着琵琶起身:“儿臣拙作,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哀家可听说苏相善辨五音,不如请苏相从旁指导蛮儿,可好?” “热…”苏云汀猛地攥碎酒杯,琉璃割破掌心,利用痛感勉强保持着清醒,“臣,荣幸之至。” 楚蛮纤指轻拨,一串串珠玉般的音符自弦上淌出,这琴音婉转动听又情意绵绵,听在苏云汀耳朵里,更是天雷勾地火。 浑身的燥热感直冲天灵盖。 虽瞧着他还是端坐于席上,然而仔细看下,他鬓发两侧早就被汗浸湿,脖子上起了一层的汗珠,眼尾更是飞起一抹惊心的红。 热…… 他要热死了! 恨不得现在就脱衣服。 苏云汀跟自己的理智干了半天的架,好不容易克制住当众脱衣服的欲望,楚蛮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旁,呼出的热气直扑他绯红的脸颊。 楚蛮妩媚的声音传来:“苏相,本宫这曲可还能入耳?” 苏云汀喉结急促滚动,扯了扯衣领透了口气:“公主琴音,如天籁之作,臣、臣觉得甚好。” 楚蛮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作势就要替苏云汀擦汗。 苏云汀猛地起身,摇摇晃晃:“臣喝醉了,出去透口气。” “本宫,也想透透气。”楚蛮紧追两步,跟在苏云汀身后也出了门。 不透气也就罢了,酒气一遇见冷空气,就连着脑子都烧坏了。 春药更是见了风,就在心底疯长。 苏云汀扶着假山石,一个劲儿的喘,浑身好似千万只蚂蚁在不停的爬。 “热……” 他想脱干净衣服,在雪地里打个滚儿。 楚蛮突然从身后贴上来,指尖抚过他滚烫的侧颈,“苏相,你好烫啊……” 苏云汀呼吸紊乱,本能地推开楚蛮,“公主……请自重。” 楚蛮轻笑,伸手就探向他散乱的衣襟:“到了此时,苏相还装什么假正经?本宫能看上你,是你苏云汀的福气。” 苏云汀的理智几乎要被欲望烧个干净,但还是连连往后退,最后被楚蛮逼在假山的角落里。 楚烬,楚烬是老太太腿脚吗? 怎么还没来? 他后背抵着冰冷的假山,勉强靠着假山上的落雪撑着神智,道:“公主已是有夫之妇,和臣一起就不怕败坏了名声?” 楚蛮巧笑:“你是说沈从安那个废物?” “他毕竟是沈统领的嫡子,和公主……般配。” “本宫要是不看着他爹的面子,就他那个废物,本宫绝不可能多看他一眼,倒是苏相……”楚蛮温热的呼吸扑过来,“有颜有权,本宫很是倾慕。” “公主,自重。” 楚蛮抓着苏云汀的手,就要往自己胸脯上拉,奈何女子没有苏云汀力气大,二人就这么僵持着,“本宫不漂亮吗?苏相何苦硬撑着,本宫愿意替苏相解……” 第15章 “皇姐。” 一声凌冽的声音骤然响起。 楚烬缓步自黑暗处走来,脸色黑得几乎很夜色融为一体:“皇姐,在此地私会外臣,连皇家的体面都不顾了吗?” 楚蛮收回手,回眸浅笑:“皇弟话可是严重了,本宫只是见苏相身体不适,想帮他疏解一下罢了。” 楚烬袖子下的拳头扭曲攥到一起,“既然是朕的臣子,理应朕来照顾才是,皇姐不如把苏相交给朕吧。” 楚蛮虽然恨的牙痒痒,但也不好当场发作,总不能承认自己下药,抢占吧? 她看着苏云汀的模样,只恨自己都快得手了。 最后只得一脸愤恨,拂袖而去。 回到楚烬的寝宫,他毫不留情地将苏云汀扔到了榻上,反手便落下了门闩。 苏云汀蜷缩着身子,药效如野火焚着他四肢百骸,最后从骨缝里往外钻着火,折磨得他指尖都跟着发颤。 他紧咬着下唇,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漏着喘息。 楚烬冷冷立于榻边,垂眸审视着那具被药效折磨得战栗的身体,薄唇吐出两个字:“求朕。” 苏云汀似是没听见,所有神智都在抵抗井喷出来的欲望。 楚烬弯着唇一笑,突然从龙案上抽出一只笔来,沾着小裴提前准备好的冰镇酸梅汤,缓缓涂在苏云汀滚烫的唇瓣上。 冰凉的触感,激得他浑身一颤。 吼间露出若有似无喘息声。 “这就受不住了?”楚烬俯身,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垂,坏笑道:“朕,还没开始呢。” 毛笔顺着他的唇瓣慢慢下滑,轻轻扫过苏云汀的喉咙,喉咙猛地滚动了一下:“求……你……” “听不清。”楚烬持着毛笔继续下滑,探到了他的胸膛上:“好好说。” “求……”苏云汀眼底的水光压不住的往外涌,药效击碎了他的理智:“求陛下……” “求朕什么?”毛笔一路向下。 “求你……我想,要……”苏云汀的说话的尾音都发着颤。 “要,陛下。” 楚烬丢下毛笔,猛地扣住苏云汀的后颈,狠狠将人按进棉被里,嘴角扯出一抹玩味:“朕,准了。” 作者有话说: ---------------------- 楚烬:我老婆好欲哦~ 楚烬:像这么欲的老婆,你们有吗??[得意][美滋滋] —— 不能在过分了,大家且看且珍惜吧! 第13章 苏云汀缠着楚烬索求无度。 仿佛他的欲望是个无底的洞,永远不知餍足。 直到…… 楚烬都觉得再做下去真要出人命了,才强行压下翻涌的欲望,逼着自己拒绝了苏云汀再一次的邀请。 “阿烬……我、难受……” “还要……” 见楚烬迟迟未动,他不甘心地自己向下探去,却被抓着两只手并在一起,牢牢扣在身前。 楚烬横眉冷对:“不要命了?” “楚烬,再一次。” “求……你,再一次!” 苏云汀眸中含泪,泪水牵着汗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莹白的肌肤几乎被汗水浸透,微不可查的汗毛却不贴服,根根在空气中战栗。 楚烬兀自叹了口气。 三杯酒,这是放了多少药量,才能将人折磨成这幅模样。 他伸长手,从枕边的木匣子里取出了一条龙纹锁链,锁链的一端扣在苏云汀的左腕,冰凉的铁链绕过了龙塌上的脊柱,另一端锁住了他的右腕上。 做完这一切,楚烬俯身轻轻的在他唇边落下一吻,低声道:“你且将就一晚上吧。” 苏云汀仰起头,喉咙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他目光追着楚烬的身形游离,眼尾瞬间泛起一抹瑰丽的红,无声地滚落苦涩的泪水。 仿佛一个破碎的琉璃。 楚烬别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忍一忍……就好了。”楚烬低声呢喃。 最初,苏云汀还是平躺着,双手被铁链束缚着高高举过头顶,铁锁撞击着床柱,发出细碎的“哗啦啦”的声音。 慢慢地,苏云汀的双腿蜷缩在一起,用大腿互相慢慢摩挲着,纤细的手腕在他的挣扎间勒出一条条红痕,狰狞的印在雪白的肌肤上。 “别这样……” 楚烬用力掰回苏云汀的双腿,被苏云汀抗拒地踹在胸膛上。 这一脚不重,却踹得楚烬眼底泛起水光。 “听话……再忍忍……” “很快,就好了。” “朕、陪着你。” “听话……” 迷乱的苏云汀好似听懂了,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身体在楚烬的怀里细细的颤抖,眼睫湿漉漉地垂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崽,低低呜咽声裹着未散尽的煎熬。 苏云汀滚烫的额头抵在他的颈窝,每一次颤抖,每一声细碎的呜咽,都好似一根根钢针,直挺挺地插进楚烬的心脏里。 “再忍忍,朕陪着你。”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一边劝着苏云汀,却像是在劝他自己,“很快……就会过去的。” 这是第一次,楚烬见到苏云汀如此的失控。 以往任何时候,苏云汀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就算被他狠狠压在锦被里,就算他折腾到眼泪决堤,也绝没有今日这幅失态的模样。 苏云汀突然昂起脖颈,青筋沿着他的下颚线暴起,汗水淋漓,整个人都侵入一场无形的酷刑之中。 楚烬颤抖着双唇,去吻苏云汀的鬓角。 一个不经意间,手突然被苏云汀狠狠咬在嘴里,鲜血从牙齿间渗出。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刚想抽手,却突然觉得如此,也不如苏云汀的万分之一难受。 咬吧,不过是些皮肉伤。 莫要咬到自己的舌头就成,好好的伶牙俐齿,还在留着跟他斗嘴吧。 苏云汀神志不清,甚至连呓语都是乱的。 一会儿,“阿烬,快跑!” 一会儿,“楚哥哥,不要走。” 一会儿,“楚烬,你就是个冷血的王八蛋。” 再一会儿,“陛下,臣还想要……” 这些乱七八糟的呓语,仿佛是说尽了他们一路走来的羁绊,饶是楚烬这样有泪不轻掸的人,眼底也闪着晶莹的光。 这一夜,是一分一秒熬过来的。 直到天边既白,苏云汀才沉沉睡去。 只是他眉心仍旧蹙在一起,好似在梦里也没得到想要的安宁。 楚烬慢慢将他放平,才敢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回身解开束缚苏云汀一夜的铁锁,手腕处的肌肤早已殷红一片。 一圈又一圈,渗着血丝。 替苏云汀掖好被角,楚烬缓缓起身。 他没有叫人传膳,也没有喊人伺候更衣,而是走到了龙案前,将近期所有的奏折都搬到桌子上,一个一个的翻着。 一定是他漏了什么! 楚蛮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嫁与禁军统领沈擎之子,沈从安为妻了,为何又突然算计上苏云汀了呢? 这一切,早该有预料才是。 一定是他漏了二人和离的奏折,没在早一点发现端倪,才导致苏云汀遭此劫难。 都怪他,以前批奏折时不尽心。 以为自己是傀儡皇帝,甚至在奏折上先见了苏云汀的盖印,就气得他不想多看一眼,所以才漏过了这么重要的奏折。 楚烬逐个翻过了以后,还是没有找到这样一封奏折。 于是,又搬来更久远的奏折看。 太阳从东方慢慢高升,又落回了西方。 楚烬翻开最后一道奏折,忽然猛地一挥衣袖,将整整三大摞的奏折全部扫落龙案。 “没有!” 三省、六部,连那些没用的陈年闲话,他全都看遍了,就是没有请旨和离的奏折。 郑家好大的胆子,驸马还没死呢,就已经等不及给苏云汀下合欢散了,真是为了将苏云汀牢牢绑在他们的贼船上,一个女子连名节都不要了,也要陷苏云汀于不义。 好好好,真是煞费苦心啊! 屏风后,苏云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走到龙案旁俯身慢慢去捡散落的奏折。 “陛下,是在找请旨和离的奏折吗?” “你见过?” 苏云汀摇摇头,唇边浮起淡淡地笑:“没有,从来就没有那么一封奏折。” “皇姐不想和离?”楚烬怔愣坐回椅子上。 “臣以为,郑太后是想借我的手,暗中除掉沈从安,逼禁军统领沈擎和我离心。”苏云汀捡起一部分奏折,放回案头。 楚烬扯起嘴角轻嗤一声:“像你们这种人,抬抬手就要有几条人命落地,谁若娶了你们共度一生,当真可悲。” 苏云汀自嘲的笑笑:“那臣当真要跟楚蛮共度一生了,不要去祸害别人才好。” 然后,他就感觉楚烬淬了冰的目光袭来。 苏云汀眯起眼睛,连连摆手:“臣还是分得清主次的,若真娶了楚蛮……那苏云汀,便真的成了郑家的牵线傀儡了。” 第16章 她们自然知道苏云汀不肯就犯,所以才在酒里下来药,以此来逼迫苏云汀。 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哦?”楚烬忽地站起身,踱步到苏云汀面前,将他逼入墙角,“若苏卿真成了郑家名副其实的傀儡……” 他的语气刻意拉的平缓,每一个字都似残忍的玩味:“那朕,这个放在明面上的‘傀儡皇帝’,岂不是……又要低人一等?” “成了傀儡的傀儡……” 他又倾了倾身子,唇几乎贴在苏云汀耳廓上,“奴、下、之、奴?” 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所以……”苏云汀微微一顿,唇边忽地荡漾起了暖阳般的笑:“臣为了维护陛下,定然要誓死也不当郑家的傀儡。” 楚烬听到“誓死”二字,心里咯噔一下。 他、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转头想想也就释然了,苏云汀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辈子做的最轻贱的事儿,大概就是在楚烬身下伏低了。 楚烬本想亲苏云汀一口,目光落在他斑驳的身上,裸露的脖颈上几乎被他自己挠得皮开肉绽,殷红的血痕格外刺目。 竟然……无处下嘴。 最后蜻蜓点水般在唇上落下一吻。 即便如此,楚烬还是嗅到了他唇瓣上的血腥味,像是洁白的冰莲花里掺了一抹苦涩。 一吻过后,楚烬道:“饿了没?” 苏云汀折腾了一晚上,又睡了一白天,肚子里早就饥肠辘辘了,于是淡淡点头“嗯”了一声。 楚烬将人打横抱了起来,也不顾什么君臣之分,直接抱到龙椅上坐着。 然后才叫了小裴进来。 小裴低眉顺目踏入殿内,一抬头,就见苏丞相一张面白如玉的脸坐在龙椅上,魂儿都吓得快要散了,猛地闭上眼睛低下头去。 心中不禁反复劝自己:苏云汀连皇帝老子都敢杀,不过是坐个龙椅怎么了? 天、天经地义么! 真是在皇帝身边伺候久了,什么掉脑袋的事儿都能被他撞见,想着以后睡觉得先把嘴巴封上,免得夜里一个梦话没说对,第二天就被拉去砍头了。 楚烬倒是不以为意,吩咐道:“叫御膳房准备些清粥小菜,不要太油腻。” 小裴死死闭着眼,几乎凭着本能地应了一声“诺”,随即逃也是的往外退了出去。 活像是身后有头猛兽,逃晚了就被吞了。 杨三单手握剑抱在胸前,懒洋洋地享受夕阳最后的余光,抬眼见他这副模样出来,不由得一笑:“被狗撵了?” 小裴心有余悸:“比那更可怕。” “那就是见了不该看的,”杨三忽地来了兴致,挑眉道:“难道是……苏云汀衣衫不整?” 小裴摇了摇头,但转念一想,这个也很可怕。 一猜不对,杨三微微正直了身子,又猜:“莫非……是陛下衣衫不整?” 小裴冲过来就把杨三嘴捂住了:“祖宗诶,你是我祖宗,咱不猜了成吗?” 再猜下去,明儿就得双双挂在午门口去! 作者有话说: ---------------------- 感觉苏公子太苦了,想着下一章中间要不要撒一点点糖腻~ 底稿已经写完了,容我再纠结纠结。 感谢追更,爱你们~ 第14章 吃过晚饭后,苏云汀也未着急走。 事实上,他还想在楚烬的寝宫躲上一晚。 就他现在这幅模样,满身的欢爱红痕,连脖颈上都是抓的一道道痕迹,若是……这般回府,苏晏的唾沫星子都得将他淹死,耳朵会被他叨叨得起茧子。 指不定还要板着脸教育他,“莫要纵欲过度!” 被一个小屁孩教育,他堂堂一介权臣,多少有失体面,还是再躲一晚上好了。 楚烬翻了翻今日递上来的折子,清一色都是拜年的请安折,提笔落在上面写“新年好”、“同安”、“知道了”。 再一抬头,见苏云汀还未走,不禁搁下笔杆笑了:“昨日才做过,难不成苏卿今日还想要?” 苏云汀哪受得了再折腾? 但也不忙着解释,委身在龙榻上躺了下来,把棉被裹成一团球抱在怀里。 楚烬又翻了几个折子,属实被千篇一律的“新年好”给折磨烦了,撂下笔杆,侧目瞥了一眼屏风后的人影。 索性这几日都没早朝,请安的折子也不急于今日就批复。 楚烬收了折子,从高台上下来。 走到床边,就见苏云汀和锦被一起搅合成了球,闭着眼睛在床上蠕动,活像个把自己结成茧的虫子,丝毫没察觉到楚烬的靠近。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楚烬盯着苏云汀好看的睡颜瞧了一会儿,唇瓣就不受控制地覆了上去。 这一吻极轻,一触即分。 苏云汀原也只是假寐,感受到唇瓣上的温热,眼睛懒洋洋地睁开的同时,眉眼也随着弯了下去。 楚烬很没有偷亲被抓包的羞耻,反而是双手往身下一拦,用力一提,就将人打横从床上抱下来,“昨儿出了一身的臭汗,朕叫小裴来将被褥换套新的来。” 虽是恢复了一天,苏云汀还是累。 既然楚烬有都是蛮力气,苏云汀也就由着他一直抱着,头枕着他的肩膀,一副懒遢遢的模样。 楚烬神经大,苏云汀也是个不知羞的,倒是羞坏了来换被褥的小裴。 他眼睛都不敢随意瞟,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机械地换了被褥就想跑。 刚退到门口,眼看就要逃出虎口时,苏云汀突然叫住他:“劳烦小裴公公打一桶温水来,我要沐浴。” 小裴刚要应声,楚烬抢先道:“昨夜,你挠得自己身上全是伤,伤口还未好,不能沐浴。” 小裴想堵耳朵,已经来不及了。 苏云汀蜷在楚烬怀里,眼睛似睁未睁,“陛下也说了,臣出了一身臭汗,若不沐浴,怕是要熏着陛下。” 楚烬思索了一瞬,“打盆水来,朕替你擦身子。” “不要,打一桶水来。” “小裴,打一盆水来。” 小裴不禁想闭眼了,如果可以,他想把耳朵也闭了。 两个阎王爷能不能先打一架,打赢的人说了算? 为难他一个奴才做什么? 小裴小声嗫嚅:“奴才先去烧水。” 说罢,仓皇地往出跑,失魂落魄没注意到前面的人,正撞上了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杨三。 “哎呦,你怎么站这儿了。”小裴只觉得自己撞到了铁板上,磕得脑袋嗡嗡疼。 杨三冷着脸,“我一直在这儿。” “那你,看见我撞过来,也不知道躲一下的?”小裴一肚子正怨气。 “背后是墙。” 小裴这才发觉,是自己一不留神走错了路,若不是杨三拦着,他就要一脑门磕墙上了。 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谢谢你啊。” 杨三挑眉:“又被狗撵了?” 小裴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门,心想:也不知杨三到底骂谁是狗? 他无奈地摇摇头,将屋里君臣二人打水的事儿复述了一遍,苦恼道:“你说,我是打一桶水,还是一盆水?” 杨三扯着嘴角笑了笑,在夜里说不出的诡异,“这还不简单啊?” 没一会儿。 由四个小太监抬着一桶水进了寝殿。 苏云汀见了眉眼乐开了花,好似只要他跟楚烬对着干,干赢了就是赚了。 楚烬眉目都挤到了一起,刚要发作,就见小裴走在最后面,手上端了一盆水,就搁置在桶的旁边,满脸堆笑:“陛下,苏相,需要留人伺候吗?” 楚烬一摆手,“不必,下去吧。” 二人大眼瞪小眼,看着面前的一桶和一盆,只觉得谁都没赢,更生了一肚子气。 苏云汀想也不想,脱光了就要往桶里钻。 一只脚刚搭在桶边缘,就被楚烬拦腰抱了出来,“不准洗。” 苏云汀很轻,楚烬拎着他,就跟拎个孩子似的。 眼见浴桶越来越远,苏云汀拳打脚踢够不着,最后全落在楚烬身上了,“楚烬,你不仅冷血,你还是个控制狂,王八蛋。” 楚烬也不理这种小打小闹,径直走回龙塌,将他丢回床上躺着,自己则将毛巾沾湿了,再拧干水分,才拎着热腾腾的毛巾走回来。 面对苏云汀幽怨的眼神,拍了拍他屁股道:“趴好。” 像苏云汀这种身经百战的人,在楚烬面前早就没了羞耻心,但他不愿意擦身子,只觉得不够痛快。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浴桶,气恼地慢悠悠趴好。 这辈子,他算是栽在楚烬手上了。 好不容易爬上了高位,结果还不是被楚烬压在身下,好不容易逞一回威风,结果现在还不是要乖乖趴好。 楚烬小心翼翼地擦,以免伤口碰到了水。 一边想起今日下午的事儿,还是心里不安,提醒道:“她们既然想杀沈从文,何须逼你亲自动手,论起栽赃嫁祸来,她们可比你娴熟多了。” 第17章 苏云汀一边享受着楚烬的伺候,一边嘴里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 见丞相不急,皇帝先急了。 他把毛巾对折,抡圆了照着苏云汀屁股,给了一毛巾,“既然知道,还不派人盯着去?” 苏云汀被这猝不及防的毛巾,打得倒吸一口冷气。 疼倒是不疼,反而…… 心底暗戳戳地爽了一下,但也只是轻微地一下,立马恢复神色道:“陛下说笑了,臣只是弱不禁风的文官。” 文官,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眼线呢? “文官?”楚烬被他逗笑了,不禁想揭穿他的伪装,“那种能让赵太傅死的无声无息,连御史台都查不出痕迹的文官?” 苏云汀微微侧转身子,泰然自若:“陛下明鉴,赵太傅之事已经结案,乃流匪所为。” “趴好。”楚烬呵斥一声,转身将毛巾浸在温水里搓了搓,状似不经意地问:“哪里来的土匪?” 苏云汀乖乖趴好,“西北。” 楚烬长长地“哦”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孙成的西北防区。” 苏云汀急了,刚要回身解释,又被大力地按回床上,“叫你趴好,没听见吗?” 苏云汀不再妄想和楚烬掰手腕了,就他这样纤瘦的体格子,就算三个苏云汀也呗拗不过一个楚烬,只好气鼓鼓老实趴回去。 温热的毛巾落在腰上,楚烬忽然俯下身来,唇低在苏云汀脸庞,悠悠道:“孙成手里那五万的兵马,可挡不住郑家的三十万铁骑。” 苏云汀本不想谈这个事儿,但楚烬摆明了是要把他按在床上硬谈。 谈不完,不让下床的那种谈。 苏云汀悠悠叹了口气,无奈道:“陛下若嫌少,不如臣去做了那上门的女婿,郑家的铁骑就不会……” “舍身求荣,可不是你苏云汀的性格。” 楚烬说的很正经,听在苏云汀耳朵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思想总是比楚烬更糜烂一点,咯咯笑了两声道:“臣现在,不是正在舍身……求陛下抬爱吗?” 楚烬不禁逗,先红了耳根。 背过发红的耳朵,楚烬将毛巾往水里一丢,轻嗤道:“翻过来。” 苏云汀认命地翻过来,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虽然楚烬已经极力克制,但苏云汀还是一眼就瞧见了楚烬泛红的耳根,知道他不识逗,笑得更烂了。 楚烬和他也睡了这么些年,还是这么容易脸红,如今倒显得只他一人没羞没臊了。 苏云汀的伤都集中在前面,全是他自己抓的。 楚烬只好擦得更小心了。 “楚哥哥……” “闭嘴。” 楚烬好像听不得人叫他哥哥,整个脸憋的通红。 瞧着楚烬分外好看的脸,苏云汀又正经起来了,“孙成手里的兵虽不多,但各个都是肯舍命的,若真有那一日,护佑陛下一人突围,足矣。” “如此说,你是承认杀赵太傅的流匪,是孙成的西北防军了?” 苏云汀不上他的当,笑了笑,“臣可没说。” 楚烬擦拭的手突然顿住了,回过味儿觉得不对,皱眉道:“为何是护佑朕一人?怎么没把自己算进去?” 苏云汀仔细看着楚烬,忽然唇角勾了一抹极淡的笑:“若郑家造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臣,带着臣逃,只会死的更快些。” “苏云汀啊苏云汀!”楚烬放下毛巾,伸出一根小指,勾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你怎么……就只想着逃呢?” 只一瞬,他知道楚烬情动了。 苏云汀愕然不出声。 他以前没想过逃,他扶了扶浑身哪哪都疼的破败身子,嘴角挤出一抹苦笑。 现在…… 他想逃了! 作者有话说: ---------------------- 楚烬:这小身板,以后就乖乖听话!!! 苏云汀:…… —— 一早晨起来天塌了,帖子全被举报了。 e=(?o`*)))唉 感觉小作者好难啊!! 只能好好写文了,求怜爱?? 第15章 初八,又下了一场大雪。 城门石阶上的积雪看着像一道坡。 蓦地,一阵铁锁拖地的声响,划破死寂—— 一只只剩左臂的男人,拖着一条血肉模糊的右腿,在台阶上爬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的指甲早已剥落,反反复复地结着痂,到后来指甲也不长了,只余下触目惊心地冻疮,冻疮慢慢发青直至发黑,却死死攥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牌。 牌上“忠烈杨家”四个字被血污浸透。 男人突然仰头嘶吼,喉咙里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铁,穿透整个京城:“北境郑家,私通狄人——” …… 苏云汀整整休养了几日,身上终于有了些力气,用完晚膳后出来消化食,路过一家茶楼时,见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他微微侧身挤到末尾,“今日有什么新书吗?” “今日讲杨家将。” 苏云汀悄然笑笑,故意找茬道:“杨家将有什么好讲的,勾结北狄,致我栾城沦陷。”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那人神秘兮兮道:“杨家二郎从地狱里爬回来了,来索真正凶手的命了。” “真正凶手?”苏云汀假意皱眉:“是谁啊?” 那人拉了一把苏云汀,俯首在他耳边做贼似的道:“那杨二公子,亲口指认……郑家。” 茶楼酒肆里,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 用一口流利的京州片子方言收了尾:“想当年,杨大公子死守北境栾城,肠子都流了一地,硬是扣着贼人的咽喉不放……” “此等忠烈之家,怎会是通敌之人?” 台下人的情绪很容易被鼓动着走,开始也有泣泪,有人唏嘘。 “太感人了,支持彻查郑家。” “忠烈杨家,还杨家一个清清白白。” 当然也有人冷笑砸场子,不客气道:“杨大郎忠烈,关杨二、杨三什么事儿啊?” “就是,当初要不是杨三郎私通外敌,杨二郎调兵离开,栾城怎会不设防?轻易的就叫人给屠了城?” 捣乱的两人,很快就被沸腾的民意给轰了出去,有人还不住地朝着他们吐口水:“呸!真是枯井里养的□□,目光短浅。” 苏云汀捡了个座位坐下,要了盘小菜配佳酿。 而他右边的皇城里,慈宁宫内,郑太后砸了半殿价值连城的瓷器。 她狠狠掐断了花盆里娇养的琼花枝,长长的指甲嵌入花茎,“当年,你就该把杨家那小畜生剁碎了喂狗,你倒好,非但没杀,还叫人给跑了出来。” 郑怀远也是刚从家里出来,心中也是压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家里不成器的小孽障,前些日非央着他要拿杨二郎过过手瘾,他还特意告诫他,不要将人给整死了。 此刻,他恨不得时光倒流。 一定交代小孽障把杨二郎碾成泥。 郑怀远看着气急的姐姐,气焰也低了三分:“那还不是为了杨家的兵符。” 当初,杨家的兵符不知被杨二郎藏在了何处,没有杨家的兵符,就算郑家已经接手了杨家从前的骑兵,总还是有人觉得他们名不正言不顺。 这些年,他该用的法子都用上了。 大刑伺候了这么多年,还是没从杨二郎嘴里撬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来。 这人,骨头硬得很。 郑太后冷哼一声:“白白跟他耗了这么多年,兵符呢?” 郑怀远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太后息怒,此事……臣会亲自处理干净。” “处理?现下人关在刑部,你待如何处理?” 郑怀远声音压的很低:“我去找苏云汀,刑部是他的地盘,此人如今……只认银子。” 御书房内,楚烬翻着递上来的折子。 翻开一个,杨二郎。 再翻开一个,还是杨二郎。 他再再翻,依旧还是逃不过杨二郎。 他干脆把奏折往前一推,呼道:“来人,全都打包送到苏府去。” 反正他也做不得主,批了也是白批。 小裴低头去捡掉在地上的奏折,便听头上的人突然道:“小裴,杨家二郎归京这事儿,你怎么看?” 小裴手猛地一抖,奏折又哗啦啦散了一地。 “奴才……”他颤抖着唇瓣,半晌才抖出两个字:“……不知。” 楚烬不依不饶:“朕记得,小裴公公祖籍是栾城人吧?” 小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脸骇然:“奴才……当年才七岁。” 楚烬声音温和,却字字如刀般割在小裴心口上:“可有亲人,死在那场‘屠戮’之中?” 小裴脸色煞白,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楚烬摆摆手不再追问,仿佛方才只是闲谈罢了,“无妨,朕只是随口一问,你既不愿意说,朕也不为难你。” 第18章 谁知,小裴猛地一弯腰,“咚”地一个头磕在地上,声音发颤:“有,奴才有亲人死在栾城。” 他伏在地上,字字如泣血:“若陛下为栾城无数冤魂做主,奴才愿意甘为陛下之马前卒,刀山火海,虽死无憾。” 楚烬眼睛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贪生怕死”的胆小公公,若不是有天大的冤情,又怎么会肯豁出性命来。 他刚要将人扶起来,就见苏云汀的身影从门口挤进来,手里拎着未吃完打包的小菜,和一坛子路边摊的杂粮酒。 楚烬一抬眼,没好气儿道:“你当朕的御书房是你家呢?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苏云汀在躲郑怀远,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去处了,唯一能想到的安稳处,竟然只剩下楚烬这张龙床了。 但苏云汀不可能如实相告,拎着剩下的酒菜往里走:“这不是怕陛下被奏折给埋了,这才眼巴巴赶来,替陛下分忧么。” 小裴起身将奏折齐刷刷地摆好。 也不需要送了,人已经来了。 苏云汀放下酒菜,随手拿起来一个,握在手里翻了翻:“哎呦,陛下可真贴心,都给臣准备好了啊!” 楚烬手臂一揽,便箍着苏云汀的腰带进怀里,苏云汀猝不及防,重重跌在他腿上,玄色的龙袍和素白的衣服纠缠在一处。 楚烬的力气很大,他这一扯没用上多少力气,却将苏云汀的腰封扯掉了,素白的衣衫顿时松散开来,衣领微敞,露出一节雪白的轮廓。 苏云汀没先脸红,小裴倒是“唰”地红了。 楚烬没吩咐,他又不敢自己做主离开,只能拿起旁边的墨杵,一个劲儿地在砚台里捣。 假装自己很忙,对,非常忙。 苏云汀拍了一下楚烬不安分的手,接过小裴手中的磨杵,轻声笑:“不必伺候了,下去吧。” 小裴如释重负,再一次去逃命了。 边走边想,杨三这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楚烬伸进他衣服下摆,搔了一下他的痒痒肉,讥诮道:“这些,都是给苏卿准备的,毕竟……朕这个傀儡皇帝——” 他兀自叹了口气:“连这朱笔该往哪里落,都做不得主。” 苏云汀被搔的有点痒,举着毛笔回身调笑:“陛下若是再乱动,臣这朱笔可就要落在陛下的脸上了,画上一只大花猫。” 楚烬听了,也执起一只笔,就着旁边早已放凉的茶盏沾了沾,提笔就往苏云汀唇瓣上画。 那日的记忆回笼,苏云汀瞬间羞红了脸。 让苏云汀脸红一回可不容易,身上没几两肉,全长在了脸皮上,厚得很。 “想要吗?”楚烬贴着他的耳垂。 苏云汀摇摇头:“不要,臣还有这些奏折没批呢。” “无妨,你慢慢批。” 楚烬没打算轻易放过苏云汀,苏云汀让他不好过,他自然也要以牙还牙。 苏云汀铺开奏禀杨二郎的折子,一目十行。 最后朱笔悬在“凌迟”二字上,欲落未落。 楚烬一把扯开他的中衣,毛笔沾着茶水也悬停在他肩膀上,欲落未落。 “陛下,这是?” 楚烬笑的狡诈:“苏卿不必管朕,你批你的。” 苏云汀试探着又去落笔,后背当即就传来一道冰凉的触感。 一道还不够,楚烬曲折弯弯写了好多笔,连在一起是两个大字:“驳回。” 苏云汀抿开唇笑笑,也在折子上写了“驳回”。 连续几个折子,批的苏云汀直想上床。 痒,浑身都痒。 楚烬偏偏不让他自己挠,他就硬扛着批到了第五个折子。 刑部的折子说的中肯,但大体上还是不愿意开罪郑家,不建议彻查旧案,建议按照先皇定的通敌罪,推出午门斩首。 苏云汀在这份奏折上看了许久。 最后不管楚烬如何闹腾他,还是要在折子上落笔。 楚烬也不闹腾他了,直接伸手按住苏云汀的手腕,朱笔被这股力道一带,在折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苏云汀侧身回头,眸中含笑:“陛下,这是何意啊?” 楚烬的指节用力发白,“你为何这么着急,要了杨家二郎的命?” “臣只是……依律办事。” “好个依律办事,”楚烬目光如刃:“朕怎么记得,那杨家二郎入城时,口口声声喊的是惊天的冤屈,按律不该彻查吗?” 苏云汀会心一笑,但还是佯装垂眸:“郑家,如今动不得。” 如今,郑家势头正盛,确实动不得。 苏云汀若是强行动,只会伤了他在朝廷的根基,没了郑家的站队,那些恨苏云汀的人,只怕要动了杀机。 若是在杨二郎和苏云汀之间抉择,楚烬根本不必费心去选。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也不折腾苏云汀了,只盯着他的笔杆子看。 “不过……”苏云汀眸光一转,似是方才下了决定,“既然陛下想保,臣、岂敢不从。” “很麻烦吧?” 苏云汀皱眉思索了一瞬:“是有点麻烦。” “但——”苏云汀拉长了声音,回身吻了吻楚烬的唇瓣,笑眯眯道:“如果陛下安慰臣一下,臣就不麻烦了。” 楚烬的手慢慢向下,抚过他一衣服的下摆,嘴角轻笑:“这么安慰吗?” 作者有话说: ---------------------- 谈情说爱完毕,都来听我讲故事~ 嘿嘿嘿,间隙再谈情说爱~[让我康康] 第16章 小裴提着宫灯穿过回廊。 行至转角,恰好撞见杨三倚着柱子擦拭着手里的剑,雪花落在剑刃上瞬间化成雾气,消失不见。 他眯着眼一笑,呵出一团白气:“这大雪夜的,你怎么在这儿啊……” 话未说完,杨三骤然转身。 一道寒光闪过,冰冷的刀锋抵上小裴的咽喉:“谁准你靠近御书房的?” 小裴吓得手一软,宫灯“咣当”坠地。 “你……” 小裴鼻尖微动,嗅到了一丝清烈的酒气,再看他身边散落的酒壶,知道杨三是喝醉了,顿时瞪圆了眼睛道:“当值也敢饮酒?你不要命啦?” 杨三目光迷离,手中的剑“当啷”脱手落地。 拎起一旁的酒壶,歪着头朝着小裴晃了晃,问他:“桃花酿,喝不喝?” 小裴连连摆手拒绝:“不可不可!奴才还当值呢……” 话音未落,杨三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手腕稍稍一用力,就将小裴连人揽入怀里,小裴尚未反应过来,酒壶直抵开他的唇齿灌了进去。 “唔——” 烈酒入喉,小裴顿时眼泪都溢出来了。 “咳咳咳……你!”小裴猛地推开他,伏在廊栏上咳嗦了半晌,气息才稍稍平复,“这、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 杨三却浑然不在意,抓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流下,他随手用衣袖抹去:“现在,你是共犯了。” 雪落无声,寂静的回廊只余二人呼吸。 小裴撇着嘴坐在他身旁,也捧着一个酒葫芦,小声嘟囔:“完了,完了,这要是被裴公公发现,可就全完了。” 杨三眉头一簇:“裴公公?也姓裴?” 小裴垂下眼帘,盯着怀抱里的酒葫芦,小声道:“裴公公是伺候郑太后的公公,也是宫里的太监总管。当初我入宫时,是裴公公赐的姓,所以大家都唤我小裴公公。” “小裴小裴,”杨三念了两遍,“只听人叫你小裴,你全名叫什么?” “没有名字。”小裴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廊下落的雪,“裴公公只赐了姓,没赐名。” 然后,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宫里很多公公,他们都只有姓,没有名。” 杨三目光沉了沉,追问道:“进宫之前呢?总有个名字吧?” 小裴突然咬了下唇,将脸埋进膝盖里静了许久,久到杨三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家里人都死尽了,有没有名字,也不重要了。” 杨三一愣,酒醒了大半。 意识到自己失言戳中小裴的痛处,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小裴捧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压下心中涌起的悲伤。 杨三抬起酒壶撞了撞小裴的,“喝酒。” “那你呢?”小裴突然道。 杨三撵着酒壶的手指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杨三。” 小裴也“噗嗤”一声笑了,“哪有父母真的只用数字给孩子起名字的,你进宫以前的名字呢?” 这下,杨三的嘴就只用来灌酒了。 沉默半晌,他也道:“我家里人也死光了。” 又过了半晌,他又转头挤出一个惨烈的笑:“或许,还有一个人活着。” 小裴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伸出酒壶跟杨三的也撞了撞:“喝酒。” 第19章 喝到高兴的时候,杨三手臂一伸,重重揽过小裴的肩膀,“以后你管我叫哥,我管你叫弟,咱俩就算这世界上也有亲人了。” “逢年过节,一起喝个酒。” “若是等到哪一天,谁先走了道儿……”杨三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轻声道:“剩下的那个,记得来坟头添抔土,烧烧香。” 小裴靠在杨三的怀里,一股酸涩的温暖涌上心头。 在他的记忆中,杨三很少会与人说这么多话。 他没有应声,只悄悄在心底,认下了这个哥哥。 苏云汀踏出御书房时,檐下的积雪已盖了半寸。 他拢紧了狐裘抬眼,就见回廊转角处二人的身影,东倒西歪醉得不成体统。 “杨三。” 小裴闻声浑身一颤,手中的酒壶“当啷”一声砸落,也不顾的廊下全是雪,双膝就跪在冰冷的雪壳中,“奴才该死,不该与杨三公子值夜饮酒,奴才甘愿领罚,求苏相切勿怪罪杨……” 苏云汀目光在小裴扶低的后脑勺一掠而过,淡淡招呼杨三:“走了。” 杨三缓缓收起酒壶,离去前瞥了一眼小裴。 小裴怔愣跪在原地,任由飞雪落满肩头。 走出去半里地,苏云汀忽地停住脚步。 杨三跌跌撞撞撞在他后背上,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主人……” “你戒酒多年了,”苏云汀声音冷冰冰的,好似落雪般阴寒,“为何就破了戒?” “我……” 苏云汀袖子下的拳头骤然缩紧,语气陡寒:“你若是因酒误了正事,便去牢里陪你兄长吧。” 杨三原本朦胧的醉眼骤然一清,呼吸都似停滞了,“我二哥他……” “死不了。”苏云汀淡淡道。 杨三刚要应声,又听苏云汀严肃道:“你可知小裴本不姓裴?” 杨三缓缓点头:“他说了。” 苏云汀:“他姓姜。” 杨三醉意昏沉,讷讷点头。 “栾城人士。”苏云汀声音很轻。 杨三年依旧点头,却在下一刻瞬间僵住,酒意褪了个干干净净。 “你说……栾城姜家?” 雪粒落在杨三骤然收缩的瞳孔上,苏云汀的语气却异常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件事实罢了:“姜太守嫡子。” 栾城之乱时,姜太守一家九十三人,只留下这么一个活口。 杨三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待一切事了,我就将这条命赔给他。” 苏云汀并未言语,而是卷起袖子在杨三肩膀上拍了拍,扬长而去。 …… “吱呀——” 锈蚀门轴发出刺耳的的声音。 杨三提着酒壶的手一抖,呼吸随着牢门的推开的动作猛地一滞,才缓缓抬头起。 整整十一年。 记忆中那个手把手教他弯弓搭箭,会挡在他身前替他受罚的兄长,此刻正如同一摊烂泥,被丢弃在晦暗发霉的牢笼里。 杨三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郁结,扬眉道:“哥,我来看你了。” 断臂的男人似乎听力不太好,血污的脸埋在蓬头之中,仿若未闻。 杨三慢慢俯下身,又叫了一遍:“哥,是我,三儿,云驰啊!” 杨二郎听到“云驰”二字,才似有了反应,溃烂的右脸慢慢扬起来,眼睛被血污蒙住,过了许久才似聚焦,见到来人猛地钳住杨三的手腕:“云驰,真的是你?” “哥,是我。” 杨二郎激动地摸了摸弟弟的胳膊,又将人搬倒了摸摸腿,发现杨三全须全尾的都在,笑容才绽在他可怖的脸上:“好、好,你还活着……真好。” 他颤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杨三脸上的刀疤上,那是一条从左脸贯穿到右脸的刀疤,刀口边缘好似还能看到当年溃烂的痕迹。 杨二郎的动作轻柔无比,慢慢抚过长长的刀疤,“就是可惜了……我弟弟这么俊俏的一张脸了。” 杨三脸上裂开大嘴强撑着笑:“一道刀疤换一条命,值得很。” 杨二郎拉着杨三的手,“三儿,当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杨三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晃过神,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手里的酒推到哥哥面前,“不说那些旧事,哥,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桃花酿,陪你喝一口。” 杨三倒酒的手有点抖,明明一壶满满的酒,最终也勉强只倒出来两碗,一碗塞进杨二郎的手里,一碗自己端着轻轻碰了个杯,“哥,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弟弟可真高兴。” 说完,也不管杨二郎喝不喝,自顾自先干了。 杨二郎的目光却落在杨三身后,苏云汀一袭白衣安静站在一旁。 杨二郎扣住弟弟手腕:“三儿,那人是谁?” 苏云汀要比兄弟二人都要小上几岁,杨家出事的那年,他也不过是十二三的少年,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和以前的矜贵公子判若两人。 “他是……”杨三慢慢低下头,嗫嚅道:“我主人,当朝丞相,苏云汀。” 杨二郎先是目光呆滞,随即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起初还压着笑,慢慢笑声越来越大,肆无忌惮地回荡在冰冷的石壁之间。 透着一股子阴冷的诡异。 “行啊!”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中却陡然一寒,“你小子……真是出息了。” 他一路逃难而来,听过这位苏相的铁腕与冷血,何止是千百遍。 骂声听了数百次,不是真的也要信以为真。 他突然止住笑,盯着弟弟一字一句道:“做苏府的狗,比做杨家的鬼强。” …… 小裴蜷在回廊的转角,半壶喝剩下的酒歪在他手边。 “我还当谁这么大胆呢。” 一声尖利的声音自头顶上冷冷传来:“原来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儿,怪不得连宫规都不放在眼里了。” 小裴被呛得酒醒了大半,头发就被人狠狠揪住往外拖了几米,“宦官酗酒,当处鞭刑——” 作者有话说: ---------------------- 讲一点副cp的故事,咱们是有主cp,还有副cp,很是全面呢。 铁血将军 and 贪生怕死小太监 也很好磕呢!!![让我康康] 第17章 苏云汀批完了一整摞折子,很晚才回到苏府。 苏府的门口,却有一条新鲜的车辕印。 苏晏提着灯笼迎了出来,满脸不是对主家回来的期盼,全是被吵醒的困倦:“主家,郑将军方才到访,等了您三个时辰,见您未归,刚刚回去没多久。” 苏云汀撩起帘子,目光沿着两道车辕印望去,嘴角轻笑:“难为他踏雪而来。” 杨二郎这才刚回来,老狐狸就坐不住了。 苏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小声劝:“郑将军都扑空三次了,您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他偷瞄苏云汀的神色,见他不急不缓,低声补充道:“狗急了,还要跳墙呢。” 苏云汀停住脚步,转身敲了他的脑门,“那你明日就去收了郑家的银子,把杨三的哥哥双手交出去好了。” 苏晏突然觉得后背阴冷,瑟缩了下脖子。 就见杨三从他身后擦肩而过,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冤枉啊!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想要冲上去解释,苏云汀“咣当”一声关上门,苏晏来不及后退,整张脸都拍在门板上。 顿时眼前发花。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回头就见杨三鬼魅一样盯着他看,吓得他连连摆手:“不收,不收,今年过年不收礼。” …… 苏云汀现在是有家不能回,也不敢回。 下了朝在外面闲逛了半日,见了什么都想买。 譬如他现在手里的一对儿泥娃娃,两张纸湖的兔子灯,以及一把的彩线络子。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是出现在楚烬的寝宫,是不是有点…… 不合时宜? 苏云汀想着楚烬黑脸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走吧,进宫。” 事实上,楚烬没有黑脸,他根本就没抬头,任由苏云汀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在了寝宫各处。 “苏卿是没有家了吗?”楚烬双手一拢,“啪”地将奏折合上,抬眸道:“日日来朕这里报道。” 苏云汀寻摸着兔子灯挂哪里都不合适,闻言干脆转身放到了龙案上,“臣有家,但臣的家里没有陛下啊。”说着,苏云汀俯身靠得更近,“臣只是……太想陛下了。” 楚烬抬头差点撞上苏云汀的脸,“怎么?在朝堂上还没怼够朕?追到朕的寝宫来继续?” 二人靠的太近,苏云汀稍微撅撅嘴就吻到了人,“那……晚上臣不说话了,换陛下,来怼臣?” “少来这套。”楚烬伸出两指抵住苏云汀的额头,将人推远了些:“依朕看,是郑将军堵在你苏府门口,让你这堂堂丞相有家不能回吧?” 第20章 苏云汀有些扫兴,“陛下既看破,又何必说破?” “哦?”楚烬轻疑了一声:“苏相也有害怕的人?” “他手握兵权,三十万大军皆听他号令。”苏云汀故作柔弱,垂下眼帘:“臣不过一介文官,手无寸铁……” 楚烬瞧他这幅模样,似笑非笑:“原来苏卿的天下,是靠舌战群儒得来的啊?” 苏云汀好看的眉眼挤在一起笑笑,大言不惭地道:“嗯,就是舌战群儒。” 楚烬和苏云汀这种无赖讲不了理,索性也不讲了,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兔子灯上,道:“怎么喜欢上玩些女孩子家的东西了?” “明日就是正月十五,应个景罢了。”苏云汀绞着唇抿了抿:“陛下若不喜欢,臣这就拿出去扔掉。”作势就要拎着灯往外走。 楚烬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买都买了,留着吧。” 就知道楚烬惯是嘴硬心软的主儿,你若是强行留下,他保准左看右看哪哪都不顺眼,但你若说要扔,他又自己先舍不得了。 苏云汀也不揭穿他,抱着他的脖子就在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像是一个欢呼雀跃的小媳妇,征求意见道:“那……陛下说,把放在哪里好呢?” 楚烬扫了一遍寝宫,确实没有个好地方,于是道:“就先放桌子上吧,晚点朕命人挂起来。” 这时,小太监上来奉茶。 苏云汀瞧着不是经常在御前伺候的小裴,也未多言。 倒是小太监一出门,就被守在门口的杨三拦住了,只一个眼神就让小太监不寒而栗,“小裴公公呢?” 那小太监虽不认识眼前的人,但见他和苏云汀一起来的,也不敢隐瞒,颤抖着手道:“小裴公公……他之前值班饮酒受了罚,现下在住处养伤。” “在哪?” 那小太监反应半晌,才知道这人是问小裴住在哪,伸手遥遥一指:“往西走有一排房子,倒数第二间就是。” 响过三更的梆子之后,杨三望向紧闭的殿门。 他慢慢坐下,复又站起。 如此反复了几次,还是心中难安。 苏云汀每次来都是为了过夜,只要不是被楚烬半路赶出来,每次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杨三侧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平静的似只有喘息声,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况且,楚烬的寝宫有锦衣卫护佑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他用力按下腰间的刀,终于还是抬步朝偏院行去。 推开门的一刹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这种味道,他在牢里也闻到过。 屋内漆黑一片,杨三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引燃。 “谁?” “是我。” 就着火折子微弱的光慢慢推进去,只见小裴蜷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裸露的后背鞭痕溃裂,鞭痕的边缘卷起皮肉,猩红一片。 不远处,放着一瓢已经结了冰的水。 杨三单膝砸在地上,扯下身上的大氅将他裹紧,怀里的人单薄得骇人,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小裴轻轻的咳了两声,牵着后背的伤疼,便也不敢再咳了,憋红了脸道:“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不说,是我逼你喝的酒?” 小裴隔着还带着温度的大氅,依靠在杨三怀里,声音闷哑:“怕你受罚,就没说……” 杨三抬眉:“谁能罚我?” “你说……”小裴的声音如蚊,“苏相……很凶……” 他想起来了,那是他第一次见小裴时,怕他敲门打扰了苏云汀的“雅兴”,于是随口说苏疯子很凶。 火折子在他二人中央,忽闪忽闪。 杨三苦笑了笑:“真蠢。” 他将小裴放好,拿着火折子将屋里的蜡烛都引燃,这才终于看清小裴脸上的苍白,伸手又在身上寻摸了半晌,摸出一个粗瓷小瓶。 拔开塞子,清苦的药味弥漫开。 “我小的时候,常和我二哥打架,打完就偷他的药膏来涂,有用的很。”说着,他指尖沾了些许乳白色的药膏。 “忍着些。”杨三的动作略显生硬,但能看出来他已经极其克制的放轻。 药膏轻轻触碰模糊的皮肉,先是一阵的刺痛,随后漫开一阵阵清凉之感。 小裴伏在大氅里,身体因为疼痛而细细发抖,却始终一声未吭。 “为什么怕黑?”杨三突如其来的问。 杨三不指望小裴能回他,只是进门的时候见小裴蜷缩着怕黑的模样,便知道自己大体是要为此事负有责任的。 小裴想着他与杨三喝过酒了,就差一个头磕在地上拜把子了,也就没藏着掖着,在昏暗的灯光中悠悠道:“爹娘死的那天……我躲在地窖里。” “最开始,外面还有哭声。” “后来……后来就只剩下黑了……” 杨三涂药的手指悬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下去。 十一年前的事儿,杨三用了许多年才终于不做噩梦了,尤其是他从死人堆里爬回栾城外时,入目所见的层层叠叠的尸体。 好像随着时间的荏苒,越来越清晰了。 后来,他才在苏云汀的桌子上见到栾城屠杀的案底,栾城五万平民,只余不过半。 案底聊聊数字,最后落在姜家身上的字数就更少 ,不过是——姜堰夫妇力战殉国。 再无其他。 原来落在一个人身上,可以是人终生的梦魇,和永无止境的黑暗。 一切都是他的错…… 若不是他年轻气盛,追敌几十里。 若是他能再聪明一点,没有落了郑家的圈套。 他二哥也不会去救援他,不必背负弃城投敌的罪名,栾城也不会…… 一切都是他害的,这些人中最该死的人就是他,可偏偏就属他活的最好。 他怎么还不去死! 药膏被他狠狠压进手心里,入肉生凉。 见他的手停了,小裴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他了,转过头来挠挠脑袋,安慰他道:“许多年前的事儿了,我都快忘了。” 但凡经历过栾城惨案的人,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梦魇,忘是不可能忘的。 但杨三还是喃喃自语:“忘记了好,忘记好。” 好不容易熬到涂完药,小裴伸手搭在他胳膊上,“扶我起来坐会儿,腰疼,趴不住了。” 杨三的目光不自觉就看向他的腰,那蛮腰不盈盈一握,竟然比苏云汀那斯的还细,他倒是没什么非分之想,单纯的感叹一声。 孩子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 不仅是没少吃苦,杨三又往下看了一寸。 这要是让姜堰夫妇知道自己这根独苗,最后入了宫还当了太监,只怕到了九泉下也难明目。 他扶着小裴坐起来,一时无话。 突然门外有人急呼:“有刺客——” 作者有话说: ---------------------- 摸摸小裴的脑袋,不害怕,前面有光[爆哭] —— 明天我要断更一天,大家不必等了。 断更的原因是: 我想卡v章,要不然v章太不精彩了。 没人买v章,我夹子排名就会倒数哒~ 就原谅我一下下吧,爱你们哦,么么哒[亲亲][亲亲] 第18章 苏云汀看着面前的“刺客”,无奈的苦笑笑。 禁军副统领沈擎一身铠甲凝着寒霜,数十名禁卫军将楚烬和苏云汀二人团团围住,一只染血的刀直指苏云汀。 刀上的血,是方才奉茶的小太监的。 小裴这一顿鞭刑,倒因祸得福地躲了一个死劫。 楚烬将苏云汀护在身后,冷眼瞧着沈擎,声音拔高:“沈统领带刀上殿,意欲何为?” “恳请苏相,交出杨家二郎。”沈擎嘴上说的是“恳请”,但刀却举得笔直,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我若是不交呢?”苏云汀语气轻如羽,嘴角挑着三分的凉薄。 沈擎的指节压在刀把上,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苏相,莫要逼属下了。” “是我逼你,还是你逼我?”苏云汀叹了一口气。 沈擎对苏云汀的意义不同,沈擎是他从死人堆里救上来的,也是第一个向他投橄榄枝的人,在他低谷时,更是第一个宣布效忠他的人。 只是,养了多年的狗,也还是要转过头来咬主人的。 “属下……”沈擎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咬着牙道:“属下也不想为难苏相,只是太后她……” “太后娘娘有事,为何不亲自来找本相?” “太后她并不想与苏相撕破脸面。” 苏云汀忽地苦笑出声,“于是,沈统领就替太后娘娘撕破最后的脸面了吗?” 沈擎的嫡子是楚蛮的驸马,他与太后就算往远了说也至少是姻亲,关系上怎么也要比他这个“上司”要更牢靠。 “不是的……”沈擎持刀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下,依然坚持道:“属下、属下依旧忠诚于苏相。” 第21章 苏云汀从楚烬的背后伸出一只手,指尖轻轻点了点剑尖,脸色沉了下去:“沈统领,就是这么忠诚于我的?” “苏相,太后她只是想要杨家二郎,那杨家本就是寒门将军,与娘娘与苏相的初衷并不冲突,为何……” “沈统领。”苏云汀干脆拨开楚烬,迎着剑尖往前走了一步,“你是陛下的禁军统领,是我一手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如今却张嘴闭嘴全是太后。” 他的喉咙刚好抵在伸出的剑尖上,淡然一笑道:“沈统领若是想弃暗投明了,大可现在就出剑要了本相的命。” 沈擎终于迟疑了。 他只是想逼苏云汀交出杨家二郎,却不是要真的杀了苏云汀。 “杨二郎的事儿,我有我的考量,”苏云汀眉眼如画,循循善诱道:“放下刀,任何事都能坐下慢慢谈,你说是不是?” “谈?” “是的,慢慢谈。” 真的可以谈吗? 他本应了郑太后的意,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苏云汀不止会杀人,还很擅长搅弄人心,“你是为了从安对不对?他仰仗着楚蛮公主的鼻息生活,自然是如履薄冰的。” 沈擎无从反驳,便听苏云汀继续道:“可是,你有想过吗?你若是死了,从安没了父亲的权势,只怕在公主府的日子更难过。” 沈擎的手有了松动的迹象,剑尖慢慢向下垂。 “我们坐下来谈,你不就是想要杨二郎吗?我可以——” 苏云汀话未说完,就被楚烬大力拉到身后,暴喝一声:“小心!” 楚烬却是迎着刀刃,用肉做的手臂劈了过去。 沈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了一跳,常年的应激训练让他下意识就朝着攻击的人刺去。 他的这一剑并不快,几乎是本能的还击,当他反应过来攻击他的人是楚烬时,慌乱地收回力道,想要调转剑尖已然是来不及了,剑根本不听他使唤,几乎是被楚烬硬拖着,刺进了肩胛骨。 “陛、陛下……”沈擎大惊失色。 楚烬阴鹜一笑,双手握着刀刃不退反进,再度入肉三分,冰冷的眼睛里藏着三分鬼魅:“沈统领好大的胆子,胆敢刺杀朕?” 变故来的太快,不等沈擎解释,楚烬朝着门外高呼:“抓刺客——” “臣、臣……” “陛下!”苏云汀心脏陡然一抖,徒手抓着刀刃猛地向外拔出。 他冰冷的目光望向沈擎,一扫之前的温和,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魅,眼睛里藏着整个地狱的阴森感:“沈统领,我留你不得了。” 沈擎被这一突然的变故惊了一瞬,刚想解释:“苏——” 鲜血自沈擎脖颈猛地迸出,像是天女散花般溅到苏云汀的白衣上。 出刀人,是沈擎身后的心腹。 那人冷着脸将沈擎推倒在地,鲜血顺着那人的匕首滴在地面。 鲜血以沈擎为中心慢慢向外蔓延,他一手捂着脖颈迸出的血,一手拽着苏云汀衣服下摆,双目瞪得的溜圆。 他的后半句话注定听不见了。 “臣救驾来迟。”心腹单膝跪地,双拳抱了一下染血的匕首。 楚烬似是什么都预料到了一样,也不管肩膀上还流着血,朝那人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臣,禁军侍卫梁辕。” 楚烬转头看向苏云汀,笑道:“这个不错哦。” 苏云汀扶着楚烬头都没抬,只淡淡道:“从今往后,你就是禁军统领了。”然后,随意地摆摆手。 梁辕会意,指挥着刚刚得来的便宜属下,一人拽着一只脚将沈擎的尸体拖了下去,剩下的几个垫后的,扯开衣襟将地上的血三两下擦尽。 一场血色逼宫,痕迹消失的干干净净。 苏云汀扶着楚烬挨着台阶坐下来。 龙袍尽去,楚烬肩膀上的刀伤深可见骨,太医小心翼翼地给楚烬上药,过了半晌才将将止住了血。 刚要包扎时,楚烬猛地睁开了眼睛:“下去。” 太医颤颤巍巍道:“臣、臣给陛下包扎。” 折腾一晚上,楚烬似是耐心耗尽,声音陡然增大道:“朕说,下去!” 太医被呵地一激灵,下意识看向苏云汀。 苏云汀接过太医的药箱,轻抬手臂向外摆了摆。 待人全走了,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楚烬干笑两声,打破了沉寂:“没有你苏云汀点头,朕竟然连一个太医都说不动。” 苏云汀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只从药箱里取出白纱布,身子横过来替楚烬包扎,心疼道:“陛下,这是又何必呢。” “朕瞧着你妇人之仁,”苏云汀的脸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呼气吐在楚烬身上,他呼吸一滞,才倔强地开口:“才、出手推你一把。” 苏云汀专心替他包扎,抽空回了一句:“沈擎,他对我意义不同。” 楚烬挑眉:“有何不同?” 苏云汀未答,楚烬又追问:“跟朕比呢?” “幼稚!” 苏云汀是打心眼里觉得楚烬幼稚,像一个争宠的幼童,为了抢一块糖大打出手,非要争个“谁比谁重要”。 楚烬不依不饶,“朕可比不得沈擎跟你同仇敌忾,咱俩见面便只有拌嘴,啧啧。” 自刚才剑拔弩张到现在,苏云汀终于露出一抹浅笑:“陛下更重要。” 楚烬和死人较了一阵子的劲儿,这才满意地笑笑,伸出没受伤的手在苏云汀的左肩上捏了捏,那左肩的衣服下藏着一条同样的疤。 而今,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倒成了限定情侣款伤疤了。 楚烬对自己的这番“作品”很是满意,掐着苏云汀左肩的疤,缓缓道:“朕今日这苦肉计,和你当年替父皇挡的那刀比起来,如何?” “当年……”苏云汀的声音淡淡的,神色未变:“刺客那一剑偏了,若是他能直接刺穿先皇的心脏,臣就不挡了。” 苏云汀说的坦然,好似不是弑君。 只是话家常罢了。 楚烬更是不像死了爹,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笑:“朕瞧着你是不甘心父皇死在别人手上,要亲手弑了君才解恨。” “随陛下怎么说罢。” 苏云汀给楚烬包扎好,刚要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却被楚烬双手一拢腰,扣在怀里。 楚烬蜻蜓点水吻了吻他的唇瓣,“朕受伤了,心疼吗?” 苏云汀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朕也心疼。”楚烬沉吟了一瞬,轻声道:“当年,朕也心疼的快要死了,可你偏偏恨父皇也恨上了朕。” 二人的唇贴的很近,苏云汀能清晰地听到楚烬沉重的呼吸声。 “你活该。”苏云汀唇瓣贴了贴楚烬的唇,不禁回忆起那年的春猎来,眉头全都皱在了一起:“你与先皇如出一辙,狠厉又不择手段,即便自伤了龙体,也要逼迫我杀了沈擎。” 楚烬笑笑,没有反驳。 “彼此,彼此。” “不一样。”苏云汀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虽不择手段,却从未利用过你。” 楚烬闻言,上下打量着怀里大言不惭的人,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将朕摆在皇位上,成了人人戳脊梁骨的傀儡也不算?” 苏云汀从楚烬怀里钻出来,肩并肩跟他靠在一起,“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楚烬声音沉的可怕,若是其他人早就吓得要给他跪了,“苏相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楚烬!” 回忆起过去,苏云汀也不禁升腾起火气来,“你若是想将过去的烂账都算一算,指不定你欠我的更多呢?” 楚烬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下手为强道:“你莫要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推到朕的头上。” 苏云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话:“我父亲怎么死的,陛下心里有数。” 殿外,禁卫军杂乱的脚步声,衬得殿内安静极了。 烛火“啪”地炸出一个火花,映着二人脸上的怒色。 “主人——” 杨三猛地推门而入,他力气大,再结实的木门经他这么一推,也挂在门框上“吱嘎嘎”地来回逛荡。 作者有话说: ---------------------- 楚烬:我老婆说我更重要,嘿嘿嘿~ —— 前半部分讲楚烬的心结,咱家苏相的心结会在后面,权利反转之后讲! 这里只是稍微剧透一丢丢。 权利会反转,这个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吧?因为俺在文案里讲了[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19章 苏云汀的唇瓣猛地一抽。 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偏偏在你眼前晃悠。 “刺客呢?”杨三也尴尬地挠挠头。 苏云汀正在气头上,随手抓了块掉下来的墨锭摔了出去:“滚!” 杨三也是一愣,他跟了苏云汀许多年,知道他脾气一向是极好的,就算被流民指着鼻子骂,也只是咧开嘴笑笑,浑然不在意。 第22章 但他今日理亏,身为暗卫,擅离职守。 苏云汀合该是气他的。 不仅苏云汀该生气,他自己也气,在来的路上骂了自己无数遍,倘若苏云汀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杨三大气都没敢喘一下,伸手将半挂着的木门一拽,垂头出了门。 楚烬望着杨三的背影微微出神,他见过杨三几次,却也只是觉得眼熟,因着他脸上横亘的刀疤有碍观瞻,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自打他见过杨家二郎后,终于对这张脸又多了点认识。 不过,苏云汀不说,他也不问。 这人,能被苏云汀一直带在身边,自然都是他心腹中的心腹,楚烬既没有策反的心思,自然也就没兴趣去过多了解。 最终,楚烬先弯弯唇笑了,缓和道:“你说不是,便不是罢。” 何必与他较真呢? 若旧事重提,他们两个就算吵上三天三夜,也是吵不完的。 君不像君,臣不像臣,脸红脖子粗,活像两只掐架的公鸡,不成体统。 苏云汀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走了。” 楚烬看着他的背影,还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从御书房出来,苏云汀的脸一寸寸冷了下去。 新任禁卫军统领梁辕伏跪在他身侧,额头贴地:“属下之过,没有事先发现沈统领的异心,置苏相于危险的境地。” 苏云汀抽出他腰间的刀,用刀背拍了拍他乌黑的发顶,冷冷道:“梁辕你知情不报,别以为本相不知道你存的那点小心思,你踩着沈擎的尸体往上爬,就不怕来日,你的心腹也上行下效?” “属下……”梁辕大惊,却未敢抬头,“属下对苏相绝无二心,愿指天为誓,若对苏相不忠不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云汀唇角微微上扬,“希望梁统领有一天,还能记得今日的誓言。” 梁辕小心思过于明显,只怕沈擎走到今日的下场,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见苏云汀不予追究,也不做过多的解释,以额触地应道:“属下必当忠心竭力,替苏相分忧。” 苏云汀看着面前的哈巴狗,大有一种青黄不接之感。 且先将就着用吧。 梁辕不知苏云汀的心思,上赶子献殷勤道:“前日,陛下去了趟地牢,是沈统领孤身伴驾,属下以为只是普通的伴驾,因此才并未上报,是属下失察。” 好个失察,若人人如此,苏云汀的脑袋早就不在他脖子上了。 楚烬! 他一直不甘心做个傀儡皇帝,这里面有他暗中做局,并不稀奇。 今日他输的这局,心服口服。 甚好,与天斗其乐无穷,与楚烬斗更是其乐无穷也。 他伸手慢慢扶起梁辕,目光和善,刚才眼底的冷酷瞬间荡然无存,“梁统领,乃是本相左膀右臂,日后好生做事,莫要让本相失望。” “别的本相都可以放得宽松些,唯独——”苏云汀好看的眉眼弯弯,却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喜怒,“唯独,一臣不能侍二主,梁统领可要记清楚了。” 梁辕用力点了点头。 他现在并没有要侍二主的打算,毕竟已经爬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此生已无憾。 苏云汀再了解这种人不过了,他虽现在没有想法,不代表以后没有,今日可以为了统领的位置不忠,明儿就可能为了更大的利益不忠。 这种为了利益屈服于苏云汀的人,到底不如一直跟在身边的…… 苏云汀转头看了看跟在他身后不说话的杨三,就想伸手给他一巴掌,奈何杨三人高马大,苏云汀一巴掌没呼到脑袋上,倒是不疼不痒地拍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 那胸膛好像是实心儿的,发出“咚”地一声。 苏云汀就更气了,这个是忠心,就是不靠谱。 家里那个也忠心,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都是造得什么孽啊! 杨三知道苏云汀要打人,他自己也是理亏,于是讷讷地低下头,“打吧。” 苏云汀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气也消了大半。 这件事最麻烦的要数郑太后那边了。 甚至不是一般的麻烦,简直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 苏云汀在郑太后宫门外跪了整整一夜。 青石阶上甚至还覆着雪,冰寒顺着他的骨头缝往里钻,冻得他唇齿打着颤。 跪得太久了,素白的袍子下洇开一片血渍。 苏云汀倒不是有多怕郑家,只是,目前楚烬刚登基不久,朝中他又杀了太多的人,根基尚还不稳,若是此时再苏家郑家离心,那后面的路就更不好走了。 适当的臣服和苦肉计,还是可以有的。 卯时,楚烬就坐不住了,看着脸色还苍白,就被赶出来奉旨的小裴道:“苏云汀还在那跪着?” 小裴回话:“还在。” 楚烬低骂:“不要命的狗东西。” 他展开一份奏折,上面不疼不痒的慰问圣体安康,闲聊家常竟然写了满满一页,楚烬双手一合“啪”地一声,“摆驾,慈安宫。” 才过了十五没两天,外面正直天寒地冻的时候。 楚烬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刚到慈安宫门前,老远就看到苏云汀单薄的身体,比纸片也没厚多少。 他径直往前走,路过苏云汀时,目光未抬。 玄色的靴子踏过昨日的膝印,交织在一起。 小裴心知楚烬是为了苏云汀而来,小心翼翼地揣测圣意,低声唏嘘道::“苏相身子如此单薄,跪得令人心疼……” 楚烬冰冷的眸子旋即扫过来,“心疼?” 小裴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心道:完了,看这架势又说错话了! 难道是他记错了? 陛下不是和苏相……日常你侬我也侬吗? “他那副清高的模样,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肚子里藏着的坏水,够淹慈安宫三回了。”楚烬虽如是说,但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看。 苏云汀恰好也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的一瞬,楚烬就知道这人已经是硬撑着的强弩之末了。 更是气得他直想骂人。 做做样子也就罢了,真他娘的不要命啊? 苏云汀抖着唇,笑笑:“彼此,彼此,陛下也好不到哪里去,没准儿,咳咳……” “指不定比臣肚子里的坏水,还要多上两瓶,咳咳。” 楚烬瞧着他那身子骨,下意识就想去搀扶,手落在半空中僵住了,讷讷的收回来。 “朕、可不如苏卿。” “陛下敢说……”苏云汀撑着脑袋抬头,“逼臣杀人的时候,当真不清楚沈擎和太后的关系?” 楚烬哑然,无力再反驳。 他紧紧攥了攥宽大的袖子,好在龙袍质量好,不然几乎要将布面戳破,最后又颓然地松开,脸上挂着说不清的隐忍,“你让朕赢一次,又如何?” 苏云汀没什么力气的地干笑了两声。 楚烬道:“为了赢朕,连命都不要了吗?” 楚烬确实存着让苏云汀亲手杀了沈擎的心,不仅断了苏云汀一臂,还能让他与郑太后离心,以此来动摇苏云汀的世家根基。 只是没想到,苏云汀竟然要与他玩命。 苏云汀不由的失笑,“君子之争,当舍命陪之。” 楚烬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解下来,俯身替苏云汀多披上一层,低眉道:“命都没了,还与朕争个什么?就算赢了也是输了。” 他与苏云汀斗来斗去,这么些年,就算他恨极了苏云汀的那两年,却也不曾想过他真的拿命来偿还。 争一争,也就罢了。 况且,沈擎留在苏云汀身边,始终是个大隐患,他一边投了郑太后,一边又念着苏云汀的恩情,却只需要他稍加引诱,就忍不住要拿剑指着苏云汀。 这样的人,留在苏云汀身边,又怎能安心? 苏云汀却不念着他的情,目光淡如冰,不比这天寒地冻暖多少,“既如此,不如陛下先认输。” 楚烬挑眉,“朕已经赢了,为何要认输?” “咳咳——”苏云汀轻轻咳了两声,褥弱柳扶风般道:“输赢还未分个结果,陛下莫要半路就庆贺。” 冬日里的风一吹,二人之间的气氛就更冷了。 本来还想劝劝苏云汀,什么胜负已分,早些回去之类的话,现下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这人就是头倔驴,不见棺材不回头的。 楚烬慢慢起身,瞧也不想瞧苏云汀一眼,朝着慈安殿的正门走去。 小裴小跑了几步,扯着身后的伤跟着疼,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强忍着痛同慈安宫的小太监交代,“陛下来了,还不快去通报。” 那小太监小跑着往慈安宫里赶。 楚烬忍着不去回头,“既然不肯认输,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早死早超生。 第23章 大不了一会儿出来,他替苏云汀“收尸”。 作者有话说: ---------------------- 忍不住想磋磨一下苏相了,后面会有解释~ 第20章 慈安殿内,炉火烧的正旺。 小裴接过楚烬褪下的外氅,只余下一身单薄的衫子穿着,可楚烬还是觉得闷热。 屋里烧得跟个熔炉一样,养着满殿的娇花。 楚烬身上暖和了,心里就更气了。 有这么多用不完的炭火,也不说给苏云汀支个火炉,真要将人冻死不可么? 郑太后半躺在贵妃榻上,慢条斯理地拨着茶沫,见来人,眼眉微挑,“哀家听闻,皇帝前日为了维护苏相受了伤?” 楚烬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信口胡诌道:“苏相乃是国之柱石,朕不过是替他挡了一刀,也是应该的。” “皇帝良善,待苏相更是情深义重。”郑太后神色不见分明,茶放到嘴边却没喝,眸光瞟着楚烬道:“你们打小就爱玩在一起,这到了成年之后,还能有这番情谊,当真是难得啊!” 楚烬自小在深宫里,见多了深宫里耍的心机,手段进化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变更高明些,单单郑太后这一句话,他就知道,接下来该轮到挑拨离间了。 而他,只需要顺着她填填柴火,“儿时的情谊,总该是要念着几分的,这也是念着母后的殷殷教导。” 这就像泼出来的水,又洒了回去。 郑太后悄然放下一口未动的茶杯,温声慢语道:“可惜,苏相对皇帝,却未必有几分真情在。” 楚烬心里暗自轻嗤了声,就这一眼就能被人看穿的小伎俩,要不是依靠着郑家还有几分势力,在深宫之中根本活不过皇帝。 如今,要不是苏云汀乐意将她供起来,她这个太后也未必能当的如此跋扈且悠闲。 楚烬心中腹诽完,还是抿开嘴,似笑非笑道:“苏相薄情,朕却不能薄义。” 他回的大气,叫郑太后挑不出错漏。 不过,楚烬越是说的情深意笃,郑太后越是心疑他。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皇帝和苏相在朝堂上吵架拌嘴已经成了常态,苏云汀更是不留情面将他架空成傀儡,摆在龙椅上好看罢了,至少还是个会喘气儿的。 若是摆个布偶娃娃,给人朝拜难免荒唐了些。 楚烬若说自己有十分的情谊,只怕有十分都是假的。 郑太后甚至觉得,挑拨离间这种事放在二人之间,根本都不需要挑拨,拉拢楚烬也只需要抛出一点点引子,“林妃妹妹,当年死的时候……” 她虚空地一抚胸口,“哀家真是好生心疼。” 丫鬟此时来奉茶,楚烬还刚捏在手里,就撒了一半有余。 郑太后很满意他的表现,知道打蛇已经打到了七寸上,照着楚烬的七寸又狠狠再给两巴掌,“那日,都是哀家的错,不该劳动林妹妹给哀家送她新制的安眠香,才置她……” 后半句话,似乎由于哽咽,被噎在了嗓子里。 楚烬手里的茶杯,不受控地抖了抖。 他知道,郑太后这句话说的不假,他母妃本是医婢出身,意外被承恩后私自留下了这个孩子,直到肚子月份大了才被发现。 皇帝一直不喜他母妃,生下楚烬后,更是将她丢在一处偏僻院子里,多年不闻不问。 虽没有明确的禁令,但那处院子冷清的足矣和冷宫媲美,太监们更是看皇帝脸色吃饭的,缺衣少食是常有的事儿,好在他母妃善医术,结合医术做了各色的安神香,做好了在各个宫中换一些微薄的生活用品。 后来,楚烬在皇帝面前露了脸,才破格晋为妃。 得了妃位后,他们的生活才算有了改善,再也不必制香换钱了。 可楚烬清楚的记得,他母妃在死之前,确实重操旧业制起了安神香,楚烬不知道她给谁制的,但想来,那时的母妃已经不是谁都可以劳动的了。 楚烬看着郑太后,终于是和记忆连起来了。 郑太后突然拽了楚烬的手,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好一个母慈子孝,“当年,林妹妹也是如此拽着哀家的手,哭的梨花带雨,说家中还有放不下的皇子,说自己不想就此死了……” 饶是楚烬再清楚,这都是郑太后的挑拨之言,脸色还是不受控地暗沉下来。 手指捏紧茶杯口,一寸寸泛了白。 郑太后见他这般,心底早就乐开了花,但是勉强还是挤了几滴清泪出来,“可是——” 她修长的指甲刮了刮茶杯壁,“哀家那时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后,哪里抵抗得了苏家的权势,眼睁睁看着苏云汀将……” “将林妹妹,逼迫致死。” 炉子中的炭火噼啪响,楚烬手中的瓷杯“咔”地裂开了纹路。 “……为何?”楚烬的声音极低。 有一些陈年旧事,本该随着那些人死了而烟消云散,只是郑太后心有不甘。 他苏云汀想杀人就杀人,丝毫没给她留面子。 楚烬虽然是个废物皇帝,但他和先帝实在是太像了,那么一个孤高的皇帝,谁又知道,会不会终有一日能扳倒苏云汀? 就算不能,瞧着他俩对着干,也是解气的。 郑太后神色顿了顿,像是忍受了极大的侮辱,才和盘托出:“哀家不怕皇帝笑话,哀家和沈统领……” “有私情。” 楚烬脑子里“轰”地炸开,眉目全都揪在了一起。 这些话由不得楚烬不信,没有女子愿意拿自己的名节编排谎言,何况是一国的太后呢? 不过,说谎,最重要的就是半真半假。 “而这一切,全都是苏云汀做的局。”郑太后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字字如刀:“他故意设计捉奸,逼哀家搭上他那条贼船,可惜你母妃误入此局,苏云汀为了不暴露他的野心,逼、逼迫你母妃自戕。” “咔嚓——” 楚烬将指尖的茶杯攥得青白,血混着茶汤一滴滴落在地毯上,心脏已经说不清被捅了几个窟窿,倏倏地往外冒着凉风。 突然,殿门被风雪鼓动,“砰”地一声撞开。 苏云汀一袭素白衣服跪在门外,身上还披着楚烬给他的狐狸皮氅,大风搅着落雪几乎将他吞没,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呼啸的大风撕碎。 楚烬猛地抬头,眼底早已猩红一片。 他现在已经不能说是演戏了,已然是动了真怒。 许多人都想拿捏他,这段故事他听了许多版,既有苏云汀的欲言又止版,也有苏云枭的暗中偷窥版,甚至一些无关人等的道听途说版。 但,能说的如此详尽的,也只有当事人们了。 楚烬猛地撂下茶杯,单膝跪在地上,俯地叩首,“母后可愿意换一把刀?” “儿臣必定……比苏相更听话。” 他没抬头,自然也没看到头顶上,郑太后眼泪下的脸,弯着唇得逞地笑。 郑太后强压下心中的窃喜,俯身将楚烬扶起来,语重心长道:“皇帝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母子不是一向一条心吗?” 郑太后这个老狐狸,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只说,本该就一条心。 楚烬也能理解,盟友嘛,只有在你强大的时候,才会主动的吻上来。 他也不急,被郑太后又拉着坐回去,就近抓了个蜜橘,亲手先剥开一瓣递了过去,语气恢复了平静:“母后,苏相这枚棋……也该弃了。” 看着楚烬眸中的厉色,郑太后甚至有些恍惚。 先皇的影子似乎和楚烬重合在一起,那种帝王独有的暴戾,他在楚烬身上也看得清清楚楚,丝毫不逊于先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禁心中腹诽:苏云汀和楚烬这两个小鬼儿,都有些难缠。 一个是不声不响,却能一口咬死你的狼。 一个是性子狠厉,笼子中蓄势待发的猛虎。 郑太后护甲轻敲紫檀案几,心下决定还是让二人互相牵制更好一些,她突然婉转一笑,道:“苏相国之柱石,岂是皇帝与哀家能轻易取代的?” 论说话的艺术,楚烬不如郑太后。 给他点希冀,又只是一味地吊着楚烬,“哀家不过是一时生气罢了,苏相毕竟是杀了哀家的枕边人,哀家只不过罚他解解气罢了。” 狐狸不会过早暴露自己的尾巴,猎人需要有点耐心才行,楚烬继续将手里的蜜橘都褪去皮,恭恭敬敬放在郑太后面前,“母后如今只是伤他皮肉,朕若是母后……” 楚烬眼底含笑,不疾不徐地道:“便给他两道催命符,他说是两条都选了,那自然是与母后一条心的,若是没选或者只选了一条,自然是和母后离了心。” 郑太后微微皱眉,楚烬又道:“若是离了心,母后的眼睛也不必全看着苏云汀,大可也朝着朕的方向多看上两眼。” 结盟这种事儿,也不是楚烬一两句话谈得下来的,不过见郑太后的神情,自然已经信了他几分了。 第24章 郑太后捏着蜜橘半晌,方才入口,“皇帝倒是说说,这两道催命符,是怎么写的?” 楚烬命人拟了旨,经人带手写了出来。 递到郑太后跟前时,郑太后眉眼几乎乐开了花。 沈擎死后连日的眉目不展,也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皇帝果然深知哀家心思,若是事成,哀家可……”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呛咳声。 苏云汀猛地俯身,一口鲜血溅到白雪上,将积雪染得刺目猩红。 丫鬟惊慌扑入门内:“不好了,苏丞相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 它来了,它抱着存稿向你们走来啦!!! —— 本来还想再断一次的,但害怕再断你们就不爱我了[爆哭],还好都在呢[让我康康] 没办法,为了v章不卡到无力的剧情章,我只能疯狂的在前面加章节。 剧情不够,“嗯嗯”来凑[抱抱](不过要过几章) 如果你们看到后面里某章很香,很艳,那就是我的凑章了[熊猫头] 第21章 出慈安宫时,楚烬顺手将苏云汀打横抱走了。 雪踩在楚烬靴底“咯吱”作响,直走出去好远,楚烬才低声对小裴吩咐道:“传太医在朕的寝殿候着。” 小裴不顾牵着后背的伤,小跑着往太医院去了。 楚烬不敢走太快,怀里的人简直太轻了,又太冷了,好似他只要走得快些,就能将这座冰雕似的人给颠碎。 “真是个狗——” 楚烬本来还想骂一句“狗东西”,又觉得人都已经这样了,便不骂了吧,话到嘴边改成了,“真是个疯子。” 左右骂了也是听不见的。 说不生气是假的,他甚至觉得苏云汀就是在赌桌上输红了眼,拼了命也要赢他一局。 只是,输的人越赌越大,最终还是要输的。 此刻楚烬并没有赢了的快意,他紧紧抱着苏云汀,甚至不敢低头多看一眼,怀里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紧闭着眼,甚至连唇色都白的如纸。 以前只觉得从寝宫到慈安殿,也并没有很远,怎么偏今天怎么走都不到? 路过园子时,风一吹,将树上挂着的雪吹得散落,飘了楚烬一头的白,他微微躬身挡住苏云汀,才没叫雪花落了苏云汀一脸。 挡完了,又觉得自己可笑。 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就算知道了也未必承他的情,或许还会嫌他多事,妨碍了他和雪的亲密接触呢。 楚烬就这么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的,抱着人回到了寝宫。 太医不敢耽搁,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跟朕进来。”楚烬也未仔细瞧那太医,只匆匆吩咐了一句就进了殿。 “小裴,将炉子再添些柴火,烧热些。”楚烬道。 又转身吩咐一旁候着的婢女,“打盆热水过来。” 婢女应了声,刚要出门,又听楚烬吩咐道:“将朕平时用的手炉也拿过来。” 想着该没什么错漏,才将人轻轻放在龙塌上,只是身子刚一落了实处,苏云汀喉间轻哼出声,双手紧紧抱着楚烬的脖颈不撒手。 楚烬试了几次,都没将人放下。 一病起来就要磨人,苏云汀这性子大概是改不了。 无奈,楚烬只好怀里抱着苏云汀,抬眸对太医道:“便这样诊吧。” 太医不敢多言,颤颤巍巍地诊了脉。 “如何?” “回陛下,是苏相的老毛病了,”太医慢慢收回两根指头,从药箱里拿出笔墨,边开药边回:“苏相身子弱,受不得寒凉,臣开几副药温补几日,也就无碍了。” “嗯。”楚烬目光看了眼小裴,他立马会意,连忙跟着太医去抓药了。 等着柴添好了,水烧好了,一切事毕,寝殿内就只剩下君臣二人了,苏云汀的病品是真的差到极点了,既然放不下去,楚烬也只好一直抱着。 只单抱着也就罢了,苏云汀还呓语,还打人。 梦中呓语,楚烬并不能完全听得清楚,偶尔有几句倒是勉强听得懂,唧唧歪歪全是骂他的。 骂他设计杀人,离间苏家和郑家的同盟。 还骂他是恶人,去太后那告他黑状。 骂到后来,骂无可骂,就骂他父皇王八蛋,独断专行,杀人如麻。 老王八蛋生小王八蛋,一家人没一个好饼。 就差没骂娘了。 楚烬被他骂急了,也回嘴骂他:“就你是好饼?抱着个歪脖子理论,非要在上面吊死,几大世家各怀鬼胎,都不一条心拿什么平权?” 怀里的人活像个醉汉,闭着眼睛挣扎了下身子。 楚烬倔脾气也上来了,不由分说将人按在怀里,“就你天天嚷嚷着平权,他们巴不得把你废了,好取而代之呢。” “一盘散沙!” 最后几个字,楚烬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的。 这盘散沙自以为自己多有权势,实际上全靠苏云汀拆东墙补西墙的维系着,一面对抗军权在握的郑家,一面护佑着在夹缝中还未壮大的新生世家的继承人。 赵太傅被“流匪”杀死以后,新的家主赵玦虽明面上是赵家家主,但实际上还未驯服家里的那些老古董们,每日都有新的麻烦,能叫他忙的焦头烂额。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苏云汀就他娘的是个奶婆子,不等将几个奶娃娃扶持长大,就得先将他累死。 楚烬紧了紧双臂,下颌贴着苏云汀发热的额角,声音低沉:“苏云汀,你这小体格子还是算了吧,不如来换朕扛着吧。” 苏云汀梦中一个鲤鱼打挺,狠狠照着楚烬的胸膛给了一拳。 楚烬咬着唇闷哼一声。 怀里的人好似一拳没出气,楚烬又连着吃了几记拳头,终于被打出了脾气,将苏云汀两只手腕并在一起抓在手里。 “老实点,”楚烬的手掌很大,攥着苏云汀两只纤细的手腕,没比拎个娃娃多费多少力气,“不然,你明日又要责问朕跟你打架了。” 苏云汀没了挣扎的空间,整个人窝在楚烬的怀里慢慢平静下来。 楚烬自顾自叹了口气:“平日里瞧着克己复礼,一病起来就跟条疯狗似的,要不是你发着烧,朕都要怀疑你是故意的了。” 苏云汀的眉目生的俊秀,睡着时长长的睫毛垂在白皙的肌肤上,漂亮的好像个瓷娃娃,一双唇淡得好似失了颜色,不说那些薄情的话时,能轻而易举地诱人上瘾,让人止不住想吻了又吻。 楚烬轻轻的吻了上去,替他暖了暖冰凉的唇瓣。 双唇一触即分,楚烬暗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太后跟朕说了许多当年的往事。” 他知道苏云汀听不到,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好似想将心里话尽数都掏出去般,“可朕知道,无论是太后还是苏云枭,他们说的话都半真半假,朕都不信,只有你会与朕讲实话,可惜……” 楚烬瞧着他如纸般的唇,恨不得咬它一口,才能稍稍解气,“你这嘴巴硬的很,如何都不肯与朕说。” 当年的事儿,一直如鲠一般,堵在二人之间。 不碰都在痛,一碰更是像扎在心口流着血,任谁都敢拿出来跟他谈条件。 偏偏苏云汀又不解释。 平时都挺能和他抬杠的,一到这事儿上,就成了锯嘴的闷葫芦,如何都不肯全盘托出,就任由他们将脏水泼在身上。 如果…… 他们不是政敌,该多好啊! 但他没办法苛求苏云汀站在皇权一边,而他也没办法强迫自己站在世家一边。 他们就像水与火,永远无法相融。 这一夜过的有点慢,期间小裴来过一次,送了碗汤药,又给火炉里添了柴,没敢多看二人一眼,就慌忙地退了出去。 但也不敢走远,只守在门外站着。 年后正是冷的时候,小裴穿的不少,还是被冻得打冷颤,打冷颤也就罢了,只是冷颤牵着他后背的伤口发疼,他不自在地扭着后背的伤口。 “伤没好就要出来奉职?”杨三突兀地出现在背后。 吓的小裴又是一跳,后背就更疼了,嘴里不禁“嘶”地一声。 “没事吧?” 杨三刚要去扶,又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再将人给扶疼了,手落下半空中怔了怔,又收了回来。 小裴抚了抚胸口,解释道:“前几日遭了刺客,同我一起伺候陛下的小太监死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不然还能再休息两日。” 杨三听了也不再言语。 他本来还怪那老太监下手重了,现下倒是想握着他的手感谢他了。 他也并非不同情死的那个小太监,只是在这深墙之内,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人太多了,他若都要扼腕叹气一番,未免太过伤春悲秋了,只能盼着身边的人都好就行。 直到天边泛了白,小裴才缓了缓冻僵的身子,扒着门缝喊:“陛下,该早朝了。” 第25章 小裴伺候楚烬久了,也知道这位陛下虽然看着不好伺候,实际上却是个再好伺候不过的主儿了,平素里只需要做好他本职的工作,楚烬并没有过多额外的吩咐。 甚至,很多时候楚烬都会自己动手。 完全没有皇帝的娇气。 只一点,不能在行房事的时候叫钟。 之前就有一个小太监不懂规矩地叫了钟,被拖出去挨了二十个板子,发配到浣衣局了,越想到这里,小裴就不得不感激杨三救了他一命。 殿内,楚烬低头看了看已经睡熟的人,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明知道怀里的人听不着,还是耐心解释道:“朕去去就回,你乖一点。” 只是他每次刚要将人放下,苏云汀总是不安稳。 他只好抱着又哄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将人放下,出了门。 直到,门板轻轻阖上,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含着淡淡的笑,轻嗤出声:“真蠢!” “这也不能算我利用你吧,是你非要一头撞进来的。” “这一步棋,叫以退为进。” 苏云汀从袖子下悄悄翻出一个小纸条,那是“晕倒”前慈安宫的小丫鬟悄悄塞给他的,上面赫然写了楚烬给他出的两道送命题: 【杀杨家二郎,以示忠心。】 【准郑家再扩兵十万,以示诚心。】 将纸团成球,又塞回袖兜里,“阿烬,你料定我两件事都会拒绝,从此苏家郑家离心,可是……” “你有没有想过,这两件为难的事儿,是我潜移默化灌输给你的?” “阿烬,这次你又输了。” 他仰着头看楚烬寝宫高高的穹顶,从前都没仔细瞧过,怎么会有这么高呢? 高高的穹顶,显得寝殿也空空荡荡的。 他想:睡在这里的人,是不是会夜半感到孤独? 若是午夜醒了,会不会被这宫中游荡的冤魂搅扰?再难安眠? 作者有话说: ---------------------- 楚烬:都说了别回头,我老婆一肚子坏水。 苏云汀:哼,你赢的,都是我让的。 楚烬:苏狐狸,还是个狐狸精,会勾人的那种~ —— 第22章 楚烬抱着苏云汀蜷缩了一晚上。 上早朝时,两只眼睛肿的像两颗核桃,脖子处也传来钻心的疼,堂堂一国皇帝,竟然为了伺候一个臣子睡落了枕,上朝时连头都没敢使劲儿抬,不仅如此,他还浑身疼,活像是跟人干了一宿的架。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纵欲过度呢。 左右苏云汀不在,正经的大事儿也议不了,索性将搁置了许久的立后之事,提上了议程。 “臣以为,郑将军家中嫡次女尚未出阁,温婉贤惠,秀外慧中,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郑沅芷是郑太后嫡亲的侄女,打小就被在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学堂时期,楚烬在偶尔的大考和交流学术时见过几次。 娇生惯养,和楚蛮的性格不分伯仲。 楚烬依稀记得,曾经因为一个小丫鬟毛毛躁躁冲撞了她,被她带来的人按在地上打,若不是楚烬和苏云汀恰巧路过,这小丫鬟八成是要被她活活打死的。 如此之人,在这帮趋炎附势的人口中,竟然也能称之为温婉贤惠,简直就是闭着眼睛说瞎话。 “臣却有不同的意见,”苏云枭突然出列,笑眯眯的眼睛大有胸有成竹之意:“臣家中嫡妹,年芳十六,清丽脱俗,蕙质兰心,更有倾国之姿,陛下若见了必会喜欢。” 苏云汀的堂妹,楚烬没见过。 但瞧着苏云汀和苏云枭的容貌,想必妹妹也的确差不了。 况且,苏云汀如今一手把持着朝政,他又没有嫡亲的妹妹,那堂妹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因此也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 楚烬捏了捏眉心,突然很想骂人。 当然,也有不自量力的,譬如,赵玦。 他手搅着朝服的布边,直把朝服搅得都皱巴巴的,才咬着牙道:“臣妹乃是京中第一才女,臣斗胆毛遂自荐。” 赵玦现在的处境相当复杂。 自从赵太傅死于“流匪”后,苏云汀强行提拔了二房之子赵玦,这让赵家上下心生不满,处处挤兑赵玦。 赵玦又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儿,处处掣肘。 若是其妹能入了宫,哪怕不是后位,就算只给个妃位,他在家里的处境也是能好一些的。 但楚烬断然看不上这种卖女子上位的人。 不等楚烬反驳,自有看不上眼的人道:“第一才女?哪个给封的?” “赵大人还真是初生牛犊,这种话也说的出口?” 赵玦被轻飘飘的挤兑几句,又讷讷地说不出话,低着头退回了队伍里。 楚烬原本还冷着的脸,不禁撇出一抹讥笑。 也不知道苏云汀打哪个垃圾堆翻出来,性格懦弱,做事又磨磨唧唧,就这么一个啥啥不行的窝囊废,如何成的了大事? 楚烬听着朝下吵了一早晨,吵来吵去不过就是京中那么几个贵女,郑家、苏家、赵家、沈家的,都巴不得削尖了脑袋挤进来。 甚至都没人关心楚烬压根不喜欢女子。 他甚至连男子也不喜欢,只单单喜欢苏云汀罢了。 被吵得烦了,楚烬手掩住唇齿,故意清了清嗓子,殿下吵得热火朝天的人,才终于安静下来。 楚烬厉声:“都吵够了吗?” 朝下的人像是被突然掐住了嗓子,吐出的字从中间硬生生截断了,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好。 楚烬一个傀儡皇帝,论实权还不如下面的众官员,朝臣们本该不惧怕他的,可这人似乎与生俱来就有一股子帝王的霸道,又叫人不得不害怕几分。 “朕问你们几个问题。”楚烬坐得累了,抬起屁股往下走,路过郑将军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立后,可是给朕娶媳妇?” 郑将军颔首应:“是。” “既然是给朕娶媳妇,”楚烬又继续往后走,路过“窝囊废”赵玦的时候,故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不是该问问朕的意思?” 赵玦被这一巴掌拍得一下就颓了,冷汗涔涔而下。 他答“是”与“不是”都不妥,若说“不是”,当众忤逆了皇帝,但若说“是”,万一楚烬真点了个贵女出来,又恰好不是苏云汀满意之人,岂不是要扒他一层皮? 楚烬故意停顿了半晌,瞧着他都没挤出一个屁来,心道:窝囊。 苏云汀眼光真是差劲。 楚烬巡了一圈儿,觉得甚是无趣,又转身往回走,走到龙椅上猛地一转身,威压就盖住了全场:“立后之事,朕以为苏相更合适。” 此话一出口,原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朝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哑口了。 虽说如今男风盛行,但没听说谁真的娶男妻。 何况是天子之家呢? 传宗接代就是一件撇不开的话题,毕竟家里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就算撇开这些不谈,苏云汀是何等的心高气傲,如何能被困在后宫?又如何能在人下承恩?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敢壮着胆子出声反驳:“陛下,立后乃是大事,请陛下三思。” 然后,此起彼伏的“三思”之声。 楚烬卸下冷脸,巧笑抬头:“众爱卿想什么呢?” “朕是说……” “朕以为苏相更合适替朕择选。” …… 楚烬下朝回到寝宫时,床上已经没了苏云汀的影子,只留下浅浅的一个凹陷,余温尚存。 一大早,苏晏就亲自带着车夫来接了。 苏云汀又在楚烬寝宫贪恋了一夕,神情非常满足。 像是个吃饱的饿汉,懒洋洋地依在马车里。 苏晏瞧着他煞白的脸,还一副尽兴而归的模样,甚至都怀疑他不是去慈安宫演戏去了,而是…… 又去宫里嫖了。 他家主子不爱吃,不爱喝,更不爱赌,也就喜欢嫖,还专门挑刁钻的嫖。 好似,要嫖也要嫖个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苏晏抽出手帕,故意地给苏云汀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嘲讽道:“主家,您可长点出息吧,自己病恹恹的,尽想着那种事儿……” “也不害臊。” 他收回手帕,最后四个字声音低到几乎听不真切。 苏晏说他也不冤,他最开始只是想着,若是楚烬知道他故意装病,还揍了他一晚上,会不会暴跳如雷,气的想弄死他? 至于如何弄死他? 就楚烬那个执拗的脑瓜子,能想到的不过就是…… 毫不留情地把他丢在床上,然后做死他。 都说饱暖思淫欲,苏云汀这还没饱没暖,甚至还病恹恹的呢,就已经开始思了。 毕竟,床上的楚烬太带感了。 他霸道,勇猛,像头不知疲倦的猛兽,还带着上位者的王霸之气,叫人不知餍足。 第26章 若是用苏晏的话来说,这人,活该就是被他嫖的。 苏云汀完全不会在这种事儿上害臊,但还是正了正神色问:“这几日,府上可有大事?” “听您交代,”苏晏压低了声音道:“郑将军送到府上的银子,已经安排人收到库房了。” 苏云汀淡淡地“嗯”了一声,闭目养神。 苏晏不解:“主家,这可是要买杨三哥哥的命,这银子如何能收得?” 苏云汀闭着的眼皮没动,只有嘴巴微动道:“既是开门做生意的,有人出钱买,我便卖了。” “主家——”苏晏知道他是故意卖关子,但还是急的在马车里直跺脚,“您知道我脑子笨,就莫要再寻我开心了。” 苏晏其实脑子不笨,不过也才十九岁的年纪,就能将苏府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办事也向来妥帖可靠,并非庸才。 只是在苏云汀面前,他还是个孩子。 苏云汀:“虽然将杨二郎放在牢里还算安全,但管不住有心人惦记啊!” 再安全,也抵不住贼惦记啊! 若是贼来偷人也就罢了,怕就怕贼想杀人。 与其让人先动手,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那……是杀还是不杀?” “杀。” 苏晏把手快晃出残影了,“那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杨三可是跟了您这么多年,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卸磨杀……” “你才是驴!”杨三一掀轿帘钻了进来。 苏晏回头看他,“我何时说你是驴了?” “刚刚。” 苏晏完全不记得自己方才胡乱说了什么,不过也不重要了,一把拉过杨三眼泪巴巴道:“你快求求主家,他要杀你哥。” 杨三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二人都是一副的处变不惊,只有苏晏一个人急的都快哭了。 杨三终于不忍心逗他了,出言解释道:“主人找了个死刑犯。” 苏晏整整缓了半晌,喉咙里才发出声音:“真的?” “真的。” 苏晏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后背重重地靠在马车厢板上,“怎么说话大喘气呢,跟谁学的?” 苏云汀终于懒懒地睁开眼,笑眯眯道:“跟你。” 苏晏被怼的哑口无言,一个人对着厢板生闷气,嘴里止不住嘟囔道:“既然早就打算将人杀了,那主家早早把人拉到慈安宫门前杀了便是,演这出戏给谁看的?” 苏云汀笑而不答。 自然是演戏给楚烬看的,世家平权这条路如何能少了皇权这块板子? 若不伸手逼他一把,他如何能愿意跟郑太后合作? 打一巴掌,到时候再给个甜枣,他就能更卖力一点。 作者有话说: ---------------------- 要到国庆啦!!你们都有什么安排腻? 我的安排就是…… 在家里码文[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ps:出去玩的时候,记得要回来看看哦~ 不要把我忘了[熊猫头] 第23章 过了十五,宫中就越发冷清下来。 闲来无事,郑太后斜倚在凤塌之上,修长的指甲套刮过面前一副副摊开的贵女画像,最终停在一副工笔重彩的画像上。 画中的女子端得个温婉大气,衣着明艳,举止端庄,眉目间竟然和太后有三分相似,正是郑将军的嫡女郑沅芷。 郑太后拿起那幅画,拉了一旁的楚烬道:“皇帝瞧瞧沅芷这丫头,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楚烬低眉匆匆瞧了一眼,甚至都没看清楚样貌,便笑着道:“沅芷妹妹打小就长了副美人坯子。” 嘴上如此说,脑子里不禁显出另一张脸。 一副矜贵公子的脸,眉眼却总是寡淡如水,仿佛这世间万物都没有能让他挂心的了,不过…… 动情时,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纵然全天下的美,也比不过苏云汀的一笑更魅。 郑太后瞧着楚烬一副花痴模样,心底立刻像是抹了蜜似的,更加卖力地夸奖自个儿侄女,“而今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难的是也知书达理,前两日还来哀家这里尽孝,颇有母仪之风。” 说罢,他将画像推到楚烬面前。 郑太后修长的指甲套,轻轻地在郑沅芷脸上抚了抚,问:“皇帝以为沅芷如何啊?” 楚烬迅速收回神思,不禁觉得定是苏云汀给他下了蛊,不然怎么脑子里不受控地想着那张脸? 连忙顺着郑太后的手指方向,看着面前被精心包装的人像,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但也并未在那张脸上停留太久,只淡淡道:“朕相信母后的眼光,母后觉得好,自然便是好的。” 郑太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心中大悦,又随意地翻了翻其它画像,“至于其它贵女,皇帝若觉得喜爱,也可一并纳入宫中。” 楚烬未言,唇角的笑意更深,温顺而疏离。 贵女太多,郑太后随意翻了一会儿,只觉得眼花缭乱,脸盲分不清谁是谁,最后抽出一个长相清秀的,盯着看了半天,硬是强迫自己看出和苏云汀有两分相像,才再次推到楚烬面前。 “至于苏云枭嫡亲的妹妹,”太后的语气微顿,指甲套在几案上轻轻叩,“皇帝,封个贵妃也就不算亏待她了。” 楚烬也不认识,二人就指鹿为马,硬聊:“母后说的没错……” 突然,门外的珠帘一阵乱响。 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看上去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活像是刚刚在门外撞了鬼。 “毛毛躁躁成何体统?”郑太后脸色不悦。 那丫鬟不等气喘匀了,连忙道:“苏、苏相来了。” 手中的画像好似突然就烫了手,楚烬连忙丢在桌子上,再低头看到满桌的画像,脸色都变得不自然了,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抓包了。 “苏相又不是鬼,你何至于怕成这样?” “苏、相他带了一个人来,那人……”那丫鬟说不下去,伸手指了指门外。 苏云汀披着满肩未化的雪立在廊下,寒风卷起他素白的衣裳,和墨发飘荡交织在一起。 楚烬突然就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但转念一想,苏云汀当初逼他做这个傀儡皇帝,便该知道有今日,别说他只是个傀儡,即便是有实权的皇帝,也免不了要被催婚的。 楚烬立刻坐直了脊背,他倒要看看苏云汀作何表现?吃不吃这口喂到嘴边的醋? 郑太后恩怨来的快,去的也快,连忙一招手道:“天寒地冻的,苏相站在风里做什么?快进来。” 苏云汀也不等丫鬟领着,大步就进了殿。 目光极淡地扫过几案上满桌的画像,最后落在楚烬手边郑沅芷的那副上,忽地轻轻一笑,“陛下真是好福气啊!” 楚烬顺着他的目光,拿起郑沅芷的画像仔细端详了起来,笑得不知死活:“这画师当赏,将沅芷妹妹画得这般灵动。” 再抬头,见苏云汀笑容未变。 楚烬更气了,转头看向郑太后,继续笑:“朕倒是许久未见沅芷妹妹了,出落的亭亭玉立。” 郑太后见皇帝满意,大喜,“礼部不是已经开始规划春猎了吗?到时候叫京中贵女们都来热闹热闹,叫皇帝都见见才好。” 苏云汀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下。 郑太后不仅想让楚烬满意,更是直接拉过苏云汀的手,像长辈和晚辈唠家常般道:“哀家也觉得皇帝和沅芷相配,又郎才女貌,必定是天下夫妻的楷模。” 不自然的神态在苏云汀脸上也就出现一瞬,立刻就恢复如常,弯了眉眼笑:“沅芷妹妹自然是最好的,和太后娘娘也亲近,她若入主中宫也时常能来和您作伴,日后也不孤独。” 楚烬到底是错过了苏云汀一闪而过的醋意,瞧着他满脸不在意的模样,就算是曲意逢迎,楚烬还是恨从胆边生,气得后槽牙直痒痒。 双手不自觉收拢,狠狠捏紧画像。 “苏相可真是贴心,这都替哀家考虑到了,比哀家的那个闺女可强多了……”说着拉苏云汀坐下,就要去翻几案上剩下的画像:“正巧你来了,不如也替皇帝参考参考,有好姑娘都纳进宫中来。” 苏云汀在几案上一掠而过,余光瞥见楚烬黑锅底似的脸,心中窃喜,又想故意逗弄他一番。 于是,手上翻了翻画像,认认真真地思索道:“臣以为赵玦的嫡亲妹妹就很不错,京中出了名的才女,倒是可以纳个妃。” 楚烬咬得后槽牙“咯吱”作响。 苏云汀又顺手翻了翻另一堆的画相,从里面挑了几个面相不错的,又道:“这几个都还不错,这个……”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长相清秀,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日后在后宫定然不会善妒。” 郑太后看着面前的画像,心知自己方才是指错了,但面容未变,“这个也好。” 楚烬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看完左手,又看看右手,“太后娘娘您瞧这个,五官端正,三庭匀称,一看就是有福气相的,日后和陛下必定夫妻和……” 第27章 “够了!”楚烬冰冷的目光一扫而过,打的苏云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云汀却不以为意,迎着他的要杀人的目光淡然地笑,“怎么?陛下不喜欢?” 喜欢个屁! 楚烬现在捏碎他的心思都有。 若不是碍着有郑太后在场,他现在就将人绑回去,狠狠压在床上,倒要好好问问他,到底长没长心? 楚烬压着满腔的怒火,咬着牙道:“苏相倒是看着都挺喜欢,苏家主母的位置至今空悬,不如苏相都领回苏府去吧。” 苏云汀等的就是他的醋,笑的更灿了,“好啊!” 纵然知道苏云汀在故意逗他,楚烬的胸腔还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攥紧,倏地一疼。 苏云汀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画像,微微欠了欠身子,只扬起脑袋看他,“臣错了。” 楚烬微微皱眉,苏云汀还能认错? 刚要被苏云汀感动,就听耳边清淡的声音道:“是陛下选妃,自然是要陛下喜欢才是,臣方才多嘴了。” 楚烬想撕碎了面前唇瓣,叫他再说不出凉薄的话。 苏云汀转身喊来丫鬟,将几案上的画像都收拾到一块儿,最后打包全塞到楚烬的怀里,巧笑道:“不如陛下带回寝宫,一个一个仔细看清楚了。” 捧着一摞子的画像,气得楚烬脸都绿了。 行,行,行,算没心没肺胜了一局。 捧回去是吧?到时候他必定让苏云汀在床上好好帮他物色物色,会夸是吧?他定要苏云汀将贵女们逐个夸上一遍,若是能在床上还能夸出来,就更好了。 苏云汀自然不知道楚烬是怎么想的,全是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甚至还能分出两分信息嘲笑他。 做事一板一眼,连玩笑都开不起的? 郑太后含笑将二人都拉回来坐着,挂着一副慈眉善目虚伪面具道:“哀家虽膝下无子,但有你们二人,也是哀家有福气。” 苏云汀也不再逗他,转头看着郑太后笑呵呵道:“太后娘娘今日的福气,可不止这一遭。” 郑太后挑眉:“哦?” 他对着门外一招手,“把我为太后娘娘准备的薄礼带上来。” 门外,沉重的铁镣拖拽在青砖之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慢慢由远及近。 两名侍卫押着一个蓬头垢面,重镣加身的人,那人一只腿瘸着拖着地,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脸上一只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一看就是陈年旧伤,满脸的血污全都混在伤疤里。 只剩一个枯槁的下颌,还能看出几分以往的英姿。 楚烬猛地抬头,心头一震。 差点将手里捧着的一摞画像漏下去。 “忠烈杨家!郑氏通——” 旋即,“杨二郎”的嘴就被两名侍卫堵住了,只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此人。”苏云汀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介绍一件寻常物品,“正是近日攀咬郑家的贼首,臣已将他擒获,一并交与太后娘娘发落。” 郑太后对上那人乌黑发亮的眼睛。 吓得她颓在贵妃塌上,倒吸一口冷气:“快,拖下去,斩了!” 作者有话说: ---------------------- —— 嘿嘿,大家想不想看楚烬发疯,真的让苏云汀在床上夸夸? 嘿嘿嘿~ 第24章 殿外,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那是一个濒死之人从扼住气管中挤出来的叫声,短促且高亢,却又在最高点戛然而止,不同于猛兽死前的惨叫,更像是厉鬼索命前的痛苦悲鸣。 让整个大殿里的人都为之一颤。 楚烬赤红着眼看了一眼身侧的苏云汀,只见他神色淡然如水,嘴角一直保持着从容的微笑,仿佛杀人于他来讲,不过是今晚吃了一顿便饭罢了。 是他错判了苏云汀,他以为苏云汀不惜开罪郑太后,也要保住杨家最后的独苗。 这事儿,虽然做起来困难,但只要苏云汀想保就保得住。 苏家和郑家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合则两利,分则俱伤,只要苏云汀不戳破这层窗户纸,郑家都不敢真的造反。 只是可怜了满门忠烈的杨家,竟然是以这样结尾落幕的。 待殿外的声音渐熄,苏云汀转过身一礼道:“贼人已毙,从此再没人敢胡言乱语,夜里,太后娘娘大可安枕高眠了。” 郑太后早已被凄厉的惨叫声惊得脸色煞白,她不是没见过杀人,但杨家二郎的眼神,是她从任何人脸上都看不到的。 它就像厉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楚烬不愿意再做停留,拱拱手道:“儿臣累了。”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青石路上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尚未散尽,一旁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捏着鼻子,忍着恶心收拾着掉了头的尸身,承受力差的甚是边收拾边吐。 靴底踩过血水,楚烬不禁心烦意乱,一早晨又是被苏云汀调侃,又是见他杀人的,甚至想将早晨吃的饭都呕出来才痛快。 他大刀阔斧地往前走,苏云汀不知何时也追了上来,一言不发地走在他身侧,残阳照过来,将二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楚烬不理他,自顾自回了寝宫,苏云汀脸皮厚,也跟着进了寝宫。 门板“咣当”一声阖上,楚烬猛地转头。 目光如刀子般刮过苏云汀,落在他不知何时沾染的血腥上,是一抹刺目的红。 他抬脚向苏云汀逼近了一步,也不见苏云汀躲他,伸手便撕下染血的半截衣袍,将半截衣袍往天上一丢,另一手揽住纤细的腰肢,轻易就让苏云汀双脚离了地。 绕过屏风,气势汹汹丢进棉被里。 楚烬俯身压住他,火热的鼻息扑面而来,恶狠狠道:“身上沾了这么多血,苏云汀,你就不怕夜半鬼敲门吗?” 苏云汀被摔得一懵,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两片唇就贴了上来。 唇瓣一疼,旋即漫出血来。 薄情寡义的狗东西,苏云汀眼睛里除了权势,还能容得下什么? 楚烬心里恨极了,但他又拿不出有效的手段惩戒苏云汀,宫中倒是有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磨人又难熬,楚烬不是没见人用过。 只是苏云汀娇气又怕疼,一点小口子都要咧嘴叫个不停,楚烬绞尽脑汁也仅仅只能想到将人丢在床上,狠狠叫苏云汀知道他的厉害。 心疼? 楚烬乍一有这个念头,就被自己的摇头否了,笑话,苏云汀有什么值得他心疼的?满肚子的坏水,还杀人不眨眼,倒是该心疼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亡魂。 楚烬狠狠地啃了一阵儿,心里还是堵得慌。 忽然想到在慈安宫里发的狠,旋即从龙塌上下来,拽开寝宫的大门喊:“小裴——” 楚烬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捆子贵女图。 就像倒垃圾似的,一股脑全都倒在了床上。 苏云汀得了喘息的功夫,稍稍坐直了身子靠在床沿边,眸中含笑地看着楚烬发疯。 他不仅不慌乱,甚至还生出一种逗狗的乐趣来。 就是这只狗不禁逗,逗多了它炸毛。 楚烬自然不知道苏云汀心里骂他是狗,他随意展开一副贵女图,摆在苏云汀面前,自己则是双手掐着苏云汀的腰,一整个翻过来。 继而身上一凉,冷空气毫无遮挡地激在皮肤上。 苏云汀刚要回头,就被楚烬抬着下巴转了回去,贵女图就在眼前,“苏相不是很会夸吗?你倒是给朕说说,这图上的美人儿,比不比苏相更妖娆?” 苏云汀被迫瞧着贵女图,白花花的脸和修长的身子,根本分不清上面画的是哪家的姑娘。 倒不是苏云汀脸盲,也不是他见的太少。 实在是宫中的画师各个都是贪婪之辈,他们登门去画像,全都收了各府邸孝敬的银子,将小眼睛改成大眼睛,塌鼻梁改成高鼻梁,再画上个樱桃小嘴,都已经不是美颜升级了,纯属再造。 翻翻画册,千篇一律一个模样。 只是这千篇一律的脸,或许翻遍整个京城,都找不出一个能正真契合的脸。 “好、好看。”苏云汀哆嗦着身子夸。 楚烬听罢,不尽兴,“还有呢?” “惊人之姿,貌若天仙。” 楚烬听了,冷冷道:“不够。” 苏云汀咬着唇,气息紊乱,“此、女,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双眸似有琉璃,宛如谪、仙下凡。” 身后的人不屑地轻嗤一声,“和朕呢?相配吗?” 苏云汀知道楚烬是气他在慈安宫的那番话,若此时再答“相配”,只怕今天就下不来床了,于是讷讷道:“陛下气度非凡,不相配。” 楚烬于是又展开一张,丢在苏云汀面前,“这个呢?” 苏云汀就开始头疼了,这张和上一张有何区别? 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夸:“此女、笑靥如花,眉目似含情脉脉,不妖不娆,如江南水乡走出来的女子。” 第28章 “和朕可相配?” “不配。” 楚烬接连丢了一堆的图,苏云汀面对着一群除了衣服不同,其它全相似的脸,绞尽脑汁地夸。 夸到最后,体力不支了。 苏云汀的腰慢慢榻在了棉被上,被楚烬伸手从下往上一环,又撑了起来。 不等他有喘息的机会,又一幅画丢在面前。 看衣着穿搭,竟然不是女子。 苏云汀颤着手慢慢展开,干净素雅的一袭白衣,没有多余的配饰,竟然还能看出来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之色,直到画全部展开,那张脸,赫然就是苏云汀自己。 他的画,何时混到了贵女图中了? 看画风,笔力雄劲,墨色酣畅淋漓,是楚烬画的? 楚烬死死按住苏云汀,轻嗤一声:“这个呢?” 苏云汀面对着自己的画像,大言不惭地夸:“此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样貌更是只听天上有,人间却无几回……” “真不害臊。”楚烬狠狠地敲了几下。 苏云汀几乎要被敲断了腰,唇瓣被他自己咬成了朱红色,剩下的话再难说得出口了。 只是,楚烬不依不饶,继续问:“和朕可相配?” 这下,苏云汀闭嘴不言了。 楚烬就更气了,拽着苏云汀发了狠,“怎么?这人与朕不般配?” 起初苏云汀还是不肯回,但被楚烬磋磨得厉害,只好悠悠开口道:“男子,如何能与帝王相配?” 楚烬掐着他的脸转过来,怒火中烧,“若朕立了后,又纳了妃,你在朕这里,又算什么?” “应侍吗?”楚烬道。 苏云汀微微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他。 楚烬翻来覆去做了许久,直到苏云汀累的浑身都软了,才算放过了他。 气消了大半,楚烬下床倒了两杯茶。 茶杯放到床侧的矮几上,才扶着苏云汀坐起来,“说了这许多话,喝点水润润嗓子。” 享受着楚烬伺候惯了,苏云汀也不客气,接过热茶凑到嘴边抿了抿。 “你不该杀杨家二郎。”楚烬突然道。 “为何?” “杨家向来忠烈,朕不信他们叛国。” 苏云汀端着手中的茶顿了顿,抬眸道:“陛下那时还小,不知全貌。” “你也只比朕大两岁而已,”楚烬白了他一眼。 说罢,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一时无话。 “怕的。”苏云汀突然道,他声音极其轻,好似在喃喃自语。 “什么?” “臣也会做噩梦。” 楚烬猛地一顿,喉中的气流登时就被堵塞了。 苏云汀好看的眉眼一笑,用两个指尖轻轻地摇晃衣摆,“楚哥哥……” “你……”楚烬喉结滚动了一下,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真的会做噩梦?” 苏云汀抬眼,眸子里水光潋滟。 他无赖地委身进了楚烬怀里,将眼泪一把把擦在楚烬明黄色的里衣上,语气绵软:“楚哥哥,以为我是铁石心肠吗?那些……终究是一条条人命。” 楚烬被他这两句“楚哥哥”叫得魂不守舍。 凝视着他苍白的脸,心头的那根弦被猛地波动了一下,心脏跟着震动许久,终是败下阵来,双手环抱住苏云汀,哑声道:“若是晚上睡不着……” 他透过苏云汀乌黑的发丝,望着天边如血的残阳,“便进宫来吧。” 苏云汀躲在怀里偷笑。 他的皇帝陛下也太容易糊弄了,这就哄好了? 苏云汀好死不死继续叫:“楚哥哥……” 楚烬老脸一红,连身体都不受控地跟着一动,“不知羞……” “哪里羞了?” 不过是叫了几句“哥哥”罢了,苏云汀也不觉得哪里该羞,比这放浪的话他都说过许多,一句“哥哥”连开胃菜都算不得。 楚烬抱着他不动,双耳越发潮红,只一会儿便已然红透儿了,“你比朕还要年长两岁,动不动就哥哥长,哥哥短的。” 小的时候苏云汀就爱如此逗他。 长大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么不禁逗。 作者有话说: ---------------------- —— 没错,这里就是加的章节。 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有点害怕别人说我辱女,作者没这个意思哈,就是单纯想写一个新的play而已。 后来修正了一下,把贵女的样貌变成了“假脸”,作者没有对着任何一个真实的女子play哈,一切纯属娱乐哈! 第25章 一阵翻天覆地的折腾后,苏云汀爽得想翘尾巴,如果他有的话…… 苏云汀病恹恹了两日,这才刚刚好转一点。 又被楚烬折腾了一阵儿。 脱力地倚着床栏杆,似睡未睡。 他进宫的时候就早就盘算好了,病好了总要舒活筋骨,那必须是要在楚烬的龙塌上滚上一滚,才算是病里回春了。 满足了口腹之欲,这趟宫里才不算跑空了。 平日里,楚烬挺能和他对着干的。 单单在床事上,苏云汀绝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失手过。 若好话说不成就勾引,若勾引不成就激怒。 他总有一万种法子逼着楚烬跟他滚床单,从无败绩。 事毕,楚烬就坐到龙案前批今日的奏章了,苏云汀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楚烬的剪影,他脊背绷得僵直,丝毫看不出方才大战一场的痕迹。 年轻两岁,倒是不一样。 精力充沛,就算朝上的事儿做不了主,楚烬还是要事必躬亲。 苏云汀有时也在想,若是将权利尽数交到楚烬手中,他是不是也会是个好皇帝?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苏云汀立马摇了摇头。 皇帝一言堂时,造就的冤假错案还少吗?就算苏云汀愿意,那些冤死的刀下亡魂,他们愿意吗? 既然决定了要走“世家平权”这条路,便绝不能半路打退堂鼓。 苏云汀抓起一件衣裳,随意地披在身上,勉强遮了胸前的春光,他走到楚烬的身后,双手环抱住了人,墨发顺着他的耳侧垂下来,“太后给了臣两道选择题,陛下可要听一听?” 楚烬一怔,“你不是已经做了选择吗?” 他当着众人的面杀了杨家二郎,自然就是已经给了二选一的结果。 苏云汀将所有重量全都压在楚烬身上,来支撑自己绵软不堪的身体,“可臣若只选一个,如何能体现出……真心和郑家是一体的?” 他说话软糯糯的,但听得楚烬心惊。 在他预想中,苏云汀两个都不会选,怎么可能既给又给? 苏夫子和杨家素来交好,苏云汀必然会保下仅剩的独苗,但苏云汀没保,甚至不惜将头颅打包当了礼物。 而另一个…… “准郑家扩军十万”更是几乎将江山拱手送给郑家。 这已经超出了共赢的范畴,苏云汀不是个傻子,如何看不懂这个道理? 苏云汀压着楚烬的肩膀,颤着手从龙案上积压的奏折中翻出扩军的那本,展开摊在楚烬胸前,在他恨不得要杀人的目光中,缓缓拿起案头沉甸甸的玉玺…… 楚烬猛地抓住苏云汀的手腕。 “苏卿想当个亡国的傀儡,可朕不想当个亡国的君主。”楚烬手腕力气很大,任凭苏云汀如何用力,就是盖不下去。 “没用的,”苏云汀冰凉的唇贴着他的颈动脉,轻笑:“即使没有玉玺,臣的丞相章也是好使的。” 楚烬的手腕纹丝不动,坚持着最后的固执。 玉玺悬在空中,楚烬好似打定主意般,一直能和苏云汀僵持到天荒地老。 楚烬的性格向来如此,一根筋,打定的主意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苏云汀见拗不过他,突然调转了方向,猝不及防地吻上了楚烬的唇瓣,带着微微的凉意,像一片雪花落在唇瓣上,激起一阵战栗。 苏云汀的吻不似楚烬的暴戾,更像是坠入了江南水乡,好似还能吻到若有似无的花香,花香娇娇软软地压在唇齿上,像是月下突然被花瓣强吻了般。 楚烬尚未作出反应,就已经陷落在这一吻中。 “啪——” 一声清脆又沉重的钝响。 鲜红的朱印赫然盖在那份扩军的奏疏上。 楚烬没想到苏云汀都开始用上“色诱”这一招了,更是恨的牙根痒痒,扣着苏云汀的脖颈狠狠吻回去。 他是真心发了狠,吻的苏云汀连连后退。 最后被逼到了龙案之上,楚烬双手在桌上一扫,满桌的奏折纷扬散下。 空气骤然凝滞,只剩下二人的交错的呼吸。 楚烬双臂撑在苏云汀两侧,投射下来的影子完全笼罩住苏云汀,唇瓣撬开牙关,狠狠掠夺苏云汀嘴里的空气,乃至他邪恶的灵魂一并抽干。 苏云汀的衣服本就穿的随意,被楚烬如此大力一托,更是松散开来,露出里面白皙又斑驳的痕迹。 第29章 肌肤全都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苏云汀难以自抑的轻轻颤,因为缺乏空气而皮肤变的几乎透明的白,原本清冷的眸子漫上了一层水汽,眼尾泛红。 惩罚的吻持续了好久。 久到唇齿间弥漫开了微微的血渍,楚烬才慢慢放开。 “苏!云!汀!”楚烬如豺狼般的眼神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云汀喘了几口大气,才缓缓点头。 “郑家本就势大,你准了他们的扩军,是要将这万里的江山,亲手捧着去喂饱那群豺狼吗?”帝王的震怒,在空空的寝殿里回荡。 苏云汀眼尾薄红渐散,挂上一抹巧笑,“我们不准,难道他们就不扩了吗?” 郑家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他们所谓的二十万精兵,其实大部分都是杨家残部,至今还有些人心中不服。 而如今又传出了郑家通敌的言论,郑家在军中的形象危如累卵,因此才更想打扩军的主意。 但…… 这并不能成为苏云汀背弃底线的理由。 楚烬目光像是要将苏云汀生吞活剥了,“你这是在赌!” 苏云汀低头笑笑,趁着楚烬还在气头上,无暇顾及其它,悄悄拢了拢散开的衣襟,“这江山,本就是臣拿命赌来的,再赌一次又何妨?” 楚烬一直都觉得自己这局赢了,但看着苏云汀拿命去赌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赢的不痛快,赢的后脖颈突突泛着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论力气,楚烬有一把子力气,十个苏云汀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论智谋,他总还是比不上苏云汀一肚子坏水,脑子一转儿,就寻摸出一个坏主意来。 以前在学堂里时,他们两个常常被皇子们欺负,苏云汀不好明着里与之作对,但总有馊主意让他们在暗处吃瘪,千百倍地叫他们还回来。 那些馊主意,是楚烬就算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 比如,苏云汀会故意泄露苏夫子的考题,待几位皇兄把考题背得滚瓜烂熟了,然后在临考前跟苏夫子“坦白从宽”,苏夫子虽然被气的宰了他的心思都有了,但也不得不临时换题,叫几位皇兄在父皇亲临的考场上丢尽了颜面。 楚烬老是说他,蔫坏蔫坏的。 他就是那种不声不响,但咬你一口,就能吃的你骨头都不剩了。 这个世界上能让苏云汀吃瘪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呢。 楚烬揉了揉发酸的眉头,还是想不清楚苏云汀究竟憋的是什么坏,只知道苏云汀这次赌的有点大,赌注押了一整个江山。 他叹了口气,警告道:“你与虎谋皮,终被反噬。” 郑家的军队是一匹猛虎的话,那郑家的政客就是一群老狐狸。 就苏云汀这势单力薄的,如何能斗得过? 苏云汀手腕被攥的发疼,却低笑出声:“陛下又怎么知道……”他含泪的眸中,眼底暗光浮动,“臣不是那只老虎呢?” 楚烬嘴角轻嗤一声,这就像螳螂捕蝉。 谁人都觉得自己是螳螂,其实都是别人眼中的小蝉蝉罢了。 苏云汀瞧出他不信,只好搬出他查实的证据道:“陛下可知?在北境的山谷之中——” 他的声音微顿了顿,故意引着楚烬顺着他的思路走,“郑家私藏了三万的私军?” 楚烬的眉目挤到了一起,眼窝深陷,目不转睛地等着苏云汀接下来的话。 苏云汀倒是不着急,他伸出双臂环住了楚烬的脖颈,将二人的脸拉得极近,热气呼出来就打在对方的脸上,“臣准他们扩军十万,他们就要先将这三万,亮到明面上来。” “胡闹!”楚烬一个冷眼扫过去,更想将人捏碎了,“就凭你这咳血的身子,也配当虎?” 苏云汀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 他是身子弱了些,可是什么时候咳血了? 是那日雪夜?他故意将鸡血染到了雪地里吗? 他突然想到了昏迷的那日,楚烬提到过苏云枭,顿时就联想到先前赵家来送金子,他一不小心划伤了手,染了一手血的血。 苏晏也是一脸的受惊,以为他咳血了呢。 原来…… 他府上有人通风报信啊? 殿外风雪扑窗,苏云汀双手在楚烬的脖颈后,轻轻摩挲着掌心,笑了笑:“陛下这是......担心臣?” “朕是怕你死了,”楚烬起身微正了正身子,将苏云汀搭在肩膀的双手扫落,气道:“没人给朕背负这千古的骂名。” 苏云汀突然起了玩味。 佯装剧烈的咳嗽起来,手掌捂着唇瓣的咳嗽。 楚烬脸色瞬间煞白,猛地起身拉开苏云汀捂着唇的手就要检查,发现手上没血,才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苏!云!汀!” 苏云汀“咯咯”地笑,眉眼弯弯:“臣一定长命百岁……” “好继续祸害陛下。” 作者有话说: ---------------------- —— 宝子们,明天入v了,你们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哈,求求啦~~[爆哭] 明天会有万字v章,凌晨就更了,大家可以白天来看我了。 写作业的、吃瓜的、喝奶茶的,留爪的、还有投营养液的,都可以白天来啦! 一日10更做不到了,但是万字,我我我……拼了老命了!![熊猫头] 么么哒[亲亲][亲亲][亲亲] 第26章 这一晚上?, 楚烬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那股气淤积在楚烬胸口,灼得他五内翻腾,像是火山下压了一团火, 却找不到一个喷发的气口。 而?苏云汀却好似无事人?一般,微微弯腰,将地上?散落的奏折一一捡起, 重新堆叠在龙案上?,他姿态优雅从容,仿佛连弯腰都是孤高的。 楚烬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强迫视线在字迹工整的小字上?游走, 明明所有字他都认得, 就是如何都连贯不起来, 看了半晌,目光在字迹上?杀了个七进七出?,文意却半点没入脑。 他烦躁地合上?,又去展开下一本。 殿内的烛火烧的“噼啪”作响, 苏云汀立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苏云汀的哈欠声很轻,还夹着一丝慵懒,可这声音落在楚烬耳中格外刺耳, 与其胸腔里的火气交相呼应,如同星火溅入了油吃,“腾”地一下就窜起来了。 凭什么只许他苏云汀放火? 今夜,他偏偏也要点点灯。 念头既起, 楚烬将一摞奏折,不轻不重地压在苏云汀面前。 “苏卿,既然这么喜欢代朕理政……”楚烬一手?支着下颌,一手?轻轻在奏折上?轻轻敲了两下, “这些,苏卿也一并代劳了吧。” 龙案上?的烛火迎着楚烬邪笑的脸,唇红且齿白。 苏云汀依言抱起面前的一摞奏折,目光扫过空空荡荡的寝殿,竟然除了龙椅没有一张凳子?。 不知道?是楚烬故意的,还是小太监们?就没做皇帝在寝殿会客的打算,整个寝宫竟然只有一张龙椅,此时?正坐在楚烬的屁股底下。 难道??要他坐在楚烬腿上?批? 这个念头在苏云汀脑子?里一闪而?过,旋即摇了摇头甩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苏云汀非是不能?,是不敢。 他腰疼! 真、不能?再做了! 楚烬将苏云汀窘迫的模样尽收眼底,嘴角不由?得向上?弯曲,心里那团憋了一晚上?的火,似乎稍稍消散了那么一丝丝,一种微妙的报复性快感慢慢滋生。 他玩味地轻抬脚尖,靴尖在脚下的台阶上?点了点,示意苏云汀可以在台阶上?批奏折。 苏云汀的目光在楚烬常服下的大腿停留了一瞬,又低头扫了一眼脚底下的台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让让他又能?怎么样呢?大丈夫能?屈能?伸! 苏云汀不再犹豫,他一撩不存在的衣摆,单膝在台阶下跪了下去,然后将怀里的奏折小心地摆在台阶之上?,动作依旧从容,即使是石阶之下,仍旧是矜贵书生。 苏云汀随意地展开一章,都是些闲言碎语。 比如,冬日还未过呢,礼部就迫不及待地呈了折子?,开始催春日围猎的名单了。 要么就是推举哪个贵府的千金,含蓄又热切地询问楚烬是否合眼缘,不如考虑那纳为妃嫔,充盈后宫。 左不过都是些不重要的朝事,因为真正要紧的大事,都要先拿到苏府过目,等他批完了,最后才?会出?现在楚烬的龙案上?,走个过场。 楚烬自上?而?下欣赏着苏云汀的曼妙身姿。 殿内的炉火烧得正旺,苏云汀穿的轻薄,白色的里衣铺展在地砖上?,如同冬日里绽放的寒梅,楚烬居高临下地看了半晌,突然走下台阶,靴尖在他屁股上?不重不轻地一踹。 “苏卿,这姿势……”楚烬低笑,心中甚是窃喜,“倒是比站着的时?候顺眼。” 第30章 苏云汀不以为然地巧笑:“陛下喜欢就好。” 苏云汀触感柔软,不禁让楚烬起了更?大的玩味之心,他抬起脚久久未落,在苏云汀以为他还要挨上?一脚时?,楚烬的靴底缓缓压住了苏云汀的腰线。 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压迫感,慢慢往下踩。 如果说?苏云汀在朝堂上?是只猛虎,那他私底下就是一只温顺的猫,又懒又馋又娇气,但对楚烬是要多顺从有多顺从。 只要能?贴贴,姿势有伤大雅也无妨。 苏云汀并不觉得有多羞辱,只当他是在调情,脸上?洋溢着笑道?:“陛下靴子?的尺码,可是不小呢。” 楚烬不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靴子?,自己的大脚刚好踩住苏云汀三尺小蛮腰,娇娇软软的,仿佛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腰肢踩断。 “那不如每晚,都来替朕批折子??”即使楚烬脚下没敢真的用力,苏云汀的腰还是贴在台阶上?,“反正苏相……” “最擅长越俎代庖了。” 苏云汀腰疼,之前是酸,现在是真的疼了。 他笑眯眯仰起头,不甘示弱道?:“既然陛下不愿意批,臣下次叫人?将奏折直接送到臣的府上?。” 楚烬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没意思。 这人?都被他踩在脚底下了,还是这幅清高的模样,明明是楚烬恶趣味的姿势,自己憋得脸红心跳,苏云汀偏偏脸不红气不喘的,城墙似的脸皮要多厚有多厚,折辱他跟没折辱有什么分别? 楚烬悻悻然收回脚,俯身蹲在苏云汀面前。 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声音低沉:“那朕,每晚去苏相府上?,亲自盯着你批。” 那敢情好啊! 日日见,天天见,还不用他来回折腾了。 但苏云汀不能?这么说?,他只是顺势低了低头,唇瓣刚好吻到楚烬的掌心,“陛下日理万机,何必为这等小事劳神??” 这一吻的触感像一片羽毛,搔着他的掌心一擦。 楚烬却跟烫了手?似的,迅速抽回手?。 看着苏云汀亮晶晶的红唇,和掌心的温热感,心底又开始痒痒了。 但他得克制,苏云汀如今瘾癖越来越重。 迟早要纵欲过度。 楚烬心怦怦跳,慌乱地坐回龙椅上?,随意地翻开一本奏折,装模作样地批,“苏相的事……朕从不嫌麻烦。” 苏云汀轻轻抬眼,这下轮到他看着楚烬的窘迫了,“陛下,奏折拿倒了。” 楚烬手?忙脚乱地调过来,又想着他凭什么听苏云汀的。 “啪”地一声摔在龙案上?,“苏云汀!” 苏云汀轻轻合上?奏折,眼底笑莹莹,“怎好劳驾陛下,还是臣来吧。” 楚烬高高坐在龙椅上?,看着台阶下单薄的身影,心里却依旧不是个滋味,是不是几番交锋之下,他又输了? …… 北境,风沙割面。 郑家的新兵招募处排起了长龙。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高声厉呵:“一个残废也敢来凑数?滚!” 那军官面前的男人?是个独臂,只是独臂也就罢了,还跛脚。只是跛脚也就罢了,他还缺了一只眼睛。 浑身上?下破衣烂衫,像是逃难的乞丐。 登记官捏着鼻子?,挥手?如赶蝇:“郑家军不是废物收容所,滚,别挡道?。” 那人?没有动。 褴褛的头发下,一只如死水般的眼睛,眼底的寒芒倏地射过来。 那军爷竟然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待反应过来,再要赶人?走,竟然也心虚了几分。 “唏律律——” 一声凄厉的马啼声撕裂长空。 一匹黑色的战马不知为何受惊,冲破了围栏,冲着征兵处冲撞过来,见了人?,猛地扬蹄而?起。 “马惊了!快闪开!”人?群里有人?尖叫。 几名郑家军的士兵试图拦截,却被马蹄轻易地踢开。 战马毕竟是战马,都是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 尤其是这匹马,它是跟着杨二郎在战场上?厮杀的坐骑,勇猛无敌。 “拦住它,快拦住那畜牲!” 马奔着人?堆就飞奔而?去,士兵们?挥舞着鞭子?在身后追,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慌乱四散。 征兵处毕竟都是些还没入伍的百姓,慌乱中互相推搡,尖叫声不绝于耳,有体格小的,甚至被挤倒在地,又被不知多少?只脚踩过。 眼看马就要冲垮临时?的募兵棚,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了出?去,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独臂拽着缰绳,粗粝的嗓子?发出?声音:“吁——” 那受惊的战马,竟然在原地转了两圈儿,忽然就听话般地停了下来。 此时?,身后追着的士兵才?气喘吁吁追上?来。 “这位——” 那士兵一抬眼看见他的脸,也是一惊,但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维持着镇定问:“这位壮士,敢问壮士姓名?” 那人?用一只独眼往下扫了扫,道?:“杨二。” …… 宫中,楚烬的御书房只点了个昏暗的油灯。 新晋的禁军统领梁辕俯首立在一旁。 楚烬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何时?跟着苏云汀的?” 梁辕知道?楚烬的拉拢之意,本不想答,便听楚烬温和道?:“不过是闲来叙话,梁统领不必拘谨,你若是真心诚意效忠苏云汀,与朕叙个话又有何妨?” 梁辕拱手?,“已经有三年了。” “也是股肱之臣了。” 梁辕不置可否的点头。 御书房内空气凝结了一瞬,楚烬专心批着奏折,也不见神?色异样,当真像是闲聊而?已。 过了半晌,楚烬合上?一本奏折,又道?:“朕听闻你是带着妻儿逃难时?,被苏云汀所救?” 梁辕觉得不该与楚烬过多聊往事,但楚烬问了,他也只得再次点头。 楚烬又问:“妻儿可在京中啊?” 梁辕摇头,“不在。” “哦,那怪可惜的。”楚烬展开下一本奏折,一边批一边道?:“两地分离,许是好久不得见。” 妻儿一直是梁辕心中的痛,但他也明白,自己给苏云汀做事,若是苏云汀没能?拿捏他点什么,如何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妻儿,就是他留在苏云汀手?里的软肋。 但梁辕更?清楚,一仆不侍二主。 他虽然使了些小手?段才?得了如今的这个位置,但若是胆敢在苏云汀眼皮子?底下搞事,必定死的比沈擎还惨。 见梁辕不答,楚烬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继续道?:“就算你不说?,朕也知道?。” “像苏相那种人?,绝不可能?单靠施恩就能?让你等死心塌地,想必……”楚烬突然抬头,对上?梁辕心虚的双眸:“亦是,掌控有道?吧?” 梁辕低下头,错过楚烬的对视。 楚烬像一个精心的狩猎者?,很有耐心地循循善诱:“梁统领的儿子?,今年也有弱冠了吧?” 梁辕有些摸不懂楚烬了,所说?他策反吧,他只是闲聊,所说?他闲聊吧,又处处不离家里人?。 “嗯。”梁辕还是想和楚烬保持距离。 “正是男儿大好的年纪。” “嗯。” 楚烬左一句,右一句闲聊半天,突然话锋陡然一转:“没想过去军中建功立业?” 梁辕心脏猛地一震,他正有此意。 郑家军正在北境征兵,他已书信一封送回家里,希望儿子?可以去郑家军参加招募,日后若能?建功立业,也不必日日提心吊胆提防苏云汀的拿捏。 楚烬见他脸色骤变,心中已然明了。 “梁统领不必惊慌,”楚烬收回目光,淡然一笑:“朕只是闲聊罢了。” 此时?,就算梁辕再愚笨,也明白楚烬口中的“闲聊”并不是简单的闲聊了。 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以免被抓到错漏。 但等了半晌,楚烬好似又真的只是闲聊,一门心思批奏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梁统领英才?,贵公子?也错不了。” “谢陛下青睐。” “朕始终相信,虎父无犬子?么。” “谢陛下抬爱。” “哦,对了。”楚烬微一抬眸,将毛笔落在笔山的间隙上?,笑吟吟道?:“若是贵公子?在北境获得军功,将来给朕当个将军,如何?” 梁辕倏地跪了下来,紧绷的神?经彻底绷开了,脸色煞白:“臣、臣谢陛下青眼,但臣……” “无意背叛苏相!” 他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背叛?”楚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出?声,手?指掐着笔杆轻敲龙案,每一声都似是敲在梁辕的心坎上?,“朕何时?让你……背叛苏云汀了?” 第31章 梁辕这才放在紧绷的神经。 楚烬收回笔杆,随意地在奏折上写写画画,低沉的声音钻入梁辕的耳膜:“朕、只是希望梁统领,做一个聪明的墙头草。” 楚烬从龙椅上下来,走到梁辕身前,伸出双手将人扶起来,眼底尽是不加掩饰的欣赏之情。 “若是起风时——” “哪天风吹到了朕的这边,梁统领也能随风倒上一倒。” …… 苏云汀入宫的时候,刚好撞见梁辕从楚烬的书房出来。 他扫了一眼紧闭的殿门,莞尔一笑道:“这么晚了,梁统领今日当值?” “苏相,”梁辕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又强行扭转成了笑颜,俯首一礼,“今日是副统领当值,属、属下这就出宫去了。” 苏云汀轻轻地“哦”了一声,径直就要往殿里走。 见苏云汀没有细追究,梁辕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连连拱手:“属下、告退。” “本相听闻,”眼看错过梁辕的肩膀时,苏云汀突然顿住脚步,脸上划过一抹阴沉的笑,“梁统领的公子要去北境参军?” 虽知道此行避不开苏云汀的耳目,但乍一听到苏云汀问话,梁辕还是心下一惊,忙将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小儿此行只为历练,必不会长久留在军中,如若苏相信得过小儿,也可留在身边做事。” 苏云汀道:“难为梁统领替本相考虑了。” 梁辕冷汗都下来了,双手顿在袖子里,没敢去擦。 见他这幅模样,苏云汀不禁思念起沈擎来,同样是不忠不诚,沈擎至少做的理直气壮,梁辕却只敢在背后使些小动作。 使小动作也就罢了,偏偏还能叫人一眼看穿。 苏云汀微微侧身,拍了拍梁辕的肩膀,道:“梁小公子是个英才,若是留在本相身边倒还埋没了,若是喜欢在军中建功立业,倒也为‘陛下’添栋梁了。” 苏云汀将“陛下”二字咬的极重,若是梁辕是个聪明点的,自然知道规规矩矩才是生存之道。 梁辕木讷地点头,似是感恩戴德道:“多谢苏相体恤。” 苏云汀瞧他这模样,似是没开窍,只好再次出言点拨:“梁统领可知道沈擎为何会死?” “因为……”梁辕整个唇瓣都在抖,“因为沈擎不忠。” 苏云汀抚掌大笑,笑了半晌,笑声戛然而止,目光不由得凝结成了冰,“非也,本相早就知道他除了忠于本相外,还忠于太后娘娘。” 梁辕不懂苏云汀其意,有心思侧目去看苏云汀,又忍住没敢看,“属下愚笨。” 苏云汀不指望他能想清楚,既然与他说了,不如就再说细一点,“是沈擎没了自己的原则,人若是连是非曲直都可以随着主子变,那他和行尸走肉有何分别?” 梁辕还是半知半解,难道终于主子有错吗? 话已至此,苏云汀也没有更多的话要与梁辕说了,看也不再看身边的人,抬脚拾级而上,推开了楚烬的大门。 楚烬不必抬头看,都知道是苏云汀来了,“朕的那些侍卫都是摆设吗?苏相来朕这里,竟然比回家还方便?” 苏云汀解开狐皮大氅,随手丢在一旁,巧笑着就往龙案方向走,“陛下这里,难道不是臣第二个家?臣住在这里,可是不比家里少呢。” 楚烬轻嗤一声,抬眸看着大言不惭的人,道:“历来皇后都不敢说的话,放到苏相嘴里,竟然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倒叫朕不好反驳了?” 苏云汀微微一笑,“陛下喜欢驳便驳,臣会选择性听的。” 便如苏云汀所言,楚烬的话就算进了苏云汀的耳朵里,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说的选择听,就是选择全都不听,苏云汀乐意听,但也不过是乐意听个响罢了。 楚烬不理他,只对着手里的奏折皱起了眉头。 倒像是有些事情,叫他犯了难。 苏云汀刚把今日的要紧事都处理了,照理来说,楚烬手里都无甚要紧事,怎的就眉头不展了? 他轻轻走到楚烬背后,双手环住楚烬的腰,脑袋耷在楚烬的肩膀上,探着头去看奏折上的内容。 待他看清,不由得笑了,“陛下,也在为一亩三分地发愁?” 每年到了春分,都要有举办农耕仪式,皇帝作为天下表率,一定要亲自示范农耕,以彰对农耕的重视。 “朕……”楚烬也不怕苏云汀笑话,垂下脸道:“没种过地。” 这实在怪不得楚烬,他纵然再不受皇帝重视,也终究是个皇子,更何况他被困在皇宫多年,直至今日踏出这座宫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农耕之事?只怕是楚烬连农具都认不全。 苏云汀的胸膛贴着楚烬的后背,温热的吐息搔着楚烬耳畔,细细又养养的,“臣、教你啊。” 楚烬大喜:“你种过地?” “嗯。”苏云汀的下颌轻轻在楚烬肩头点了点,唇边漾开浅笑道:“苏家有个庄子,臣幼年的时候在那庄子里生活,父亲在庄子旁开了个私塾授课,母亲就在庄子里耕种。” “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很小的时候的事儿了。”幼时,苏云汀很不喜欢那个庄子,尤其不喜每年回苏府过年,总是会被苏云枭等一众兄弟姊妹围着喊“农村来的土包子”。 后来陛下招父亲归京教皇子们读书,他们才举家搬回到苏府住下,苏云汀高兴地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终于不是农村的土包子,从此也是城里的人儿了。 他那时不懂,母亲为何一直反对父亲归京。 明明城里什么都好,回城里有下人们轮番伺候着,有一帮人围着他喊“苏公子”,母亲不必事事躬亲,也不必日日耕地操劳,怎么就不懂得享福呢? 现在苏云汀懂了,以他父亲的执拗性子,京城这种地方容不下他。 初入京城的苏云汀,简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他爱惨了京城,有他在乡下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新鲜事,和在乡下一辈子也遇不到的楚烬,在京城的每一天,苏云汀都是在期盼中醒来。 直到—— 父亲获罪而死,母亲郁郁而终。 归京这条路,终于成了他父母的断头路。 楚烬将笔落在笔山里,单手伸出一只手从后脖颈环住苏云汀,转头在唇瓣上轻轻一吻,“那就有劳苏相了。” 烛光下,苏云汀的肌肤依旧白如初雪,仿佛是未经受过风霜的,楚烬如何看,都不像是庄子里能养出来的矜贵公子,倒比江南水乡里的姑娘更水灵些。 楚烬有些犹疑:“你当真没骗朕?种过地?” 苏云汀闻言,眼底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唇贴紧了楚烬的耳朵,轻声问:“陛下可知……种田前第一步是什么?” 楚烬对种田一无所知,摇摇头。 “这第一步……”苏云汀声音绵软,似是小猫爪轻轻挠,“便是要松土。” 苏云汀握住楚烬的手,引领着他那只粗粝的指腹,在自己温热的腰上摸了摸,“陛下觉得,臣这方土,可还松软适宜?” 楚烬哪经得起苏云汀的撩拨,几乎是瞬间双耳倏潮红,下意识就要收回手,手腕却被苏云汀牢牢攥住。 “这第二步,就是下种。”苏云汀眼睛笑眯眯的,白白净净的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红晕,好似真的就单是在聊农耕。 “陛下可想好下什么种子了吗?” “什……么?” 苏云汀作势就坐在楚烬腿上,绵软的身子就往火热的胸膛上贴,“江南水乡气候温热,最适合种稻谷了,臣以为陛下该选稻谷种。” 楚烬都差点要脱衣服了,苏云汀又转回农耕了。 他咬咬牙道:“朕那块地是旱地。” “旱地好啊!”苏云汀气息微乱,一点点引着楚烬也乱了,“旱地第三步,便是要浇水灌溉了。” 御书房内的烛火摇曳,晃了晃苏云汀妖媚的脸。 “如、如何……灌溉?” 苏云汀道:“灌溉,我以为陛下最会了。” 楚烬眸色愈发深了,理智眼看就在崩塌的边缘,“你——” 楚烬越不禁逗,苏云汀眼睛就越笑越深,不依不饶道:“譬如臣这块田,陛下已经好几日未曾耕种了,臣日日盼陛下……不吝雨露。” 最后几个字钻进楚烬耳中,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一把将苏云汀拦腰抱起,闷着头就往里间走,苏云汀低呼一声双臂交缠在他脖颈,眼中尽是得逞的笑。 “苏相如此倾囊相授,朕若还学不会……”楚烬将人压进棉被里,声音已经被火气堵了嗓子,发出又哑又塞的声音:“岂不是,愧对苏相辛勤教诲?” 第32章 话音刚落,灼热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下来。 不是以往的压榨,而?是近乎于癫狂的肆无忌惮,像天空中骤然席卷天地的狂风骤雨,刚才?还在迎风招展的禾苗,瞬间就被汹涌的大雨浇灌得彻彻底底。 最后只能?无力地弯下纤弱腰,在风雨中瑟瑟摇曳。 “陛下……” 苏云汀一染上?情欲,早就没了先前挑衅的游刃有余,只剩下几个破碎的音节。 他眼尾瑰红,硬是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眶顿时?兜不住泪水,瞬间溢了出?来。 楚烬喘着粗气抬头,看到苏云汀赤红的眼睛闪着泪,几乎是本能?地俯身吻去泪珠,“方才?……苏相撩火的时?候,没想过火会烧的这般旺吗?” “阿烬。”苏云汀道?。 “在。” 苏云汀墨发凌乱,铺在明黄的锦被上?,他伸出?一只手?指,从楚烬的眉眼开始轻抚,一点点划向阴湿的唇瓣,“阿烬,便只有这张嘴厉害吗?” 此言一出?,如同在熊熊烈火上?浇了一瓢油。 楚烬猛地擒住苏云汀那只作乱的手?,将其牢牢按在枕边,从唇齿边挤出?一句话:“苏相,也不过只有这张嘴厉害罢了。” 楚烬一直觉得苏云汀是他的劫数,苏云汀只稍稍用一下手?腕,他的理智就溃不成军了。 但同样,楚烬也是苏云汀的劫数,纵然苏云汀再孤高,再逞能?嘴硬,也总会最先败下阵来。 楚烬掐着他腰笑:“再一次?” 苏云汀闻言,宛若受惊的鱼,翻身便向往床榻里躲,被楚烬猛地拽回来,“苏相怎么只会逃呢?” 苏云汀眼含热泪,“陛下,一次够了。” 楚烬低笑,指尖顺着苏云汀脖颈往下滑,感受着指尖下肌肤的战栗,“苏相可真是薄情,床上?热情地叫‘阿烬’,床下就要翻脸叫‘陛下’了。” “阿、烬……” 楚烬得逞地大笑,一把抓着苏云汀狠狠按下,“朕知道?了,苏相又想要了。” 苏云汀暗叹楚烬卑鄙,竟然不经意间落了圈套。 “王八蛋,牛都没你勤恳。”苏云汀张口便骂。 “苏相教朕农耕,朕也要身体力行,好好学学这勤勤恳恳的耕牛,提前感受一番。”楚烬声音匀称,甚至连呼吸都没乱。 “阿烬,阿烬。” “够了。” “不要了。” 楚烬哪能?轻易放过苏云汀,变本加厉地折腾他。 直到,苏云汀累的瘫软在床上?。 楚烬才?靠在墙壁傻呵呵地乐,“苏相,朕可是学会了?” 苏云汀回了他一脚,然后就懒得再动了。 楚烬倒是很有精力,他赤着脚下床,从龙案上?取了笔墨过来,塞到苏云汀手?中道?:“画给朕。” 苏云汀抬眸,“什么?” 楚烬道?:“把农耕的工具画给朕瞧瞧。” 接过毛笔,苏云汀趴在床上?画,没一会儿,一个农具便跃然展在眼前,“这个叫犁。” 楚烬接过来,藉着烛光仔细看了看,只觉得那弯曲的形状陌生又新奇,问:“做什么用的?” 苏云汀拍了拍楚烬的腰,邪恶一笑:“牛耕地,便是要拉着犁耙跑。” 楚烬先是一怔,随即恍然,俯身逼近,“那朕方才?岂不是白跑了?要不……” “再来一次?” 苏云汀心头一跳,赶紧将纸张翻了新的一页,迅速在纸上?勾勒出?另一个简洁的图形,“这个叫、耧车。” 楚烬皱眉再看,只见画上?的耧车三足鼎立,造型很是奇特,又勾起楚烬的好奇心来,挑眉问:“这又是做什么的?” “播种。”苏云汀这次说?的简洁,生怕楚烬又联想到别处去。 但刚刚已经被苏云汀诱导过了,楚烬很容易就联想到别处去,“哦,可惜朕的种子?,终究长不出?参天大树。” “可惜了。”楚烬摇头浅笑。 苏云汀不敢耽搁,继续画,这次苏云汀画得久,每一个横梁都画的精细,楚烬不禁看得入了迷。 “这又是什么?”楚烬不自觉倾身,“朕从未见过如此精密的机械。” 笔尖在最后一处轻轻一顿,苏云汀抬眸:“此乃,龙骨水车。” 楚烬抢答道?:“灌溉用的?” “正是。”苏云汀指着龙骨车的脚踏板,讲解道?:“此处可人?力脚踏,水就会顺着龙骨一点点被传送到田地。” 楚烬一拍大腿,惊叫道?:“妙极,世上?怎会有如此聪明之人?,这龙骨水车,简直就是鬼斧神?工。” 他倏地看向苏云汀,目光炙热:“你可知这是何人?所创?朕要重重嘉奖他。” 苏云汀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乃是农家世代智慧的结晶。” 楚烬眼底似有些失落,旋即又想到,如今农家都用上?了这般先进的农具,心里顿感欣慰,“朕一直以为,农民耕作甚是劳苦,竟没想到有这般趁手?的工具,朕心甚慰。” 苏云汀目光暗淡下来,“并非所有农户都能?用上?。” 他又翻了一页,在纸上?涂涂画画,这次画的很简单,只有一个尖尖的头,和一个长长的把。 苏云汀抬头道?:“这个叫锄头。” 楚烬也低头去看,这个“锄头”比之前苏云汀画的所有都简单,甚至不能?称之为简单,简直就像是随手?一图。 苏云汀慢条斯理道?:“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牛的,没有牛的人?家在春分时?,就要用锄头松土。” “这要松多久?” 苏云汀答:“没日没夜,总会松完的。” 楚烬又问:“那播种呢?播种他们?用什么?你画给朕。” 苏云汀持着笔杆一动未动,楚烬看着着急,道?:“怎么不画?” “因为没有。”苏云汀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播种工具,更?多的人?只是人?力一个坑一个坑的点种子?。” 楚烬急切又问:“那灌溉呢?” “一个桶,一只瓢,而?已。” 楚烬颓然地坐在床边,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那你为何要画那些精妙的农具给朕?” 苏云汀道?:“因为,陛下用这些耕作。” 原以为皇帝亲耕,是为了体验农民的辛苦,亲身力行为万民表率,却没想到,皇帝的疾苦和民间的疾苦,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 他这里哪叫疾苦?这叫做做样子?。 一亩三分地,只需要皇帝走个过场,剩下的耕作全由?专门的人?打理,只等着丰收时?,再昭告天下。 楚烬猛地抬头,对上?苏云汀的眼睛道?:“你教朕用锄头吧。” …… 楚烬说?学锄头,竟真的就日日去后院挥锄头了。 春寒料峭,院子?里的土还没全部化冻,楚烬的力气虽大,一锄头下去却只在冻土上?留下一道?白印儿。 震得他虎口发麻。 楚烬也不懂,只以为耕地也是这般硬,只得更?卖力的练习,一连练习了十几日,楚烬终于摸准了门道?,腰腹发力,锄头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冻土“咔”地一声裂开一道?深痕。 就这般勇猛的力气,真等到了春分耕地,还不要将地里的土都掀飞了出?去? 楚烬拄着锄头喘气,“如何?” 苏云汀在一旁看着“咯咯”笑,也不纠正他,“甚好,陛下方才?那一动作干净利落,力道?千钧,令臣心驰神?往。” 楚烬怔了半晌,只觉得苏云汀没憋什么好屁。 但此时?毕竟用人?朝前,只得好言好语道?:“朕做的不对?” 苏云汀终于舍得从一旁的石头上?下来,从背后环住楚烬,双手?搭在楚烬的手?腕上?,手?把手?示范道?:“陛下的锄头落下去,要的是破土而?不飞土。” 楚烬铮铮地看着交叠的双手?,心头似忽地被轻轻挠了一下。 “好比昨夜……”苏云汀的气息温热,“陛下若只用蛮力,臣这腰肢,早就散架了。” “苏云汀——” “臣在。” 楚烬耳根子?一热,反扣住苏云汀的手?腕,“你再戏弄朕?” “陛下这是说?哪里的话?臣岂敢?”苏云汀嘴上?虽说?着“岂敢”,脸上?却掩饰不住地笑意。 笑意刺激着楚烬的神?经,他丢在锄头,双手?一拖就将苏云汀夹在臂弯中,抬步就往寝殿走。 “陛下,莫要叫人?撞见。” “怕甚?”楚烬不以为然,他甚至恨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苏云汀是他的床上?臣才?好,免得又给他胡乱地塞女子?,“难道?苏相怕被人?撞见?” “总归是不雅的……” 楚烬轻嗤一声:“苏相也知道?什么是不雅吗?勾引朕的时?候,怎么不提不雅?” 苏云汀旋即闭了嘴。 第33章 又过了几日,楚烬开始学习播种了。 这一次,苏云汀尽心尽力,亲自示范,“播种,重点是要选择最优的种子,然后对准洞口点进去,记着不能点歪了,否则一切都是徒劳,白白浪费了上好的种子” 楚烬有心思学,只是越听越不对劲,总觉得苏云汀在暗示他什么,撩得他心头起火。 “播种要注意的是……” 话音未落,楚烬已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苏云汀打横抱走了。 手里的种子撒了一地,纯属浪费了。 等再过了几日,楚烬又要学灌溉了。 苏云汀听闻此噩耗,掉头就跑,爱跟谁学跟谁学去,老子不伺候了。 他腰疼! 如此练习了半个月,楚烬的耕作技术大有所成。 他果真摒弃了那些更便捷的农具,坚持用最古老的方式耕作,并不是新的东西不好,而是农民用不起。 苏云汀隔着老远看着楚烬劳作的背影,此时的楚烬褪去了龙袍的威严,沾染了泥土,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他母亲的选择。 如此,和自己所爱的人,在农家院里相守一辈子。 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楚烬一脚深一脚浅,用最笨拙的锄头认真的翻地,微风一吹,苏云汀似乎还能闻到楚烬翻动的泥土的芬芳。 楚烬自顾自翻完一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扶着锄头转头去看苏云汀。 只见他在树荫下乘凉,当下便觉得是不是他太悠闲了? 楚烬脸上漾出一抹坏笑,他朝着苏云汀招招手,喊道:“苏相,该你了。” 苏云汀浑身一滞,猛地抬头,见到楚烬一连的邪笑,当即就想骂人了。 王八蛋,早不告诉他,怎么还有这个环节啊? ----------------------- 作者有话说:—— 芜湖~~让我看看你们都在不在呀? 不在我是要哭的[爆哭] 因为看别人家都有万字v章,我们必须安排上!![让我康康] 之后还是晚上八点更新哦~ 第27章 春耕过后, 便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春猎了。 皇家猎场粉白的樱花开得正艳,偶有花瓣落在贵女们的发顶,为他们添了姿彩。 高台之上, 郑太后俯瞰着场中姹紫嫣红,如同欣赏自个儿院子里的娇花儿,个个都美艳动人, 但左瞧瞧,右瞧瞧,还是自己家的侄女最出众。 往年的春猎来不了这么多人。 因着要给楚烬选妃,世家名门个个削尖了脑袋往里送闺女, 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至于宫中到底是幸福堆, 还是火坑。 压根就没人在意。 楚烬今日穿了一身墨金色的骑装, 身下的血红色的汗血宝马神俊非常,他策马掠过樱花林,马蹄溅起落花,惹的一阵惊呼。 骏马穿过樱花林, 楚烬突然勒住缰绳,停在一个粉衣少女身前。 那粉衣少女娇羞一笑,连忙凑到楚烬跟前, 附耳轻声说了什么,继而脸泛红韵,害羞地垂下头。 这一幕落在郑太后眼睛里,她转身去拉苏云汀的手, 笑容全堆在脸上,“苏相,你快瞧瞧,我们沅芷和楚烬可真般配。” 苏云汀一抬头, 正撞见楚烬伸手折下一旁开的最盛的樱花,轻轻簪在少女的墨发间,含笑低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与沅芷妹妹正相配。” 郑沅芷以手触花,微微含笑,“谢谢表哥。” 苏云汀一袭白衣未着装饰,在满堂华彩之中,清冷地显得格格不入,清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应:“太后娘娘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整个春猎,所有的目光皆系在楚烬身上。 这一番动作,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身后的太妃连忙跟着附和道:“是啊!好一对璧人。”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苏云汀袖子下的手狠攥在一起,他力气不大,却捏到指节泛白。 郎才女貌? 郎才为什么要配女貌? 难道,就不能配他这个恶毒的丞相吗? 还,天作之合?天公不作美的事儿还少吗?他不照样将天给翻了个个吗?好一个傀儡皇帝,竟然公然敢给他上眼药? 既如此,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苏云汀缓缓松开拳头,突然起身对下面立着的礼部官员吩咐道:“此次春猎,既然是为了陛下选妃而办,那便劳烦几位官员,将陛下这次春猎都接触过哪些贵女都记录在册,以便日后择选。” 苏云汀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够让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听得清楚了。 “下官……下官遵命。”礼部官员不敢怠慢,连忙取了花名册来。 此言一出,满场的贵女先是一静。 旋即便炸开了锅,这便是定了规矩,若是哪家贵女没出现在礼部的花名册上,便是在妃嫔的择选中失了先机,甚至是没了希望。 这如何使的? 方才还只是艳羡的目光,立刻尽数化为了行动。 只一瞬,楚烬便被莺莺燕燕包围了。 “陛下,”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率先响起,“沅芷妹妹发间的樱花可真好看,您看臣女的鬓边,还空空如也呢……” 郑沅芷不甘心,眉目间瞬间浮起几分矜傲,她距离楚烬最近,一把挽住他的胳膊,语带娇嗔:“表哥说,你说是臣女好看,还是……”她脸颊绯红,“臣女头上的樱花更好看?” 其它人也不甘示弱,“陛下,您瞧那边的落花可真漂亮,不如同臣女一起去欣赏?” “陛下……” “陛下!” 莺声燕语,此起彼伏,楚烬在淹没前,抬头朝着苏云汀的方向扫了一眼。 四目相对,楚烬气得牙痒痒,苏云汀则是浅笑着,宛如霁月清风,飘飘入仙。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郑太后,气得指甲扣入椅子扶手。 原本是郑沅芷一人独领风骚的场面,被苏云汀轻飘飘一句话,就变成了菜市场的争抢。 苏相,果然好手段! 奈何,苏云汀全当看不见,悠悠坐回座位上,侧着颜对郑太后微微一笑:“皇帝嘛,后宫合该热闹一点才好。” 郑太后强压下心中的愤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苏相,当真是用心良苦啊!” “臣、分内之事。”苏云汀笑得淡然。 但内心深处,早已翻涌成惊涛骇浪。 有那么一瞬间,苏云汀脑子里甚至不是吃醋,而是…… 或许,他可以终身不娶妻,可楚烬怎么办? 他是一国的皇帝,立后、生子,将是以后绕不开的辩题,难道真的有一天,要眼睁睁看着楚烬大婚,生子?然后渐行渐远? 苏云汀不敢再往下想了,心脏已然痛得不敢呼吸。 “好了。” 郑太后的声音自高台上落下来,声音透过稀疏的樱花林,压过了全场的窃窃私语:“既然是春猎,如何能没有彩头呢?” 她招招手,便有一名内侍应声上前,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子缓缓在众人面前敞开。 “哀家,准备了上好的彩头。” 待看清盒子里的“彩头”后,楚烬和苏云汀脸上双双变了颜色,那套冠头并非凡品,而是出嫁时的女子的凤冠,上赤金点翠,珠玉莹润。 其它人或许不认识,但苏云汀再认识不过了。 那是林妃册封时所带的冠头。 宫中有素有规矩,皇帝赏赐之物,人死后当由内务府收回库房,而今后宫之中无皇后,自然由郑太后做主,她在库房里拿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但,偏偏是这套。 以前,林妃还不是妃时,他和楚烬时常挨欺负,这样的日子大概过了有四五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相互扶持着,日子也就过了。 后来…… 苏云汀的父亲,因不当言论被先皇处以极刑。 再回学堂时,苏云汀便不再站在楚烬一边,而是他的对立面。 这样的日子,楚烬熬了整整一百零八个日夜。 直到三个半月后,也是如今天一般的春猎。 先皇突发奇想考究皇子们的治国理念,其它皇子皆是论调平平,直到楚烬说出自己心中的那套皇权至上理论,赢得了满堂彩。 冰冷、残忍、弑杀,和先皇如出一辙。 将苏夫子曾经教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正是因为楚烬冰冷的理论,林妃才母凭子贵,得皇帝赏了这么一套冠头,册封为妃。 苏云汀抬眸看向高台上的郑太后,郑太后也正巧垂眸看他,二人目光短暂相接,苏云汀就明白了郑太后的用意,她是在提醒他。 他和楚烬,永远不是一路人。 第34章 只有世家和世家,才能站在同一侧。 苏云汀脸上并未作出不同的颜色,素白衣袍在风中翻飞,他目光扫过跑马场的热闹,寡淡如?水。 下?头,跑马正热烈地开始了。 “苏相?不如?猜一猜,今日这彩头,能花落谁家?”郑太后微微侧颜问。 苏云汀未答,而是轻嗤嘴角转了话题:“太后娘娘这样挺没意思的。” “哀家倒是觉得,皇帝志在必得呢。”二人各说各话。 跑马场上,楚烬一身骑装,英姿飒爽。 而金色的冠头就摆在跑马场最?显眼的地方?,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皇帝亲自跑马,谁敢与他争? “得了又如?何?见不得光的手?段罢了。”苏云汀意有所指,无?论?是从前第一次得,还是今日再得,他楚烬敢说一句问心无?愧? 锣声骤响! 果然,楚烬一骑绝尘。 将身后的一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先前,苏云汀与郑太后说正事,郑太后却只与他说跑马,待苏云汀与她说跑马,她却自己转话题聊正事:“哀家不过是提醒苏相?,我们才是一路人,你再与皇帝走的亲近,他也毕竟是个外人,苏相?可要分得清楚才好。” 苏云汀微微侧过头,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冰冷,“太后娘娘,您一个妇道人家,只管管好后宫事便可,至于前朝之事……” “您还是少?操心为好。”苏云汀说罢,便不再施舍眼神给她,自顾自盯着跑马场上的人影。 “苏云汀,”郑太后也不虚伪客套了,撕开伪装的雍容,道:“你一次两次在哀家面前演戏,又是示弱,又是跪雪地,你究竟意欲何为?” “演戏?”苏云汀嘴角勾着极淡的笑?,“娘娘不是获利颇丰吗?演一次戏,太后娘娘既杀了人,又得了十万兵权,这买卖,里外里都是郑家赚了。” 郑太后眼底漫上血色,“哀家需要拿沈郎的命换这笔买卖?” 这也正是郑太后不解的地方?,苏云汀明明不怕她,为何一次次在她面前伏低? 苏云汀脸上笑?容寡淡,“怪只怪太后娘娘太心急,若没有那三杯合欢酒,臣或许还愿意多留沈擎一段时日,也未尝不可。” 郑太后目光俱裂,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低吼:“苏云汀——” “不如?……”苏云汀却不急不缓,将话题转回到?跑马场,云淡风轻道:“臣跟太后娘娘打?个赌,赌这套冠头的最?终归属吧?” 郑太后没心思跟他打?赌,“苏云汀,你未免太自信了,郑家毕竟手?握三十万大军,你就不怕……” “怕啊!”苏云汀佯装受惊,但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敛尽,待转头寒芒再放:“三十万大军,郑太后有没有算过,这里面有多少?是杨家旧部?” “你郑家若镇守国门也就罢了……” “若是造反,还能号令几个人啊?” 郑太后狠狠攥紧拳头,修长的指甲套按在掌心,根根断裂。 狠话撂过了,苏云汀冰冷的容颜重新焕发了生机,郑太后一瞬的恍惚,以为自己方?才看错了般。 “只要郑家安分守己,郑将军想?要的兵权,和您想?要的尊荣,臣都双手?奉上。” “臣见了您,照样行大礼,后宫也永远以您为尊。” “合则两利,分则俱伤。” “太后娘娘要清楚,楚烬他毕竟是个外人,咱们才是一路人。”苏云汀将郑太后的原话奉上。 跑马场的比赛进了最?后一圈儿,锣鼓被敲得震天响。 一骑黑衣,率先冲破了终点。 ----------------------- 作者有话说:曾经有人跟我说,入v前和入v后是两批读者,但我看到了评论区我眼熟的读者们都在,一个都不少,我感觉我拥有世界上最好的读者[让我康康] 还有许多默默追更的读者,感谢大家的支持[亲亲] —— 由于这本成绩不是特别理想,出于冲夹子的考虑,这篇更完可能会断更一天,后续会加更哒! 作者坑品很好,不会弃更哒[撒花] 第28章 一场跑马下来, 楚烬身边围满了谄媚之臣。 这些人,昔日?没少在朝堂上跟他?对着干,现在又厚着脸皮恭维, 恨不得把自家的女眷一股脑都塞到楚烬床上,以此来换一个锦绣前程。 楚烬冷眼扫过这群人,心底甚至生出?了比朝堂上更加厌恶的情愫, 人一旦有了贪慕权势念想,就跟苏云汀的丑恶嘴脸一个模样。 当年,苏云汀也是这么忍着恶心,在他?父皇面前宣誓效忠的吧? 想必, 他?父皇临终前, 见到持刀相向的苏云汀, 也该后悔自己?养虎为患吧? 活该! 自己?种的因,苦果就该自己?吞。 正在楚烬漫无天际地乱想时,郑沅芷被几个姑娘簇拥着挤进了人群,见到楚烬忽地脸颊绯红, 作势就要?往回钻,被姑娘们怂恿着,只能?羞羞答答递过去一块锦帕, “表哥,擦擦汗。” 楚烬扫了眼绣着鸳鸯的锦帕,没有伸手接,只道:“多谢表妹, 朕不热。” 逢场作戏也就罢了,若收了女孩子家的手帕,若日?后被苏云汀瞧见…… 要?吃味的。 郑沅芷的手晾在空气中半晌,尴尬地收了回来, 双手交织在袖子下,几乎将锦帕撕碎。 楚烬没再?看她,心思全都丢在了胜负欲上。 “可还有谁不服?”楚烬扫过一众人,一脸洋溢:“若没有,朕可要?夺了这魁首……” 话音未落,高台之上,一个声音轻飘飘传过来。 “臣、不服。”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苏云汀自高台上缓步而?下,春风卷起樱花瓣掠过他?素白的衣摆,却未曾沾染,竟似人从天上来,不染凡尘一般。 他?就这般行至楚烬面前,众人皆主动让出?一条路。 众臣见君臣二?人针锋相对惯了,也跟着起哄:“苏相与陛下斗一场,输赢才?是我?朝跑马的真正实力。” “陛下勇猛,除了苏相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是啊!若论能?与陛下争锋的,除了苏相还能?有谁?”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苏云汀不擅骑射。 “陛下,”苏云汀淡淡开?口,声音淡得如同林间的薄雾,“可敢应战?” 一句话,轻飘飘掷下。 将楚烬架在众目睽睽的火上,若不应战,便是露了帝王的怯,若应战…… 楚烬扫了一眼苏云汀纤细的手腕。 苏云汀,他?勒得住缰绳吗? “苏相,要?战便战。”楚烬微微踏前一步,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微微低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附耳道:“要?闹回去闹,跑马可不是闹着玩的,再?伤着你。” 苏云汀眼皮未抬,警告落在他?耳朵里?,不过是耳边的一阵风,从小丫鬟手中接过马鞭,转身便去马舍挑马了。 楚烬盯着那白净的后颈,心头火起。 打小就爱逞能?,跟谁学的呢? 除了苏夫子的课,他?不得不多听多学以外,骑射简直烂的一匹,就那小胳膊小腿的,夹得住马肚子吗?拽得住马的缰绳吗? 楚烬兀自在心底骂了一阵儿?,还是抬步跟了上去,他?替苏云汀扫过一整个马圈英姿勃发的骏马,最后指了指边上的一匹小马崽,道:“选那匹,那匹温顺,不容易受伤。” 苏云汀扫了眼那匹“未成年”的马,没好气道:“不想让臣赢,陛下大可直说?。” 楚烬不接他?的话,一把拉了苏云汀道:“朕知道你心中有气,大可留到晚上私下算,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朕不好轻易放水……” 苏云汀折起马鞭,指了指楚烬的鼻子道:“君子之争。” 跟着“君子之争”的下一句,就该是“当舍命陪之”了。 楚烬不禁想起那日?雪夜里?跪着的苏云汀,纸糊一样的身子,好似一碰都要?碎,竟然还大言不惭地跟他?说?“君子之争”。 君子之争,就君子之争。 笑话!他?要?不是怕苏云汀从马背上掉下来,会在乎他?的君子之争? 心里?虽如此想着,楚烬还想要?再?劝,就见苏云汀随意地点了一匹马,转身跟着马童走了。 楚烬用力攥了攥马鞭,气不打一处来。 苏云汀虽不懂赛马,但他?懂如何拿捏楚烬。 比试一开?始,众人就发现楚烬没了上场的气势了,虽也是跑马,只是这马一直跑在苏云汀前后,既不落后于他?,也不敢超太前。 束手束脚,和他这个傀儡皇帝正相配。 锣声骤响,一场比试也接近了尾声。 苏云汀毕竟是从冬日里磋磨过的破败身子,几圈下来便觉得已经脱力了,冷汗自他的鬓边滑落,苏云汀死死咬住下唇,脸色惨白。 第35章 楚烬没敢跑太远,一回头,便见苏云汀的小腿抖得厉害,登时也是心下一惊,脸瞬间跟着白了一寸。 他连忙勒住缰绳,就要?掉头。 不掉头也还好,偏偏楚烬这么一掉头迎着苏云汀的马就去了,苏云汀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双手一抖,缰绳就抓不住了。 “小心——” 楚烬脸上顿时没了颜色,翻身下马。 他?倒也没特意练过身手,好在动作足够快,赶在苏云汀栽到地下前,将人稳稳接住。 心脏有那么一瞬,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抱着苏云汀怔愣了半晌,仍旧心有余悸。 一群内侍乌泱冲上前,将二?人团团围住,苏云汀拍拍楚烬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多谢陛下,臣无碍。” 此时,楚烬的脸都已经彻底白了。 因着在场的人太多不好发作,只得先将苏云汀放下来。 这是一场很小的插曲,本无伤大雅,倒是难为住了掌赛的官员。 这到底算谁赢啊? 也没人敢问还要?不要?再?来一次,况且,苏云汀都从马上摔下来了,也不可能?再?跑一次了。 几个官员大眼瞪小眼半晌,左商量右商量,最后按照马过线的时间做了定夺,苏云汀的马转头跑回了马圈,倒是楚烬的马却慢慢悠悠过了线。 所以,最后楚烬赢得了那套冠头。 小裴替楚烬收了那套冠头,刚要?上前询问如何安置,便见楚烬大老远朝着他?摆了摆手,他?伺候楚烬久了,知道楚烬的意思是不叫他?端过去。 只好先收到楚烬的营帐里?了。 热闹没凑成,自己?倒成了热闹,苏云汀悻悻然往回走,身后楚烬突然贴上来,厉声道:“苏云汀,你若再?敢玩命,以后就……” “就如何?” 楚烬憋了半晌,把自个脸都憋红了,才?挤出?来一句话:“就莫要?来爬朕的床了。” 苏云汀本还想反驳一下,但这句话堵得他?又反驳不了,最后只将所有的话咽下去,化作一句“知道了”。 楚烬没叫苏云汀瞧见那套冠头,苏云汀也懒得再?去看,转头进了营帐。 苏晏跟着他?进来,阴侧侧地站在营帐口望着他?。 苏云汀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回头冷冷瞧了苏晏一眼,道:“还有事?” 苏晏就等他?问呢,满肚子的话跟往外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道:“您会骑马吗?能?夹的紧马肚子吗?就逞能?跟人家去赛马?您再?逞能?,早晚要?摔死您。” 骂人还带敬语,可真文明。 苏云汀也不理?会他?,径自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人置气,那冠头瞧着也就稀松平常,您要?啥样的没有?跟陛下抢个冠头做什么?”苏晏一边唠叨,一边替苏云汀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丢在他?身上,皱眉道:“换上,您那套都汗湿了,免得夜里?的风一吹,你又要?着凉了。” 见苏云汀没动,他?又止不住还要?唠叨:“您就算不心疼您自个的身体,也心疼心疼我?吧,一个冬天您说?说?您生了多少场的病,哪次不是我?伺候着您?再?说?,您自己?病着不知道,你病时有多让人不省心,猎场风大……” 苏云汀今日?没心情和他?斗嘴皮子,一个眼神扫的他?禁了声,“去拿酒来。” “就您那身子骨,还喝……” 酒? “酒”字被苏晏吞了,他?也就敢在苏云汀心情好的时候唠叨,现在的眼神明显是要?杀人了,再?说?下去,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犹豫半晌,苏晏还是老老实实下去拿酒了。 苏云汀是个好脾气的人,但越是好脾气,发起火来越吓人。 即便苏晏伺候苏云汀这么久,也极少见到他?真的动怒,只是突如其来的怒气叫苏晏摸不着头脑。 方才?不还逞能?跟人赛马吗?难道是摔到脑子了? 其实,连苏云汀自己?也说?不清,他?为何就突然生气了。 或许是看着那套冠头,睹物念起了以往的旧事,又或许是见群臣挤破脑袋往宫里?送人,思及以后楚烬早晚要?立后,心里?总不是滋味。 太后属意郑沅芷为后,楚烬的态度又很暧昧。 他?难道真的要?什么都不做,眼看着楚烬迎娶郑沅芷为后吗? 苏云汀猛地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甚至都没来得及在口腔里?逗留,就尽数灌进了喉咙里?。 “楚烬,你个王八蛋!” 打小就是个倔强的王八蛋,长大了,还是个会气人的王八蛋。 几大口烈酒进肚,苏云汀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个破冠头,又不值钱,你个王八蛋最好拿回去供着,以后一睁眼就能?想起自己?做过的王八蛋的事儿?。” “呵呵……” “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苏云汀边骂边喝,没一会儿?一坛子酒就见底了。 “苏晏,拿酒来。” 一坛饮尽,空坛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苏晏,拿酒来。” “苏晏,你他?娘的能?不能?别一坛子一坛子的挤,我?苏府买不起酒了是吗?” 苏晏咬咬唇,转身去取酒了。 待楚烬散了晚宴,赶到苏云汀的营帐时,乍一掀开?帐篷帘子,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 苏云汀歪在狼皮褥子上,脚边滚着七八个空酒坛,素白的衣襟上浸透了酒液。 依着楚烬对苏云汀的了解,他?也就是三?坛酒的量,现在脚底下滚着七八个空坛,那么苏云汀喝的已经是认不清楚人的情况了。 苏云汀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一道黑影,脱口就骂:“滚。” 真粗鲁,也不知道是骂的谁? ----------------------- 作者有话说:虽然夹子惨淡收场了,但属于苏丞相和小皇帝的故事还没落幕。 感谢大家的支持,你们真的是我码字的动力[爆哭] 从今天开始正常更新啦!!! 之前写了很多的小故事,放松放松,后面会搞事业啦!! [撒花][撒花][撒花] 第29章 楚烬挨了骂, 眼底反而掠过一丝笑意。 他双手一抄,就将?人拦腰抱起?,也不?管身上的人如何扑腾, 径直走到榻前将?人丢了上去,顺手抽走苏云汀的酒坛子,“学什么不?好, 学人家酗酒?” 苏云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抢楚烬手里的酒,“还给我。” 楚烬捏着酒坛子的嘴,仰头饮尽。拎着空酒坛得逞地在苏云汀面前倒了倒, 让他死了这条心?, “酒没了, 想喝也喝不?了了。” 苏云汀指着他的鼻子,骂:“王八蛋。” 楚烬嘴角抽动了一下,俯身蹲在床边,“我是谁?” “王八蛋!” 楚烬不?甘心?, 又问:“王八蛋是谁?” 苏云汀迷迷糊糊地歪头,声音绵软地唤:“是……阿烬!” 这下,楚烬甘心?了, 自找的挨骂。 他把空酒坛子扔在脚下,推着苏云汀往里面躺了躺,自己则挨着苏云汀躺在了他身边。 营帐外传来士兵们巡逻的声音,营帐内还燃着炉火劈啪作响, 他俩好像已经很久,没这么安静地肩并肩躺着了。 躺在床上,好像不?打上一架,就少点什么似的。 “苏云汀。” “嗯。”苏云汀似是在梦中回答。 “你?个狗东西!” “嗯……” 还上了之前挨的骂, 楚烬心?里舒坦多了。 其实,和苏云汀这样斗来斗去,一眼万年也没什么不?好。 在朝堂上吃了亏,楚烬总能床上找回来。 虽然还是有点亏的,但苏云汀也不?见得永远都能这般春风得意,总有他摔个大跟头的时候。 而且,一定?是摔在他这个傀儡皇帝手上。 来日方长。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要痛打落水狗,将?苏云汀锁在他龙榻上,再将?那身傲骨一寸寸敲碎,看着苏云汀在他身下被折辱,红着眼睛说他错了,叫他日日只为楚烬而活。 楚烬满脑子胡思乱想,想的血都跟着沸腾了,恨不?得现在就将?酒醉的人抓起?来狠狠磋磨一番。 想到情动处,楚烬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卸去□□。 毕竟苏云汀白日才坠马,夜里又喝了这么多凉酒,人都是半醉不?醒的,如何也不?能此时对他下手。 楚烬自伤了半晌,好不?容易终于?卸了火,身边的人开始耍酒疯了,猛地从床上翻身压在楚烬身上,双手在他身上胡乱摸。 楚烬颤着手去抓他,“狗东西,……别?闹。” 浓重的酒气扑洒在楚烬的颈侧,苏云汀手路过的地方都激起?一阵的战栗,楚烬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 第36章 完了,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头了。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醒了之后可不?能怪朕趁人之危。”楚烬手臂揽住身上之人的腰肢,指尖刚勾住素白衣袍的带,就要深入。 然而,苏云汀接下来的动作,瞬间?让楚烬冷静了下来。 他摩挲过楚烬的胸膛,毫无章法,像是在搜索某个特别?的物件儿,最后发现想要的东西没在楚烬怀里,苏云汀毫不?犹豫地就要翻身下床,嘴里含糊地道:“酒呢?我的酒……” 掐着腰肢的手骤然攥紧,一种被戏弄的恼羞成怒涌了上来,气得他猛地将?人从身上摔下来,长腿一勾,勾住棉被胡乱地将?苏云汀一裹,像是打包了一件碍眼的行李,直接丢到床榻里侧。 做完这一切,楚烬靠在床边叹道:“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事能叫你?这般借酒浇愁?” 苏云汀身子不?能动,无力地晃晃脑袋,不?甘地抗议道:“王八蛋要娶媳妇了……再生一窝小王八蛋……” “轰——”的一声,楚烬脑子里好似炸开了锅。 他倏地转过头,眼睛里啐着冷意。 “倒像是朕负了你?似的,”楚烬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胸腔因气息不?稳微微起?伏,最后扯出一抹苦笑道:“玩什么不?好,还玩起?了醉生梦死那一套。” 楚烬伸手,粗粝地捏住苏云汀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 哪怕是对方已经醉眼迷离,根本?看不?清楚他。 “苏云汀,朕这个傀儡皇帝是你?逼着朕做的。”楚烬胸腔闷闷的,带着些许怒意的低吼:“朕就算是娶一百个,一千个,生一窝龙子凤孙,你?又以什么立场来埋怨朕?” 他若还是那个不?得宠的皇子,大可随便找个偏远的封地一躲,养一群猫猫狗狗,颐养天年,就算一辈子不?娶不?生,又有哪个会?在意呢? 苏云汀将?他摆在皇位上,不?给他实权也就罢了,还要整日里被那些臣子叨叨着立后,压力全都给到他身上,苏云汀自己却?躲在这儿醉生梦死。 还张口闭口骂他是“王八蛋”? 怎么会?有人坏事做尽,还能大言不惭地埋怨别人的? “想置身事外?你?想得美!”楚烬捏着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这一吻,楚烬是闷着气在胸膛里的,以他独有的惩罚方式,对苏云汀发起一场无声的征伐。 苏云汀醉里想躲,被楚烬一把扣住后脑。 避无可避,只能任由楚烬榨干他嘴里的空气。 酒精麻痹了神经,感官却?似乎被无限放大,周身全是混着龙涎香的气味,还有被捏得生疼的下巴,吻到最后,苏云汀本?能地开始挣扎,双脚在柔软的棉被间?蹬动。 楚烬吻着他宣泄了怒火,竟然有种扭曲的快感。 一吻毕,两人皆是气喘吁吁。 楚烬靠在冰冷的床沿上,终于?冷静了几分,他抬手用?指节抹去唇瓣上的湿痕,黑暗中,嘴角扯出一抹破碎的笑。 看啊!这就是他们。 一个被权力裹挟着不?择手段,一个却?被架在皇位上烤。 所以,苏云汀说他欠他更多纯属扯淡,平掉上一辈儿的恩怨不?说,困住他一辈子的囚笼又算什么? 围场的风鼓动着营帐“哗哗”作响。 吵得楚烬有些心?烦,他翻身下床,三两步走到门口,一掀开营帐喊:“小裴——” 小裴不?敢距离营帐太近,只远远地侯着,听?见楚烬喊他,连忙上前应声:“奴才在。” “去将?朕今日赢的那套冠头取来。” 待小裴将?冠头取来,楚烬单手一托轻巧拿在手中,转头钻进了营帐。 苏云汀吃醉了酒,迷迷糊糊假寐了一会?儿,听?见有人进来,只以为是苏晏来送酒了,一把抓住楚烬的衣摆,“酒,给我。” 楚烬扯开他的手强迫展开,然后将?冠头放到上面,往回推了推道:“冠头归你?了,想留着还是砸了随你?便。” 苏云汀眼睛半睁未睁,只见了一团的东西放在手上,不?是酒,不?能喝,像个上当受骗的孩子般,就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你?骗人,不?是酒。” 冠头落在地上,一侧撞到床角上,撞掉了一支珠花。 楚烬没有母亲遗物被摔的失落,反而是有一种如释重负感,他掀开衣袍坐在床边,也不?管床上的人听?不?听?得懂,自顾自道:“苏云汀,你?就为这套冠头骂了朕好多年。” “说朕冷血,弑杀,和父皇如出一辙。” “可你?从不?听?朕的解释。” 楚烬喉咙鼓动了一下,继续道:“母妃位低,朕从小与母妃相依为命,就算是杂役太监都敢对朕翻白眼,更别?说朕的那些皇兄们了,整日里变得发的欺凌朕,朕努力读书,习字,骑马,射箭,都不?过是为了在父皇面前争宠罢了。” “是你?——” 楚烬回头望了望床上的人,“你?让朕知道,就算是受欺凌的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的。” “朕就那么轻易地改了目标,想着,只要熬到了成年,得了封地,朕就带着你?和母妃远走高?飞。” 楚烬望着营帐透出来的光,看向外面的猎场,畅想道:“我们养一群鸡鸭,再养几只猫猫狗狗,你?若是喜欢娃娃,我们就收养几个围着我们打转儿,山高?水远过一辈子安乐日子。” 后来—— 苏夫子死了。 楚烬再见苏云汀时,他已经站在了楚烬的对立面。 和苏云汀一起?挨欺负的三年,楚烬不?觉得有多漫长,但苏云汀在他对面的日子,他却?熬了整整一百零八年。 “朕熬不?住了。” “哪怕是你?恨朕,朕也要跟你?肩并肩站在一起?。” 这么多年,楚烬早就摸透了父皇的喜好,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能一举搏得父皇的刮目相看。 也是在同样的春猎,他的那套冰冷的皇权理论赢得了满堂彩,楚烬替母妃赢了那套冠头。 所有人都在恭喜他的时候,楚烬转头,只看到苏云汀眼睛底的冰冷。 “呵呵呵。” 楚烬回忆完过去,回头看到苏云汀醉醺醺的眼睛,不?禁自嘲一笑:“和一个酒鬼说哪门子的真心?话呢?” 况且,苏云汀就是个无赖。 他就算知道楚烬有苦衷,照样也要把错都归咎到楚烬脑袋上。 楚烬伸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也罢,要的就是相互亏欠,总好过相忘江湖。 折腾了一整晚,楚烬也是乏了,便想在苏云汀这里将?就睡下。 解开裹着苏云汀的被子,刚想躺进去,苏云汀“蹭”地从床上弹起?来,楚烬不?明所以,赶紧扶住苏云汀。 只见他脸色煞白,唇色倒是朱红。 刚要问苏云汀哪里不?舒服,苏云汀拽着他“哗啦”吐了楚烬一身。 瞬间?,楚烬脸也白了。 嫌恶地将?苏云汀推到一旁,楚烬本?想喊小裴进来收拾一下,但一转头就见苏云汀伸手扯自己身上的脏衣服。 三下五除二,人就已经光了。 楚烬看了看苏云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他这幅模样若叫人看了去,以后苏相的脸面要往哪里放呢?” 还是他亲自伺候这位祖宗吧。 楚烬又忙活了半个晚上,替苏云汀擦了身子,换好新床单,最后将?吐出来的污秽衣物团成球丢到门口。 这下好了,他也没得衣服穿了。 只好委身,钻进了苏云汀的被窝,肌肤相贴的瞬间?,楚烬猛地转身抱住了苏云汀,下颌抵着苏云汀的脖颈,温热的气息擦着苏云汀。 楚烬突然就很委屈,“狗东西,朕一点都不?想立后。” “但朕不?说。” “现在,压力给到你?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有人爱看,只要有人看,就会笔耕不断,一直好好写到结束哒!! 第30章 次日?, 苏云汀醒来时,帐外已人马喧嚣。 楚烬率众,前往皇家园林深处围猎了。 至于营帐里的污秽, 晨起时小?裴带着几个内侍,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好似昨夜的酒醉,不过是大梦一场。 苏云汀唤:“晏儿——” 苏晏忙不迭进来, 却见苏云汀蹲在床脚下,便以为他是昨晚又纵欲过度,腿软的站不起来,刚要?伸手?去扶, 又见苏云汀目光凝在床脚一支女?式珠花上, 顿时大惊失色。 “主家, 你——”苏晏发觉自己?声音太大,连忙捂住了唇瓣,蹲在苏云汀旁边,才从指缝中撬开一个缝隙, 小?心翼翼地道?:“主家,你嫖陛下也就罢了,怎么还、还祸害起别家女?子了?” 苏云汀转过头, 冷冷剜了他一眼。 第37章 破天荒地,这次他没急着反驳,两人盯着珠花沉默地看?了半晌,苏云汀只觉得眼熟, 偏偏就是想不起起来,这花是戴在哪个贵女?头上的。 他拾起珠花仔细瞧,蝶翼栩栩如生,中央缀着一颗莹润的宝石, 工艺精巧,绝非凡品。 “晏儿,”苏云汀思来想去,还是一头雾水,不由得蹙眉问:“你可还记得这是哪个贵女?的?” “啧啧。”苏晏咋舌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主家,您当真一点也想不起昨晚的事儿了?” 他目光在苏云汀身上来回逡巡,像打量着一个渣男一般,替那不知名的贵女?不值,都跟人睡了,可惜人家还压根不记得她。 “昨天谁来过?” “陛下来过。” “还有呢?” 苏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知道?,我困了,就去睡觉了。” “指望你,都不如指望一条狗。”苏云汀戳了戳苏晏的脑袋,“去把杨三?叫来。” 苏晏顿时会意,展开笑颜道?:“那我确实不如杨三?狗。” 说罢,屁颠跑去喊狗子了。 杨三?进来的时候,苏云汀正拿着珠花坐在榻上,目光一动不动。 “主人。”杨三?躬身行礼。 “好你个杨云驰,”苏云汀冷冷抬眸,“昨夜又玩忽职守了?” 杨三?一副苦瓜脸,他冤枉啊! 自从上次他私下去看?了小?裴,险些导致苏云汀死在沈擎刀下,自那以后,他可是寸步不敢远离,恨不得拿根绳子把自己?拴在苏云汀裤腰带上。 “没有,绝对?没有。”杨三?摆手?。 “那我问你,”苏云汀道?:“昨晚,除了陛下还有谁来过?” 杨三?摇头,“没有。” “撒谎。” “绝无旁人。”杨三?答得斩钉截铁,却在触及苏云汀审视的目光时,微微迟疑,旋即呼出一个名字:“小?裴,小?裴来过。” “他来送过一次东西,添过一次柴火。” “胡说,”苏云汀搓磨着手?中的珠花,道?:“陛下怎会有有女?子的珠花?” “陛下怎么没有?”苏晏脑子快,嘴更快,“昨儿,不就才赢了一个么?” 苏云汀脑子里“轰——”地一下炸锅了。 他说怎么如此眼熟呢?原来是他林妃册封时带的那顶。 楚烬赢两次的冠头。 知道?真相后,苏云汀不禁自嘲一笑,原来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冠头,竟然已经记不太清楚样子了。 冠头上的珠花掉了,是他摔的吗? 楚烬竟然也舍得让他摔? 算他小?子还有那么点良心没被狗吃了,苏云汀收起珠花揣在袖中。 晚上,围猎的人陆陆续续回来聊聊。 原本?外面有篝火,苏云汀不爱凑那个热闹,便叫了苏晏开小?灶在营帐里吃。 苏云汀规矩不大,便叫了苏晏跟他一起吃,可惜苏晏不跟他吃,只因苏云汀一向吃的极少,再?好的山珍海味在他嘴里都味同?嚼蜡,吃饭不过是因为……不吃他饿。 照苏晏的话就是,跟苏云汀一起吃饭不香,耽误他身体长高。 唯独,苏云汀喝酒凶点。 能喝一肚子凉酒,眼睛都不眨一下。 实在无事做,苏云汀便边吃饭边翻看?礼部呈上来的花名册,花名册上事无巨细地记录了楚烬在这三?天之中,接触过哪些贵女?,分别都说了几句话,甚至时间地点做了何事,都一一记录在册。 简直堪比皇帝的起居注。 苏云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就知道?楚烬有多努力给他添麻烦了,除了郑沅芷接触最多外,其它的贵女?们,楚烬也都没有刻意疏远。 像苏家苏云枭嫡亲妹妹,赵家赵玦的嫡亲妹妹,甚至郑家的二?小?姐,全都名列在册。 虽明知道?楚烬故意给他找不痛快,但苏云汀看?了一会儿,果然真的就浑身不痛快了。 【午时三?刻,陛下与赵家大姑娘闲叙,交流颇深。】 【未时一刻,陛下又见了沈家二姑娘,略有交谈。】 【未时三?刻,陛下同苏家大姑娘同行,闲话一炷香。】 【未时二?刻……】 苏云汀“啪”地把名单往桌子上一拍,骂道?:“楚烬,你个王八蛋。” 楚烬是围猎最后一个回来的,他溜着马在林子中多转一圈,探了一条稍微平坦的路,想着趁着其他人吃饭的功夫,偷偷带苏云汀出去遛一遛。 刚走?到?苏云汀的营帐,就听里面中气?十足的一声“王八蛋”。 楚烬脸色微变了变,亏他处处想着苏云汀,知他没玩尽兴,忙不迭想带他出去遛马,可他苏云汀倒好,一睁眼一闭就要?骂他。 他猛地一扬帐篷帘子,“谁在骂朕?” 苏晏正在营帐外晒太阳,被暖暖的太阳一照,懒洋洋的就想打盹儿,刚将将合上眼,便被楚烬的一声高呼给吓醒了。 来不及通报,忙不迭对?着营帐大喊:“陛、陛下……万岁。” 看?着楚烬的背影,苏晏连忙安慰自己?:这可不能怪他玩忽职守,那人可是皇帝,他就算不睡觉,还能拦得住皇帝吗? 安慰完自己?,就要?继续睡觉。 不对?啊!苏云汀在帐子里吃饭,那楚烬还能干看?着他吃不成?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转身去小?厨房,打算给楚烬添一副碗筷。 苏云汀瞧着楚烬气?势汹汹的进来,笑道?:“这苏晏也是的,陛下来了也不说通报一声。” 楚烬一掀衣服下摆,坐在了苏云汀的对?面,目光不善地盯着他道?:“怎么?朕来臣子的营帐,还需要?先获你恩准吗?” 苏云汀本?就在气?头上,见了楚烬便更气?了,忍不住要?揶揄他,“陛下是没自己?的营帐吗?老往臣子的营帐跑,皇帝都没有个皇帝样儿,臣都不曾数落陛下,便只数落苏家家仆,陛下也是要?管起来了?” “你——”楚烬憋了半晌,也没想出能叫苏云汀吃瘪的话,只倒了一杯桌上的凉酒,一口闷了。 他才不是说不过苏云汀,不过是让着他罢了。 苏云汀瞧着楚烬心虚的模样,更加坚信是楚烬故意给他找不痛快了,既然不痛快,也要?不痛快到?一处才行。 于是,苏云汀从嘴角挤出一点笑,佯装开心道?:“臣昨日?吃醉了酒,梦里遇到?一个田螺姑娘,她替臣收拾了酒碗,还换上了新?被褥,甚至将臣的脏衣都送出去洗了。” “可惜了……”苏云汀卖了个关子。 “可惜什么?” 苏晏进帐,给楚烬添了一副碗筷,也不久留,只扫了一眼他主家满脸谄媚的模样,便出去了。 心道?:晚上又要?仙儿了,早晚死在床上。 他甚至佩服楚烬,竟然愿意跟苏云汀一起用餐,白瞎这一桌子的丰盛食物喽,没进了喜欢它们的肚子里。 苏云汀弯唇道?:“可惜,臣一醒来,田螺姑娘,就不见了。” 楚烬拾起碗筷,捡着自己?喜欢的夹了一筷子。 苏云汀却是放下碗筷,从衣袖里取出早晨捡到?的珠花,对?着烛火看?了看?,“不过,田螺姑娘给臣留下了一支珠花,一定是在暗示臣找到?她。” 楚烬抬头冷冷扫了一眼苏云汀手?里的珠花,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冷哼一声道?:“怎么?苏相感动的要?以身相许了?” “正是。”苏云汀见楚烬上钩,将手?边的花名册推了过去,眼眸含笑道?:“陛下接触贵女?颇多,不如帮臣看?看?,臣手?中的珠花,是这上面哪位贵女?的?” 楚烬低头扫了眼花名册,脸色登时就绿了。 这哪是让他找“田螺”姑娘啊?这分明是拿珠花当了引子,故意找他茬。 亏他昨日?还舍得将冠头拿出来给他出气?,狗东西是一点儿也不领情,还专门挑他心窝窝捅。 楚烬气?极反笑,将花名册端在手?里看?了看?,这不看?也罢,这一看?更是不得了了,楚烬想过花名册上会出现很多名字,但却没想到?竟然事无巨细写这么清楚。 而且,礼部的官员皆是往促成选妃方向写的。 “点头致意”在他们笔上就是“相见恨晚”,“稍有交流”就是“推心置腹”,依着这上面所写,倒像是楚烬主动游走?于贵女?之间,到?处拈花又惹草,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女?子都纳入囊中似的。 这上面,除了时间地点人物,其他的一概信口胡诌。 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一抬头,便见苏云汀一向白皙的脸,今日?却微微发红,不像是害羞,毕竟苏云汀哪有那东西? 倒像是醋的! 能让苏云汀为他吃一回醋,他倒是赚大发了。 楚烬旋即便转颜笑了,“你堂堂一个丞相,竟然也干起太监的活了?研究起朕的起居注了?” 第38章 苏云汀本?就没什么食欲,现下干脆不吃了,只死死盯着楚烬生一肚子闷气?,“明儿,臣便叫人誊抄成册,发给朝臣们人手?一本?,叫他们仔细替臣揣测一番,陛下究竟心仪哪家的贵女??” “到?时候……” “臣一定替陛下择选几个心仪的姑娘,进宫侍奉陛下。” “苏云汀——”楚烬面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尽,眉目几欲要?喷出火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正合朕意,有劳苏相了。” ----------------------- 作者有话说:我会尽快把春猎讲完哒,快啦快啦,后面还有一个小事件就讲完啦! 感谢大家的宽容[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31章 楚烬和苏云汀之间, 若话不投机,三句半便能吵起?来。 小孩子翻脸都没他俩快。 苏云汀倏地起?身,单手?压过矮几, 素白的衣服扑了一桌子,沾染了桌上的油渍,苏云汀却浑然不在意。 “王八蛋, ”他俯身逼近,面容在楚烬眼前骤然放大?,字字淬火:“你说什么?你敢!有胆子再说一遍?” “朕说——” 苏云汀很少会发脾气,楚烬也是猛然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 苏云汀这次动了真怒了。 只是楚烬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 在选妃这个事儿上, 他苏云汀凭什么站在制高点来指责他? 他抬手?一拉苏云汀的衣领,两个人就几乎贴在了一处,终于将昨夜酒醉的话,低吼出来:“苏云汀, 全?天下都可以指责朕,偏你不配。” “呵呵,”苏云汀的脸近在咫尺, 白皙的肌肤上衬着怒气,也是一副不肯服输的模样,“你为了讨好郑太后,自己认下了这门婚事, 还?应了今日的春猎,现在还?反过来说我的不是了?” “若说到这儿,苏云汀,你就更没理了。”楚烬冷笑, “自古便是皇权至上,什么世?家平权的歪脖子理论,凭什么指望朕配合你?好好当个任你拿捏的傀儡?” “即便只是傀儡,也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朕若是想当这个皇帝,需要你来替朕争?” 苏云汀凝视着楚烬眼底的一片殷红,忽地轻笑:“但是这个位置我争到了,我便是要看看,最后究竟是你的皇权胜,还?是我的平权胜!” 帐外夕阳落幕,帐内的光也跟着暗了下去。 甚至,楚烬都有些看不清楚苏云汀的脸,分不清他是气的笑,还?是高兴的笑,总之是在“咯咯”地乐。 最后一缕临终的夕阳打在苏云汀背后,怎么瞧都是个逆着光的犟种,楚烬猛地一把将苏云汀从桌子上抱下来。 营帐内的空间不大?,楚烬一转身就将人丢在床上了。 既然谁也说不服谁,不如床上分个胜负吧。 当然,床上分胜负纯属是楚烬欺负苏云汀了,苏云汀除了嘴硬点,哪哪都软的一塌糊涂。 譬如现在,苏云汀抬脚去踹楚烬,被他伸手?轻易握住脚踝,“楚烬,你个王八蛋,说不过便要上床,除了这招,你还?会什么?” 楚烬俯下身来,强势用膝盖抵开苏云汀并拢的双腿,整个人笼罩上去,轻嗤一声:“还?会什么?”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朕还?会让你这张破嘴,说出点……求饶的话。” “你休想!”苏云汀猛地偏过头,试图避开楚烬灼热的呼吸,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弄死你?”楚烬伸手?一拽脚踝,便向白衣下探去,“那太便宜你了。” 苏云汀浑身剧烈一颤,强撑起?来的硬壳被楚烬胡搅蛮缠撬开一道缝隙。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泣音从他紧咬的唇间逸出。 这声音更是取悦了身上的人,楚烬的吻沿着唇瓣一路向下,留下一片刺痛的吻痕。 “你看,”楚烬的声音低沉,带着得逞的恶劣,“苏相的身体,可比嘴诚实多了……” 苏云汀自然无法反驳,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溃散,只能徒劳地攥紧身下的床单,理智在此刻片片剥落。 即便苏云汀是一块冰疙瘩,此时也融化了。 他攀着楚烬的脖颈,身子微微战栗,不觉拱起?,无声地迎合。 果然是身体,永远比嘴上更诚实。 苏云汀抬头,在昏暗的烛火下湿了脸,“阿烬——” “嗯。”楚烬感受着身下人细密的颤抖,内心翻涌。 “不要——”楚烬微微迟疑了一瞬,便听苏云汀道:“吵架。” 楚烬低头,终于吻上了那个不再恶语相向的唇,将争执与不甘,都吞噬到一吻之中?。 “好,不吵架。”楚烬道。 营帐之外,夜色彻底笼罩了天地。 事毕,苏云汀颤着身子坐起?来,他抬起?玉足狠狠给了楚烬一脚。 楚烬闷哼一声,硬生生扛了这一下。 苏云汀力气小,纵然用了全?力,于楚烬而言也不算有多疼,让着他一回又如何呢? 踹一脚,便踹一脚吧。 楚烬伸手?,将试图远离的苏云汀捞回怀里,下颌抵着他微微寒湿的发顶,声音带着事后的一丝沙哑:“立后之事,你若有为难之处,不便插手?,便由朕自己解决吧。” 苏云汀嘴角微不可查地勾着笑,还?说要叫在床上叫他认输,结果…… 不还?是楚烬先?低了头吗? 苏云汀将脸在楚烬胸膛上蹭了蹭,掩去自己胜利的喜悦,轻缓道:“你且等?等?,说不定就快有好消息了。” 楚烬正要追问是什么好消息,便觉得怀里的人在震动,“苏云汀!” 苏云汀莫名心头一跳,后颈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了,他抬头对上了楚烬阴沉的眼睛,楚烬道:“你方才?……是不是在偷笑?” 楚烬的手?在他脖颈反复逡巡,“你赢了朕这一次又如何?朕不过是看你在床上表现好,让着你罢了。” 苏云汀也不甘示弱,“方才?,还?是陛下表现更好些。”他低着头又往怀里蹭了蹭,“臣自愧不如。” 嘴皮子书不过苏云汀,楚烬摸着他腰眼就搔了进去,苏云汀猝不及防,喉间抑制不住地惊喘出声。 “嘴硬,”楚烬呼吸压着苏云汀的耳郭,“朕倒要看看,你这张嘴……还?能硬到几时?” 说罢,就要翻身再战。 “不要了。”苏云汀推了推楚烬的胸膛。 却被楚烬双手?一攥,压在身下。 微弱的烛火摇曳,照着苏云汀的眼尾一片秾丽的红,楚烬粗粝的手?指微微抚过,“朕打小就觉得你这眼睛凉薄,便只有到了床上,它们?才?看着更活络些。” 苏云汀抬眼睨他,“陛下也开始以貌取人了?” 楚烬指尖轻轻扫过他的眼窝,轻嗤一声,“朕倒是觉得准的很。” 苏云汀的凉薄何须以貌取?他站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霁月清风模样,就已?经够凉薄了。 苏云汀微微偏头避开他的触摸,“若是如此,谁能比的上陛下眼睛里透着的阴狠?” 楚烬收回手?,不怒反笑,“你不是朕。”他突然俯身逼近,鼻尖抵着苏云汀的气息,反问:“怎知朕骨子里不阴狠?” 苏云汀心头一凝,顿时觉得楚烬这句话对极了。 和先?皇最像的一个皇子,楚烬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茬,生来就有和先?皇一样的帝王气,苏云汀虽未见?识过楚烬的阴狠,却不代表楚烬不狠。 或许只是单对他不够狠罢了。 方还?要再说什么,帐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苏相,臣的投名状已?送到,还?请苏相亲自去收一下。” 苏云汀眼睫忽地一颤,从楚烬的回来支楞起?来。 来了,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苏云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朝着帐外道:“知道了,且在帐外候着。” 楚烬抬眸:“要出去办事?” “嗯,”苏云汀捡起?床尾的衣服,胡乱地往自己身上套,楚烬见?他很匆忙的样子,伸手?替他打理好衣领子,苏云汀突然回头,冲着楚烬道:“你愣着干嘛?穿衣服啊!” 楚烬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朕也去?” 苏云汀将楚烬的衣服丢给他,道:“你是主角,自然是要去的。” 楚烬未动,只翘了唇道:“你又安排了什么戏码,还?要朕去当主角?真把朕当戏台子耍了?” 苏云汀回头冷冷扫了他一眼,“爱去不去,不去日后莫要后悔就好。” 楚烬立刻就开始穿衣服了。 苏云汀都已?经如此这般说,便一定是好事。 他还?不想后悔。 待穿戴整齐,二人一起?出了营帐。 赵玦候在帐外,见?出来两个人先?是一惊,连忙就要跪下行礼,“陛下,万……” 苏云汀一把拉了他起?来,“别弄那些没用的虚礼,你的投名状在哪里?若是跑了,拿你试问。” 第39章 赵玦牵来早已?准备好的马,刚要递给楚烬和苏云汀一人一匹,却见?楚烬看着苏云汀道:“你与朕共骑一匹。” 苏云汀道:“我会骑马。” 楚烬冷冷扫了他一眼,“朕说过什么,苏相可还?记得?” 苏云汀连忙闭嘴,将剩余的话憋了回去。 他还?年?纪轻轻,甚至还?没到三十如狼的年?纪,可不想这么早就断情绝爱了。 楚烬揽住他的腰,一把将人带上马贝,缰绳一振,跟在赵玦身后入了林子。 跟着他们?的,还?有梁辕带着几十名精干的禁卫军。 马背上,苏云汀忍不住低声辩解,“昨天只是一个意外,你若不是突然掉头,我也不能……” “闭嘴。” “你这样抱着我,倒显得我像个娇妻,成?何体统?” 楚烬手?臂收紧,牢牢地将他禁锢在怀里。 苏云汀:“人多……” “苏相不善骑马,与朕共骑,有何不妥?”楚烬低头撞见?苏云汀红了脸,嘴角翘起?一个角,声音贴着耳蜗穿进来,“原来……苏相还?会害羞呢?” 害羞不是人的自然反应吗? 苏云汀心里有些不服气,他怎么就不会了呢?只单不会在楚烬面前害羞罢了。 楚烬唇边略过若有似无的笑。 夜色愈深,林子里几乎漆黑一片,马蹄下磕磕绊绊,楚烬收起?戏谑,抱紧了苏云汀道:“苏云汀,你最好保证这出戏值得朕深夜奔波。” “臣保证。” 行了数里,赵玦猛地勒住缰绳,骏马前蹄高扬,在渐浓的暮色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到了! 楚烬随即跟着勒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望向怀里的苏云汀,只见?他微微抬手?示意,随行的侍卫立刻噤声,如同暗影般融入四周的树林。 一阵风过,吹的树叶莎莎作响。 楚烬跟赵玦骑马在最前面,透过莎莎的声音,还?有若有似无的喘息声。 就如同—— 他和苏云汀方才?做过的那件事一般无二。 赵玦道:“点火!” ----------------------- 作者有话说:不知不觉这本书已经写了十万字了[撒花][撒花] 这篇不是大长篇,可能会在二十几万字收尾,也是很快的啦[撒花] 后面要认认真真搞一些事业了[让我康康] 第32章 “慢着。” 苏云汀翻身下马, 接过赵玦手上的琉璃灯,“你们在?这里候着,我?与陛下前去?即可?。” “臣请与陛下、苏相同往。”赵玦上前一步拦住苏云汀, 俯首道:“这毕竟是臣的家事。” 苏云汀微微颔首,应了。 一旁的梁辕也欲请命前往,却被苏云汀抬手制止了, “并无危险,梁统领带人?在?这里候着,不要让人?进来,也莫要放走一人?。” 梁辕领命, 立马指挥禁卫军铺开, 将这片区域围成了铁桶一般。 三人?提着一盏琉璃灯, 缓步靠近树林深处。 靴子踩在?新出生的嫩草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愈往深处走,泥土的清新中渐渐然混进一丝甜腻香气。 楚烬蹙眉欲言, 却被苏云汀冰凉的指尖按住手背。 “啊…表哥慢些…”女子娇媚的喘息裹着哭腔。 楚烬的脸色微变了变,在?琉璃灯昏黄的映照下,树丛后隐约可?见两具身影。 交缠的影子忽地一怔, “表、表哥…” 郑沅芷颤抖着去?拽赵冀衣袖,却见对方早已面如死灰。 苏云汀弯腰拾起珠花,指尖捻过花瓣上沾着的草屑,“郑姑娘这珠钗…怎么爱往地上掉?” …… 消息传的甚至比马蹄更快。 苏云汀前脚刚踏在?营地上, 后脚郑太?后那?边就?已经?派人?来请了。 对此,苏云汀并不意外,只淡淡瞥了一眼发丝凌乱的郑沅芷,也并没打算为难她, 招招手喊了内侍将人?送回郑家营帐。 不过,当事的另一方就?没那?么走运了。 巴掌虽然是两个人?拍的,但是罪名却可?以一个担的。 不过是谁先勾引了谁的事儿?。 世家之间向来联姻的习俗,世家间若是要攀起亲戚来,都逃不开五服之内,郑沅芷和?赵冀更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的表兄妹。 若是赵太?傅活着的时候,二人?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但郑太?傅既然死了,那?就?另做他论了。 没了郑太?傅的撑腰,赵冀想娶郑沅芷,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人?说梦。 尽管心中万般不愿,郑沅芷还是被家里逼着向楚烬献殷勤,只要她在?楚烬面前表现的好一点,皇后就?是她的囊中物。 皇后?郑沅芷甚至有一种解脱的笑。 她不稀罕当什么皇后,甚至被苏云汀抓了个现行的时候,她却生出如释重负之感,再也不会有人?逼她当什么皇后了,即便是赔上了女儿?家的名节,也总好过嫁入帝王家,困在?深墙之内勾心斗角蹉跎一生。 内侍来接郑沅芷回营帐,她却不肯走,目光飘到了赵冀的身上一瞬,又落在?苏云汀脸上,“表哥,他……” “赵冀之事,就?不是郑姑娘该操心的了。”苏云汀语气冷淡。 郑沅芷虽然是姑娘家,也知?道今日这事儿?,没那?么容易善终,只怕是苏云汀要让赵冀一人?承担,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挣开内侍死死拉住苏云汀的袖口,“苏相,表哥他并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与……” “将郑姑娘带下去?。”苏云汀打断她道。 “苏相,陛下,求你们放过赵冀,他……” 苏云汀怕她口不择言说出别的话来,到时候不好收场,只好招呼架着她的内侍道:“堵了郑姑娘的嘴。” “唔!唔~” 郑沅芷的挣扎声?被闷在?喉间。 赵冀到底还存着几分血性,“是我?强迫沅芷的,逼她与我?私通,你们既已害死我?爹,不如连我?一起杀了,一了百……” 话音未落,苏云汀已逼近一步。 冰冷的手指如铁钳一般扣住赵冀的下颌,目光如同冬日里的寒霜,“再说一遍,赵太?傅是被流匪所杀,你若还不识时务,我?不介意送你下去?与他团聚。” 赵冀呼吸一窒,他从未见过这样子的苏云汀,印象中这位只手遮天的丞相,一向端的是云淡风轻的,仿佛对所有事都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旋即又觉得?,苏云汀若是心里没鬼,怎会这幅模样。 他迎着苏云汀的冰冷目光,赵冀从牙齿缝中渗出血腥气,“反正你们也是要赶尽杀绝的,我?赵冀就?算做了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苏云汀忽地低笑一声?。 “你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指尖又收紧几分,讥笑道:“就?凭你一个黄口小儿?,也敢来吓唬我??” “呸。”赵冀被掐住的脸,吃力地唾了一口血沫,“你比我?还小一岁,叫谁黄口小儿?呢?” 空气骤然凝滞,苏云汀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 是啊! 若他不说,苏云汀几乎都快忘了,他们同龄。 许是他杀的人?太?多,各个都是比他大多,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忽然见到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呢。 但也只是恍惚了一瞬,苏云汀声?音寒得?彻骨,“你若还想活命,最好给我?乖乖闭紧嘴,从今往后夹着尾巴做人,否则……” 他手上突然收了力,拍了拍赵冀的脸,“我?不介意手上多一条亡魂。” 这下赵冀听懂了。 这是没打算要了他的命? 苏云汀虽然话不多,但向来言出必践。 赵冀煞白的脸褪尽最后一丝红韵,他嘴巴张了张,终究是没敢再吐出一个字。 苏云汀心里想笑,倒是年纪小,轻而易举就?被吓唬住了,要是那?些朝廷上的老狐狸,还要他多费些功夫不可?。 苏云汀收回手,取过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 “押下去?。”苏云汀道。 …… 郑太?后的营帐里熏着浓重的安神香,她斜靠在?凤榻上,指尖重重按着太?阳穴,目光从楚烬和?苏云汀的身上一掠而过。 “皇帝和?苏相忙了一晚上,”她声?音听着慵慵懒懒的,好似还没睁开眼睛,“瞧着倒比我?这老婆子更精神。” 话音未落,站在?下方的苏云汀抬起宽袖,掩着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太?后娘娘明鉴,”苏云汀的声?音则带着倦怠,“臣正准备回去?补觉。” 郑太?后眉目未抬,“倒像是哀家耽误苏相休息了?” 苏云汀眯起眼睛笑笑,“臣还以为,太?后娘娘关心臣昨夜忙了一晚,是担心臣没休息好呢。” 第40章 楚烬站在?一旁,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郑太?后的指尖在?太?阳穴上顿住了,她终于?缓缓睁开眼,目光如淬了冰的针,直直刺向苏云汀。 楚烬见缝插针,道:“母后,昨夜之事倒不是朕想较真,只是……”他语气转沉,“倘若沅芷妹妹真嫁给朕为后,届时,怎么分得?清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皇家血脉,还是赵家遗珠?” 郑太?后缓缓收回目光,指尖在?凤榻扶手上轻敲两下,语气缓和?下来:“这件事终究是沅芷做错了,哀家也不替她辩驳。只是沅芷那?丫头年纪尚小,难免做糊涂事。” 她话锋微转,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沅芷丫头做了错事该罚,可?若罚得?重了,打的却是郑家和?哀家的脸面。” 苏云汀早就?猜到郑太?后是这番心思,也没打算在?此事上拿乔,他缓缓抬起眼皮,笑道:“臣已经?派人?,将沅芷姑娘送回去?了。” 郑太?后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切的笑意:“哀家就?知?道,苏相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目光在?苏云汀脸上流转,带着几分欣赏,几分试探,“你比郑家那?几个不成器的,更让哀家觉得?贴心。若是哀家嫡亲的孩儿?,该有多好。” 楚烬接过话头道:“母后倒是忘了儿?臣,儿?臣可?不就?是您的‘亲’儿?子么?” 苏云汀冷冷扫了楚马屁精一眼。 还说别人?不择手段,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郑太?后一听乐了,“皇帝有孝心,倒是哀家的侄女没福分了,嫁不到皇帝这般的好儿?郎。” 楚烬佯装失落道:“儿?臣也甚感可?惜。” 苏云汀半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大,故意给楚烬添不痛快,道:“既然郑家没缘分,不如叫我?苏家捡一个大便宜吧?”他嘴角勾起一个坏笑,“臣大伯家的晴儿?妹妹,风姿绰约,若是能嫁与陛下为后,必定?是国之表率。” 郑太?后虽知?道郑家无缘后位,但乍一听到苏家要捡便宜,心中生妒忌,道:“苏云晴,哀家倒是从没见过这丫头,改日不如也来拜拜哀家,让哀家瞧个新鲜。” 楚烬咬着后槽牙看了一眼苏云汀,道:“云晴是苏相妹妹,可?论年纪却比朕还年长一岁,朕倒是觉得?不怎么般配。” 苏云汀笑容不改:“女子年长一些算不得?什么。” “既然是朕娶妻,自然当问?过朕的意见才好吧?” “难道……”苏云汀故意拉长了声?音道:“陛下有更合适的人?选?” 这句话几乎把楚烬逼到犄角了,倒是硬要他从贵女们中间选一个中意的,楚烬袖子下的双拳狠狠攥了一下,沉声?道:“有。” 苏云汀挑眉,“哦?” “朕以为……”楚烬眼底掠过一丝精光,唇角掠过一丝得?意的笑,“沅茵妹妹温婉可?人?,倒是不错的人?选。” 郑太?后闻言,先是一笑,道:“沅茵丫头年纪尚幼。” 楚烬道:“正因年幼,可?塑性高,正适合悉心教导。” 苏云汀冷哼一声?,“陛下连十四岁的小丫头都不放过吗?” “沅茵妹妹虽然现在?还小,但朕可?以等。”楚烬不疾不徐,“况且,父皇丧气未过,朕理应按照祖训为父皇守三年孝期。” 即使?没有郑沅芷这回事,楚烬也早就?想好了托词,只是现在?看来,更顺理成章一些。 “三年孝期一过,沅茵妹妹也年满十七岁了,届时册封为后,既圆了朕的孝心,又顺理成章的和?沅茵妹妹成婚,岂不是皆大欢喜?” 苏云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原来楚烬打的主意,不过是一个“拖”字。 算楚马屁精还有些良心,没叫他白白做了回嫁衣。 ----------------------- 作者有话说:看到这里的宝子也看看我的预收哦~[熊猫头] 第33章 从郑太后的营帐里出来。 赵玦早早就等在了苏云汀的营帐外, 见?二人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声音颤抖:“臣想给赵冀求个情, 赵冀虽千不?该万不?该,但私通也并非死罪,还望苏相开恩。” 楚烬冷冷扫了他一眼, 便?连赵玦这种人都?只求苏云汀,不?把他当成一回事,目光缓缓垂下,落在脚下蜷缩的身影上, 轻嗤一声:“赵玦, 收起你那?妇人之仁, 莫要忘了,你是踩着谁的尸体上的位。” 赵玦的浑身轻轻颤了颤,想起死去的赵太傅,正是他暗中?投靠了苏云汀, 长期楚出卖赵太傅的讯息给苏云汀,而赵冀又?是赵太傅嫡出。 斩草本该除根,于情于理, 赵玦都?不?该保赵冀。 “臣、明白。”赵玦以头抢地,额角瞬间?渗出血色,“可赵冀毕竟是大?伯的长子,族中?本就对臣继任家主之位颇有不?满, 若是臣将伯父之子赶尽杀绝,族中?必然对臣有怨怼,臣……” 楚烬冷冷看?着脚下的人,打断道:“优柔寡断, 必有后患。” 见?跪着的人不?开窍,楚烬恨不?得亲自提点这个窝囊废,“你既然已经交了这投名状,却还想着坐回去,天底下便?没有你这种效忠之人。” 赵玦依然坚持,“臣、臣,恳请陛下将赵冀交与臣处置。” “赵玦,你可知?”苏云汀轻轻攥了攥楚烬的手,笑着低头道:“郑沅芷乃是陛下和太后娘娘属意的皇后人选?” “臣知。” 苏云汀又?道:“那?你可知,满朝文武皆心知肚明?” “臣、亦知。”赵玦的头垂得更低了。 苏云汀轻轻捏了捏酸涩的眉心,只觉得一股疲乏涌了上来,“既如?此,赵冀胆敢给陛下戴绿帽子,他就已经是死罪了。” 赵玦抿了抿唇,从唇缝里吐出两个字,“臣知。” 苏云汀轻飘飘道:“若不?是你今日大?义灭亲,亲自带着陛下捉奸,若是再过上几日圣旨已下,届时被?发现赵冀的此番行径,你赵家全族便?都?是要受牵连的,你可还知?” 赵玦低着头,不?说话了。 但瞧着他的模样,并未对救赵冀死心。 不?见?苏云汀有多着急,楚烬先是恨铁不?成钢了,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苏云汀,心中?更气了。 简直要怀疑苏云汀眼睛是不?是瞎了,赵家小辈不?止有赵玦一个人,比他听话懂事的有,比他心狠手辣的有,既听话又?心狠手辣的亦有,怎么就选上了这个执拗的窝囊废的? 苏云汀没察觉楚烬翻涌的怨气,缓缓张口:“便?是你今日救了赵冀,赵家的那?几个老古董,也不?会对你感恩戴德,还是要记恨你将赵家架在火上烤。”他往前?一步,靴子尖几乎触到了赵玦的指尖,“如?此,你还要救?” 赵玦未言,重重叩首。 血染红了帐前?的石头,赵玦目光如?炽。 苏云汀忽地浅浅一笑,“那?你便?将人带走吧。” 赵玦俯身在地上,又?叩了三次头,“谢陛下,谢苏相恩典。” “不?必谢朕,便?只谢苏相吧。”楚烬回拽了苏云汀的手腕,拉着他就往帐内走,声音不?远不?近地飘过去,“若日后,赵大?人因优柔寡断遭了难,要恨便?也只需要去恨苏云汀今日的纵容,与朕无关。” 楚烬一把掀开帐帘子,将苏云汀丢了进去。 天光虽亮,但帐内仍是暗的。 烛火轻轻摇曳,楚烬掐着他泛红的手腕按在桌上,狼豪笔散落一地,“苏云汀,你便?是这么调教你的人的吗?” 苏云汀仰着头撞进他盛怒的眸子,嫣然巧笑:“既然是我的人,陛下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楚烬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了指帐外,“就他这性子,将来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你便?这样纵着?” 苏云汀忽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轻轻颤,“陛下是在担心我?” “谁、谁担心你了。” “那?难不?成是担心……赵玦了?” 楚烬从嗓子里“哼”了一声,“他死活与朕何干?” 苏云汀仍是笑,“是啊!赵玦死不?死,死在谁的手里,那?便?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死了便?再换一个新的?”楚烬几乎要被?苏云汀气笑了,“然后,再继续拆东墙补西墙的扶持着?” 暴怒的鼻息扑面而来,“苏云汀,你就不?怕将自己给累死吗?你若是太闲的话,不?如?来朕寝宫奉个职,若将朕伺候高?兴了,还能赏你些雨露。” 苏云汀将前面的话全略过了,只将“雨露”听进去了。 他踮起脚尖,就去寻楚烬的唇瓣吻。 楚烬猛地偏头躲开,这个吻便落在他紧绷的侧脸线上,苏云汀却不?依不?饶,温热的唇顺着那凌厉的脸颊往下游移,轻轻一吮。 第41章 苏云汀轻轻笑,“臣,想要雨露了。” 他们捉奸折腾了一晚上,楚烬看?了看?外面天光大?亮,苏云汀便又开始想着这档子事儿了,心底暗骂他一句“不知羞”。 不?等他再做反应,苏云汀整个身子便?都?缠了上来,一只灵活的手探进了楚烬的龙袍之下,掌心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还是说……陛下昨晚已经耗尽,没了雨露?” 苏云汀不?止爱玩火,还喜欢在火上活蹦乱跳。 然后,腰肢就被?楚烬揽去了,整个人很?快就陷入棉被?里。 苏云汀揉着被?磕疼的腰,仍旧“咯咯”地笑,“阿烬……你就不?能温柔些吗?臣、腰疼。” 苏云汀的一句腰疼,仿佛火星入炉。 腾地烧起一阵大?火,撩得楚烬蹭蹭火气往上窜。 “苏云汀,撩火是要付出代价的。”楚烬伸手扯开了苏云汀的玉带钩,“朕给得起,就看?你受不?受得起了。” 玉带钩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臣、一向是受的起的。” 楚烬单膝压上榻沿,俯身捏住他的下巴“牙尖嘴利,”他声音低沉危险,“待会儿希望你还能说出话来。” 衣衫尽去,裸露的皮肤触到微凉的空气。 楚烬强势破开,激得苏云汀蜷缩了脚趾,额角渗出细密的薄汗,他嘴角挂着妩媚的笑,只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苏云汀不?甘示弱,指甲在楚烬背上留下道道血痕。 楚烬咬牙道:“苏云汀,管好你的人。” 苏云汀缓缓睁开眼,眸光破碎却执拗,他扯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你……进……来也是我的人了……” 这句话如?同最烈的合欢药,彻底点燃了楚烬所有的暴戾与占有欲,像是要将身下这个人彻底拆吃入腹,烙上独属于他的印记。 帐内,激战正酣。 却急坏了帐外的小裴公公。 很?多消息灵通的官员,都?知道了郑沅芷无望皇后之位,纷至沓来。 皆被?小裴拦在了外面,“陛下在帐内与苏相议事,还望几位大?人稍在帐外候着。” 候一会儿也就罢了,候得久了,有人拉住小裴,往一旁走了走,旋即从袖子中?抽出一袋银子,塞到了小裴手中?,“小裴公公,可知陛下与苏相议的可是立后之事啊?” 小裴哪敢收这银子,连忙就往回推,“大?人折煞奴才?了,奴才?既和大?人一样在外面候着,怎知陛下和苏相议的是什么事呢。” 那?人一想,也对,便?只把银子又?收回袖中?,只抚着小裴的手干笑,“小裴公公既然常在陛下身边伺候着,自然猜都?要比我猜得准些。” 这人的年纪都?能当小裴的爹了,还是让小裴生出了厌恶的心,连忙将手从这人手里抽回来,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擦了擦。 陛下能和苏相议什么? 自然是议论谁在床上更厉害一些! 小裴心里虽如?此想,嘴上还是挂着笑,“奴才?不?敢揣测上意,大?人且在候上一会儿。” 随着帐外候着的人越来越多,小裴也有点顶不?住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挪着步子蹭到帐门前?。 侧耳细听,里头似乎有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引人遐想的急促喘息,混着龙涎香的余韵飘出来。小裴心下一横,提着嗓子,声音不?高?不?低:“陛下,各位大?人,都?在帐外候着了。” 楚烬的动作?猛地一顿。 终于想起来现在是白天,他和苏云汀白日宣淫,确实有失体统,当即老脸一红,就要退出。 身下的人破碎的喘息声停了下来,一只微凉的手忽地攥住他的手腕,那?力道不?重,甚至带着情潮未褪的绵软,“不?要走……” 苏云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在沙地里磨过。 他仰躺在凌乱的锦褥间?,青丝铺散,衬得脸色愈发白皙,那?双眼睛却亮得灼人。 “他们愿意等,便?让他们等。”他轻声道,每个字都?像羽毛搔过心尖。 “可是……” 苏云汀双手忽地拢住楚烬的脖颈,牵引着楚烬重新落入旋涡,“还没将臣喂饱,就要去见?别的男人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话说得颠倒黑白,倒像是楚烬成了薄情寡性的负心汉。 楚烬气极反笑,胸腔震动间?几乎能听见?火星迸溅的噼啪声。 他猛地扣住苏云汀不?安分的手腕,将人死死按进锦褥深处,龙涎香的余韵与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绞杀成一团。 “不?叫朕见?他们,”楚烬道:“不?如?,苏相替朕打发了他们吧。” 苏云汀气喘,几乎说不?上话来。 楚烬瞧他的模样,不?禁逗乐,“苏相若不?愿意替朕打发了他们,朕可要出去了……” 说着,作?势就要退出去。 苏云汀死死抱着楚烬,眼中?泪光盈盈,“不?要……我说。” 苏云汀喉结滚动,狠狠将口中?涎液咽了进去,“列、列位大?人,请回吧!” “待陛下三年孝期满,再、”苏云汀狠狠咬了自己舌头一口,疼的他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再来不?迟。” 楚烬俯身,狠狠吻住了他的唇。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歇。 楚烬撑起身,看?着榻上狼藉中?如?同破碎人偶般的苏云汀,青丝汗湿地贴在脸侧,那?双总是带着算计的眼眸此刻有些失神地望着帐顶。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春猎终于写完了,进下一个副本[撒花][撒花][撒花] 第34章 此事一闹, 赵家却因祸得了福。 赵冀和郑沅芷的大婚办得悄无声息,除了挂红绸外,未见几分热闹。 郑怀远人虽坐在堂上, 脸却黑成了锅底。 未出阁的闺女失洁,家族蒙羞,眼看?到手的后?位插着翅膀飞了, 最后?被迫嫁给一个?死了爹的弃子。 就连赵家也不怎么乐呵。 出了个?吃里扒外的赵玦,竟然带着外人捉奸,叫赵家也跟着丢了大脸面。 好像…… 整个?大婚礼上,只有一对儿新人是高兴的。 赵府红绸扎得潦草, 郑沅芷戴着沉重冠头, 盖头下唇角却噙着笑, 赵冀手缠着红绸压在郑沅芷的膝盖上,指尖悄悄地在她掌心轻轻一勾。 “委屈娘子了……”赵冀小声道?。 红盖头若有似无地晃了晃,好似在说:不委屈。 苏云汀隐在人群中,他?压低了斗笠的帽子, 微微侧头小声道?:“我们也算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好姻缘?怎见得是好姻缘?”楚烬的声音冷冽,“你瞧堂上的那几人,有几个?是真心在笑的?” “你看?郑怀远, ”苏云汀顺着楚烬所指的方向看?去,郑怀远正襟危坐,面如死灰,楚烬道?:“手里的瓷杯都快被他?捏碎了。” “你再看?前面忙得脚不沾地的赵玦, ”楚烬话音一转,引着苏云汀的视线投向眼眶发青的赵玦,“强颜欢笑,指不定?背后?被家里那几个?老古董骂呢。” “你再瞧瞧, 郑赵两家联姻,满院子里来了几个?有头脸的人物?” 奸,是楚烬和苏云汀一起捉的。 有头脸的大人物,哪个?不怕得罪了这两位祖宗,自然是没?人敢来拜贺。 只有零零星星的礼物送过来。 “若放在平时,郑赵联姻可是大事,你苏相不该亲自到场?”楚烬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苏云汀,低笑道?:“还?能跟朕在这里偷偷看??” 苏云汀道?:“我本就不爱来凑这个?热闹。” 苏云汀确实不爱参加婚宴,倒不是他?不爱凑热闹,主要是看?着别人结婚,他?眼馋。 分明爱的人就在身边,只可惜,这辈子都不会迎来属于他?的婚礼了。 “陛下以为……”苏云汀轻声道?:“什么样的才算是好姻缘?” 楚烬略微思索了一瞬,道?:“不必三书六礼,无需满堂宾客,与心悦之?人,叩天?地为证。” 苏云汀浅笑:“所以,旁人高不高兴,宾客是否有头有脸,又有什么要紧呢?”暖暖的阳光洒下来,苏云汀笑容更灿了,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不过就是,拜了祖宗,入了洞房。” 楚烬微微点头,忽地笑了,“原来,苏相是想?拜高堂,入洞房了?” “没?有的事儿。” 楚烬一拉苏云汀的手腕,作势就要走,“回朕寝宫,去拜了朕的母妃,然后?——” “入洞房。” 苏云汀被他?拉着往外走,“陛下在寝宫供着林妃本就不妥,怎么还?拉着臣一起糊涂的?” 拉着苏云汀的手微微攥紧,没?有回头,“苏云汀,朕今日不想?与你吵架,朕母妃是自戕,还?是被人逼死的,你我心知肚明。” 第42章 苏云汀老老实实闭了嘴。 二人刚探出人群,身后?突然一阵骚动。 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押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人,闯进了赵家的婚礼。 为首的那人锦缎华服,对着堂上端坐的老人一礼,“三叔,侄儿受命捉拿杀害大伯的流寇,这二人便是流寇一伙的。” 楚烬拉着苏云汀的手顿了下,回身站定?,皱着眉头问:“你西北的流寇,什么时候这么瘦弱了?” 苏云汀也抬眼朝院子里望去,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瘦弱不堪,不像是土匪,更像是路边抓的叫花子。 什么流寇,不过是挑事的由?头罢了。 堂上赵老爷子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眼眸冷冷扫过地上的二人,缓缓开?口?:“赵珩,今日是你堂兄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容后?再议。” 被叫赵珩的青年却微微一笑,“正是因为堂兄大喜,侄儿这才要喜上加喜。”他?抬腿便踹在一人肩膀上,那乞丐身形一晃,赵珩笑道?:“这两个?贼人已经招认,指使他?们的主谋,今日也正在堂上。” 全场哗然,纷纷侧目揣测。 楚烬捏了捏苏云汀的手掌,“你猜他?们今日冲谁而来?” 苏云汀抽回手掌,抱臂而观。 他?根本不屑于猜,因为答案太显而易见了。 “哦?”赵老爷子沉声道?:“何人?” 赵珩卖了个?关子,又是一脚踹上了地上的那名瘦弱青年,“我三叔问你话呢,你们受何人指使?” 那青年慢慢扬起脸,脏兮兮的脸上,唇瓣却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是、是……” 赵珩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路上不说的挺好吗?怎么一到堂上就成结巴了?” 那青年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愤恨,还?是一副不肯说的模样,赵珩气得牙痒痒,抬起靴底狠狠碾上了青年的手指。 血,自他?的靴底蔓延出来。 赵珩微微弯腰,小声道?:“别忘了你妹妹,你若不乖乖听话,我可就要去她寄养的农户家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 另外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同伴,听到这话,突然爬上前抱住赵珩的脚腕,“我说,他?不说,我说。” 赵珩浅笑着收回了靴子。 “是赵玦!”同伴抓着他?流血的手,连头都没?敢抬,将?路上背好的词儿,一股脑地交代出来,“我们头头收了赵玦的银子,说有一队人打?城里出来,买的就是为首那老头子的命,我们头头本来还?犹豫,可是赵玦给的太多,我们就——” “胡说!”赵玦一声厉呵。 “没?、没?有胡说……” 赵玦缓缓走上堂前,“你既然说是我送了银子,你倒是说说,在哪里交易?与何人交易?” “在……山上。” “哪座山?名唤何名?” 那同伴信口?胡诌了一个?山名。 赵玦“哈哈”大笑,“此山距京城甚远,本官若前往,至少要七天?的脚程,可本官此前从未离开?京城这么久,满京城的人都可本官佐证。” “不是你,也可以是你心腹——” “那你又如何得知,那心腹是本官派去的?” “他?、他?提了你的名字。” “哈哈哈哈。”赵玦仰天?长啸,“杀人越货,还?要自报家门?你当本官是傻的吗?” 那乞丐毕竟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被赵玦三言两语轻易就堵了回去。 赵珩见两个?乞丐都是不中用的,踏前一步道?:“我有证据。”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环形玉佩。 “此玉佩,正是我大哥赵玦的贴身之?物,”他?高高举起玉佩环顾四周,“正是在这两个?贼人身上搜到的,他?们偷了山匪之?物,准备逃跑,被我抓了。” 赵玦的玉佩确实不见了许久,不想?在赵珩手里出现了,知道?他?们早就谋划许久,只等?着一招咬了他?七寸,将?他?置于死地。 赵老爷子看?完一场闹剧,缓缓抬头。“赵玦,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到时候莫怪老夫不给你这个?家主辩驳的机会。” “怪不得能当上家主之?位,原来是勾结流寇,害死了老太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诶。” “看?着温文尔雅的,啧啧,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赵家出了这么一个?家主,真是赵家之?耻啊!” “就是,听说还?带人捉奸,简直是要把赵家全都害死了才甘心啊。” 四周的骂声不绝于耳,赵玦脸上挤出一抹苦笑,他?保着赵家的荣华,求着苏云汀饶赵冀一命,赵家人却要置他?于死地。 人群里,楚烬往苏云汀身上靠了靠,“你猜赵玦会怎么做?” 苏云汀摇头,“我不是他?,不知。” “若是你呢?”楚烬侧颜问:“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人立威,”苏云汀脸上划过一瞬的阴鸷,旋即又微微浅笑:“毕竟,没?有什么比鲜血,更能震慑住人心的东西了。” 楚烬目光转回院子里,轻声道?:“赵玦不会。” 赵玦果然不会,他?转向堂上坐着的赵老爷子,解释道?:“此乃一派胡言,仅凭一个?玉佩,便将?杀大伯的罪责都丢在侄儿的头上,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况且,”赵玦指了指堂下跪着的两人,道?:“这二人来路不明,身份且还?不能证明,他?们的污蔑之?言,如何能信?” 赵老爷子摇摇头,“玦儿,不是三叔不向着你,你这家主之?位确实来路不明,理应由?大哥之?子赵冀承袭,若不是你用了什么腌臜手段,岂会落在你的头上?” 赵玦朝着天?上拱拱手道?:“家主之?位是陛下亲下的圣旨,如何就来路不明了?” “且不说陛下,你卖身求荣给苏云汀,带着他?将?我们赵家的底裤都掀了,”赵老爷子脸色不善,冷冷道?:“在你眼里,岂是要攀着我赵家全族的性命往上爬?如何能当得起我赵家家主之?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赵玦忽地冷笑,“三叔不过是想?我将?家主之?位让与堂弟,好成全他?双喜临门?” “可惜……三叔打?错了算盘。” “我既然有皇命在身,便不会轻易相让,除非三叔有能耐叫陛下收了这皇命。” 楚烬懒得看?了,拉了苏云汀就要走,“没?劲儿,窝囊废一个?,跟他?们解释那么多做什么?哪个?会在乎?”他?边走边叹惋,“就是可惜了两个?可怜的乞丐,只怕没?命出了这个?赵家大门喽。” 苏云汀被他?拉着走,“陛下不出面救一下?” 让一个?皇帝出面救两个?乞丐,闻所未闻。 楚烬摇头,“这是你苏相该做的事儿。” 苏云汀淡淡摇摇头,“臣也不出面,天?下可怜的人甚多,臣救不过来。” 与楚烬龃龉了一阵儿,不知堂上又发生了什么,忽传来乞丐的惊呼声,眼看?就要手起刀落,苏云汀暗自叹了口?气,呼道?:“刀下留人——” 算那两个?乞丐命好! 全场寂静,苏云汀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大喜的日子,火气就这么冲呢?” 他?缓步走入堂前,在场的人皆起身行礼,地上的乞丐转过头来,双目与苏云汀相对。 苏云汀皱眉。 这乞丐,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呢? ----------------------- 作者有话说:下一个副本开启了[撒花] 今天也是没有入洞房的一天,下次一定[熊猫头][熊猫头] —— ps:如果我想一周六更,可以不可以呢?[爆哭] 第35章 苏云汀没有理会赵府的那些腌臜事儿, 只?是以“彻查真相”为由,将两个乞丐带离了是非之地?。 至于赵玦是否害死赵太傅,苏云汀也懒得过问, 那是赵玦自己该解决的事儿,他本就在这事儿上不干净,虽没将消息出卖给流匪, 却卖给了苏云汀。 任命赵家家主的圣旨凭空而降,赵老?太爷也说的没错,本就是来路不正。 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苏云汀带着那二人走出去人群,行至一处无?人小巷, 其中一个青年突然“扑通”一声?跪地?, “恩人, 您救了阿晋两次,阿晋无?以回报,只?能给您磕头了。” 苏云汀这才想起这青年是谁。 年三十那日,他手里还抱着襁褓中的婴孩, 在雪地?里乞讨被?冻的瑟瑟发抖。 “你妹妹呢?”苏云汀问。 “上次恩人赏的银子没用完,我就将剩余银子给了一农户,妹妹也寄养在农户家了。”阿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小梨子还小,跟我们两个糙汉子风餐露宿的,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迟早要折腾出病来的。” “小梨子, ”苏云汀微微一笑,“很好听的名字,你阿娘取的?” 第43章 阿晋摇了摇头,“小梨子不是我亲妹妹, 我和小七子流亡的时候,在路上遇见马匪抢了一户人家,那人家全没了,只?等人都走了,我们在一棵梨树下发现了一个婴孩,就给她取名小梨子。” 阿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阿娘说贱名好养活。” 苏云汀走到那两个男孩前,一手摸了摸阿晋的头顶,“你叫阿晋?”又伸手将另一个男孩招到身前,伸手摸了摸那人的鬓边,“你叫小七?” “是。”二人齐声?答。 “以后,可有想好去处?” 阿晋道:“我和小七听闻北边正在征兵,原打算去那边碰碰运气,只?可惜走到半路,又被?赵珩抓了回来。” 苏云汀道:“北边可是远着呢,那小梨子怎么办?” 阿晋低头抿了抿唇,“那银子还够撑上两年,我和那户人家说好了,两年之后回来续银子。” “嗯。”苏云汀又抚了抚二人的后脑,像是见了两个投缘的孩子,一见如故,“西北的防军离得不远,你们不如去那儿吧,回来看小梨子也近一些。” “可是……”阿晋皱了皱眉头,“西北的防军不征兵啊,我们……怎么进得去?” 楚烬在一旁看乐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瞧瞧你们遇见了谁?别说往军队里插两个人了,就算直接给你俩个送进朝堂,也不过他一句话的事儿。” 阿晋听了,脸上没见大喜,反而是皱眉不开,满脸的担忧之色,“恩人已经?救我们两次,不敢再?劳烦恩人操心我二人去处。” “不妨事。” 阿晋仍是摇头,“若我二人争气也就罢了,万一在军中不成器或惹了麻烦,再?牵累恩人失了颜面?,就是我们天大的罪过了。” 苏云汀虽然与阿晋仅有两面?之缘,但就是由衷地?喜欢这孩子,甚至想到苏晏十四五的时候,绝对没有阿晋更讨人喜欢。 他有沈擎的善良,又不会像沈擎一样?轻易地?丢了自己的原则,他有初见梁辕时的窘迫,又不会像梁辕一样?心狠手辣,总之,苏云汀就是打心眼?里喜欢。 “倒不是我想推荐你们,实在是孙成那里缺两个机灵的人。”苏云汀道:“西北防军是京城最后一道屏障,若是孙成着了别人的算计,我这脖子上的脑袋就是任人随便取了。” 苏云汀说着,轻轻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 阿晋会意,一个响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恩人放心,只?要阿晋活着,必不让任何人马踏京城。” 苏云汀摸了摸他的发顶,“且休息两日,便启程吧。” 回到苏府,他差人给二人收拾了住处,又安排了一顿他们许久没吃过的饱饭,见一切事毕正欲离开,手腕被?阿晋突然拽住了,“恩人不姓杨,姓苏。” 阿晋微顿了顿,声?音渐低:“我听他们叫你苏相,可是那权倾朝野的……” “嗯。”苏云汀语气转冷,“你既已知道我身份了,后悔效忠还来得及。” “阿晋绝无?此意,”阿晋作势又要跪,被?苏云汀一把?捞在手里。 苏云汀:“怎么动不动就要跪的?” “恩人能两次出手相救,无?论外人如何看恩人,阿晋都心知恩人良善,绝不是那些人口中那般不堪,阿晋日后必当为恩人美?言,绝不允许他人诋毁恩人。” 苏云汀看着阿晋,脑子里闪过四个字:年少轻狂。 若不提点一二,早晚要吃大亏的。 苏云汀道:“你这便是孩子话了,他人言语,本就无?关?紧要,何必放在心上?” “可是……” “不必可是,”苏云汀噗嗤一声?笑了,他笑起来便如春日的暖阳,照得阿晋心底都跟着暖烘烘的,“若是因旁人谤我,便和人起了龃龉,那才是愧对本相的栽培。” 阿晋咬咬唇,“阿晋错了。” 苏云汀拉着阿晋坐了下来,“人在外,该低头的时候要学会低头,卧薪尝胆并?不丢人,但若因逞一时之能,就沦为败寇,那才是真的丢人。” “阿晋,记住了。” 安抚完阿晋后,天色都已经?擦黑了。 苏云汀从客房出来,便见楚烬在廊下站着,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迎了上去,“这么晚了,陛下怎么还在臣的府上?” “宫中都下了钥了,”楚烬杵在廊下有些委屈道:“说好了拜祭朕的母妃,再?入个洞房,现下是没戏了。” 苏云汀拉着楚烬往暖阁里走,“那急什么?哪天拜不是拜,洞房不能在陛下的寝宫,在臣的暖阁入,也是一样?的。” 楚烬执拗不动,还将人往回拽,“那朕要去祭拜苏夫子和师娘。” 苏云汀身形蓦地?一僵,踏出去的步子落在半空,猛地?回头直勾勾盯着楚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休想。” “苏云汀,你永远是以自己的心思去揣测他人,”楚烬道:“朕是苏夫子最得意的门生,你不想让朕见夫子,没准儿夫子却想见朕呢。” “楚烬,”苏云汀眼?睛里啐着冰,“我父亲没你这种?狼心狗肺的门生,你若再?敢以父亲得意门生自居,别怪我翻脸无?情。” “夫子虽主张‘世家平权’是解决皇权暴政的手段,但夫子只?说从前,并?非当下。”楚烬坚持道:“你瞧瞧当下世家,除了郑苏两家强盛,诸如赵玦这般窝囊的还有许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更不在少?数,此时套用苏夫子的理论,只?会是不合时宜。” “你今日便诚心想与我吵架不可?” “朕只?是说……” 苏云汀逼近了一步道:“说什么?” 楚烬被?这一个冷冷的眼?神打得一个激灵,唇瓣抖了半晌,抖出四个字:“入洞房吧。” “要入自己入去。” 苏云汀一把?甩开他的手,抬步就往暖阁里走,正要关?门,楚烬半个身子挤了进来,满脸堆着不值钱的笑,“朕方?才说,宫门下了钥,回不去了。” 苏云汀不信他的鬼话,对着他半个身子踹了一脚,“你是皇帝,站在宫门喊一声?,还有人敢不给你开吗?滚,滚,滚。” 楚烬“哎呦”一声?,喊的夜半都觉得瘆人。 趁着苏云汀手软的功夫,顺势就跌进了门内,袍子在青砖上一滚,索性赖着不走了,“朕可丢不起那人,就让朕在你这里休息一晚上吧。” 无?赖! 跟谁学的呢? 苏云汀抬脚就要踹,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擒住了脚踝,稍稍用力一拽,就将苏云汀整个人拽翻了,跌进了他的怀里,一起抱在地?上轱辘起来。 楚烬的唇贴着苏云汀的耳郭,轻轻道:“地?上还没试过,不如……” 苏云汀给了他一胳膊肘,“谁家洞房在地?上入的?” 楚烬被?这一胳膊肘撞的实诚,双腿曲起,膝盖便朝着苏云汀腰眼?顶去,双臂拦腰一翻,就将苏云汀压在身下没动弹不得。 “楚烬!” “叫你夫君做甚?” 苏云汀脸贴着地?,腰却被?楚烬高高抱在怀里,活像个软体的毛毛虫。 “要做赶紧做,地?上挺凉的。”苏云汀认命道。 “急什么?”楚烬撕开他后背的腰封,唇齿间含糊地?笑:“地?上凉,一会儿,朕便让你热起来了。” 楚烬铺开苏云汀的衣服垫在身下,膝盖强势分开苏云汀的并?拢的双腿,“这样?,可还凉了?” 苏云汀被?突入其来的暖意激得轻颤,头上散下来的青丝垂在地?上,口中细碎的话都化成了轻轻的抽气,他本能地?想蜷缩起来,却被?楚烬牢牢按住,不得动弹。 皓齿咬住下唇,苏云汀将几乎要溢出来的呜咽声?,死死堵在喉咙里,唯有鼻息不受控地?越发急促。 门外,巡夜的灯笼掠过窗纸。 楚烬狠狠拽了一把?苏云汀的腰肢,疼的苏云汀闷哼一声?,楚烬轻笑,“别忍着,叫他们都听听,朕是怎么疼人的。” 苏云汀想回身给楚烬一胳膊肘,奈何没了力气,只?轻轻蹭在他的胸膛上,倒不像是要打人,更像是在与他调情。 楚烬托着他的疲软的腰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苏云汀,你现在这模样?,好看极了。” “阿烬……” 苏云汀有没有好看极了,他不知道。 但楚烬真的是讨厌极了。 楚烬故意在终点前停了下来,撑起身子,自上而下打量着潮红的苏云汀,“你叫朕什么?” “阿烬!” “朕瞧着你刚捡回来的小子,也叫阿晋,朕不乐意叫了,你换一个。”楚烬故意耍赖。 苏云汀只?觉得浑身蚂蚁痒,可偏偏楚烬故意不给他。 “楚哥哥……” “做什么?” 苏云汀咬咬唇瓣,道:“进来。” “求朕。” 苏云汀此刻已然溃不成军了,哪里还有半点羞耻心,他仰起头,眼?底水光淋淋,“楚哥哥,求你,进来。” 第44章 楚烬低头吻了吻苏云汀的发顶,巧笑道:“不要脸,哪个是你哥哥?” 窗外忽然风雨摇曳,雨点噼里啪啦地?打下来。 春日里的第一场雨,下的酣畅淋漓,从房檐滴落,打在地?上的门槛上,一声?声?有节奏的脆响。 楚烬喉结滚动,“再?叫一声?听听。” “楚哥哥……” “诶。” “楚哥哥!” ----------------------- 作者有话说:明天请个假,申请休息一天[害羞][害羞] 好像一直在连更,压力有点大,睡不好觉[让我康康] 要不然…… 每周三申请休息一天吧,一周六更[亲亲][亲亲] 第36章 一连数日, 赵玦都?称病没有上朝。 真?病假病暂且不论,但赵家上下却隐隐有架空他这位家主的意?思。 在内,他受尽赵家子?弟的排挤, 在外,苏云汀没有要替他撑腰的意?思,赵玦如今就像站在扁舟上, 四顾无援。 或许下一个浪来,这只小破船就要翻了。 扁舟苦苦支撑了数日,便真?的迎来一个灭顶的大?浪。 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战报,直接送到了朝堂之上, 连苏云汀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郑怀远率先发难:“臣近日收到了怀仁的家书, 家书言, 边境守军断粮三日,将士烹煮草根充饥。” “边关缺粮,上不达天?听,必是?有小人?作祟, 还望陛下为臣二弟做主。”郑怀远声泪俱下,宽袖掩面?,拭去脸上的老泪。 倒是?演的像那么一回事?。 这郑沅芷方才嫁入赵家, 郑家的老狐狸就开始为女婿铺路了。 “好、好一个赵玦!”楚烬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如刃,扫过为首的苏云汀,见他面?上仍旧寡淡如水, 嘴角忽地挽起一个冷笑,“赵家乃是?天?下粮仓,竟然胆敢克扣边关粮草?” “赵玦何在?”楚烬忽抬高了声线。 赵珩上前一步,道:“兄长正在家中养病。” “来人?。”楚烬猛地叩响龙案, “将赵大?人?‘请’到殿上来。” 楚烬故意?将“请”字咬的极重。 内侍冠瞬间会意?,自然不会真?的真?的客客气气的将人?请来,但凡还有口?气儿?在,拖都?得拖到堂上来咽气。 不多时,赵玦被两个内侍双臂一架,架到了殿上。 只见他精神尚可,唯独脸上惨白略显憔悴,几缕碎发垂下,像是?被人?直接从床上拖过来一般。 “咳咳,陛、陛下万岁。”内侍撤了撑着他的肩膀,赵玦直接跌跪在地上。 苏云汀不必侧目,都?知道这人?近几日精神上受了不小的磋磨,就像东郭先生和狼,赵玦明明救了赵冀,又?防患于未然救了整个赵家。 却还是?被推到众矢之的,当成叛徒打。 “赵玦,”楚烬的声音自上而下飘过来,冷如冰霜,“克扣粮草之事?,你可认罪?” 赵玦垂死病中惊坐起,呼道:“陛下明鉴,绝无此事?。” “哦?”楚烬挑眉:“郑怀仁还能凭空冤枉了你不成?” “咳咳咳……”赵玦手虚握成拳,掩住口?鼻轻轻地咳了咳,“臣每月送到边境的粮草,皆有底报记录在案,从无克扣之行。” 楚烬正色,“底报何在?即刻去查。” 话音落,立刻就有官员小跑着去查底报。 众臣屏息,只有目光悄悄在楚烬、跪扶在地的赵玦身?上犹疑,最终,都?不约而同的落在苏云汀的背影上。 那道身?影清清寡寡,仿佛这世界纷纷扰扰,皆妨碍不到他孤高的与世独立,落在旁人?眼睛里,他就是?个袖手旁观,座山观郑赵两家饿狼互咬。 但落在楚烬眼底,却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片刻后,内侍捧了一叠文书,近几月运往北境的粮草数目、画押、出城记录,一一列明,并无疏漏。 楚烬目光只在底报上扫了扫,心?知一切都?是?郑怀远和赵家联手,欲置赵玦于死地,必定还留有后手。 他冷眼转向郑怀远,道:“既然粮草已发,为何边境却无粮草果腹?” 郑怀远忙躬身?出列,“怀仁北境领兵多年,绝不会颠倒黑白,平白冤枉了赵大?人?,其中定是?有其他隐情。” 他忽做恍然状,一拍脑袋想起来,“若北境收到粮草,总会有回执递还回京城,赵大?人?可有回执为凭啊?” 自春猎回来,赵玦便没安生过,家里时不时就搞出点事?来,搅和的他焦头?烂额,更是?几乎日日都?无法?安眠。 近来,折腾的一病不起。 朝中事?,就难免有些?疏漏。 赵玦回头?看向方才去翻底报的官员,那官员已经被这场合吓的一身?冷汗,艰难地对着赵玦摇了摇头?。 赵玦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有回执的,只好俯首认错:“是?,臣的疏忽。” “疏忽?”楚烬嗤笑一声,“赵大?人?一句疏忽,便能抵得过数万将士饥肠辘辘?一边说发了粮草,一边却称没收到,难道朕的粮草长脚跑了不成?” 赵玦以额触地,“臣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 楚烬嘴角划过一个弧度,心?道:窝囊废! 连他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皇帝,都?知道此事?是?郑赵两家联手发难他这个家主,偏赵玦这个人?就是?个软柿子?,任人?怎么揉捏都?成。 就这般窝囊,苏云汀是?怎么看上他的? “既如此,”楚烬冷声道:“赵大人官降三级,罚俸半年。” “臣,领罚。”赵玦又磕了一个头?。 这罚的不轻,官降三级,连赵珩那个家伙都压了他一头?。 可惜,这并不能达到赵家满意?,就算赵玦无官无职,毕竟还是?赵家的家主,赵家上下的所有资源都?听他调配,这远比官职权利大?多了。 “臣,有本起奏。”看了半天?热闹的赵珩突然出列。 “奏来。” 楚烬倒是?要看看,郑赵两家到底准备了多少,才能一次发难,确保赵玦被拉下家主之位。 “臣近日捉了杀臣大?伯的流匪,却从匪徒得知,赵玦联合流匪杀我大?伯……” 楚烬打断道:“此事?,朕已知晓,已由苏相亲自查处,可还有其他事??” “臣有,”赵珩道:“臣拷问得知,赵玦不仅联合流匪杀我大?伯,还联合土匪抢粮草,臣有匪徒认罪书。” 说着,从袖子?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认罪书,由内侍呈上。 一直静官这场闹剧的苏云汀,此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盘落珠:“匪徒?可是?本相带走的那二人??” 赵珩心?下猛地一沉,冷汗瞬间自额角渗出,慌忙鞠躬:“不、不是?,那名匪徒……企图在押解途中逃跑,混乱中……已、已当场格杀。” “哦?”苏云汀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好一个,死无对证。” 这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听得赵珩一瞬间就萎了,官袍下的腿止不住地发抖,又?被楚烬伶俐的声音拉了回来,“赵珩,你可真?能干。” 赵珩顿时冷汗顺着额角就往下流,噗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声音发颤:“陛、下,臣……惶恐。” 楚烬连半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而是?目光不转地盯着苏云汀,语气莫测,“朕是?夸你呢,你惶恐什么?” “臣、臣受宠若惊。” 苏云汀淡淡一句话毕,又?回到了坐山观虎斗的淡然模样,让人?一时摸不清苏云汀的态度。 但楚烬知道,苏云汀想保赵玦。 他看着内侍呈上来赵玦的“勾结匪徒”的罪证,虽然上面?错漏百出,楚烬也不查证,淡淡抬眸问:“赵玦,此一罪,你可认?” 赵玦虽然是?软柿子?,可也知道有些?罪认不得,一个头?叩在地上,“臣不认,勾结匪徒强抢军粮乃是?重罪,仅凭一张来路不明的画押,未免太草率了吧?” 楚烬硕大?的手掌在画押纸上轻轻敲了敲,“赵大?人?所言有理,此证据还有待查实,方大?人?——” 被点名的方弘德立马踏出一步,“臣在。” 楚烬将“罪证”往前递了递,就有内侍官接了去,捧到方弘德面?前,楚烬道:“此事?,就由你刑部去查吧。” 方弘德侧目偷偷看了一眼苏云汀,领命退下。 案子?到了刑部,就算进了苏云汀衣袋里,是?生是?死,皆是?苏云汀说了算了。 赵家见两计不成,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陛下,赵老尚书求见。”内侍官附耳对楚烬道。 “宣。” 赵三爷须发皆白,由内侍扶着颤颤巍巍进殿,乍一入内,便推开内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未语先老泪纵横:“陛下!老臣……臣有罪。” 第45章 他这一哭一跪,倒像那么一回事儿。 楚烬浅笑着抬眸,语气平淡:“老尚书乃是朝中元老,国之柱石,何罪之有啊?” 赵三爷却不肯起,以头触地,声音悲怆,“大哥、二哥皆去,独剩下臣这个老不死的,臣的两个侄儿本该臣代替两位哥哥管教,奈何……” “臣、管教无方。” 楚烬道:“赵冀、赵玦两位爱卿都已弱冠,若还需要老尚书教导,便是不孝了。” 楚烬边说着客套话,目光边瞟着苏云汀。 他依旧垂着眼,总让楚烬生出他已经睡着了的错觉。 赵三爷道:“承蒙陛下错爱,赵家掌天下粮仓,本是积德行善之事,奈何赵家却出了一个叛徒,他继任家主之后,贪墨赈灾粮,放任手下囤积居奇,抬高米价,谋取暴利,致使沙州县饿殍遍野……” 楚烬越听脸色越差。 听到最后,唇齿几乎全白了,他能忍受世家争端,能纵容苏云汀杀几个无辜之人,却决不能允许因权利争端,鱼肉百姓的行为。 楚烬一拍龙案,从唇齿之间挤出一句话:“赵玦,此罪,你可认?” 不等赵玦开口,苏云汀终于忍不住抬眸,目光依旧如水,冷淡又波澜不惊。即便“饿殍遍野”四个字,也激不起他半分怜悯。 他薄唇轻启,干笑了两声:“既没证据,陛下让赵大人认什么呢?” “粮仓,可是赵大人在管?” 苏云汀淡淡道:“是。” “赈灾,可是赵大人主持的?” “是。” “那朕若拿赵大人发罪,可是应该的?” 苏云汀顿了顿,冰冷的眼神直直的扫过去,空洞得像只鬼魅,淡淡道:“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何要拿赵大人发罪?” 他,这是要死保赵玦的意思了? “苏云汀!”楚烬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抓起几案上的玉盏狠狠砸碎在苏云汀脚边,“你就算做奸佞,也该有个限度。” 玉片四碎,有一片刮过苏云汀的衣摆,他只轻轻抬了一下眼皮,语气平淡道:“陛下累了,扶陛下回去休息吧。” ----------------------- 作者有话说:今天又是剧情章,我知道你们不喜欢[爆哭] 等我下一章[爆哭] 第37章 整整七日, 苏云汀都没敢去招惹楚烬。 下了早朝,龙椅上的楚烬还未起身,苏云汀就立马脚底抹油, 溜之大吉了。 就连路过御书房时,苏云汀都要绕道走,若每日精力实在消耗不尽, 苏云汀就学门口遛弯儿的老爷子,找棵茁壮的大树来撞一撞。 可情欲这东西,向来不受控的。 越是压抑,苏云汀越是浑身燥热, 甚至他吃着饭, 眼睛偶然瞟见盘子里的肥肉, 都恨不得上去咬两口。 苏晏瞧着他眼睛都冒绿光了,忍不住唠叨:“主家,您都在暖阁里宿好些日子了,也不……” 苏云汀冷冷扫了他一眼, “我睡自己家,有什么不对吗?” 苏晏微微靠近他,侧耳道:“是陛下不给您嫖了吗?要不然您去醉仙阁里逛逛?说不定有您喜欢的小倌儿, 若是可人就……咳咳,咳咳。” 苏云汀塞了他一嘴的肥肉,“滚一边去。” 直到第八日,苏云汀连桃子都看不得了, 只觉得红扑扑的像极了楚烬的屁股。 他一拍桌子,吓得苏晏浑身一抖。 苏云汀怒道:“谁叫你们端桃子上来的?拿下去。” 苏晏连忙捧了桃子往外走,顺手拿起一个咬在嘴里,嘟囔道:“瞧您爱吃桃子才端上来的, 这么好吃的桃子,别家还吃不起呢,您倒是说不要就不要,真浪费……” 桃子心被咬掉一大口,汁水顺着苏晏唇角往下流,苏云汀随手抄起一本书砸了过去,“谁准你吃桃子的?就那么馋吗?” 苏晏揉揉脑袋,被砸得一头雾水。 他年纪还小,实在是理解不了苏云汀怎么越发狂躁了,他主家连皇帝都敢杀,怎么就被这点事儿困住了呢?实在不行就强上了呗。 只是苏晏还是误判了,这个事儿,还真强不了。 毕竟在下面的人,是苏云汀。 又过了两日,苏云汀坐在几案前看奏折,看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入了脑子,心底压抑的火苗横冲直撞,瞬间冲垮了他强撑的理智。 他啪地一声合上了奏折,抬步就往宫里走。 怕他楚烬做什么?反正他在楚烬面前早没了羞耻心,不过就是装装可怜哄一哄他罢了,大不了跪下来求他就是了,肉还是要吃的。 肥肉天天在面前晃,不吃,会憋死人的。 苏云汀到楚烬寝宫时,正赶上小裴来送夜宵,苏云汀不由分说抓着食盒就往里走,瞧也没多瞧小裴一眼。 小裴想着楚烬的交代:苏云汀与狗不得入内。 本还想拦一下,被杨三一把拽了个结实。 他瞧着苏云汀的背影,回头狠狠剜了杨三一眼,几乎都要哭出来了,“陛下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让苏相进去了,我这脑袋怕是要搬家了。” 杨三道:“你若是真拦了,脑袋现在就已经不在肩膀上了。” 苏云汀现在就是个红眼病,佛挡能杀佛,神挡能弑神。 此时殿内,楚烬正端坐在龙案前,手中攥着苏云汀方才批过的折子,气得牙痒痒。 苏云汀!好!当真是好的很! 纵容世家争斗也就罢了,竟然竟然拉着无辜的难民,沦为权利争斗的牺牲品,岂是一个忠臣良相该做的事? 他们俩个,究竟是谁将苏夫子教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 从前,楚烬总还能替苏云汀找补,他起兵造反是为了复仇,他杀杨家二郎是为了自保,他扶植世家也不过是想要实现平权,而今…… 苏云汀究竟还有什么理由,再去保一个窝囊废? 此事,虽是郑赵两家联手陷害,但身为赵家家主,竟然连镇住自家的能力都没有,任由这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若只是他自己吃亏也就罢了,而今已经牵累到沙州百姓了。 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命,不该算在他头上吗? 听见有人进来,楚烬未抬头,目光仍停留在奏折刺目的字句上,只从喉间溢出一声冷斥:“放那吧。” 可来人却没走。 一阵细微的响动传来,苏云汀将食盒打开一盘盘摆在楚烬龙案上,楚烬仅用余光扫了一眼白瓷盘,“下去吧,不必伺候朕。” 这哪行啊? 苏云汀眼底轻笑,他今日非要伺候着。 他知道楚烬将他误认为是小裴,也不做声,只是身子微微凑近,突然弯腰俯身在楚烬唇边亲了一口。 楚烬浑身一震,骤然僵住。 那触感冰凉柔软,一触即分,他猛地抬头,对上了苏云汀近在咫尺的眼睛。 烛火下,那双眼睛漾着得逞的笑。 楚烬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情绪翻涌了一瞬,被楚烬强行压下,“苏相若是皮子紧了,大可以去刑部牢房走一圈儿,那儿或许能给苏相松松皮子。” 苏云汀只是眯着眼睛笑,“臣、这不是走顺了腿吗?来陛下这里,更方便些。” “哼!”楚烬用鼻子轻嗤一声,“朕倒是瞧着你前几日,都是绕道走的。” “那……臣,是想多运动运动。”苏云汀大言不惭地道。 “滚出去。”楚烬眉目不抬,冷冷道。 这句话,或许对别人有用。 轮到苏云汀这里,便只剩下听个响了。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都到嘴边了,还能让他飞了不成? 苏云汀绕过龙案,来到楚烬身侧,伸出一指纤纤玉指搭上了楚烬的腰带,声音绵软酥骨道:“陛下,臣近日学了一套松筋活骨的法子,陛下日夜操劳,不如……容臣一试?” 楚烬浑身猛地一僵,攥着奏折的手指微微泛白。 若是放在平时,苏云汀只这一个动作,楚烬便毫无抵抗力的沦陷了。 楚烬紧咬牙关,从牙缝里硬挤出一个字,“滚。” 楚烬的抗拒都在苏云汀的意料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楚烬身体紧绷如铁,像是在极力压制着火气,不是怒火,就是欲/火。 “好啊!”苏云汀浅笑着,手不断在楚烬的腰间反复逡巡,“不过,臣想去龙塌上滚。” “苏云汀!”楚烬猛地抓住苏云汀躁动的手,眼底泛着赤红的光,如同被囚笼困住的暴怒的狮子,发出低吼的咆哮,“你是不是以为,就算有天大的错处,只要来朕这里卖弄一番,就都能一笔勾销?” 第46章 楚烬的怒火被彻底点燃,死死盯着苏云汀不放,“还是你?觉得?,将朕玩弄于股掌之间……很有?趣?” 龙案被楚烬的动作带地一震,奏折哗啦啦倒了一片。 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楚烬自己不觉得?用了多?大力气?,但却捏得?苏云汀几乎要碎了骨头。 然而,苏云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他身子微微前倾,拉近了二人之间危险的距离,他那双如水的眸子依旧荡着笑意,声音里甚至还有?一丝慵懒,“是臣,臣更喜欢被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句话,如同压倒楚烬的最后一根稻草。 理智是什?么呢?几乎在?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做好的心里建设,只让苏云汀轻飘飘几句话就?倾覆了。 他猛地起?身,拉着苏云汀甩到了床边。 从枕边柜子里翻出搁置的龙纹锁链,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冰冷地在?空中来回回荡。 楚烬眼底的寒光冷冷地打量着苏云汀,“跪下。” 苏云汀瞪着双眼睛转了转,“为?何要跪?” 楚烬逼近了一步,锁链的末端几乎贴着苏云汀的衣襟,冷嘲道:“朕怎么记得?苏相说过,跪朕也是甘愿的呢?” 如水的眼睛怔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到了惯有?的从容,他一撩素白的衣衫,俯身便跪了下去。 这本就?没人大不了的。 臣子跪帝王,本就?是天经?地义,只不过朝堂上?苏云汀端着面子不肯跪,私下里又太过亲昵,不需要跪。 苏云汀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正思忖着,龙纹锁“咔嚓”一声扣在?了苏云汀的脚腕上?,锁链的另一头,楚烬扯着锁链扣在?了龙案的桌角上?。 他从桌子上?捡了几本奏折,楚烬走回到床上?躺着,锁链的长度刚好不够苏云汀上?床的,苏云汀只用指头尖轻轻地碰了碰楚烬的衣摆。 一副楚楚可怜道:“臣、也想上?床。” 他扬起?脸,眼尾泛着薄红,脚腕轻轻晃了晃锁链,发出清脆的细碎的声响,声音里更是浸着七分的委屈,直往楚烬心尖上?挠。 楚烬咬咬牙根,用冰凉的奏折缎面挑起?他的下颌,“想上?床?” 苏云汀用力地点点头。 楚烬语气?平淡道:“那苏相倒是说说,沙洲的黎明?百姓,他们以天为?被,以风为?餐,又该以何处为?床啊?” 殿内烛火微微一跳,苏云汀虚心地错过视线。 “人各有?命,洪水是天灾,朝廷已经?拨了救济款。”苏云汀的声音极轻。 “可是,赈灾粮却折在?了半路。”楚烬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又如飞鸟掠过,一瞬间无影无踪。 “赈灾粮是赵家老爷子指使的,捉人当捉脏,和赵玦并无干系。”苏云汀固执道。 “好个无干系,”楚烬干笑出声,他突然倾身,“那朕问你?,赵玦身为?赵家家主,约束族人不利,朕若拿他问罪,有?何错处?” 苏云汀抬头,正对?上?楚烬喷火的双眸,“如此?说来,臣身为?百官之首,约束下属不利,陛下当第一个拿臣问罪才是。” “苏、云、汀!” 这三个字,几乎是从楚烬唇齿之间碾碎了迸出,“你?纵容世?家争斗,祸乱灾民,你?当真理直气?壮,以为?自己没罪吗?” “臣有?罪,”苏云汀忽地嘴角扯出一抹笑,目光平静道:“陛下却治不了臣的罪。” 夜里,凉风一吹,二人之间的气?氛就?更冷了。 “别以为?朕是舍不得?杀你?,”楚烬嘴角也轻轻扯了一下,只不过皮笑了,肉没笑,“若有?朝一日,你?落在?朕的手中,朕杀……” 楚烬咬着后槽牙,想把肚子里的狠话一股脑全说尽。 憋了半晌,还是说不出口,一脸愤恨道:“朕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苏云汀,眉眼如画,笑得?越发灿烂,“臣、现在?就?想……” “生不如死!” ----------------------- 作者有话说:今天来晚了,呜呜呜[爆哭] 下次,一定早点来[亲亲][亲亲] 第38章 楚烬将奏折狠狠摔在苏云汀身上。 苏云汀双手一拢, 接住散碎的奏折,抱在怀中。 旋即,下颌就?被大力捏住, “苏相,白日里不是很威风吗?” 苏云汀因情动,被折磨的眼尾泛红。 任谁也想不到, 朝堂上清冷的苏丞相,到了晚上竟然能扶在榻上,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拇指在光洁的下颌上重重摩挲,像是抚摸又像是磋磨, 没一会儿?, 就?在白皙的唇边擦起一片红, 苏云汀内底无声地呐喊。 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还能忍住不做? 他颤着手盖住楚烬的手背,覆着他的大手,跟着他的动作一起揉搓, “在陛下跟前,臣只耍得起歪风淫风,从没有威风。” 以前, 楚烬很吃他这?一套予取予求的模样。 只是现在他一肚子火,总觉得如此轻易叫苏云汀得了手,太便宜他了,甚至觉得自己在朝堂上吃的亏, 已经不能在床上补回来了。 他苏云汀,凭什么要风得风? 他要雨露,堂堂一国之君就?要给他雨露? 楚烬逼着自己恨苏云汀,他不择手段, 他草菅人命,他将难民的生命轻贱如蝼蚁,就?该狠狠地折腾他。 不!钓着他,不给他! 叫他知道,这?世上也有他求不到的东西。 楚烬撩拨完,突然就?收回手,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苏云汀,见他情动得难以自持,手也跟着楚烬的动作落了个空,眼睛里水汪汪的如同?两汩清泉。 “陛下……” 苏云汀脚踝被扣着,只有指尖能稍稍触碰到楚烬的衣角,白皙的手指努力地往前够,最终只在他衣摆上拉了拉,双颊潮红,“臣……好热……” 活该,楚烬咬咬牙,只觉得痛快。 “热?”楚烬玩味地一笑,“那?苏相倒是脱啊!” 初夏的天?气?,夜里的风已经算不得凉了。 楚烬对?着门?外呼道:“小裴,将窗户都关上。” 小裴得了命令,也不敢进到殿里来,只将窗户从外面虚掩上了。 窗户乍一关上,苏云汀只觉得浑身更热了。 楚烬也不催促他,只一人坐在床榻上,冷冷地看着苏云汀红韵慢慢从脖颈爬到了脸上。 在楚烬面前,苏云汀并没有太多的羞耻心。 他颤颤巍巍伸手,用力拉开自己素白的衣襟,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胸膛上星星点点散着红韵,楚烬忍不住伸出掌心。 触感?生热,轻轻在坦途上逡巡。 苏云汀被激得一颤,腰肢绵软欲往掌心贴去,楚烬偏不如他意,他哪里痒,楚烬偏偏连碰都不碰,只去他不痒的地方乱搔。 直到苏云汀浑身都痒起来了,楚烬方才罢手。 苏云汀内心都要疯了,给他个痛快吧!狠狠地抓他起来做一顿。 可楚烬偏要逗弄着玩,撩拨了一阵子,又抓起旁边的奏折淡淡地落在手里翻着,好似方才那?柳下惠不是他一样,只留苏云汀在床下欲哭无泪。 苏云汀知道楚烬故意磋磨他。 但他是真的热,不仅热,还浑身蚂蚁爬。 楚烬不管他,他只得自己往下脱,三下五除二衣服就?落了一地,光洁的身子,除了肩膀处还留着一条淡淡的疤痕,整个身子堪称完美?。 该白的地方白,该粉的地方粉。 无一处不精致,每一处也都好似诱人地向?楚烬招手,快下手吧,只要你伸伸手,这?具完美?的身体就?只在你身下颤栗。 楚烬喉咙滚动,强咽下一口唾液。 “不要脸,苏相当真是毫无羞耻心。”楚烬袖子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苏云汀老听楚烬这?么说他,他也一直不解,都老夫老妻了,要羞耻心那?玩意儿?做什么?又不能吃了解饿,也不能解了他浑身的躁动。 他微微抬眸,眸中如水,“陛下,不热吗?” 指尖努力地够了够楚烬的衣角,“臣、帮陛下更衣……” 楚烬扽回衣角,嗓音沙哑,“朕不热。” 不热怎么行?他都这?么清凉了,楚烬怎么可以不热? 苏云汀跪在床下许久,又褪尽了衣衫,膝下跪得刺痛,原本也不算个事儿?,苏云汀倒是个能忍的,只是现在不是忍的时候。 他慢慢蜷缩起身子,单薄的手掌垫在膝盖下,整个身子仿佛难受地佝偻在一起,加上情欲的颤抖,活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小猫。 楚烬浑身一震,连忙弯腰去扶苏云汀。 大手掌乍一盖在双臂上,苏云汀反扣住他一拽,拽得楚烬一个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的失去平衡,重重地压了下来。 “你——” 第47章 楚烬知道自己上当了,正?要发作,唇却被苏云汀给堵住了。 柔软的触感瞬间传到四肢百骸,楚烬的防线好似不攻自破,顷刻间便土崩瓦解,他扣住苏云汀的后脑,用力地回吻。 恨不得将他给撕碎。 无尽的恨,直冲天灵盖。 楚烬发了狠地吻,他不仅恨苏云汀狼心狗肺,还恨自己怎么就?禁不住诱惑? 苏云汀被吻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也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驱使着绵软的手,就?去拽楚烬的龙袍。 也不知那龙袍是什么材质的,触手生凉,还滑不溜秋的,他本就?手软,尝试了几次都没拽下来,心里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又颤颤巍巍去楚烬腰间摸。 摸到了楚烬的玉带。 他两手合不拢,只能一只手慢慢解。 好不容易解开一道关隘,又摸到楚烬系的死死的扣子,直叫苏云汀生恨,又觉得做一件龙袍不容易,扯坏了又要费时费工的,只好耐着性子去解。 从上到下,苏云汀解了半天?。 直到嘴里的气?都被楚烬抽干了,衣服也才将将开了怀,露出楚烬结实的胸膛。 楚烬方才是吻得忘了情,突然觉得身上一凉,旋即分开双唇,低头看了看自己敞开的衣襟,简直要被苏云汀的无赖气?笑了。 “你就?这?么急不可待吗?”楚烬道。 苏云汀也不矫情,他咯咯轻笑,“不急,臣今夜就?不来了。” 十天?,十天?已经是苏云汀的极限了。 楚烬打小是苦日子过?来的,无论面对?饥饿,又或者是其它?皇子的欺凌,楚烬都有着极高忍耐性,唯独遇上个苏云汀,他的忍耐在苏云汀面前就?跟纸糊的差不了多少,苏云汀轻轻一戳,就?破了。 分明想好了,今也不给他。 但身体永远诚实地出卖了他,楚烬肩膀轻轻一抖,龙袍就?顺着他肩膀滑落。 他一捞苏云汀的腰,将龙袍垫在他身下。 不过?就?是活动活动筋骨罢了,满足了苏云汀又怎样呢?反正?他又不吃亏,大不了日后在其他处讨回来。 一次,就?便宜他一次。 如果一次不尽兴,那?就?便宜他两次。 楚烬开解完自己,也觉得豁然开朗,苏云汀这?个十足恶人,就?该被他这?样的人狠狠地磨。 “苏云汀,想要吗?”楚烬低头看他。 苏云汀俏生地点点头,一颦一笑都激得楚烬浑身燥热,克制不住要将人揉进身体里。 “求朕。” 苏云汀仰着头去寻吻,被楚烬轻轻错开,只好眯着眼睛笑开了,“求陛下,便可怜可怜则个吧。” 楚烬扯了扯他脚踝的锁链,“不够。” 苏云汀绞尽脑汁,恨不得把自己仅存的所有放浪之言全都一股脑说了,“臣这?幅身子,专为陛下洗筋苏骨,等不及想要伺候陛下了,求陛下给臣一个机会,臣一定会……好好表现。” 楚烬轻笑,心道:狗东西,不要脸。 俯身狠狠堵住了苏云汀的唇,齿尖不经意擦过?柔软的唇瓣,留下细微的刺痛,苏云汀从喉间漏出一声呜咽,换来楚烬更肆意地深吻。 苏云汀腰细腿直,穿上衣服是禁欲系的清冷权臣,脱了衣服,又是瞬间染了风尘的清倌模样,楚烬无论何时瞧着都只觉得躁动。 他虽尝遍了苏云汀,可每次都似第一次尝。 时而还能想到少年时的悸动,那?时楚烬也还不懂,全是苏云汀主动引着他,如何一步步地偷偷尝了青梅酒,从此像两个不知羞的浪客。 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到了彼此最恨的那?两年,明明相见时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却还是能冷着脸在床笫间纠缠。 一吻过?后,还有第二吻,第三…… 苏云汀有点急了,怎么今天?的前摇这?么长的? 他一把抱住楚烬的脖颈,趁着他换气?的功夫,喘着粗气?道:“陛下,进来。” 苏云汀简直都要被汗浸透了,也不需要再有过?多的准备了,只想引着楚烬更进一步。 楚烬端着架子低头看他,见他眼尾泛红,睫毛上还挂着一点晶莹的泪珠,不禁嘴角荡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这?么着急?” 说不着急那?是假的,他被楚烬不紧不慢地故意撩拨了许久,身上如万蚁啃食,早就?心痒难耐了,恨不得替楚烬上了自己。 苏云汀死死地抓着身上人,眸中就?要再溢出泪来,“臣想要……陛下。” 楚烬却摇摇头,“叫陛下?” “楚哥哥……” “我想要……楚哥哥……” 楚烬满意地轻笑着,嘴上仍旧固执道,“不要脸,哪个是你哥哥?” “你,阿烬,是我哥哥……” 苏云汀断然是一个不知道羞耻是什么的,他只想拉着楚烬所求更多,“楚哥哥,进来。” 楚烬也已经忍了许久,早就?按捺不住了,双手一把捞住苏云汀纤细的腰肢,就?要狠狠进犯。 他要狠狠弄死苏云汀! 一次!两次!三次!早晚要狠狠弄死他。 “陛下!苏相!”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梁辕高亢的呼声。 苏云汀气?急了,伸手在地上一阵乱摸,摸到楚烬散在地上的玉带,狠狠砸到了门?上,“不想死,就?滚!” 梁辕听着耳边“咣当”一声,心下一惊。 定了定心神,固执道:“赵、赵家出事了,赵玦、杀人了。” ----------------------- 作者有话说:虽然苏相没吃到肉[让我康康] 但我觉得你们吃到了[让我康康] 哈哈哈哈,我的快乐建立在苏苏的痛苦之上[害羞] 第39章 这?是?头一回。 苏云汀想吃口?肉, 但没吃到。 他和楚烬赶到赵家的时?候,整个?庭院被?无数灯火照得?恍如白昼,赵家老老少少全都?聚在院子里, 压抑的影子中央摆着个?孤零零的太师椅,赵玦端端正正坐在上面。 他嘴角噙着笑,一条腿叠在另一头腿上, 悠闲地翘着二郎腿,一手持着把长剑,一手端着本账目不紧不慢地核对着。 而在他面前,躺着赵家三?老爷子的尸体。 血顺着赵老爷子的身下汩汩漫开, 一路蔓延到大门口?。 楚烬瞧着赵玦发了狠的模样, 第一反应不是?他动了私刑, 而是?…… 病猫终于会发飙了。 赵玦一见楚烬和苏云汀双双进院,连忙起身跪在了地上,衣摆沾染了赵老爷子的血,红彤彤的一大片, 刺的苏云汀只觉得?恶心。 他虽也杀人,却并不妨碍他厌恶血。 苏云汀捏着鼻子往里进,边走边道:“搞这?么恶心做什么?还不差人来?收拾干净了?” 赵玦连忙唤人来?将?尸体拖走, 又泼了几大盆的冷水,只稍稍淡了鲜血的颜色,只是?血里透出来?臭烘烘的味道,却迟迟散不掉。 世家动私刑, 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但直接动手杀人,却是?许多年不曾见到了,上一次,还是?苏云汀继任家主时?, 杀人立威。 赵玦此?番是?要抄苏云汀的作业,倒不是?苏云汀作业不好抄,只怕赵玦那窝囊的性子,撑不起这?样大的场面。 所以,当苏云汀乍一听到梁辕递来?的消息,竟然能克制住不再深入,抓起地上衣服就往身上套,一副要给赵玦撑场面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那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楚烬甚至都?怀疑,这?赵玦是?救过他全家吗?值得?苏云汀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他破例? 怀疑到最?后,楚烬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吃了赵玦这?个?窝囊废的醋。 当然,这?不可能! 就赵玦那窝囊废,也配? 赵玦一抬眼见院子中央只有一把椅子,作势就喊人再拿一把椅子过来?,苏云汀轻摇摆手,“不必,我不累,陛下坐吧。” 楚烬也没坐,他抱着肩膀退到一旁。 一副,我就是?来?看热闹的架势。 苏云汀只好跟着楚烬的脚步,也退到了一旁,“既然是?赵大人家务事,我与陛下便不插手了,赵大人请自便吧。” 满院子的赵家族人,一时?也摸不准苏云汀的态度。 虽然都?心怀怨怼,可赵三?爷一死,赵家一群无头苍蝇顿时?没了主心骨,那点愤懑也终究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立在一旁的赵冀,袖子下轻轻攥了攥郑沅芷的手,递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缓缓走出了人群,“大哥,你既然已经继任了赵家家主,送虽心里有气,却也从未与你争过,你今日杀了三?叔,总该对大家有个?交代才?是?吧?” 赵玦一改往日的优柔寡断,走回椅子,刚想坐下来?,又想到皇帝和丞相都?还站着,他自然也不好坐着,干脆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冷冷回眸,“想要交代?” 第48章 赵冀道:“三?叔纵有千般不是?,可他毕竟是?咱们的长辈。” 如今,赵家嫡出的长辈们都?已尽去,剩下几个?赵四爷,赵五爷都?是?庶出,在赵家根本说不上话,至于小一辈的人…… 赵太傅的嫡子,赵冀。 赵二爷的嫡子,赵珩。 剩下几个?零零碎碎的庶出,能给银子便是?娘,都?低着头不敢言语。 赵珩一步上前,语气咄咄逼人,“大哥,少跟某些人学了歪门邪气,在家里动了私刑,还死了人,死的还是?告老的朝廷命官,就为此?合该去刑部牢里走上一遭。” 楚烬冷了撇了一眼身旁的苏云汀,“这?赵珩有点意思?啊,是?不是?在这?儿指桑骂槐呢?” 指的是?赵玦,骂的却是?苏云汀。 只是?苏云汀浅笑着,不以为意。 赵玦冷冷回身,“我既然是?圣旨钦定的家主,自然对赵家之事,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赵珩不甘示弱:“那你敢不敢当着陛下与苏相的面,说说你有何缘由杀了三?叔?” 赵玦捏了捏手中的一摞纸,嘴角轻笑,“你不配。” 赵珩一股气直冲天灵盖,指着赵玦的鼻子就骂:“赵玦,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贱婢生出来?的贱种,跟你娘一样的下贱货……” 赵玦手中的剑“唰”地搭在了赵珩的肩膀上。 赵冀连忙伸手去拉赵珩,“少说两句。” “我知?道大哥并不想赶尽杀绝,”赵冀直面赵玦冰冷的目光,悠悠道:“大哥若是?真不念旧,我早就已然身首异处了,阿珩不过就是?嘴贱,断挡不住大哥的路。” 赵珩还欲反驳,被?赵冀一个眼神呵住了。 赵玦缓缓收回剑,目光冷冷地扫了一圈,“赵三?爷,我敬他是?长辈叫他一声三?叔,但他胆敢打粮仓的主意,便是?要让赵家万劫不复,这?样的人,我赵家断然是?容不下的,若——” “若今后,谁再敢染指粮仓之事,便和赵三?爷一个?下场,我杀一个?不多,杀一群也绝不手软。” 苏云汀面露欣赏之色,怼了怼楚烬问?:“和我当年比,如何?” 楚烬道:“没你冷血。” 赵玦言罢,手捏着一叠纸,一步步往苏云汀的方向走来?,恭恭敬敬捧了上去,“此?乃三?叔勾结匪患的证据,臣已经将?藏粮之地,尽数查封,至于赈灾粮——” 他略顿,迎上楚烬审视的目光,道:“臣在发觉三?叔有异动后,早早就差人沿着小路,偷偷运了一批赈灾的粮送往灾区,未曾耽搁朝廷赈灾大事。” 楚烬手持着一摞的“证据”,再想想那个?死无对证的赵三?爷,不禁嘴角划过一抹干笑。 好啊!耍着他玩是?吧? 什么勾结流匪?劫掠赈灾粮?分明?是?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最?后将?罪名全都?推给一个?死人,再悄悄从小路补送一批赈灾粮。 既没耽误了赈灾,还震慑了家中的一众宵小。 不仅无过,反而还有功了? 这?一石二鸟的算计,倒真像极了苏云汀的手笔。 楚烬一把将?一摞证据塞还给苏云汀,转身就走,苏云汀抱着一摞纸追了上去,语气里带着笑,“陛下,你慢些走,臣快追不上了。” 走到一处小路,楚烬猛地顿住了脚。 苏云汀刹车不及时?,一脑门撞进了楚烬的怀里,硬邦邦地撞得?脑袋嗡嗡的。 “你就没有什么跟朕解释吗?”楚烬道。 苏云汀揉着撞疼的额头,委屈道:“臣也是?才?知?道。” 傻子才?会信他的鬼话,楚烬又不傻。 他越想越恼,想着想着只觉得?自己确实是?够傻的了,被?苏云汀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惜打断了一度春宵,陪着他来?看一场大戏。 届时?,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跟丞相旁观了这?场处决,其他人谁还敢提赵玦动用私刑之事? 怎么什么好处,都?叫苏云汀给占尽了? 楚烬眼底几欲喷火,“狗东西,你嘴里可还有一句实话?” 苏云汀被?骂得?笑靥如花,拉着楚烬的胳膊道:“能说与陛下听的,都?是?实话。” 楚烬一把甩开他,现在再看苏云汀,只觉得?他面目都?是?可恨的,满脸堆着虚伪。 就差把“佞臣”二字写脑门上了。 楚烬转身往前走,苏云汀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楚烬被?他跟烦了,蓦地回身冷斥:“滚回你的丞相府去,莫要跟着朕。” 苏云汀眼泪巴巴的,心中那个?恨啊! 赵玦啊赵玦,早不闹晚不闹,偏偏赶上肉都?快吃到嘴里了,他来?闹了,好好的一度春宵,被?这?么一闹,是?彻底搅和黄了。 苏云汀回府又憋了数日,只觉得?自己都?快憋出幻觉了。 前日碰到菜农往府里抬黄瓜,苏云汀脸登时?就跟黄瓜一般绿了,昨日苏晏端上一盘小鸡炖蘑菇,气得?他差点将?桌子掀了。 今日,他不过去了一趟刑部,竟然连铁链子的声音都?听不得?了,那夜的种种从他脑子里蹭蹭往外蹦,好像铁链子做也不错,一动一动的,还哗啦啦作响…… 没准儿,更带感了呢! 如此?胡思?乱想,苏云汀不禁青天白日里双耳潮红。 从刑部出来?,苏云汀迎面正撞上来?刑部送赵家卷宗的赵玦,他俯身行礼,“多谢苏相那日照拂。” 苏云汀的脸瞬间由红转了白。 若不是?赵玦坏他好事,如今肉不是?早就吃上了? 袖子下双拳微微攥紧,“还是?赵大人自己有本事。” “都?是?苏相教导的好。”赵玦拱拱手。 可惜啊!恩将?仇报,不让他吃肉。 苏云汀面上跟赵玦敷衍了几句,匆匆忙忙就走了,再聊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给赵玦两拳。 回到苏府,苏晏更是?噤若寒蝉。 特意跟杨三?学了如何走路不出声,如何让苏云汀瞧不见自己,至于什么嫖不嫖的,他可再也不敢提了,免得?夜里被?丢门外睡大街。 苏云汀不是?没去过楚烬的寝宫。 只是?,去一次被?拒一次,大门从里面被?栓住了。 他堂堂一个?丞相,若是?夜里去皇帝寝宫砸门,传出去像什么话? 但,难道要苦等楚烬自己开门? 不,不可能!他苏云汀就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当夜,楚烬的寝宫就遭了刺客,苏云汀听闻,立马从宫外赶去“救驾”。 赶到楚烬寝宫时?,见杨三?和梁辕立在楚烬的寝宫里,大眼瞪小眼,两把尽数剑落在楚烬脚下。 楚烬脸都?气绿了,苏云汀却扶着门框小人得?志地笑。 他一脚踹飞了两把剑,“拿好你们的剑,都?给朕滚出去。” 刺客没有刺客的样儿,护卫也没个?护卫的样儿! 他再一看苏云汀,丞相更没有个?丞相的样儿! 苏云汀笑眯眯地往里走,急不可待地扑进了楚烬的怀里,咯咯地笑,“陛下,想臣了吗?” 楚烬咬着压根道:“想。” -----------------------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也是苏苏没吃到肉的一章呢! —— 啊啊啊,每天都沉浸在你们的评论里,无法自拔[爆哭] 要是没有你们的评论,我可怎么活呀[爆哭][爆哭] 第40章 楚烬单手抱着苏云汀放到?了床上。 过了这么些时日, 楚烬心中的气闷也消了大半。 他?跟苏云汀总逃不过这般,吵来吵去,最终谁也争不过谁, 只能将矛盾扔到?一边,滚一顿床单,将那些过往的事儿轻轻揭过。 恨是真恨, 恨得楚烬牙痒痒。 但却远远抵不过爱,楚烬到?后来已经不是恨苏云汀,反而是在恨自己。即便苏云汀祸国殃民了,他?当真下得去手吗? 楚烬不言, 只伸手去卸苏云汀的腰带。 苏云汀的腰带缠得繁琐, 以前楚烬总没太多耐心, 恨不得拿了匕首直接划开,这一次动作却不疾不徐,一层层绕过、解开,像是在拆一件期盼已久的礼物。 扯完苏云汀的腰带, 刚要伸手去扯自己的,一低头却见苏云汀已经拎着玉带浅笑。 玉带落地,二人?心照不宣。 苏云汀顺势仰倒, 很?自觉地岔开双腿夹着楚烬的膝盖,衣襟搅着墨发堆在床头,楚烬深深俯下身,苏云汀咬着唇瓣倒吸一口冷气, 呼吸的节奏被楚烬搅和的慢慢凌乱。 龙塌的木板倒是上好的木板,竟然听不到?半点晃动的声音。 苏云汀没有?抓手,扯着幔帐来回晃。 幔帐被扯得一垂,悄然落下, 将床上的无尽风光全都挡在了轻纱帐后。 楚烬在这事儿上,就是一头不知疲倦的牛,总能将苏云汀拾掇得服服帖帖,没一会?儿,苏云汀整个人?都汗湿了,他?抓着楚烬的后背,挠出了长长五根指印,“轻点,要出人?命的。” 第49章 楚烬扬起脸笑,目光狡黠,“苏相,不是就好朕这口吗?” 苏云汀无话,在这种事上,他?终究是扭不过楚烬的,他?若说要轻点,楚烬便偏要让他?叫苦连连,他?若说不要了,楚烬偏按着他?不准跑。 能怎么办呢,他?又不能换人?。 烛火熄了一轮后,楚烬才缓缓起身,赤着脚下地吹了火折子?,将殿内的烛火一一引燃,忽地照得大亮。 床上,苏云汀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安静地陷在凌乱的棉被里,浑身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白,若不仔细看,好似整个人?都透明了般。 他?眼睛半阖着,眼尾残留着一抹褪不尽的薄红,美得极诱人?。 楚烬走回床边,目光在苏云汀单薄的身上反复逡巡,只觉得苏云汀既不缺吃,也不缺喝的,怎么就将自己养如此单薄呢? 他?轻轻将苏云汀从汗湿的被褥中抱了起来,怀里的人?极轻,又酥软若无骨。 楚烬捡了一个还算干净的被子?将苏云汀一整个包裹住,慢慢抱到?了龙案上放下,“朕去换个床单。” 原本这些都是内侍该做的事,但楚烬怕苏云汀害羞,总是叫小裴在寝宫备着几床干净的。 虽然…… 苏云汀也不害羞。 权当是楚烬自己害羞罢,他?习惯了亲力亲为,一个人?伺候着苏云汀。 楚烬又叫了一盆水,把苏云汀从里到?外都擦洗干净了,才将人?重新?放到?了床上,又扯了床干净的被子?将他?盖上。 苏云汀被伺候得舒服,眼睛已经微微阖上了,像是已经睡熟了,楚烬俯身,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 唇下的唇瓣轻轻抖了抖,在烛光下亮晶晶的透着水润。 “苏云汀。”楚烬轻声叫。 “嗯。”苏云汀只是假寐,其实全然无睡意。 楚烬顿了半晌,终是自嘲地一笑,“你这场戏,演得一点都不好看。” 苏云汀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楚烬说的是赵家那场大戏,不禁也弯了弯唇角笑了,“因为,不是我排的戏。” 所以不好看! 楚烬将苏云汀安顿好,委着身子?躺在了床边,撑起身子?定定地看着苏云汀,还是不相信赵玦能有?那日的魄力,皱眉道?:“就凭赵玦?他?能自导自演这么一场?” “臣看人?的眼光就这么差?”苏云汀缓缓睁开眼。 楚烬又仰躺了回去,“倒是不怎么好。” 苏云汀想吃肉,想了好些日子?,如今吃上了,只觉得浑身都舒爽,心情大好,他?从被子?底下伸出小拇指,勾了勾楚烬的小指,“陛下骂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的?” 楚烬道?:“和朕有?什?么干系?” “可是……”苏云汀忽然委着绵软的身子?凑过去,微凉的胸脯贴着楚烬的滚热,“臣、一眼便钟情了陛下呢。” 楚烬仰着头轻嗤一声:“那非是你眼神不好,而是你眼睛瞎了。” 苏云汀“哈哈”笑个不停,气喘道?:“陛、陛下,骂人?的方式可真新?奇。” “便不是在骂人。”楚烬瞧着苏云汀,认认真真数落:“你与我,从头到?脚哪一处不是天差地别?” 苏云汀皱眉,“臣、却不觉得。” 楚烬慢慢回忆着,轻声道?:“你打?小就贪玩,可朕却从不知道玩是什么?你习文,而朕善武。” 苏云汀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楚烬的嗓音低哑,“可我们连治国的理?论也是大相径庭,你站世?家,朕却只认皇权,”楚烬边说边连连摇头,“你却说,你一见钟情朕,不是眼瞎是什?么?” 苏云汀的指尖悄然钻进了楚烬的被子?,掌心下,楚烬的胸膛火热,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难道?,非要臣找块镜子?照着,才算般配吗?” 楚烬干笑了两声,“总比日日吵架要好。” 苏云汀的手轻轻向下,被楚烬一把抓在手里按住,“你再撩拨朕,明日你便不用下床了。” 苏云汀悄然抽回手。 他?才不是怕下不来床,单纯是觉得楚烬刚收拾完,不浪费他?的劳动成果罢了。 苏云汀一翻身,脸朝着墙,“睡了。” 楚烬也跟着翻身,一把环住苏云汀的腰,呼吸擦着他?的耳朵,热热的,痒痒的,“朕错了。” 苏云汀皱眉不解,便听楚烬又补充道?:“朕以为,你做了佞臣——” 苏云汀浑身一颤,平生能听到?楚烬认错,倒也不枉此生了,他?轻声问:“陛下眼中,何为佞臣?何为良臣?” “祸国殃民,便是佞臣。” “造福百姓,便是良臣。” 苏云汀笑了,“臣、不做佞臣,可也不做良臣。” 楚烬蹭了蹭苏云汀的脖颈,“朕信你是个良臣。” 信他??苏云汀自己都不信自己。 祸国殃民的事,他?虽没做,但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却也不都是宵小,像他?这种人?,和“良”这个字,早就不相配了。 楚烬吻了吻苏云汀的发顶,悠悠道?:“朕以为赵玦是个窝囊的主儿,那日见了,确实有?你年轻时的风范。” 说他?眼瞎,苏云汀不以为意。 说他?祸国,苏云汀也可以不在意。 但…… 说他?不年轻了,苏云汀唰地回过身来,佯装生气道?:“这叫什?么话呢?我们这才做了几年,如今便嫌臣人?老色衰了?” 看他?脸都涨红了的模样,楚烬抿开唇笑了。 其实赵玦比苏云汀还要大上两岁,但在楚烬心里总觉得唯有?苏云汀的手段,可以称之为老练。 其他?人?,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再说年老色衰,楚烬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眉眼无一处不精致,长在干净白皙的脸上,好像个永远不会?变的瓷娃娃。 这张脸,就算年老,也不会?色衰的。 想到?这里,楚烬不禁止不住笑了,“在你心里,便只有?床上那一档子?事儿?” 苏云汀也笑,“床下做也行。” 楚烬回手照着他?的屁股,结结实实给?了一巴掌,“满脑子?都是些废料,你便不该生在朝堂上,若生在烟柳巷子?里,指不定天下男人?都要为你争风吃醋呢。” 苏云汀听了,非但不恼,反而往楚烬怀里蹭了蹭,“那楚哥哥……想做我的恩客,还是做我的入幕之宾?” 不要脸。 楚烬一边心里骂,一边巧笑着,人?怎么能生的如此不知羞的?便是将最难听的话说与他?听,苏云汀也全当是夸他?呢。 楚烬扣住苏云汀的腰,“朕做替你赎身的那个。” 苏云汀看着楚烬的眼睛,一副认真的模样,又觉得好笑,故意逗他?道?:“我都名动天下了,想替我赎身的还不信手拈来,到?时候还能轮得到?你吗?” “朕是皇帝,全天下谁敢跟朕抢?”说罢,楚烬又慢慢垂下眼睑。 若不是苏云汀,他?也不会?做这皇帝。 他?更不会?走进烟花柳巷之地,便也遇不见让他?又爱又恨的苏云汀。 想到?此处,楚烬不禁自嘲一笑,他?这是吃的什?么飞醋?自己竟然跟一个假设较半天真儿。 楚烬紧了紧怀里的人?,微微闭上眼,“睡吧。” 苏云汀头埋在楚烬的臂弯里,好像回到?了许久前初尝青梅酒的日子?,那时的楚烬还很?青涩,只要他?亲亲耳根都要脸红好一阵。 若叫上一声“楚哥哥”,更是不得了了。 他?们最初,明明就很?合拍,并非楚烬口中的“天差地别”,那时候的他?们,也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吵架,日子?怎么过都是美好的。 苏云汀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一句,“床下的事儿说了又要吵架,不如不说。” 楚烬猛地睁开眼睛,将苏云汀紧紧揽进怀里。 他?也不爱和苏云汀吵架,所有?的不和都可以堆在一旁不去解,但有?一些过往却是碰都碰不得,一碰就要痛的流出血来。 犹记得,苏云汀继任家主时,整个京城都染红了半边天,空气中泛着腥臭的血腥味,如今想来楚烬都还觉得脊背发凉,当时的苏云汀…… 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家一手把持着朝廷的钱袋子?,父皇怎么允许这样的世?家壮大,他?便是要苏云汀做个孤臣,不仅没有?父亲母亲帮衬着,还要他?亲手斩了半个苏家。 一代佞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在,都过来了。 那些心结,总有?一天,终会?解开的。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今天来晚了[爆哭] 这两天有点其他的事儿,可能会晚点来,不更会提前说的[爆哭] —— 我今天给《朕在精神病院登基》做了新的封面,超级喜欢,必须分享给你们一起看看[撒花][撒花] 第50章 第41章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吵架, 但?这件事实操起来?却很难。 朝堂上,总免不了要针锋相对。 北面边界上受北狄来?犯,郑家军队痛痛快快地打了几场胜仗, 这是自杨家叛国后十几年来?第?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胜。 郑家的威望也越发水涨船高。 甚至在朝堂的声音几乎要盖过苏云汀去。 楚烬虽不想看着苏云汀一手遮天,却也见不得他被郑家压得喘不过气,心中只觉得苏云汀不争气。 兵权放任了, 名望也不要了,现在便连朝廷上的声音都被盖过了,苏云汀卧薪尝胆数年,好不容易抢过来?的天下, 就这么拱手送人了? 怎么想, 都怎么替苏云汀不值。 可奈何, 皇帝急了,苏云汀却不急。 若无大?事,苏云汀如今在朝上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他朝会上依旧不跪, 好似只靠着这点虚礼,撑着他摇摇欲坠的面子。 甚至开始有?人在背后腹诽苏云汀,他也权当听不见。 楚烬朝上没了斗嘴的, 只觉得浑身都不痛快了,连夜里的缠绵,都没了以往的精气神儿。 待入了冬,楚烬就更不敢太过用力了, 生怕将苏云汀单薄的身子戳破。 只可惜,苏云汀却是个不懂得节制的。 若他不尽兴,总是要在床上揶揄楚烬几句,楚烬是个顶傲娇的主儿, 断然是受不得他揶揄的,每每都要按着他多来?几次。 等人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又暗自后悔。 怎么就如此不受控的?就算苏妲己再如何狐媚子,总不该如此的。 就这样,苏云汀拖着病体,又入了年关。 今年的守岁还?是在苏云汀的暖阁里,因着楚烬说宫里太冷清了。 其实并?非宫中冷清,只因楚烬还?未大?婚,既无妻也无子,孑然一身,过年时?,也只是郑太后领着一众太妃女眷守岁,都是先皇的嫔妃,楚烬自然避嫌不去了。 他自然高兴落得个清闲。 苏晏张罗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跪在地上给苏云汀磕了个头,笑嘻嘻地摊开两只手。 苏云汀自袖子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放在他手心儿里,苏晏收了红包却不肯起来?,执拗道:“还?要一个。” “里头包的是银票,可不是小数目,”苏云汀挑眉,“怎么长大?了一岁,越发的贪得无厌了?” “才没有?……”苏晏委屈,“是去年没给。” 去年…… 想到去年,苏云汀不禁笑了。 他那日只顾着跟楚烬喝酒了,哪里还?记得要陪苏晏守岁?红包自然也就没包,不过…… 苏云汀摸遍了全身,给府邸上下的小红包,苏晏自然是看不上的,大?红包,苏云汀又只准备了两个,一个早早给了杨三,另一个只等着苏晏来?磕头了。 苏云汀摊开手,“没了。” 苏晏气鼓鼓,“主家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的?去年你就说今年给补,难道今年又要说明年给补?” 苏云汀自知理?亏,嘴上却不饶人,“你倒是像苏家的人,天生就该抱着银子过活,当一辈子守财奴。”旋即就要起身给苏晏取银票。 楚烬一旁看着有?趣,眼睛笑成一条线,“朕既然来?过年,自然不能空手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摞的红包,抽出一个最大?的,递给了苏晏,“朕替你主家给了,只比他多,绝不比他少。” 苏晏欢天喜地接过红包,“谢陛下,”当即就给拆了,见到里面的银票,苏晏眼睛顿时?都亮了,“陛下就是比我主家大?方,以后陛下来?,我一定拿最好的茶叶。” 苏云汀屈指敲了苏晏的脑门,“没良心的,给了银子就是爹吗?” 苏晏对着他做个了鬼脸,依然还?是个孩子心性。 楚烬将剩余的小红包交给小裴,叫他给苏府上下都分下去,小裴应声就要走,却被楚烬唤住,“这个,给你的。”楚烬晃了晃手中的大?红包。 小裴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给、给奴才的?” 楚烬道:“他们都有?,你自然也要有?。” “可奴才是太监,”小裴怔怔道:“留着银子也是无用。” 楚烬将红包强行塞到小裴手里,“你还?能当一辈子太监不成?先攒着,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小裴垂着头,手里的红包似是在发烫,声音低到几乎几不可闻,“奴才想当一辈子奴才……” 楚烬道:“说哪门子的傻话。” “奴才宫外无处可去,皇宫便是奴才的家……” “谁说无处可去?”苏云汀眼眸含笑,温声道:“若以后出了宫,便来?苏府,我瞧着你跟晏儿一般大?,不如跟他做个伴儿。” 杨三抱着肩膀伫在门口,听见此话也不禁抬头,“跟他作伴做什?么?” 苏晏回头冷冷地睨了一眼杨三,“不和我作伴,难道要跟你作伴守夜吗?” 杨三嘴笨,说不过苏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默默地下头去,小声嘟囔,“一起守夜,也好。” 几人不经意地打闹,听得小裴眼眶热热的,虽然楚烬是个好伺候的主子,但?在御前?当差,总比不得别处,小心翼翼守规矩也就罢了,平日里各个都战战兢兢,便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像来?苏府做奴才,也挺好的。 苏云汀自然不知道小裴心中所想,不然定然要纠正他,苏晏虽给苏府做事,但?苏云汀从?未将苏晏当成奴才养,而是当孩子养的。 去年的除夕下了雪,今年却没下。 外面又干又涩的冷,屋里却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几个人围着桌子热闹了一番,苏晏很识相地喊了小裴道:“这里有?他们俩在有?什?么可玩的?小裴公公,不如随我去下人的院子,那里才叫真的热闹呢。” “可是……” 苏晏一把拉了小裴,就要往外走,“他们巴不得咱们走呢。” 楚烬笑着摆摆手,“去玩吧。” 待一众人敛尽,暖阁里就只剩下君臣二人,气氛就一下子暧昧起来?了。 苏云汀慵懒地软躺在楚烬怀里,“陛下,又是一年过去了。” 他和楚烬认识虽久,也只是这两年才开始一起过年。以前?父母尚在,自然要陪着长辈们守岁,可当长辈们都不在了,他们却也再也不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了。 过年了,年岁渐长,倒也未必是坏事。 至少,人长大?了,年少时?的戾气也消减了不少,他和楚烬又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守岁,这若放在两年前?,是想都不敢肖想的。 楚烬低头克制地吻了苏云汀的额头,“除夕安康。” 苏云汀被一吻动了情,便循着楚烬的唇瓣追上去吻,不同于苏云汀的唇,楚烬的双唇总是火热的,只一触碰就似能灼了苏云汀的心。 若能年年岁岁都这般,该多好啊! 过了这个年,先皇驾崩也有?一年半了,再有?个一年,就又该替楚烬张罗婚事了。皇家的婚事总归是要繁琐一点,提前?个半年张罗,届时?三年孝期一满,正好成就一段良缘。 苏云汀不敢再往下想了。 苏云汀的唇瓣越吻越亮,楚烬敏锐地察觉到苏云汀细微的变化,稍稍退开,指腹擦过他微亮的眼尾,低声问?:“怎么了?” 苏云汀摇摇头,重新靠回?软枕里,扯出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他偏头看向窗外,万家灯火照的夜空大?亮,门外高悬的大?红灯笼,映着他的侧颜些许红润,“外面,可真热闹。” 楚烬将怀里的人又紧了紧,“苏云汀,朕想与你共守这万家灯火。” 楚烬并?不会说太多的情话,只这一句,却在苏云汀心口一刺,他微微张张嘴,终是闭了回?去。 半晌,楚烬没听到怀里的人回?答,原以为他是睡了,可一低头,却见到一对儿水灵灵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 楚烬知他是又想起了二人政见不合之?事,只淡淡笑了,“你若不愿跟朕一起守,我们便各凭本事。” 苏云汀听了,非但?没高兴,反而脸上闪过一抹寒光,忽地从?楚烬怀里坐起来?,“万家灯火有?什?么好守的,既没有?陛下的家,也没有?臣的家。” “苏府不是你的家?” 苏云汀冷笑,“有?家人在,才算有?家,臣继任家主时?,斩了半个苏家,他们哪个瞧我不跟看仇人一般?” 如今,苏云汀还?有?大?权在手,那些人虽然恨却不敢言,若有?一日,他从?高处跌落,那些他所谓的“家人”,第?一个食其肉,噬其骨。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 他从?来?就没有?退路,只能一直往前?走。 提及旧事,楚烬知道他心中总是有?气,也不与他多言,毕竟大?过年的吵上一架,那明年还?能安分的了吗? 第51章 不守便不守吧,他自己守着便是了。 楚烬一翻身,将苏云汀压在身下,怀里的单薄的身子便全被他遮住了。 大?过年的,干点开心的事儿。 明年一年,就都是开心的事儿了。 楚烬将他抵在床上亲,几乎是不给苏云汀喘气的机会,逼得苏云汀不断往后退,直至脊背贴在冰凉的墙面,被禁锢在方寸之?间?。 楚烬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抬着苏云汀的下巴,唇瓣除了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霸道的,独属于楚烬的吻。 被吻到最后,苏云汀完全脱了力气,任由楚烬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轻车熟路,楚烬很容易破开了他的里衣。 楚烬火热的肌肤,夹着室内微凉的空气,尽数灌进了苏云汀,悸得他几乎是猛地一颤,旋即浑身便跟着燥热起来?,仿佛在他身体里点燃了个小火炉。 “阿烬……” “叫哥哥。” “楚、哥哥。” “诶。” 楚烬笑了,如此,便好像不管有?多深的恩怨,都已经记不清了,独能记住对方的体温而已。 苏云汀的娇嗔声愈演愈烈,门外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小裴的声音飘了进来?,“陛下,苏相,太后那边传信,叫去慈安宫守岁。” 小裴的声音有?些气喘,似是方才从?下房跑过来?。 “不去——”楚烬话音未落,身下的苏云汀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微白的唇瓣颤着声音回?:“备车吧。” 楚烬面色骤沉,方才的兴致瞬间?敛尽。 “苏云汀!” 楚烬咬牙退出,“你比朕这个傀儡皇帝,更像个傀儡!” ----------------------- 作者有话说:我来更新啦[爆哭][爆哭][爆哭] 太懒惰怕你们会不爱我了[爆哭][爆哭] 嘿嘿嘿[亲亲][亲亲] 第42章 能叫苏云汀在这节骨眼上急刹车的事儿不?多。 上一次, 是因着要?给赵玦撑场面,楚烬尚且能理解,苏云汀为了彻底把持赵家这个粮仓, 是正?事。 但这次算什么?郑太后叫去守岁,算什么正?事? 对待其他?世?家,苏云汀都能称得上是雷霆手段, 偏偏遇到了郑家,他?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哈巴狗,郑家叫他?三更去,他?都不?会留到五更。 简单梳洗了一下, 苏云汀换了一套喜庆的衣服, 不?再是之前的素白色, 看得楚烬更是心中抑着火。 喜好都可以?改,挪挪底线还远吗? 在宫中守岁,是一件极无聊的事儿,楚烬端坐在郑太后身边, 被她拉着说了一会儿子闲话。 苏云汀则坐在下手第一个位置上,脸上看不?出神色。 高台之下,全是宫中的女眷。 楚烬也搞不?明白, 为何偏偏要?他?和苏云汀来守岁,两个男子夹在一堆太妃之间,怎么瞧着,都显得格格不?入。 苏云汀本?就挑食, 更不?喜欢宫中的膳食,只仰着头喝了一肚子凉酒,被冷风一吹,竟然有了几分醉意。 楚烬更是浑身蚂蚁痒, 难受。 在兴头儿上强行中断,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想?走?,却?走?不?了。 只想?郑太后早早把葫芦里的药卖完。 又过了一会儿,郑家的小辈们也赶来宫里贺岁。 “姑母除夕安康,陛下除夕安康。” 郑太后高兴,连忙招呼着上来,“沅茵快上来,来哀家这里坐着,哀家也是许久没瞧见你了。” 听到这个名字,苏云汀喝到肚子里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抬头看了眼郑沅茵,只见她出落的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很有世?家大族的几分风采。 郑太后拉着郑沅茵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和颜悦色道:“沅茵也出落成大闺女了,过了年也有十?五了吧?” 郑沅茵娇俏着点头。 楚烬登时就明白了,叫他?们来的用意在这儿呢。 不?过是想?提前让所有人都见见,就算没了郑沅芷,他?们还有郑沅茵,郑家便是要?稳稳地当这后宫之主。 叫那些有心之人,都瞧眼热,却?不?得不?打碎了妄念往肚子里吞。 楚烬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苏云汀,苏云汀也正?巧在看他?,二人目光短暂相接,从他?淡然的目光中,楚烬就知道他?又要?让步了。 若说赵玦救过他?的命,那郑家就是拿捏了他?的七寸,毫无底线地纵容。 楚烬是没办法,强行被苏云汀架在了傀儡皇帝的位置上,而现在苏云汀,却?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摆在傀儡的位置上。 好似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郑家的傀儡。 可是,为什么呢? 分明,钱和粮都在苏云汀手上,郑家却?只有兵权,兵马欲动,粮草先行,被拿捏七寸的,不?该是郑家吗? 郑太后与郑沅茵叙了一会儿的话,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楚烬,如孩童般拉过他?的手,“快来见过你皇帝表哥。” 郑沅茵连忙起身又行礼,“陛下,新年万安。” “表妹不?必多礼。” 楚烬伸手去扶郑沅茵,她却?似脚下一被什么东西绊倒般,平地摔了个跟头,而这跟头又好巧不?巧地往楚烬怀里倒。 楚烬身手本?就不?错,想?要?躲还是躲的开的,只是他?若躲了,这小丫头的脑袋可真就要?撞在桌角上了。 不?过就是个小丫头,权当是抱了抱小辈罢了,楚烬托着双臂将?人扶起来,“小心。” 待郑沅茵抬头,楚烬这才看清这一张小脸,脸颊还未脱稚气,分明还是一副稚嫩孩童的模样。 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便被这些人拉到御前来争宠了。 “多、多谢,表哥。”几个字说得郑沅茵脸都红了。 郑太后拉过郑沅茵,“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虽嘴上训斥,眼睛里却?透着光,仿佛在说“孺子可教”。 郑沅茵被训斥了一顿,低着头小心认错,复又被郑太后拉回到身边坐着。 她轻轻抚着郑沅茵的手,“哀家,想?将?沅茵丫头接到宫里来教养着,也好陪哀家做个伴。” 楚烬单手持着酒杯,忽地一顿。 沅茵这孩子,只教了一日便已经会平地摔跟头了,若是放在郑太后身边时时教养着,那还不?教出个狐媚性子? 他?倒不?是说狐媚不?好,像苏云汀这般也叫狐媚。 但却?是截然不?同的,苏云汀有自己的思想和原则,并不?是一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但女子若置于这深宫之中,便是全然倚仗着男子。 争的是宠爱,学的是取悦男子。 便不该有女子这样活着,何况还是个半大的丫头,学这个也太早了吧? 楚烬落下手中的酒杯,忽笑道:“母后有心教导自然是好的,只是沅茵妹妹母亲尚在,只怕是要舍不得她离了身去。” “早晚也是要?留在宫里的,不?过是早了一年罢了。”郑太后道:“再说,哀家也没拘着她,还不?是她想?出宫便出宫。” 这话,几乎是挑明了说,郑沅茵要?接了这后宫之主的位置了。 虽然在春猎时,是楚烬提议要?等郑沅茵长?大,但实际上,这事儿从没拿到朝上讨论过,苏家、赵家,甚至是刑部方家,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如今,郑家不?过是在北境打了几场胜仗,便强硬地将?此事揭到台面上说。 若是苏云汀反对,只要?他?反对,此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楚烬抬眼看苏云汀,只见他?依旧淡淡地,仿佛此事与他?无半分干系,他?今夜不?过就是赏个脸面,当了一回鼓掌陪场子的看客罢了。 楚烬越看他?越不?顺眼,眼睛射出锐利的光,道:“既是教养,一个也是教,多几个也是教,不?如在宫中设个女子学堂,叫苏云晴和赵家方家的姑娘都过来,宫里也热闹热闹。” 郑太后脸上登时变了颜色。 她便是要?叫郑沅茵比别家特殊,不?同于外面那些个丫头。 “皇帝胡闹。”郑太后不?悦道:“宫中岂是闲人随处走?动的地方,哀家是想?要?热闹,却?不?想?要?这宫里乌烟瘴气的。” 楚烬没有看郑太后,他?直盯着苏云汀。 只要?他?点头,点点头,就可以?轻易将?此事揭过。 半晌,楚烬都不?见苏云汀有什么动作,只好清了清嗓子主动点名道:“苏相,以?为如何?” 苏云汀唇瓣轻轻抿了一口薄酒,脸色绯红,抬起的眉目却?始终古井无波,“臣以?为……” “不?妥!” 苏云汀的话掷地有声?,“太后娘娘说的对,宫中本?就不?该是随意进出的地儿,设女子学堂不?妥。” 楚烬上牙咬着下牙,满脸愤恨。 第52章 就在此时,外面守岁的钟声?连敲了三声?,又是新的一年了。 苏云汀缓缓起身,对着高台之上行了个平礼,“既然已经守过了岁,臣累了,便回去休息了。” 郑太后摆摆手,“去吧。” 楚烬也恰在此时起身,“儿子也告退了。” 郑太后本?还想?留楚烬说一会儿话,只是楚烬并不?等她拒绝,行了该行的礼节,转身便追着苏云汀而去。 “走?吧,咱们也去休息。”郑太后只得回身拉着郑沅茵的手,一边朝着下面的人甩甩袖子,“散了吧,都回去歇着吧。” 苏云汀出了慈安殿,便行得慢了。 只等着楚烬追上他?,才复又加快了脚步,被楚烬一只大手拽住了臂弯,“苏云汀,你知不?知道沅茵那孩子才多大啊,便要?学这些大人的事儿。” 苏云汀顿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陛下才比他?大几岁啊,就孩子孩子的叫。” 楚烬道:“不?论大几岁,她在朕面前,不?过是个孩子。” 苏云汀却?不?以?为意,无论几岁,生到这种家族之中,便早就会当成孩子养了,他?反抓住楚烬的手腕,逼近一步,“陛下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会将?臣折磨得泪失禁了,彼时,也不?过大她一岁而已。” 楚烬霎时脸就红透了,说话都结巴了,“那、那怎么……能一样?” 苏云汀挑眉,“如何不?同?” “你我皆是自愿的,初尝青梅而、以?……” 苏云汀见他?窘了,心底一笑,“陛下当时,也是自愿的?” 思及过往,楚烬脸又是一红。 半推半就吧,那时楚烬还不?大懂,苏云汀比他?年长?两岁,引着他?一路向上,尝了这情窦初开的青梅。 散了场的太妃,瞥见夜色之中楚烬和苏云汀二人拉拉扯扯,似有争吵,都不?敢上前,绕着他?们走?了。 苏云汀扭过脸,拉着楚烬往外走?,“今晚,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楚烬还是思及殿上的事儿,也不?答,任由苏云汀拉着他?走?,“朕瞧着,赵玦是把窝囊劲儿全转给你了,郑家都要?骑到你脖颈了,偏你连屁都不?放。” 耳朵里听着楚烬骂他?,他?却?不?生气。 一脸笑脸相迎,“臣更喜欢,陛下骑在我脖颈上。” 楚烬和这种不?要?脸的人说不?清楚,他?和苏云汀说正?事,苏云汀偏要?和他?说床事。 见身后拉着的人没了声?音,苏云汀一回头便撞见了一脸气恼的楚烬,抿开唇笑了,“陛下这是又在气什么?” 楚烬扭脸不?理他?。 苏云汀微微一笑,“陛下拦得住吗?” 他?拦不?住,但苏云汀拦得住,楚烬偏就生这气。 “我也拦不?住,”苏云汀一眼看破他?,“他?们早就把后位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就算郑沅茵不?进宫,也少不?了这方面的教养。” 楚烬心下紧了紧,“那怪朕当初不?该提郑沅茵。” 苏云汀道:“陛下不?提,郑家就不?想?将?她送进宫了吗?” 楚烬心里也知道,这些都是他?无法左右的事。 人一旦有了贪念,恶,也就在贪念上生根发芽。 楚烬亦有贪念。 走?到一处僻静之地,楚烬猛地反扣住苏云汀的手腕,将?他?堵在墙壁上,“若你什么时候,要?学着只在床上讨好朕,朕一定不?拦着。”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商量一下呗[爆哭] 这周我想一周五更,断更两天,然后下周加更(因为想下周冲榜单,有可能会一天双更)[让我康康] 所以,商量一下,哪天断更[害羞][害羞] 第43章 魅惑君王这件事, 苏云汀从来都不需要?刻意去学。 他只需要?静静地站在那儿,对于楚烬而言,就已经是致命的?诱惑了。 此刻, 苏云汀倚在朱红的?宫墙上,一双眸子在漆黑的?夜里亮得惊人,他眼尾轻佻, 漾出几分勾人的?笑意,指隐在袖子下的?手?指轻轻勾住了楚烬的?玉带,“陛下,确定要?在这里做?” 苏云汀向来是个不知羞的?, 温热的?气息吐在楚烬的?耳畔, 果然看?见他从耳根瞬间红到了脖颈, 连拽着他手?腕的?掌心都生出一层细汗。 “你?……” 这夜里,看?似只有?他们二人。 实?际上,小裴遥遥地跟在他们身后?,黑夜里还有?杨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满腔的?旖旎瞬间消散了大半, 楚烬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情欲,一言不发地攥紧苏云汀的?手?腕, 直径朝着宫门外走去。 苏云汀被拽了个踉跄,红色的?长?衫在夜里翻飞。 他原以?为,楚烬要?将他拉回苏府,立刻丢上榻与他云雨一番, 却不料楚烬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停了下来。 新年的?长?街之上,比往时还热闹几分。 各色灯笼高悬在房檐下,映得青石板路流光溢彩,今日小贩吆喝的?格外卖力, 其中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声,与爆竹的?噼啪声交织成一片鲜活的?烟火气。 楚烬紧握苏云汀的?手?,穿梭在人群中,不时伸出胳膊替他挡开拥挤的?人群。 吹糖人的?老伯鼓着腮帮子吹出只晶莹剔透的?小金鱼,立马激起身旁孩子们一阵的?欢呼雀跃。几个举着风车的?小孩,嬉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险些撞进苏云汀的?怀里。 “小心。”楚烬揽住苏云汀的?腰,躲过了几个孩子。 苏云汀正要?说话?,忽听?得“砰”地一声巨响,金色的?打铁花在夜空中绽开,纷纷扬扬撒下来,苏云汀的?眼睛里全是流光溢彩,而楚烬的?眼睛里盛满了苏云汀。 “卖灯笼咯~” 楚烬一把拉了苏云汀在摊子前驻足,“要?一个最亮的?。” 小贩见他们气宇轩昂,连忙捧出一个精致的?走马灯,“客官瞧这个,里头画着是嫦娥奔月,点上蜡烛透亮着呢。” 楚烬好奇地凑近了打量,看?着里面栩栩如生的?人物,忍不住伸手?去碰,苏云汀在一旁看?得好笑,轻轻朝小贩点了点头,“就这个吧。” 刚要?伸手?付钱,被楚烬拦了回来。 他自个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不必找了。” 小贩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捧着银子目瞪口呆,楚烬却已提着灯笼继续往前逛了。 苏云汀笑着摇摇头,收回了落在半空中银子。 没走几步,楚烬又被面人摊吸引了,盯着心灵手?巧的?老师傅看?了半晌,一口气买了仨。 楚烬久不出皇宫,见了什么都觉得稀奇。 苏云汀看?着他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攥着面人,怀里还抱着一只刚买的?步老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小时候喊你?出来玩,你?却说要?温习,不肯出来,怎么年纪大了,却又要?回头去找丢了的?童年了?” “不一样。”楚烬摇摇头,面人在他手?里晃来晃去。 苏云汀挑眉,“如何不一样?” “以?前穷,总想着要?好好学习,届时去父皇面前卖弄一番,讨点赏赐,好填了这五脏庙。”楚烬用大腿颠了点挂着的?钱袋子,“现在有?银子了,自然和以?前逛街的?心思不一样了。” 苏云汀听?得先是一愣,旋即咧嘴笑了笑,“原来是囊中羞涩。” “糖葫芦——” 楚烬叫住扛草靶子的?小贩,又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递到苏云汀面前,“尝尝。” “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我不……” 楚烬往前一送,怼到了苏云汀的?唇上,甜腻的?味道在他舌尖迅速化开,苏云汀只得接过糖葫芦,勉强地咬了一口。 真霸道,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 “甜吗?”楚烬期待地望着他。 苏云汀轻轻地点了点头,楚烬偏不吃自己手?里的?,一弯腰就咬在了苏云汀的?糖葫芦上,眯着眼睛笑了,“甜。” 楚烬揽着他的?肩膀,逛了一整条的?街,直到手?里实?在拿不住了,才喊了小裴替他分担一部分,手?里只提了个灯笼往前走。 “陛下,这是要?把整条街都搬回宫里去?”苏云汀打趣他,眼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楚烬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长?街尽头,一条浅河横亘在前。 楚烬并未上桥,而是沿着河岸信步,河风拂面,远处的喧嚣渐渐模糊,只剩下彼此交错的?脚步声。就在苏云汀以为要一直这样走下去时,楚烬忽然转身,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楚烬的?呼吸灼热地拂在苏云汀耳廓,在冬夜的?寒气中激起一层白雾,他捧着苏云汀脸颊的?手?指微微发颤,那双冷厉的?眼眸里,此刻只映着苏云汀一人。 第53章 他的唇已轻轻贴上苏云汀的?眉心,如蝴蝶扇着翅膀落在花心,珍重至极。这个吻缓缓下移,掠过苏云汀轻颤的?眼睫,最终停在微凉的唇上。 一吻毕,唇瓣缓缓分离,楚烬的?眸中竟似有?泪光闪烁,“苏云汀,朕……有?点恨你?。” 苏云汀勉强笑了下,“应该的?。” 楚烬的?吻再次落下,不再是珍重,而是带着惩罚与掠夺的?意味,在苏云汀的?唇上留下细微的?痛感,“朕恨你?将朕变成了一个君王,你?若想好了将朕困在这儿,便该断了朕对你?的?念想,何苦……让朕受着漫长?一生的?求而不得……” 苏云汀心中一痛,竟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来。 他总还是自私多一点,苏云汀并不是没想过放过楚烬,给他一块封地,让他远离朝堂纷争,由着他做一个闲云野鹤的?王爷。 看?他在山间纵马,再娶一个温婉的?女?子。 儿孙绕膝…… 只是,他所?图之事太孤独。 孤独到他害怕,害怕夜里梦回,满目全是索命的?恶鬼,再也寻不到楚烬的?影子。 恨他,便恨他吧。 楚烬抱着他愈紧,唇瓣深深吻了苏云汀的?耳后?,声音带着难以?压制的?痛楚,“朕时常劝自己,试图跟你?站在一起,可是……” 他声音愈来愈小,“这不对。” 苏云汀定定地站着未动,楚烬的?声音虽小,却贴着他的?耳朵,直直地钻进他的?心里,刺得他心里一痛,“若世家权势都落在你?苏家手?中,朝廷便真的?从根儿上烂完了,朕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朕、会?阻止你?。” 怀中的?人始终沉默不语,楚烬知道苏云汀听?不下他这种诉衷肠,他总有?自己的?想法,一旦苏云汀认定的?方向,任谁也左右不了的?。 楚烬忽地分开两具身体?,掰过苏云汀的?身子,正朝着河的?对岸。 那里,万家灯火照得通亮。 “苏云汀,你?看?前面,”楚烬从后?面抱住苏云汀,声音几乎都在颤抖,“朕不管你?想做什么,你?看?看?前面的?万家灯火,他们,不该遭受你?的?池鱼之殃。” 他握住苏云汀冰冷的?手?,指向远处最明亮的?一处,“你?看?那户人家,或许他们正在守岁团圆。你?再看?那边,可能有?个书生正在挑灯夜读,再看?那边……” 苏云汀突然就变了脸色,“陛下大过年的?,便带臣来看?这些?” 和风拂过,带着远处隐约的?欢声笑语。 楚烬抱着苏云汀,看?着河对岸的?灯火,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朕一直想着,若以?后?有?了封地,一天的?劳作之后?,也能有?这样一个灯,等着……” “够了。”苏云汀厉声打断,方才的?温情瞬间在眼底敛尽,“天下皆负我,凭什么叫我守着这万家灯火?” 楚烬微闭了闭眼睛,胸腔之中弥漫开为苏云汀感到的?尖锐痛处,片刻后?,楚烬复又睁开双眼,目光灼灼,“百姓只是无?知,他们如何辨得清忠奸善恶?” “无?知?”苏云汀猛地甩开楚烬,猛地回身眼睛直逼着楚烬的?目光,“就因为他们的?无?知,便可以?对我母亲口出恶言?商店见她便闭户,她从街头走到街尾,竟然买不到一粒米?即便我父亲罪该万死,又与我母亲何干?” 楚烬望着他,苏云汀眼睛里赤红一片。 “苏云汀!”楚烬低头,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苏云汀逼视着楚烬,每一个字都像在牙缝中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恨意,“我偏要?叫世人亲眼看?着,我父亲当?年被驳斥的?悖逆言论与野心,是如何在这盛世之中一一实?现。” 尘封的?往事,是苏云汀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脓疮。 身后?,炸响的?烟花点亮了整个夜空,苏云汀站在烟花下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在璀璨的?烟花衬托下,美得触目惊心,也偏执地令人胆寒。 “这才是我对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最好的?报复。” 苏云汀兀自笑着,那笑容下却有?一行清泪悄然滑落。 楚烬抬手?,指腹轻柔地拭去他脸颊上的?湿润,那泪冰凉的?触得他心头一颤。 他想劝,却也实?在张不开嘴,所?有?准备好的?关于宽恕、关于放下、关于向前看?的?道理,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 有?些残忍。 他亲眼见过苏母当?年的?绝望,亲耳听?过那些不堪入耳的?恶意,他有?什么资格? 但,楚烬也无?法看?着苏云汀一步步深陷。 他得阻止他,他要?阻止他。 楚烬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许久,他感觉怀里的?人在细密地颤抖,分不清是哭的?,还是冷的?。 只好伸手?解下肩上的?狐裘大氅,默默地披在苏云汀单薄的?肩头,“风大了,回吧。”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苏相好可怜啊!![爆哭][爆哭] 臭皇帝,要保护好他[托腮] —— 最近评论越来越少了,是因为我断更了吗?[爆哭] 第44章 过了年, 朝上的?事情就更多?了。 除了每年必做的?大?小祭礼,就是开了春冰雪消融后的?水患决堤。 除了这些,便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儿。 郑家, 提议北上荡平狄国。 朝堂之上顿时吵翻了天,主战派和住和派各执一词,只因着郑家接连打了几场胜仗, 便叫很多?人错认为此次乃最佳的?开战时机,以报当年栾城屠戮之耻,夺回栾城。 “狄人超猖獗,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才过了几年消停日?子, 岂能轻启战端?” “便因有你等鼠目寸光之辈, 我栾城才丢了十余年不?曾收回。” 楚烬端坐在龙椅之上, 目光扫过争执不?休的?群臣,伸手轻轻拧了下酸涩的?眉心。 若放在以前,杨家还据守北境时,北境军民齐心, 那?时尚还有和狄国硬碰硬的?机会,但郑家…… 他们收编了原杨家的?军队,外人看来?还是一个军队。 可内里, 早就存了异心。 尤其是,死了十几年的?杨家二?郎回京,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这波澜又?传到了北境军中?, 叫那?些曾经的?杨家军的?老兵,如何再自欺欺人? 守边,或许还成,攻敌?根本不?成。 这也是为什么, 他们折磨杨二?郎十余载,就为了找到他手中?遗失的?虎符。为什么不?惜舍了沈擎的?性命,也要争得扩军的?机会。 繁荣,不?过是表象。 实?际的?郑家,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 其他人或许看不?清楚,但楚烬清楚的?知道,苏云汀不?会看不?明白其中?的?关窍的?。 堂上吵得最凶的?时候,楚烬缓缓抬头看向?苏云汀,威严的?声音盖过来?,“苏相,以为如何?” 近来?,苏云汀已经极少在朝上说?话了。 他就像个看客,冷淡地听完朝上的?吵架,下了朝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如不?是他还站在那?,好似朝上就没了这个人了。 被点名的?苏云汀,弯唇一笑,“臣、没意见。” 楚烬听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这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他只说?没意见,却不?说?是对主战没意见,还是对主和没意见。 也好,他若不?插手此事是最好的?。 “朕以为……”楚烬清清嗓子,道:“此时,并非北上的?最佳时机,还需静待……” “臣说?——” 苏云汀忽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黠光,却又?似一副方才睡醒的?模样,声音懒洋洋的?透过来?。 楚烬听他骤然发话,心道一声:不?好。 “臣说?,对出兵北上,”苏云汀的?声音一向?不?大?,但掷地有声,“没意见。” 楚烬仿佛颅内“轰”地一声。 “你、说?什么?”楚烬瞳孔骤然睁大?。 苏云汀心虚地错开楚烬投来?的?视线,猛地转身往殿外走,官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声音自他口中?淡淡而出,“臣不?想说?第二?遍了,” 身后,是楚烬不?曾压抑的?暴怒吼声:“你究竟是不?想,还是不?敢?” 苏云汀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大?殿。 春日?初升的?太阳照在他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仿佛将?他与整个朝堂一分为二?。 楚烬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力气再说?一遍了。 像他这般十恶不?赦的?弄权人,只需要端坐在书房里,随便摆弄一下手腕,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将?士前赴后继,奔赴死地。 第54章 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苏云汀定定地坐在案前,目光久久落在那?道没有玉玺的?圣旨上,指尖慢慢地摩挲着绢帛细腻的?纹理 没有楚烬的?玉玺,也好。 千古骂名,届时由着他一人承担便是,待一切尘埃落定,凌迟或者车裂,他受着便是。 但郑家—— 他已经耐心炮制这么多?年,就是要他们在最高?处,最自以为是的?时候,狠狠跌落谷底,要他们也感受他父母临终时的?绝望和痛苦。 告密者,都?得死。 苏云汀拿起一旁沉甸甸的?私章,指腹在“苏云汀”三个字上用?力地磋磨,半晌,才在印台上沾了朱红的?印泥,手腕翻转,猛地盖在面前的?圣旨上。 “咚”地一声闷响。 鲜红的?印迹在绢帛上晕开,刺得他双目生疼。 苏云汀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走到软榻上躺下来?。 好似,一个盖印就已经耗费他所有的?力气,虚脱地跌在床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也才刚过了冬日,春天将?将?冒了头。 夜里的?风还是冷的?,苏云汀就这么一病不起了。 苏云汀烧起来?又?急又?凶,苏晏眼看那张清隽的脸烧得通红,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吓的?他一刻都?不?敢离开。 只是,连着七日日的药喂下去,苏云汀依旧不?见好转,外头太医跪了一大?排,个个面如死灰,他们诊不出苏云汀的病因。 脉象上看,只是风寒入体。 这种病是最好诊的?,几乎是几副药下去,人就能好了个七七八八,但太医们绞尽脑汁,换了几副的?药方子,就是不?见人醒来?。 整个苏府更是如临大?敌,各个都?战战兢兢。 而苏府门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狗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竟有人家在门口放起了鞭炮,官府去查问,也只说?家中?有喜事,抓又?抓不?得,便有更多?的?人争相效仿。 院内一片死寂,院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一代奸相,若是死了,也是惊天地的?。 就像……他父亲一样。 苏夫子,帝王师。 他本该是天下学子的?的?楷模,天下最负盛名的?夫子。 只可惜,只因为帝王的?一句“奸臣谗言误国,为祸天下”,便被人不?分青红的?人妖魔化了。 苏父死后,市井间流出各种谣言,说?书人将?苏夫子编成话本,世人最喜欢这种九天冥凤折落的?桥段,很快便风靡京城。 戏班子编排新戏,甚至连孩童都?会唱:“苏夫子,心肠歹,祸乱朝纲千刀万剐……” 人人敬仰的?学者,一夕成了人人喊打的?魔鬼。 而苏云汀作为魔鬼的?儿子,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足矣让世人口诛笔伐了。 奸相! 世人既然这样叫他,若是他不?做个奸相,岂不?是很亏? “热……” 苏云汀越烧越厉害,丝毫没有要退烧的?迹象,迷迷糊糊,他好似是被梦给魇住了,眼前漆黑一片。 一只又?一只的?手,伸向?他。 四面八方,带着彻骨的?灼热扑向?他,那?些模糊的?人影无不?发出凄厉的?诅咒: “苏云汀,你还我命来?。” “苏云汀,你不?得好死。” “苏云汀,你是祸害,你全家都?是祸害,你们都?该千刀万剐。” 若是现?实?的?苏云汀,他只会冷着脸淡然地听着这些恶毒的?诅咒,再回他们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容。 但梦里的?苏云汀,却只会蜷缩在角落。 他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腿之间,耳边全是凄厉厉的?吼叫声,一声声诅咒入耳,他想反驳,喉咙却似被人生生扼住,一点声音也无。 世人皆恨他,他也恨世人。 即使?苏云汀已经被逼到角落了,那?些找他索命的?手,依然不?肯放过他,一只只伸进他的?胸膛,再掏出来?,个个都?是鲜血淋漓。 梦里,却似乎有痛觉。 他浑身没有一处不?搅着疼的?。 呼救呼不?出,苏云汀驱着双手费力地拨开层层叠叠没有脸的?“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门,门就在那?。 他拼尽全力,朝着门的?方向?努力地爬。 眼看门就在眼前,几乎是他伸手就能触碰到,忽然,他似乎被一只大?手猛地拽了回去。 越来?越远,他距离门越来?越远。 一次,两次,三次…… 苏云汀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却始终距离门只有一步之遥,甚至都?没有一步,仅仅是一掌之遥,却始终够不?着,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醒也醒不?来?。 或许,这就是命吧。 他会死在距离终点之前,永远看不?到他亲手铸造的?新世界。 “父亲……母亲……” 他想,若是就这么死了,或许也能在下面团圆。 昏迷中?的?苏云汀无意识地呢喃,眼角滑下一行清泪,泪水很快没入枕中?,消失不?见。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时,一个念头猛地响起。 不?,他还不?能死! 他父母的?仇还没报,郑家,对郑家还在朝堂上耀武扬威,那?些背叛者、落井下石者都?好好活着,享受着荣华富贵。 他父亲的?那?些悖论,也还没在盛世之下实?现?。 他怎么能就这样认输? 一股不?甘的?意志支撑着他,苏云汀咬紧牙关,拖着破烂的?残躯,一步步,一点点,每爬一次都?如同爬在刀尖上,痛楚撕扯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神经。 快了,就快到了。 那?扇门近在咫尺,光明触手可及。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门扉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扼住他的?后腿。 就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不?——” 就在他绝望之际,门突然被从外推开了,刺目的?光猛地灌进来?,苏云汀仰着头去看。 一个身穿龙袍的?人,立在耀眼的?光中?。 “阿烬……” 苏云汀的?嗓子终于吼出那?两个字,声音嘶哑的?几乎破碎,旋即,意识彻底落入黑暗,整个人又?一次昏死过去。 朦胧中?,他似乎感觉一双手臂抱住了他。 那?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朕在这里。” 楚烬狠狠将?人裹紧,似像是要将?人按进自己的?胸膛里,下颌抵着苏云汀的?发顶,眼睛里晶莹的?东西,就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没在苏云汀的?发间。 他有点恨苏云汀。 曾经恨这个人将?他困在龙椅上,后来?恨这个人疯狂与偏执,现?在恨这个人霍乱天下,他整整在寝宫里恨了他七日?,最后还是发了疯的?赶来?。 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苏云汀死,即使?他…… 祸国殃民。 ----------------------- 作者有话说:二十万写不完,后面还有挺多剧情呢[托腮] 我加油写,宝子们放心看[爆哭] —— 我有点怕,怕我后面写虐了[托腮] 万一,苏云汀犯了很大的错误,你们会原谅他吗?[爆哭] 第45章 京中百姓足足放了七日的鞭炮, 直炸得满天红屑飞,终于迎来一个坏消息: 苏云汀挺过来了。 于是,又?骂骂咧咧收了鞭炮。 邻里见?面打招呼的时候, 恨不得都要骂一句:祸害遗千年。 待苏云汀醒后,楚烬也没多做逗留,忙赶着回去处理政事了, 只留下苏晏一个人坐在床边,唠唠叨叨:“主家,您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在您病的时候有多可恨, 那爆竹放的, 比过年还凶……” 苏云汀接过药碗, 极不情愿地抿了一口浓黑的药汁,“那我?派人将他们都杀了,可好?” 苏晏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就为放几串爆竹?主家、您、这也不至于吧?” “至不至于, 都叫你给说了,”苏云汀端着药碗轻笑,“你主家我?还能说什么?” 苏晏一直觉得, 他主家根本不在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若是他真在乎,早在苏母去的时候,苏云汀就该跟着一起去了。 如今, 苏云汀站在高位上。 那些人也收敛了许多,也只敢背地里嚼舌根,唾骂的时候也要隐去姓名,怎么都要伪装一下。 只是苏晏替他主家不值, 苏云汀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能叫这些人挂在嘴边骂了这么些年?只因?为他是魔鬼之子,又?位高权重? 满朝文?武,比他主家干净的能有几人? 苏云汀捧着药碗又?浅尝了一小?口,拧着眉心?道:“苦。” 第55章 “挺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吃药怕苦……”苏晏一边埋怨着,一边转身取了蜜饯,只是一转头便?忍不住眼眶红红的。 他连忙用衣袖拭了眼角的晶莹,转回身递了颗蜜饯过去,“你这次可真太吓人了,我?都要以为……以为你就这么一下子过去了。” 苏云汀一抬头就见?苏晏眼眶红红的,不禁弯唇笑了,“哭鼻子了没?” 其实,头几天里苏晏没哭。 苏云汀这种病,每个冬天都要来上几次,他总觉得苏云汀这个祸害命硬的很,不能死这么早,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太医院能用的法子都用了,还是药石难医,他灌到苏云汀嘴里的药,又?顺着唇角流下来时,苏晏终于哭了。 天下那么多人恨苏云汀,恨不得将他剁碎了喂狗,就算是死也该是惊天动地的,结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给病死了? 想虽是这么想,此刻,苏晏却梗着脖子道:“等?您死的时候我?再?哭。” 苏云汀笑着揉了揉苏晏的发顶。 苏晏不高兴他揉,从床上刷地弹起来,“我?都二十?了,您怎么还将我?当小?孩子?” “是啊……”苏云汀望了望窗外,又?是一年的春日,“该给你说一门亲事了。” 苏晏也不反驳,寻常人家像他这般年纪,早已娶妻生子了,他就是被苏云汀这个“奸相”的名声给拖累了,才没有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他。 苏云汀捏着鼻子喝完药,迅速将蜜饯丢进嘴里,半天才神色缓和,伸出一只微凉的手,将苏晏重新拉回榻边坐着,“可有看上哪家的姑娘?” “我?看上人家有什么用……”苏晏耳尖一红,声音越来越小?,“人家家里也未必看得上我?。” “只要是你情我?愿,”苏云汀倾身凑近,眼底漾开?浅浅地笑意?,“便?是抢,我?也给你抢回来。” 此话一出,苏晏跳起来就跑。 绯红从耳朵根一路蔓延到脖颈,活像一个被煮熟的虾。 …… 和狄国的仗,终究还是打起来了。 楚烬拦不住那道圣旨,实际上也没过了他的手,自苏云汀的书房直接送去了北境。 粮草银钱,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自那天之后,楚烬再?也没提过伐北之事了,甚至连吵架都不曾有了。 因?为,吵了也没用。 苏云汀不会因?为楚烬发了火,就改变了他的计划,他们的理念永远没有焦点,仅剩的默契全都留在了榻上。 殿内烛火昏黄。 软榻上,楚烬的手掌轻轻磋磨着苏云汀光洁的脸颊,几乎是毫无征兆,苏云汀浑身的毛孔迎着冷空气战栗。 “呃啊——” 苏云汀疼的仰起绯红的脖颈,他脚趾因?疼痛不受控地佝偻在一起,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唇瓣泛白,才从嘴里泄出一声破碎的呻吟声。 楚烬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 那种冰冷,刺的苏云汀心?中一痛,竟然比身体的撕裂还要疼上几分,只是身体经过太多次的锤炼,竟然也能感受到莫名的爽利,根本不由得他自主,他轻轻抬起下巴,轻声地呜咽起来,想一个收了伤的幼兽。 双臂如蛇一般缠上楚烬的脖颈,颤抖扬起脸,驱着泛白的双唇就要索吻。 楚烬伸出一只手指,压在他的唇瓣上。 指腹碾过他的唇,力?道大到几乎将他唇上那层薄薄的肌肤磨破,苏云汀吃痛地蹙起眉,却仍像个讨不到糖果的孩子,固执地扬起下巴。 “想要?”楚烬的声音低沉蛊惑,眼底却突然结成了冰,“朕偏不给你。” 他猛地将苏云汀按回到枕头上,看着苏云汀那双清冷的眼睛,瞬间?覆上一层水雾,睫毛沾着泪珠,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轻轻地颤抖。 “楚哥哥……”苏云汀的声音嘶哑几欲破碎。 楚烬微闭了闭眼,“住嘴。” “楚……” 话音未尽,楚烬猛地俯身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他总是这般嘴硬心?软,无论做多少次腹诽的报复,总还是受不住苏云汀的勾引。 一吻毕,楚烬自顾自生气。 动作更是轻一下,重一下,全无章法。 轻的时候,苏云汀只觉着不过瘾,重的时候,他又?疼得浑身打颤,偏偏就这种最折磨人。 “阿烬……不要了……”苏云汀的声音带着哭腔,破碎零落。 楚烬俯身,在他耳边低沉一笑。 身上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依旧是章法全无,指尖抚过苏云汀蹙起的眉头,心?中不禁升起一种扭曲的报复快感。 他能报复苏云汀的手段本就不多,哪还理会苏云汀嘴里的“不要”,只当是床上的调剂品罢了。 直到二人都精疲力?竭了,楚烬才慢慢仰躺在床上。 沉重的呼吸剧烈地喘着,他看着高高的床顶,眼睛里透着空洞,“苏云汀,你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罢手?” 苏云汀侧卧在一旁,指尖慵懒地卷着散落的墨发,闻言轻笑,“又?想阻止我??” 楚烬不言,苏云汀却轻描淡写地道:“可是,凭现在陛下的能力?,还做不到呢。” 楚烬压下嘴角,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他就不该和苏云汀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苏云汀却从善如流,撑着绵软的身子下床,他今日就是来舒筋解乏的,既然已经得手了,便?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甚至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自顾自开?始穿衣服。 …… 北境的战报时不时会传回来。 郑家军竟然意?外地连获小?胜,而且伤亡还算控制在比较低的水平下,这更激起民?众的信心?,对?郑家的期待值被拉到空前高涨的状态。 然而,虽有连胜,收回来几处失地,但关键的栾城却迟迟拿不下来。 战争硬是从春天拖拖拉拉打到了夏天。 盛夏时,苏云汀的暖阁总是闷热。 苏云汀便?寻着借口,日日往楚烬寝宫跑,皇帝的寝宫空空荡荡,总是要比别处凉爽一点。 他硬要来,楚烬也拦不住。 只是,大多时候也不怎么与他说话。 他们就各自干着各自的事儿,小?裴每晚都会抬着冰鉴上来,在里面冰一些新鲜的水果,批阅奏折的间?隙,楚烬会起身取用一些。 他独自吃一些,只剩下的,便?丢给苏云汀。 权当是自己养了只小?猫小?狗。 他们偶尔也做,楚烬虽有时不愿意?,却耐不住苏云汀故意?撩拨,只得全程冷着脸,一次次将苏云汀揉碎了,揣在自己的骨血里。 然而今夜,三更的梆子敲过。 殿内空空荡荡的,少了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只余小?裴一个人陪着他。 楚烬将朱笔落在笔山上,目光掠过一旁静静地冒着冷气的冰鉴,小?裴见?状,连忙取了一小?串冰镇葡萄搁在龙案上。 楚烬从上面摘了一颗剥了皮,含在口中酸酸的。 冰鉴放置久了,化开?了许多冰,小?裴怯生生上前问:“陛下,奴才再?去填些冰来?” 楚烬未答,只问:“宫门下钥了吗?” 小?裴道:“是,已经过了下钥的时辰。” “不必添了。”楚烬只吃了一颗葡萄,把剩下的一串都放到小?裴手上,“冰鉴里的水果都赏你了,拿走吧。” 楚烬也不见?有多失落,他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空档。 遣退了小?裴,楚烬独自躺在宽大的龙塌上,帐幔重重,更显得孤独。 这段畸形的关系里,看上去是楚烬占了大便?宜,其实开?关都还握在苏云汀手中,他想度春宵便?度春夏,他若不想,楚烬便?连人影子也见?不到。 呵,他哪里是皇帝啊? 分明只是苏云汀圈养在这深宫之中,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 ----------------------- 作者有话说:[托腮][托腮][托腮]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都是被锁的无奈[爆哭] 第46章 外面夜幕渐深了, 白天里繁花街市上也都已经宵禁,一切声响都随着黑夜降临慢慢渐熄。 苏云汀,今日难得?也奢侈了一回。 他吩咐苏晏将冰鉴搬到暖阁里来?, 鉴中取出的新鲜瓜果,被一个?个?精致的玉盘盛着,摆在了正中间的方形矮几上。 今夜, 他有客人。 最先到的人是赵玦,他恭谨地坐在一旁,双手?搭在膝头,目光微垂, 今日不是他的主场, 他自然也不会喧宾夺主。 约莫一炷香后, 院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方弘德入院步履生?风,只两三步便踏入暖阁。 苏云汀和赵玦几乎是同时起身,迎着声音上去。 方弘德却未与主人家先见礼, 他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游离了一瞬,就立马转进暖阁里逡巡,未见到他想见的人, 面上露出些许不高兴道:“云驰呢?怎么没见他?” 第56章 杨三自黑暗中走出来?,弯腰见礼,“姑父。” 方弘德见了,脸上又旋即又笑开了花, 回身一把攥住杨三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往暖阁里带,边走边高声朝里面的人吼道:“云汀啊!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总叫我侄儿给你守夜,难道苏府就穷到没别的侍卫了吗?” 苏云汀含笑迎上来?, “很穷,”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掌摊开,故意调笑道:“方大?人若是家里富裕,不如贴补晚辈点银子?” 方弘德“啪”地一巴掌拍了他空荡荡的手?心,笑骂道:“你苏家掌管天下银钱,倒来?敲我刑部的竹杠?天下便没有你这样的道理。” 赵玦两步走上前?,也跟着行礼,“方大?人。” 方弘德用余光扫了一眼?赵玦,鼻腔里冷嗤一声,语气转淡:“赵家小子,你少跟苏云汀学?吧,他能教点什么好东西?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 赵玦不敢称是,自然也不敢反驳。 依旧是躬着身子陪笑,脚下默默地退开一个?身子,让方弘德和杨三可?以畅快入内。 苏云汀轻笑一声,自然而然地将话头接过来?,“那倒是奇了,掌刑的方阎罗,也会嫌别人的手?段腌臜吗?” 方弘德身材魁梧,拽着杨三跟他擦肩而过,差点撞得?苏云汀一个?踉跄,不客气地呛回去,“普天之下,敢当着老夫的面,说老夫腌臜的,也独你苏云汀一个?。” “巧了。”苏云汀站定了身形,转身抚掌,眼?眸带着笑意,“放眼?朝野,敢指摘我苏某腌臜的,也唯您一人。” 方弘德猛地转身,四目相对,同时迸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大?笑。 一阵的吵吵闹闹,皆在四人落座后瞬间敛尽。 大?概,能跺跺脚震动整个?朝野的人,已经聚集了三个?了。苏家掌财,赵家掌粮,方家掌刑,便只差掌兵权的了…… 几个?人静静地坐着,苏云汀慢条斯理地自袖中拿出一封信,展在四人面前?,“北面,传来?消息了。” 杨三心中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强撑着镇定,唯有目光死死地落在薄薄的信笺上,久久不动。 方弘德率先抢过信来?看?,“我云烈侄儿可?说什么了?” 他看?惯了刑部文书?,一目十行。 苏云汀却还?是等不及他看?完,简洁地概述了信上的内容,“杨二郎不负所?望,已在军中树立了威望,如今,是时候该我们推他一把了。” 室内一片静默,只有方弘德翻动信纸的声音,哗哗作响。 待方弘德看?完了信上内容,眉头紧锁道:“云汀,此事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无万全的把握,不如再等上一等?” “等?”苏云汀轻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方大?人还?要叫我等多少年?” 方弘德面上仍眉头不展,还?是觉得?此事风险太大?,忍不住劝道:“既然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便不差再等……” “杨家等了十三年,苏家等了六年,就连——”苏云汀突然打断他的话,他本想说楚烬也等了四年,最终却只张张嘴,又咽了回肚子里,只道:“我每一日,看?着他们还?能享受荣华富贵,就恨不得?能食其肉,寝其皮。” 说罢,他转脸看?向杨三,“你呢?” 杨三手?慢慢紧握成拳,骨节泛白,“我也等不及,想亲眼?看?他们的下场了。” 方弘德长叹一口?气,将信纸重重地落在桌子上,轻飘飘的信纸此时却似有千斤重,“郑家毕竟在朝中根深蒂固,况且眼?下风头正盛——” “方大?人没听过盛极而衰吗?”苏云汀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偏就要将他们捧到最高位上,让他们以为自己手握四十万兵马便可以为所?欲为,以为天下不过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苏云汀的笑容阴鸷,甚至有些瘆人。 方弘德沉吟片刻,突然问道:“虎符呢?” 杨三面上仍旧古井无波,淡淡答:“在宫里。” 方弘德愕然:“怎会在宫里?” 杨三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我送二哥出城时,他亲口?对我说,当年他曾预感事情不对,临走时将虎符交给了姜太守。” 方弘德皱眉,“可?姜堰夫妇不是死在栾城了吗?可?还?有后人活着?” “他、他……”杨三嗓子像是突然被扼住,徒劳地张张嘴,终究还?是说不出那个?名字。 此事非同小可?,所?有参与的人,皆是九死一生?。 他已经给小裴造成过一辈子的阴影,这一次,若是可?以,还?是尽量不要让他参与其中了吧。 苏云汀适时地拍拍杨三的肩膀,朝着方弘德浅笑道:“虎符的事,交给我来?解决。” 既然苏云汀敢应了,那自然是他能做得?到的事。 毕竟,方弘德曾见过苏云汀狠厉的手?段,只要他想办的,这天下大?概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儿。 只是,郑家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找了十几年的虎符,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待送走其他人后,暖阁的内的烛火也已燃尽大?半。 杨三掀开烛台,蹑手?蹑脚地撤掉熄灭的灯烛,心思却已飘到了老远之外,“主人想如何取小裴手?中的虎符?” 他喉咙发紧,手?上一抖,不小心被灯烛烫了一下。 杨三倏地收回手?指,假装若无其事。 苏云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冰鉴里融化的碎冰,指尖沾染了一丝寒意,这才抬头看?向杨三,目光深邃,“让你去取,你可?愿意?” 杨三低着头,双唇紧闭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如何能不明白,苏云汀选择让他去取虎符,自然是顾及着小裴的性?命,若放任旁人去取,倘若小裴死命护着虎符,免不了要动刀子的,他去自然是最好的,只是…… 他该如何面对小裴呢? 往事如冰锥刺心,他从不想替自己辩白什么。 当年之事,都怪他年幼鲁莽,孤军深入,直追敌寇数十里,此行虽然是大?忌,他当年却也权衡了利弊的,他的兵马倍数于狄军,后又有二哥的军队替他殿后,并无太多后顾之忧。 若全歼狄军,便可?为他父亲在前?线打开一条路。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带着军队深入却中了埋伏圈,待双方交战在一起,杨三才真正看?清楚,对面为首将领竟然是郑家,郑怀仁。 如果杨三是罪该万死,那郑怀仁就该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苏云汀见他神?色为难,轻声道:“你若不愿,我便亲自走一趟罢。” 默了半晌,蜡烛“噼啪”爆了两下。 杨三倏地抬起赤红的眼?睛。 “我去。” …… 夏日里,难得?下一场大?雨。 倒是比平时凉快了不少,因着苏云汀来?了宫中,楚烬便也不需要他在一旁伺候着,只安排了两个?小太监守着夜,自己则回到内侍房休息。 他一手?持着伞,一手?提着灯笼。 远远地,似乎看?见雨幕之中伫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也不打伞,就如石碑般杵在那,任凭雨水浇透全身。 这样的人,小裴只见过杨三一个?。 他连忙紧赶几步,小跑着来?到杨三跟前?,将手?中的雨伞高高举过头顶,将杨三笼罩在伞下,“你怎么老有爱淋雨的毛病?” 杨三缓缓转身,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眼?神?复杂地望着小裴。 小裴来?不及多想,一边拉着杨三的衣袖往廊下走,从袖子中掏出帕子递给他,眉眼?弯弯:“既然来?了,便去屋子里等我,在这里淋雨做什么?” 杨三没有接帕子,只是深深地凝着他,小裴这才发觉他今日有些不同寻常,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睛里却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今日是怎么了?”小裴疑惑道。 杨三未答,轻轻唤:“小裴——” 他的嗓子哑得?不像话,仿佛刚用刀片刮过的一样,连说话都似是刮着疼,“你入宫之前?的名字叫什么?” 小裴替他擦雨的手?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伞面在风中微微晃动。 “你以前?问过了,”他轻声说,“过去的事儿了,都已经不重要了。” 小裴还?是假装看?不懂杨三的脸色,试图抓着他进屋坐,“别愣着了,外面雨大?,进……” “姜砚。” 哐当—— 小裴手?里的油纸伞应声落地,溅起一片水花。 他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凉的廊柱上,雨水瞬间打湿了他长长的睫毛,“你是谁?” 他袖子下,手?掌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究竟是谁?” 雨水沿着杨三冷硬的轮廓不断滴落,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杨三。” 第57章 “哪……哪个?杨、三?”小裴的声音极轻,轻的几乎要被雨水声淹没了。 “杨家第?三子,杨云驰。” ----------------------- 作者有话说:最近整理了下思路,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走下去,无论对与错,苏相也不是完人,相信你们我不会太怪他[托腮] 第47章 殿外的?雨, 愈下愈大?。 殿内的?帐幔后,依稀迎着两个人影。 苏云汀的?呼吸声从均匀骤然变得急促,他仰着脖颈, 喉咙间溢出压抑的?喘息,双手无处着力,只猛地抓紧楚烬的?后背, 指甲深深抠进皮肉里。 楚烬感受到背上的?刺痛,更?是不依不饶。 他不觉得有多痛,反而激起?了心底的?破坏欲,只想叫身下的?人跟着他一起?痛。 “阿……烬……”苏云汀破碎的?呢喃声自唇齿间溢出。 他眸子中含着泪, 叫楚烬坚硬的?心不禁跟着抽动一下, 他想低头吻去水痕, 可是唇到了眼睑边,突然就顿住了。 内心深处似有个小人,告诉他: 苏云汀哪里值得你心疼?他食人骨髓,祸国殃民, 不择手段,他早就不是原来那个青葱少年了。 但很快,就有另一个小人将面前这个驱散, 附在他耳旁道:可他是苏云汀啊! 是他儿时就喜欢上的?苏云汀啊! 内心里两个小人交替获得主动权,楚烬的?动作也随着小人一会儿柔和,一会儿又狠厉。 楚烬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却叫苏云汀有苦说不出。 他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 脸上的?红韵一点点褪去,眼尾不受控地生出生理性的?眼泪,顺着鬓发没入了软枕之中,在软枕上晕开一朵朵水墨的?花。 苏云汀受不住他这种冷漠, 颤着声道:“阿烬,你……同我说说话。” 邪恶的?小人占领高低,楚烬手指粗暴地抬起?苏云汀的?下颌,力道大?的?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刺目的?指痕,“苏相如今这般任人采撷的?模样,倒像一只饿犬,向着朕……摇尾乞怜。” 苏云汀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下。 楚烬猛地将人抓起?,压在冰冷的?雕花窗棂上,窗外是雨声阵阵,窗内是苏云汀杂乱的?喘气声,“说话!”楚烬低吼:“叫朕说话,你怎么不说了?平日里在朝堂上不是巧舌如簧?怎么,现在成?哑巴了?” 苏云汀的?脊背撞在冰冷的?木头上,闷哼一声。 见他唇色愈发苍白,楚烬不由?得牵着心脏疼了一下,他动作倏地一僵,低头看去,才发现苏云汀不知何?时已经冷汗淋漓,在他身下细密地发着抖。 他连忙关上窗,将苏云汀抱回床上。 “疼吗?”楚烬低头吻去他眼角的?泪。 “……很疼。” 楚烬紧紧抱住单薄的?人,下颌抵在他的?发顶,“疼就长?长?记性,莫要将你的?痛苦转嫁到无辜的?百姓身上。” 苏云汀冷笑,“如果你是为了这个,那我不疼了。” 楚烬猛地坐起?来,赤红的?双眸正对上苏云汀冷淡如水的?眸子,没了方才被折腾的?红韵,此时的?眼睛透着冰冷和薄情。 “百姓,他们何?辜?” 苏云汀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你口中无辜的?百姓,他们活活逼死了我母亲,我母亲又何?辜?” “可她毕竟只是一人,如何?抵得过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苏云汀猛地推开楚烬,挣扎着下床,他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地往自己身上套。 穿到最后一件时,苏云汀突然回身,抓着楚烬的?手放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眼眶红得发了狠,道:“楚烬,你现在杀了我一人,便能救成?千上万的?百姓,来啊,现在就动手。” “杀了我。” …… 夜雨滂沱,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整个皇城笼罩在雨幕之中,九龙吐水,连成?了一片恢弘的?雨帘。 杨三拖着湿透的?身躯往回走,每踩一步都陷进积水中,他神情沮丧,一看便是没得手回来。 方才走近楚烬寝宫的?院门,离着老远,他一眼就看见苏云汀惨白着一张脸,身子似是无骨地倚靠在廊柱上,身后,楚烬的?寝宫大?门紧闭,一看便知道苏云汀这是又被赶了出来了。 苏云汀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雨水打湿了他的?鬓发。 "主人!"杨三心头一紧,箭步冲上前扶住苏云汀,触手一片冰凉。 苏云汀被他扶住,身上的?重?量全都靠在杨三的?身上,这才勉强站稳,只见他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唇上却留着一抹被咬破的?艳红,像是雪地里突兀绽放的?一支雪梅。 苏云汀虽然瞧着像是受了欺负般,脸上却是带着饕餮饱餐后的?满足感,便如苏晏所说,苏云汀活的?便是个恣意,想要了,便不管不顾地去宫里嫖,哪怕明知自己的?身体受不住他这番折腾,也偏要要一晌贪欢。 苏云汀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指尖死死抠住石狮浮雕:“虎符,咳咳……可拿到了?” 杨三羞愧垂首:“是我无用?……”话音戛然而止。 苏云汀像是早预料到这个答案,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伸手去撑手边的油纸伞。 伞面倾斜,挡开部分风雨,另一手则虚弱地搭在杨三的?小臂上,一言不发地往宫外走。 “虎符,”杨三搀着他,在滂沱的?大?雨中艰难开口,“虎符,不在小裴那里。” 苏云汀脚步未停,声音平淡无波,“你如何?知道?” “我……”杨三讷讷低头,“趁他不在时,翻了。” “嗯,知道了。”苏云汀的?反应依旧平淡,仿佛虎符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这反应,叫杨三心中隐隐不安,他倏地攥紧苏云汀的?手,追问:“那,计划……” 苏云汀忽地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他。 雨伞遮住昏黄的?宫灯,在他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影子,唯有一双眼睛似有火焰在跳动,放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近乎于邪气。 “一个虎符而已,”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令人胆寒的?疯狂,“你真以为,我会把希望,都寄托在一块……破铜烂铁上?”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的?脸,却洗不去他眼底的?偏执。 是了,这才是苏云汀。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没有底牌的?赌徒。 “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竟然还妄想用?一块破铜烂铁阻止我。”苏云汀像是在喃喃自语,嘴角噙着笑,他不禁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脸上竟然在笑,“郑家,满朝文武,那些嘲笑过我,践踏过我的?人……” 他突然抬手指向雨幕深处,指尖竟似乎划过整个京城,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我要他们生,他们便生。我要他们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化作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杨三慌忙替他拍背,触手却觉得苏云汀的?身子薄如纸。 待喘息稍平,他缓缓放下手,目光如淬毒的?利刃,直刺杨三心底。 “他们,就必须死。” 雨,越下越大?,苏云汀的?身子摇摇欲坠,仿佛风中残烛。 可苏云汀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即便剑身布满伤痕,但杨三依然相信,他有能斩断天地一切的?能力。 “计划照旧。”他最后说道。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最后一个字,甚至被大?雨冲刷,听不真切了。 苏云汀像是垂死病中,突然就甩开了杨三,自己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杨三望着那背影,单薄地令人心疼。 杨三怔在原地半晌,望着那道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却瞬间从脚底升腾起?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顶。 而这样的?苏云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可怕。 杨三追着苏云汀踉跄的?身影穿过垂花门,却在拐角处猛地顿住。 甬道的?尽头,一个小而薄的?肩膀伫在那儿,撑着一只被摔破的?油脂伞,杏色的?内侍服下摆浸在积水里。 杨三看不清楚小裴的?眼睛,但却能料想到小裴那双比雨夜更?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 咔嚓—— 小裴手中的?伞柄突然折断,他退后半步踩碎水中的?影子,转身消失在甬道深处。 那截断裂的?竹伞骨躺在青石上,随着夜风一路沿着甬道滚到杨三脚边,伞骨轻轻地撞到杨三的?靴尖,却痛得他从脚趾刺到心口。 小裴冷冰冰的?话,犹在耳边。 “想要虎符?”他的?声音里掺着冰渣,嘴角却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杨三身形猛地一颤,抬起?头,嘴唇翕动,想要解释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小裴,我……” 第58章 “可惜啊可惜,”小裴冰冷的?声音如一把锉刀,一寸寸磨着他的?骨头,“那东西根本?不在我手里。” 小裴转身逼近了他,直将杨三又撞进了雨里,大?雨顺着发顶浇下来,湿哒哒的?衣服贴着他的?前襟,“虎符,早就跟着姜家一同灰飞烟灭了,你们若想去找,不如去阴曹地府找吧。” 杨三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小裴。 在他的?印象之中,小裴一直是胆小又怯懦的?,一颦一笑似都透着孩子的?稚气,但今日的?小裴,却好似从地府里爬出的?恶鬼,瘆得他心里发慌。 杨三紧咬唇瓣,从牙缝里轻声道:“太守重?诺,既然答应了我二哥的?托付,必然会……” “够了。”小裴冷冷呵斥,“就因为父亲重?诺,不肯交出虎符,才致全家惨死。” “对、对不起?。” 一人站在廊下,一人站在雨中,雨水顺着廊沿而下,天然在二人之间形成?了一层雨幕。 小裴眼眶微红,“可惜,我不是父亲,我为什?么要替你们杨家守着虎符?是你们杨家欠了我们姜家的?,不是姜家欠、了、你、们。” 最后几?个字,小裴几?乎是咬着舌头说的?。 小裴又上前一步,二人就都站在了雨里,“杨三,你竟然还活着。”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而我爹娘,兄长?,我姜家上下百余口人,却要长?眠于地下?” “你竟然还活着,”小裴机械地重?复着,每个字都似从喉咙深处呕出血块,带着滔天的?恨意,“你知不知道,最该死的?人,就是你!” -----------------------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多更冲一下下周的榜单,可是实在太累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48章 北境的?战事打?了几个?月, 终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却不是打?不过,而?是打?不动了。 因为北境断粮了。 金銮殿上?,郑怀远再也顾不得斯文, 直接指着苏云汀的?鼻子骂:“北境将士饿着肚子杀敌,你苏相却在此推诿塞责,分明是故意断粮, 欲置我朝将士于死地!” 粮草调拨之事,明面?上?虽是赵家负责的?事儿,但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若没有苏云汀的?暗中纵容, 借他赵玦十个?胆子, 他也不敢打?军粮的?主意。 苏云汀淡淡抬眼瞟了眼暴怒的?郑怀远, 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弧度,不疾不徐地从?袖子中取出一卷文书,慢慢展开在众人面?前,轻声道:“这是, 自郑将军开战以来,户部发往北境的?粮草,共十二批, 每一批都有粮草调拨的?文书和出库记录,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他命人将文书传阅众臣,语气不容置疑:“粮食, 我一粒不少地送出去了。 苏云汀话?音稍顿,满殿俱寂,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至于为何到不了北境……”苏云汀轻轻抬眸,目光如刀子般刮过众臣, 最后落在了郑怀远脸上?,“这就不是本相能掌控的?了。” 当调拨文书转了一圈儿,最终呈到了龙案上?,楚烬的?手指在文书上?轻轻摩挲了一瞬,便如烫手般收了回?来。 他根本不需要仔细看,必然是滴水不漏,如果苏云汀亲手做局,还能出这么大的?纰漏,那便不是他了。 郑怀远一手捂住心口,浑身?颤抖,气的?他几乎站立不稳,“分明是你暗中作梗!那些所谓的?运粮队,怕是刚出城郊就改道了吧?” “郑将军此言差矣,”苏云汀轻轻摇头,眉目见凝着真假莫辨的?为难,“本相手中只有粮草,可并无一兵一卒,运粮队出了城,沿途要经过多少险要之地?又有多少匪患猖獗……” 苏云汀声音骤然转冷,“这些,可就是本相所能预料和掌握之事了。” “你……”郑怀远气得目眦欲裂,指着苏云汀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云汀却突然忽然抬眼,直直望进郑怀远的?眼中:“莫非郑将军以为,本相一个?文弱书生,还能亲自去提剑去剿匪不成?” 众臣闻言窃窃私语,都觉得苏云汀所言在理。 郑怀远气得脸色铁青:“什么匪患?分明就是你自己。” 运军粮的?队伍虽比不上?军队各个?勇武,但也不都不是孬种,收拾几个?小山头的?土匪也是绰绰有余的?。 且不说能不能收拾得了,劫掠军粮乃是大罪,土匪们也只是想吃饭,却绝不是想吃断头饭,这跟赵太傅死的?时候一样,只要有心人深入想一想,也知?道土匪不敢轻易动了官家。 军粮,劫一次可以说是流寇作乱,劫两次三次,哪个?流寇敢盯着军粮劫啊? “郑将军,”苏云汀低头理了理衣袖,面?覆寒霜,“若无证据,便随意攀咬本朝丞相,可是大罪。” 楚烬坐在龙椅上?,也面?色铁青。 他比谁都清楚,郑怀远拿不出证据来,苏云汀便不可能给人留下能抓着他尾巴的?证据,郑怀远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够了。” 楚烬终于开口,他缓缓站起身?,玄色的?龙袍迎着早晨的?朝阳,熠熠生辉,“既是劫匪所为,着户部再拨出一批粮草,由郑将军的?府兵亲自护送。” 郑怀远虽不甘心,但眼下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已经是最稳妥的?安排了,刚要领命,便听身?旁苏云汀突然道:“不可。” “有何不可?”郑怀远和楚烬几乎同时道。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苏云汀。 “因为,郑将军监守自盗。”苏云汀突然拔高了声调,又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郑将军口口声声指责本相运粮不力,却为何不说,郑将军与这‘匪患’乃是旧相识?” 郑怀远眼睛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云汀,“你说什么?” 只见苏云汀缓缓展开密信,高高举过头顶,目光沿着整个?金銮殿逡巡了一圈,才道:“这是上?月擒获的?山贼头目供词,指认收买他们劫掠粮草的?,正?是你郑将军的?管家!” 信,被呈上?了楚烬的?案头。 上?面?确实清清楚楚写了郑家与匪患勾结的?细节,但楚烬却不由地冷笑一声,这分明是年?前,郑家勾结赵家欲构陷赵玦时,所留下的?把柄。 并非今时今地今天的?事儿,郑怀远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苏云汀把几月前的?证据,搬到现在这个关键节点来用。 “胡说,”郑怀远厉喝一声,“光凭一个土匪头子的话?,便来诬告朝堂命官?况且,老夫二哥在前线厮杀,老夫有何理由要不给北境供粮?” 的?确没有理由,郑怀远和郑怀仁可谓是相互依存。 一荣则荣,一损俱损。 “当然是——”苏云汀拉长了声音,慢悠悠道:“为了构陷本相,夺了本相手中的?权利。”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郑怀远目光几欲喷火,“胡扯,你这证据,老夫不认。” 苏云汀也不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场啊。 “本相便知?郑将军不会?认,还好本相准备了另一个?证据,”苏云汀声音轻飘飘落下,赵玦连忙从?袖子中取出一个?账本,双手捧到苏云汀手中,苏云汀一手持着账本,声音爽朗:“这个?账目,郑将军可认?” 郑怀远乍一看到那个?账本,便知?大事不妙。 苏云汀持着账目一页页翻开,举到与郑怀远视线平齐的?位置,道:“这是从?赵三爷府上?搜出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你们如何分赃,如何将劫来的?粮草转卖给狄族!” “轰”地一声,朝堂上?瞬间炸了锅。 郑家,一面?假装和北狄浴血奋战,一面?又和北狄狼狈为奸。 难怪战场有输有赢,却伤亡不重,原来是为了榨干朝堂的?军费,好充盈他们郑家的?钱袋子。 苏云汀将证据亲手呈到了楚烬面?前,旋即垂眸看向瘫软的?郑怀远,语气依旧平淡,“郑将军,你现在还要说,是本相故意断粮吗?” 郑怀远面?如死灰,颓然地跌坐在地。 不等楚烬开口,苏云汀冰冷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郑怀远,你还有何话?说?” 郑怀远自然无话?可说,让他说什么呢?说勾结北狄是以前的?事儿了,说这次全?是苏云汀的?阴谋诡计,还有人信他吗? “哈哈哈哈哈哈……”郑怀远突然控制不住地癫狂大笑。 他苏云汀算个?什么东西? 当初若没郑家的?托举,苏云汀有弑君的?能力?能在朝堂上?一呼百应? 现在翅膀硬了,学会?过河拆桥了? 他配吗? 苏云汀却不管他如何想,冷冷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荡,字字如刀:“郑怀远勾结匪患,劫掠兵粮,押入天牢,听候审讯。” 第59章 在殿外守了一早晨的?梁辕,突然冲入殿中,两人胳膊轻轻一架,就将郑怀远架了起来,被人夹在双臂之中的?郑怀远发出一阵阵瘆人的?大笑,双目赤红地瞪着苏云汀,声音嘶哑如乌鸦:“苏云汀!好你个?苏云汀!原来你早在这里等老夫呢。” 郑怀远早年?毕竟是军旅出身?,双臂猛地一甩,瞬间就将那两个?侍卫甩了出去,疯了似的?冲向苏云汀,狠狠扣住了他细嫩的?脖颈,“这一局,你布得可真够久的?。” 他一下就全?想通了,难怪赵玦一直畏畏缩缩,对于他们时不时劫掠军粮之事视而?不见,他一直以为是赵玦这人窝囊,撑不起赵家那摊子事儿。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因为窒息,苏云汀被迫仰起头,白玉般的?脸上?泛起一阵阵青紫。 楚烬脸色骤变,早顾不得是不是在朝会?上?,三步并做两步猛地冲下台阶,玄色的?龙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楚烬已经掠到跟前。 一声骨骼的?脆响,楚烬单手狠狠砸向郑怀远的?后颈。 郑怀远颈部被敲,一瞬的?眼前发黑,扼住苏云汀的?力道骤然松懈。 也就在此时,梁辕与一名侍卫扑上?来,一左一右死死反扣住郑怀远的?双臂,将人拖出去一丈远,死死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脱力的?苏云汀颓然下落,楚烬双臂一环,稳稳接住清瘦的?身?躯,苏云汀扶着楚烬剧烈地咳嗽起来,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只听得见苏云汀的?咳嗽声,以及郑怀远粗重的?喘息声。 地上?的?人然阴森森地笑了,一字一句道:“苏云汀,你今日设局害我,他日必遭报应。” “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这恶毒的?诅咒在殿堂中回?荡,然而?苏云汀咳嗽完,抬起赤红的?双目笑意漫过眼底,唇角甚至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 这诅咒,实在是太轻了。 比他以往听过的?那些,都不值得一提。 他缓缓直起身?,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清冷模样,悠悠道:“郑将军,与其操心苏某的?后事,不如想想你郑家勾结狄军,满门?的?下场。” 他转身?面?向楚烬,躬身?行礼:“陛下,郑怀远罪证确凿,请陛下下旨,彻查郑家。” 楚烬立在苏云汀一侧,目光灼灼。 他冷眼旁观了好大一场戏,戏都叫苏云汀演尽了,最后却像模像样地跟他请旨?真是可笑至极。 楚烬一声未吭,拂袖而?去。 郑怀远被禁军拖拽着往外走?,却仍不甘地嘶吼:“苏云汀!你不得好死!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殿外。 苏云汀望着殿外被乌云压阴沉的?天色,轻轻掸了掸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戏,该开场了。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哦[让我康康] 带着新的章节走来了哦[让我康康] —— 要相信,苏内心是善良的[爆哭] 第49章 夜深如墨, 万籁俱寂。 苏云汀的暖阁里?,只余一盏孤灯,苏云汀的影子在窗棂长长的投着。 他独自坐在紫檀木的棋盘前, 他一手拈着一枚黑子,一手拈着一枚白子,反复斟酌了许久。 棋盘上, 黑白双子纠缠绞杀。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爆开一朵烛花。 苏云汀慢慢落下白子,执起?手边的白玉酒盏,浅呷一口, 酒液冰凉, 入喉却带起?一丝灼意, 苏云汀掩唇低低咳嗽了两声。 “砰——!” 一声极重的推门声骤响,苏云汀未曾抬眸,轻启薄唇淡淡道:“陛下是要卸了臣暖阁的门吗?” 木门挂在门框上“吱呀”地?晃了晃。 苏云汀淡淡抬眸,他的脸色透着不?健康的白, 孤零零地?坐在窗下,那双如水的凤眸却裹着笑?,若往眼底仔细看, 还能?看到他藏在眼中的疲惫。 楚烬本来是带着怒火而来,却当看到窗前那道白衣的身影后,心脏猛地?一颤,他回身轻轻关上了门。 苏云汀不?知道在窗下坐了多久, 肩膀上沾了夜晚下过的一层薄霜,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陛下深夜驾临,”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似是被酒意浸润, 又似是久未言语,“可要与臣……手谈一局?” 他抬手示意楚烬坐在对面的空位上,宽大的袖口下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腕。 他正对着门口,微俯着身,烛火不?算明亮,跳跃的光晕勾勒出他过分清瘦的线条,素白的衣服被他清瘦的身体撑着,竟显得有些空荡荡。 楚烬一撩下摆,在他对面坐下来,“最近又病了?” “不?过是染了些风寒罢了,”苏云汀将?装着黑子的棋盒递过去,不?以为意道:“陛下知道的,一入了冬,臣这身子骨总是要病一场的。” “身子不?好,便好生养着……”楚烬接过棋盒,目光落在面前的残局上,声音戛然而止。 棋盘上,黑子占据了半壁江山,连绵成势,而白子被逼至一隅,似乎已经是撑到了强弩之末。 楚烬抬眸看了一眼,挂着一脸从容笑?意的苏云汀,以及他手中的白子。 若不?是苏云汀坐在对面,天底下任何一个人手持白子,楚烬一定觉得那人必败无疑。 他重新低头揣摩棋面,白子似是被困,散乱无章,实则彼此呼应,构成了一个极其隐秘的阵势,好似张着血盆大口,只等着请君入瓮。 黑子若是冒进,便是有去无回了。 这棋局……并非是苏云汀闲来无事的消遣,俨然是朝廷局势的一个缩影。 半晌,楚烬才强压怒火,轻轻放下棋盒,“苏云汀,你这是逼郑家造反?” 苏云汀未接他的话,淡淡道:“该陛下落子了。” 楚烬指尖捏着一枚墨玉的棋子,反复磋磨,用冰凉的触感强压心底的焦灼,“云汀,”他换了个称呼,声音低缓,“若是兵变,你可知会?连累多少百姓蒙难?” 苏云汀将?棋子放回棋盒,后背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懒洋洋抬眸看着面前的人,“陛下如果总是翻来覆去说这几?句话,往后便不?必来了。” 楚烬胸膛微微起?伏,攥着棋子的指节泛白。 见?楚烬不?言,苏云汀却忽然笑?出了声,他笑?声越来越大,在寂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缓缓前倾身子,一双凤眸紧紧锁住楚烬,“楚烬,难道你就没?想过让郑家死?吗?” 想过。 但不?该是这样。 楚烬的声音低弱,在苏云汀的质问下仿佛没?了气势,“云汀,收手吧,还来得及。” 苏云汀突然站起?身,素白的衣袖带翻了手边的茶盏,“咔嚓”一声瓷片四溅,他挡住身后的烛火,在楚烬身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楚烬,”他道:“你不?是想知道林妃自戕的真相吗?” 烛火被夜风一吹,剧烈地?跳动着。 “今夜,我就全告诉了你。”苏云汀垂下眼眸,看着满地?的瓷片,缓缓道:“此事,要从沈擎说起?。” “先皇春猎遇刺后,我带人收拾残局。”他声音平静,似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在一处深坑中听到下面有人呼救,当时坑很深,所有人都只当听不?见?,毕竟当时死?了那么?多人,多死?一个也不?算什么?。” “而我,当时正缺人助力,拼死?下了深坑,硬是将?沈擎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你不?是问我沈擎于?我有何不?同吗?”苏云汀缓缓道:“他是第一个,在我最需要助力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人。” 楚烬羞愧地?低下头,他那个时候在做什么? 在父皇面前争宠,说了些抹黑苏夫子的话,站在了苏云汀的对立面。 苏云汀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身体不?由自主地?重新坐了回去,“后来,我虽联合了赵家,却如何也动摇不?了郑家,直到……我等来了一个机会。” “郑太后,”苏云汀顿了顿,又纠正道:“哦,彼时她还是皇后。” “因为郑家手握了兵权,被先皇忌惮,因此她也失了宠爱,那华丽的宫殿,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囚笼,先皇不?去,慢慢的她也想清楚了,便看上了沈擎。” 说到这里?,苏云汀稍稍停顿,楚烬接着他的话道:“所以,沈擎为了你的大计,主动献身了?” 苏云汀没?有答,而是继续道:“我们设了一个局,引了郑赵两家去捉奸,你母妃……” 楚烬的心跟着揪在了一起?,似是不?会?呼吸了。 “给?太后送安神香,误入了此局。” 楚烬赤红着双眼,双拳越攥越紧,“砰”地?一声砸在了几?案上,“所以,你们?就将?她逼死?了?” 第60章 “是。”苏云汀没?有否认,痛痛快快道:“此事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所以林妃娘娘……必须死?。” 袖子下,楚烬的指尖扣进了肉里?。 双眼死?死?地?盯着苏云汀,试图从他决绝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你撒谎。” 烛火轻轻一晃。 苏云汀的睫毛,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所有人都有可能?杀我母妃,偏你不?可能?。”楚烬胸膛似乎被什么?掏了一个洞,“苏云汀,你为何撒谎?为何叫朕恨你?” “我为何要骗你?”苏云汀心虚的错过视线,冷淡道:“这是事实,你不?是早就听人说过很多次了吗?” 楚烬望着苏云汀,似是还想替他找补,“当时你势单力薄,脖颈拧不?过郑赵两家的大腿,所以无法救……” “够了。”苏云汀微闭了闭眼睛,脑子里?似是闪现出林妃死?的时候,她眼睛死?死?瞪着苏云汀,她一句句道:“我死?,便是要你看清楚,与虎谋皮,不?得善终。” 是他没?能?力,便妄想着与虎谋皮。 都怪他,是他一手造成了林妃的死?,楚烬应该恨他的,应该将?他碎尸万段的。 苏云汀不?敢抬眸,他甚至不?敢去看楚烬的眼睛,他害怕从楚烬的眼睛里?看到冰冷的恨意,虽然,楚烬是应该恨他的。 他不?敢看楚烬,而楚烬满眼却都是他。 忽然,苏云汀冰凉的身子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楚烬的气息萦绕着他,“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楚烬甚至想起?许多年前,在东宫伴读的时光里?,那个少年也曾有过清朗明澈、不?掺杂质的目光。 是什么?,将?他磨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苏云汀浑身猛地?一僵,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惊住了,下意识地?便要挣脱。 “别动。”楚烬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是用尽了克制下的力道,将?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头,下颌抵着他冰凉的发丝。 “朕老让你求朕,朕今日……” “求你。” “不?要骗朕,也不?要骗自己。” 怀中的人依旧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挣扎着的身子突然安静下来。 “放过自己,也放过所有人……” 苏云汀猛地?推开楚烬,眼睛赤红,“逼死?你母妃,他们?郑家也有份儿,难道你就不?恨吗?” 楚烬被他猝不?及防推了个踉跄,跌坐在地?,他喉结滚动,艰难咽下一口唾液,“恨,但不?是这样解决。” “哈哈哈哈哈,”苏云汀剧烈地?笑?,他很少会?这么?笑?,“好啊,你说怎么?解决?郑家手握四十万大军,想不?死?人就解决问题?楚烬,你骗小孩,小孩都不?信。” 是啊,根本不?可能?有兵不?血刃解决郑家的办法。 “妇人之仁。”苏云汀神色慢慢恢复正常,身子转回棋盘,轻轻拈起?一颗白子,在棋盘上慢慢地?落了下去。 那是一颗孤子,引君入瓮的孤子。 “楚烬,其实这题有解。”苏云汀盯着棋盘,缓缓道:“只要郑家安分守己,不?越雷池一步,自然也不?会?生灵涂炭。” “你明知……” “是,我知。”苏云汀突然气急败坏,几?乎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我知道郑家一定会?掀起?血雨腥风,所以,这些不?该是郑家的错吗?” 楚烬突然剧烈地?咳嗦起?来,他胸膛似乎被什么?东西搅着疼,一手撑着地?,楚烬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目光灼灼,“朕这半年来时常做梦,梦到北境饿殍遍野,那些将?士死?的时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看着朕,仿佛在质问朕,为何明知死?局,仍叫他们?赴死?。” “云汀,你可曾入过梦?” 苏云汀未答,楚烬挥袖扫落棋盘,黑白玉子噼里?啪啦砸了满地?,“朕原以为,你苏云汀纵使与朕理念相左,终究是能?与朕并肩看这江山之人。” 他抓起?散落在桌子上的棋子,狠狠按进皮肉里?,却丝毫不?觉得痛,“可朕现在才知道。” “你不?配。” 说罢,楚烬拂袖而去。 门板“咣当”一声阖上,苏云汀扶着桌案咳出了满地?猩红。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宝子们,我病啦!![托腮] 好几天没烧到这种程度了,一天三顿退烧药都顶不住的那种[爆哭] 今天好一点了,马上起来更了[托腮] 换季了,大家也要保重身体呀[害羞][害羞] 第50章 入了冬, 天色沉的?早,才过了申时,瞧着天就已经黑下来了。 苏云汀裹着一件素色斗篷, 风帽半掩,他穿过宫里一条破败的?小路,小路两旁尽是枯叶, 北风一卷,在宫道上打?着旋儿。 这条路平时走的?人少,是直通下人房的?偏径,可就连宫中最低等的?仆役都嫌少走, 主要是觉得晦气。 宫里若是哪里死了人, 都是从这条道抬出去的?。 由于久无人打?理, 青石板路的?缝隙都长出些许杂草,两侧的?宫墙高耸,遮去了大半的?阳光,更显得甬道有一种莫名的?幽暗。 苏云汀走了许久, 才见有一个内侍路过。 那内侍远远瞥见苏云汀,明显愣了一愣,他入宫当?差数年, 从未在这条道上见过像苏云汀这般的?体面的?贵人,但宫里人也并非全认识苏云汀。 那内侍慌忙低头避让,未敢言语。 杨三远远跟在他身后,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穿过长长的?回廊, 苏云汀在一个低矮的?木门前?停了下来,轻动指尖,在门板上叩了三声。 门内静默一瞬,方才“吱呀”一声从内拉开。 小裴站在门后的?阴影里, 见到?苏云汀立在门前?,也是惊讶了一瞬,才侧身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 一股混着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苏云汀微微垂下眼帘,举步迈入屋内。 这下人的?房间,建在宫中最低洼的?所在,一到?了雨季就要积水,入了冬季就要返潮,总给人一种常年湿漉漉的?感觉。 小裴也算是楚烬面前?的?红人,才能在下房里拥有独立一间房,但也不过方寸之地,陈设更是极其简陋,屋内除了一床一柜,就剩下正中间放着的?四方桌了。 四方桌上,除了一碟茶壶,还有几本残角的?书?。 苏云汀也等小裴请他,自顾自坐下,伸手拎了拎桌子上的?水壶,空荡荡的?,只好又重新放了回去。 小裴站在门口看着苏云汀,也没着急去给他烧水沏茶,又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杨三,心里知道他们的?此次的?来意,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苏相亲临贱地,小心脏了您的?鞋袜。” 苏云汀环顾四周,“你?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 “贱地便是贱地,即便扫的?一尘不染,也依旧是脏的?。”小裴见杨三走到?门前?立着,脸色一沉,气呼呼转身进?了屋。 被小裴拿带刺的?话扎了一通,苏云汀却也不恼,反而?笑眯眯看着小裴倔强脸道:“我怎么记得,你?最怕死呢。” 小裴难得硬气一回,也不想?让步。 “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怕就怕你?们这种人还活着,而?我却死了。”说着,小裴恶狠狠剜了一眼杨三。 门口立着的?杨三,羞愧地低下头。 小裴过足了嘴瘾,也找了个座位,在苏云汀身边坐了下来,“苏相是来要虎符的??” 他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带着显而?易见的?排斥和疏离,“杨少将军已经要过了。” 听到?“少将军”三个字,杨三身体明显一僵。 身体靠在门板上,头垂得更低了。 小裴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杨三下意识惊厥,心里竟然不觉得有多畅快,一点点将视线收回来,对着苏云汀淡淡道:“虎符,不在我手里。” 苏云汀摩挲着空荡荡的?茶杯,杯底与粗糙桌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对,”他薄薄的?唇轻轻张合,“虎符的?确不在你?这里。” 他不是疑问,甚至似是知道了虎符的?藏匿之处,话说得斩钉截铁,让小裴心下不由得一惊。 苏云汀说罢,抬着头淡淡地看着他。 小裴下意识就想?往后缩,要不是椅子笨重,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要仰倒过去了,莫名生出一种,只要被苏云汀看上一眼,就能将他彻底看透的?错觉。 “我、我也不会告诉你?在哪。”小裴磕磕巴巴道。 苏云汀忽地一笑,“谁告诉你?,我今日是来拿虎符的??” 小裴虽然经常见苏云汀,却接触不算不多。 在他印象中,苏云汀仿佛对什?么都淡淡的?,吩咐下人时淡淡的?,用膳时也仿佛淡淡的?,就连杀人时……也是淡淡的?,仿佛只有面对着楚烬时才会露出些许的?不羁。 第61章 甚至,他跟在楚烬身边越久,越看不清苏云汀了。 人常说,苏云汀是魔鬼之子,最是吃人不眨眼。 偶有朝臣们来觐见的,若是正巧遇到了苏云汀进宫,甚至会下意识地脸色发白,好似是真在白日里见了鬼一般。 而他更多的时候,是从门缝里听到苏云汀。 “那是……”小裴袖子下手指搅在一起。 “请小裴公公,告御状。” “告御状?” 杨三和小裴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对,”苏云汀的语气平稳,字字清晰,“登闻鼓年纪大了,该敲一敲了。” “我家中无冤,”小裴下意识斜睨了眼杨三,喉结滚动,“亦无仇,为何要去告这御状?” “无冤吗?”苏云汀轻声问。 “我父母是战死的,还……”小裴忽地挺直了脊背,鼓足了底气道:“还追封了永定侯。” 苏云汀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你怎么没袭爵?反而……”他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小裴全身,最后落在那处上,“断了根,做起了内侍?” 小裴被他看得不自在,猛地夹紧了双腿,“我……” 一旁的杨三听不下去了,抬头恶狠狠剜了苏云汀一眼,“主人,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说的有错吗?”苏云汀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尽,冰冷道:“姜砚,你若是想封王拜侯,只需要站在你父母的尸体上哭几声,栾城的人又没死绝,想自证个身份很难吗?” 忽然被叫了名字的小裴,浑身一震,嘴唇翕动,却硬是吐不出来一个字。 苏云汀说的没错,想用姜砚的身份活着不难,朝廷自然会善待遗孤,只是…… 苏云汀好似已经看穿了他,替他将藏在内心十几年的话说了出来,“只是,若你没死,你手里的虎符,将会被所有人惦记上。” “哦,当然,”苏云汀语气轻描淡写,“反正也不是你们姜家的虎符,你根本没有替杨家守着的义务,大可以将它交上去,换一个荣华富贵,安稳度日。” 小裴紧咬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虎符,不在我手里。” 苏云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又转颜笑了起来,“你大可以和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且看看他们……信,还是不信。” 小裴眉头紧锁,袖子下攥紧拳头,微微颤抖。 苏云汀倾身,一点点靠近他,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所以,姜砚,你为何宁可让姜家断子绝孙,也不肯交出虎符呢?”他微微停顿,室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了,“除非……” 苏云汀的声音极轻,仿佛是自天外直接飘进了耳朵里,“除非你早就知道,当年杀了你全家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北狄人,而是那些想找你要虎符的人。” 冷风穿堂过,小裴身体不自觉瑟缩了下。 当年,地下室,八岁。 在他还不太记得清楚事情的年岁里,却清楚的记得,那些杀了他们家的北狄人,竟然和他们说着同样的语言。 虽然已经记不清楚他们的样貌,但他记得,他们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得懂。 他们要虎符! 靠在门框上的杨三突然起身进屋,一言不发地走到苏云汀身侧,俯身跪了下去,“主人,求你不要逼他了,登闻鼓我去敲。” “你去?”苏云汀挑眉,“你以什么身份敲?” 杨三一怔,旋即抬头,眼神决绝,“杨家,杨云驰。” “杨云驰,”苏云汀轻轻的重复了一遍,语气透着一丝不屑,“然后跟你二哥一样,被迅速拿下,抓进刑部大牢等着处斩?” 杨三愕然,“杨家无罪,既然有冤,为何不能申?” “杨三,”苏云汀语气凝重,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你也是在这诡谲的权谋场里活过这么些年了,为何到今日还是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他们根本不想让杨家重新活过来吗?” 当年,杨家赫赫战功,权势盛极一时。 昔日有多煊赫,落难时便有多少人踩过,那些人,或许能勉为其难接受一群“死”了的人平反昭雪,却绝对无法容忍“死”过的人从坟墓里爬出来。 并且,还能重新执掌了令人忌惮的兵权。 到那时,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朝中的反对声又有多大,还能不能在他们掌控之中? 就算他强压下反对的声音,那又要耗费多少时日?北边的事还等得及那么久吗? 杨三眼睛里的火慢慢熄灭,他垂下头,讷讷道:“可是,敲登闻鼓,要先打二十板子,小裴他这身子,如何抗得住……” 苏云汀抬头看了眼小裴,笑了,“一个连宫刑都熬过来的人,怎会受不住二十板子?” 久未说话的小裴,嗓子如同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话来,“逝者已矣,我为何要帮你们敲那鼓?” 苏云汀也不再多言,他从袖兜里取出一叠纸,那些纸大多都泛黄发皱,一看就年代久远了,他轻轻展平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郑家勾结北狄的证据。” 他抬头看向小裴,小裴也抬头看着他。 “你若愿意告,明日午时,登闻鼓下,我等你。” “你若不愿意告,”苏云汀语气依旧平淡,仿佛这件事无关痛痒,“大可一把火将他们烧了,从此……” “这世界上,再无杨家,亦无姜家。” “天高水远,各自安好。” 说罢,苏云汀不再停留,径直往门外走。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我终于好多啦[爆哭][爆哭][爆哭] 我尽量恢复更新哈~谢谢你们等我么么么[亲亲] 第51章 苏云汀从小裴的住处出来。 被夜风一吹, 他只觉得身上轻快了不少,直接改了道,转身就往楚烬的寝宫方向去了。 夜不算深, 楚烬的寝宫里还亮着微弱的光,算着时间,大概又是在批些芝麻绿豆大小事儿的奏折。 苏云汀慢慢走近, 却在门外外几丈之处倏地停住。 望着门内熟悉的身影,突然就没了勇气去推那扇门了。 夜风渐起,吹得苏云汀衣衫猎猎,没一会儿头发上就挂了层白霜, 杨三从身后追上他, 将自己身上的外氅解下来给他披上。 良久, 杨三低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若小裴不告御状,那郑家……” “我不会放过郑家的。”苏云汀淡然道。 杨三喉结滚动,他自然明白苏云汀的意思。 若没有小裴的舍命告御状, 苏云汀或许依然有其它办法对付郑家,但杨姜两家的冤情,便再没办法在郑家活着的时候, 沉冤昭雪了。 即便以后再有机会翻案,郑家也不复存在了。 杨三隐隐恨他自己,他一面不想小裴再去受一番苦难,一面又害怕小裴真的会退缩。 两种复杂的情绪, 在他胸膛里相互撕扯着,心脏也跟着一同搅在一起痛。 主仆二人就这样无言地伫立在寒夜里,陪着他们的只有耳边呼啸的风,不知站里多久, 楚烬寝殿内那点微弱的光倏地熄了。 眼前光弱了,黑暗几乎将苏云汀笼罩。 他失落地抿紧已经冻的发白的唇,终于还是活动了下冻僵的身体,缓缓转身,“走吧。” 只是,脚刚迈出去两步,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烬一身玄色衣裳立在门口,神情在黑夜里看不分明,只觉得眼睛好似是寡淡地刮了一下主仆二人,留着敞开的大门,转身进了寝殿。 门,被夜风吹得“吱呀”响。 苏云汀对着楚烬的背影挤出一个笑。 这可不是他非要进来的,是怕楚烬敞着门睡觉,着了凉。 苏云汀心里替自己找补着,脚下的步子却迈的很快,三两就追着人进了殿内。 寝殿内,楚烬俨然已经熄过了一轮灯,只有龙榻前有一个昏暗的灯烛。 楚烬也不看他,径自走到榻前,单手扣在腰间的玉带上,“咔嗒”一声轻响,玉带坠地。他又仿若无人地褪去龙袍,最后只余一件素白的里衣,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楚烬只躺在了床外侧,里侧留足了够一人睡的空位。 但他并未开口唤苏云汀过去,只兀自翻了个身,面朝着外侧,微微闭上了眼睛。 好似,今夜只是他一个人睡觉而已。 苏云汀站在原地默了片刻,看着那留给自己的空位,也开始自己解衣服,他将外衣和楚烬的龙袍混在一起丢在一处。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从楚烬的身上越过去,动作间触碰到楚烬温热的身体,苏云汀深吸一口气,终于在里侧板板正正躺好。 第62章 再轻轻拽了拽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盖住。 他和楚烬肩并肩躺着,苏云汀瞪着一双锃亮的眼睛,了无睡意,耳边全?是楚烬平稳的呼吸声,近在咫尺,那呼吸的节奏似蛊惑着他的心。 苏云汀突然?很想?做些什么,比如爱啊! 他侧目看了眼楚烬的后脖颈,冷冽完美的线条,突然?很想?想?扑过去咬一口。 他想?,真的很想?。 他想?着想?着,轻轻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楚烬。 楚烬现在……指不?定?多恨他呢。 他们十几年来积攒的情啊爱啊,几乎都在那个?不?堪的夜晚耗尽了,他们虽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还能同榻而眠,已经是极其诡异的平衡了。 苏云汀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努力睡觉。 可越是刻意,他神经越是清醒,越想?睡,越是不?得眠。 直到侧身的姿势压得手臂阵阵发麻,他才忍不?住,又极其轻缓地转了回来,面朝着楚烬的方向。 不?料刚转过去,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吓得苏云汀浑身一激灵,下一刻,楚烬唰地翻身撑起身子,重重压上来,一言不?发地开始扯苏云汀的里衣。 好似在说:既然?睡不?着,不?如做吧。 冰冷的空气乍一触及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苏云汀心里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他来,的确就为了这点床笫之事,可如果只做床笫之事,他又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不?过,他也来不及有多难过。 一阵干涩的锐痛感突然袭来,苏云汀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咬紧下唇,把即将呼出口的痛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从嗓子里挤出一点破碎呻吟声。 被楚烬碾过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 慢慢的,尖锐的疼痛变成了麻痹的酸胀,怪异又难耐,直到血液渗出来,苏云汀才终于舒服地叫出来。 楚烬像肚子里憋着一股无名火,非要连同苏云汀的理智和冷漠一同烧个干净。 烧,全?都烧成灰烬。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触碰到那个?真实?的,会痛也会哭的苏云汀。 楚烬发疯了一阵子,突然?停下来,慢慢撑起身子,在昏暗中凝视着身下人的一张脸。苏云汀几乎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却抿着唇,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 平日里都有,偏偏就今日没有。 二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劲儿?,谁也不?肯服输。 滚烫的泪珠,顺着苏云汀的脸颊滴在了楚烬的手背上,灼得他心头一颤。 苏云汀随意抓起一旁的龙袍,抿干了脸上的泪,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执拗,只剩下眼眶四周的通红。 楚烬本?还想?去吻他的眼泪,被他一下擦干了,余怒未消,楚烬狠狠吻上了苏云汀的唇,这一吻甚至是不?带温度,直到唇瓣漫出血迹,楚烬才伸出指腹重重擦过苏云汀的唇,将鲜红的血液,沿着他的唇线涂开。 没一会儿?,苏云汀唇又泛着一种鬼魅的红。 楚烬看着看着,喉结滚动?,突然?就笑?了出来,他慢慢抽身,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屠戮。 楚烬随手披了一件衣服起身,朝着门外叫了水。 苏云汀累得指尖都不?爱动?了,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般瘫软在锦绣堆里,任由楚烬将他打横抱起,放进浴桶里清洗。 温热的水漫过全?身,缓解了苏云汀肌肉的疼痛。 疼虽然?是疼的,爽也是爽的。 楚烬极耐心地帮苏云汀清洗,小?心翼翼不?弄疼他,只是,楚烬虽然?还这样帮他做着,但还是不?肯与他说话。 氤氲的水汽在二人之间?升腾,模糊了彼此?的轮廓,仿佛是将他们紧密地包裹在一起,可就在这看似亲密的气氛中,二人之间?就像有一堵无形的墙。 待将苏云汀身子清理干净,楚烬又转身去折腾一片狼藉的床褥,他似乎早就习惯了做这些,生气归生气,该他做的还是会一板一眼做好。 等他终于将一切收拾妥当,再回身时,苏云汀已经靠在浴桶壁上睡着了,或许是热水缓解了疲惫,方才还翻来覆去没有睡意的人,只他一转身就睡的很沉。 他呼吸绵长?,昏黄的烛火照在他身上。 楚烬站在浴桶外,目光沉沉地落在苏云汀的睡颜上,他这张脸,一入了冬总是惨白的,被温水一熏,倒是染上来些许红韵。 几缕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他的侧颈上,墨色映着瓷白的肌肤,楚烬凝视片刻,轻轻抬手,手背触碰到他微凉的颈侧肌肤,动?作轻柔地替他搔到了耳后。 楚烬站在浴桶外看了许久,心里一直郁结的烦闷,似乎也没那么憋了。 还能怎么办? 杀了他又舍不?得,苏云汀想?祸国殃民,他替他兜着底好了。 最终,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楚烬俯下身,轻轻将苏云汀从水中捞了出来,用柔软的干布裹了,一点点擦拭干。 苏云汀在梦里,被人伺候得舒服,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楚烬的掌心,发出细微的呓语。 “阿烬……” 那声音如同羽毛,轻轻拂过楚烬的心尖。。 “别……别不?理我。” 楚烬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最后那点冰封的寒意,也终于彻底消融了。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苏云汀湿漉的额发,落下一吻。 “睡吧。”他压低声音,眼睛里全?是宠溺。 苏云汀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从楚烬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谁家好孩子能将几个?皇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再者说,世家那种地方,能养出个?什么好孩子来?哪个?不?是在是非争斗中长?大? 可苏云汀虽不?是个?好东西,但绝对称不?上恶。 或许,他的选择未必全?然?是对的,若是都对,还要他做什么呢? 楚烬这一瞬,突然?想?通了很多东西。 他伸手将苏云汀紧紧揽在怀里,只有他在怀里,好似什么事都可以?过去似的。 风雨会停,喧嚣会停,彩虹会出来。 楚烬抱着怀里的人,慢慢合上了眼睛。 直到沉沉睡去,怀里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睛慢慢笑?眯成了一条缝。 “阿烬啊阿烬,你还是太会心软了。” 苏云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怎么感觉都没人看了呢,你们都去哪里了[爆哭][爆哭][爆哭] 你们不看,我就偷偷的更啊更,到时候吓你们一大跳[托腮][托腮] 第52章 翌日一早。 楚烬醒的?时候, 身侧的?苏云汀还懒洋洋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是睡得正香。 身为皇帝,他是日日都要上朝的?, 但苏云汀却不必,若朝中没?有大事,他偶尔还能偷个懒。 楚烬招了内侍进来伺候梳洗, 便见今日来侍奉的?人不是小裴,他接过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顺手丢给那个内侍问?道:“小裴呢?” “回、回陛下,”那内侍慌忙跪地, 请罪道:“小裴公公昨夜说身子不适, 这才和奴才换了班。” 楚烬轻轻地点了点头, 并未深究。 他素来不爱在这些细枝末叶上为难下人,只当是寻常的?告假,淡淡抬手叫那人起来伺候,更衣洗漱。 待楚烬走后, 苏云汀才缓缓坐起来。 他今日唯一的?正事,就是去城墙上等着小裴,敲响那面尘封多?年的?登闻鼓。 那鼓, 的?确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响过了。 上一次,还是他阿娘敲的?。 他那时也劝过他阿娘,说那登闻鼓就是个摆设,要不然这么多?年, 怎么也不见有人敲过,就算他阿娘敲了,也不会有人替父亲申冤的?。 可?惜,他阿娘不信。 犹记得, 他当时穿的?就像个小乞丐似的?,也没?来得及束发,就一直跟在阿娘身后,一直看着她一遍遍瞧着登闻鼓。 那天,宫墙下围了好些人,里三圈外三圈全是来看热闹的?,他阿娘就在那敲了整整两个时辰,宫中的?那些大人物恍若未闻,只有看热闹的?人,笑声越笑越大。 阿娘的?骨瘦的?双手握着鼓槌,一下,又?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敲到最后,他阿娘大笑,终于是信了他的?话,这登闻鼓,就是个摆设! “咚——” 登闻鼓上血红一片,他阿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自己?的?额头敲响了最后一声明冤鼓。 苏云汀不记得当时自己?是什么心态,好像和那帮看热闹的?并无两样,总觉得他阿娘若是敲累了,就会信了他的?话,会跟着他回家。 他们?回苏府,回农庄,回家。 第63章 苏云汀苦笑一声,收回思绪,自己?穿衣洗漱,待收拾好一切,就准备去城墙上等着小裴了。 今日,若是登闻鼓响。 他要叫全天下看着,这登闻鼓,可?以鸣天下所有不平之事,告天下所有位高之人。 杨三跟在他身后出了门?,他紧走几步,压低声音道:“苏晏刚传话过来,苏云枭今早带着一队人出城去了。” 苏云汀脚步未停,唇角掠过若有似无的?冷笑,“随他去。” 杨三蹙眉,“可?要派人盯着点?” “最近事多?,哪有那么多?人手去盯着他?”苏云汀冷冷打断他,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可?是……”杨三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苏云枭毕竟是陛下的?人,他此时突然出城,此行只怕要坏我们?的?事儿。” 苏云汀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向杨三。 晨光中,他眼底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忽然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杨三结实的?胸膛,“你?就把?心好生放肚子里,没?人能坏了我的?大计。” 杨三一向是最信他的?,微微俯首。 “咚——咚——咚——” 苏云汀还未走到宫门?,登闻鼓的?声音便已经穿透了晨雾,一声接着一声自宫门?外传来。 每一声,小裴都敲得沉重,像是直接砸到了胸口上一般,那声音震得宫墙上的?尘土簌簌落下,甚至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跟着微微颤抖。 “他还挺早。”苏云汀唇角微微上扬。 杨三听着却是心下一惊,袖子下的?手跟着不自觉发抖,好似比他自己?敲都还要紧张得多?。 刚穿过一处回廊,苏云汀便与一个慌不择路的?侍卫撞个正着。 来人是个守门?的?侍卫,年纪不算大,他哪见过有人敢敲登闻鼓。按律,登闻鼓响必需上达天听,那可?是敲给皇帝听的?。 他一个末等的?侍卫,说不好听就是个臭守门?的?,他哪里能见得到皇帝,又?不能任由那人敲着不报,正像无头苍蝇似的?往里跑,一头撞见了苏云汀,喜不自禁。 那侍卫满脸全是得救了的?喜悦,“苏、苏相,有、有人敲,登闻鼓……” 苏云汀扶起他,从容地掸了掸衣袍,“带我过去吧。” 跟着侍卫,苏云汀登上了高高的?城墙,他自上而下地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小裴今日没?有穿内侍服,而且选了一套白色的?衣袍,算不上多?华丽,但胜在干净素雅,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书生。 他力气?小,双手持着鼓槌,一下比一下有力地敲着。 恍惚间,苏云汀仿佛看到多年前另一个影子。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是否也是这样孤零零地站在鼓下,那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挣扎,当年,这城墙上面,是不是也有一双眼睛这样看着她? 苏云汀摇摇头,他记不清了。 有,或者没?有,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从来不会有人真心为他们?母子做主。 但今日,不一样了。 因?为站在城墙上的?人,是他! 苏云汀忽然觉得身子脱力,他单手扶着城墙边,居高临下,声音穿透整个城楼,“何人在此击鼓?” 鼓声戛然而止,小裴抬起头,寻着声音望过来,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睛望着城墙上的?影子,“栾城姜家,姜砚。” 登闻鼓响,必有大事。 没?一会儿,城墙下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他们?虽然对“姜砚”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对栾城姜家却不算陌生。 城墙下,越聚越多?的?百姓开始骚动。 “姜家?不是说满门?战死了吗?竟然还有人活着?” “姜太守是战死沙场的?忠烈,哪里来的?冤情?” “难道是……当年栾城之事,还另有隐情?” 苏云汀的?声音再次响起,沉稳如山,“姜砚,你?所告何人?” 小裴的?声音笃定,“郑家,郑怀仁。” 这一句,掷地有声,在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郑二将军不是在北境御敌吗?” “这你?就你?有所不知了吧?”一个声音压得很低,却格外清晰,“郑二将军在北边御敌,郑三将军却在后方贪墨军粮,都一家人能有个什么好东西。”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打哪听来的?? “听……”那人虚掩住抠鼻,道:“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早就在私底下传开了。” “我也听说了。” “勾结土匪,那军粮一出城啊,就成?了土匪的?囊中物喽。” 底下议论声越来越大,眼看把?苏云汀的?声音盖住了,杨三忽然将腰间的?刀拔出来,银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肃静。”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刀光镇住,嘈杂声渐渐平息。 这才露出苏云汀寡淡的?声音,“姜砚,你?可?知民告官,要打二十杀威棒?” “我知。” 话音刚落,忽从门?内冲出几个侍卫,一人提着长?凳,两人端着廷杖板,双手一提就将小裴架起来,按在长?凳之上。 苏云汀的?声音轻飘飘下来,“现在,可?还要告?” 小裴死死咬住唇,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告!” 一板子重重落下,整个城墙根都听得见小裴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杨三面色紧绷,握着刀的?手因?为太用力,虎口处竟然已经渗出血来。 苏云汀又?问?,“可?还要告?” 长?凳上的?人颤抖着,依然从喉咙中挤出那个字,“告。” 又?是几板子下去,待苏云汀再问?时,小裴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我要告!” 打到第十板子时,楚烬才匆匆赶到。 他一眼便看见城墙下围观的?百姓,以及长?凳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影子,那个今晨撒了谎,说生病的?人。 楚烬目光逡巡了一圈儿,最终落在冷淡的?苏云汀身上,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既然是你?怂恿的?,免去二十板子便是,何苦叫他活受罪?” 苏云汀并未回头,目光依旧注视着下方,“若是人人皆要民告官,又?毫无代价,那登闻鼓岂不是要日日响彻宫闱?” 他要的?就是这九死一生的?场面。 便是要告诉所有人,登闻鼓可?以敲,但要有姜砚这份魄力才行。 说话间,又?是几板子重重落下,小裴已经是靠意志力强撑着才没?有晕厥过去,回答苏云汀的?问?话,更是气?若游丝,“要告,我要……告。” 又?是几板子,小裴几乎变成?了个血人。 他好似每一次呼吸都牵着疼,带着血沫子从唇瓣往外溢。 “慢着。”楚烬不知道已经打了几板子,只知道再打下去,人就快挺不住了,“谁说姜砚是民?姜太守被追封为永定候,姜砚身为姜家独子,自然要承袭了这候爵。” 侍卫落下最后一板子,才算打完。 苏云汀缓缓开口,“带上来。”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那个血人呢,小裴下肢已经没?了知觉,软软拖在拖在地上,在青石路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小裴被拖到城墙上,丢在了楚烬和苏云汀面前。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撑着还未崩溃的?神?智,颤颤巍巍从袖中拿出“证据”,往前推了推,推到了苏云汀的?脚边,“奴才……状告当朝镇北大将军郑怀远,勾结北狄屠戮栾城……致我栾城万计百姓丧命,杀、杀我姜家老少共计一百二十九口人……” 他每说一个字,嘴角就溢出一股鲜血,“恳请陛下、苏相替我姜家鸣冤。”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苏云汀俯身捡起地上的?沾血的?证据,声音清晰地传遍城楼上下:“这状子本相接了。” 他转身,面对着城下黑压压的?百姓,高声道:“登闻鼓能鸣天下不白之冤,若谁还有冤情,大可?以都来试一试。” ----------------------- 作者有话说:我敲,我敲,我敲,我要把你们都敲出来[害羞][害羞] 第53章 城楼上的事儿处理完, 日头已偏过来中?天。 苏云汀站在风口久了,单薄身子终于有点撑不住了,一手扶着城墙砖, 低低咳嗽起来,肩头止不住地?微微发颤。 见他模样,楚烬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 一把拉过苏云汀,给他披在肩头,“就你这样的身子骨,合该找个洞老老实?实?冬眠去。” “嗯, 好。”苏云汀一边轻声应着, 一边吩咐人将小裴带到苏府安置, 又叫人去通知苏晏照料着,交代完毕,他才慢条斯理转身,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等?忙完这阵子,臣就找个洞去冬眠。” 楚烬心头蓦地?一紧,“你要去哪里?” 第64章 “找个洞。”苏云汀语气轻飘。 “这京城哪里来的洞?” “那就出去这京城, 找个洞。” 楚烬脸色倏地?阴沉下来,“你敢?” 苏云汀微微抿唇,垂下眼轻笑,“臣不敢, 臣与陛下开玩笑罢了。” 说?罢,转身往就往城墙下走。 楚烬在身后?追上他,猛地?扣住苏云汀纤细的手腕,脸上瞧着就没有善意?, “苏云汀,你当真什么都不管不顾,什么都能拿来开玩笑吗?” “你弄疼我了,”苏云汀扭了扭被扣住的手腕,语气不疾不徐,“不是陛下先说?叫臣找个洞冬眠,臣不过顺着陛下的意?思,开个玩笑罢了。” 楚烬瞧着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突然就恼羞成怒了,低吼道:“苏云汀,你休想将朕留在这个牢笼里,自己一个人跑掉,不是说?要跟朕纠缠到死吗?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朕身边,你知道吗?” 苏云汀被他困在方寸之间,忽地?笑了。 这人啊!明?明?坐拥整个天下,却怎么还如此敏感,有一种浑然天成几乎幼稚的执拗。 “嗯。”苏云汀点头,温声顺气,像是哄个闹脾气的孩子,“我知道了。” 楚烬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他手腕忽然撤力,转而替苏云汀整了郑狐裘,将两个绑带在衣领前打了个结扣。 “回去吧,”楚烬转身,声音沉闷,“城楼上风大。” 苏云汀站在原地?,望着楚烬的背影渐行?渐远,冬日里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竟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楚烬,很孤独吗? 可是,他好像陪不了他太久了。 他忽然弯了弯眼睛笑了,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倘若我真死在你身边,可不要哭鼻子哦。” 城楼的风掠过,吹散了这句话。 …… 小裴既然恢复了姜砚的身份,自然就不能再回到楚烬身边做个内侍了,甚至连他曾经做过内侍的事儿,都被勒令不准再提了。 他暂时留在苏府养伤。 最初的几天最为难熬,他只能整日里趴在榻上,双腿麻木,就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 每到深夜,那痛楚自脊骨慢慢蔓延开来,扰的他夜夜不能安眠,杨三就整夜守着他,生怕他夜里想起个夜,那些笨手笨脚的下人伺候不了。 被姜砚打出来过几次,可杨三毕竟脸皮厚实?。 不过片刻功夫,又像个没事人似的,捧着新得到的点心,笑嘻嘻地?凑回来。 苏云汀一边晒着正午冰冷的眼光,一边笑嘻嘻看?着杨三又被赶出来,打趣道:“你这哪里还瞧着是我的暗卫了?都成了他姜砚的明?卫了。” 杨三被揶揄了也不生气,一脸没心没肺的笑,“等?姜砚身体痊愈了,我还回去给你当暗卫。” “得了吧。”苏云汀一摆手,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嫁出去的男人,泼出去的水,我瞧着你这心思是收不回来了,不如我趁早物色个新暗卫是正经。” “主人,你说?什么呢?”杨三黝黑的面皮竟然一红,着急辩白,“我、我只是看?他年纪小,又遭了这么多罪,这才多照顾些……拿他当弟弟看?待。” 苏云汀见他这般窘态,也憋着想笑。 竟然没想到,杨三这个糙汉子的脸,也能看?出来红色来啊?当真是稀罕事。 又过了几日,姜砚总算勉强能翻身了。 杨三去的更频了,也甚少被赶出来了,勉强达成了暂时的和谐。 姜砚在苏府养病,倒过的风平浪静,只是院外已经闹得人仰马翻了。 杨家旧案被彻底清算了,郑家被抄家,一干人等?全部锒铛入狱,等?候庭审。 这本身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但苏晏近日却似乎一直闷闷不乐,做事越发像个行?尸走肉似的。 苏云汀叫他去打水,他嘴上应了,半天也不回来。 苏云汀等?了又等?,终是等?着着急,朝着门外扬声道:“晏儿?叫你打水,还要先去井口凿冰吗?” 门外,这才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苏晏端着个铜盆进?来,苏云汀瞧着他这魂不守舍的模样,皱眉问:“晏儿,你有心事?” 苏晏端着水,轻轻摇头,“没有。” 苏云汀不语,只将指尖伸入水中?轻轻一拨,冰冷刺骨的瞬间从?指尖扩散开,“可是,”他抬眸,语气平静,“大冬天的,你让我用冷水洗漱?” 苏晏这才似是恍然惊醒,端着水就往外走,“我、我这就去换热水。” 在经历过—— 吃饭忘记给他拿碗,沏茶忘记放茶叶,以及准备衣服的时候莫名被塞了两条裤子之后?,苏云汀终于忍无可忍,伸手照着苏晏后?脑袋给了一棒槌。 “跟郑家有关?”苏云汀单刀直入。 苏晏忽然身形一僵,怔住了,“什么?” “晏儿,”苏云汀语气沉下来,“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能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我、我没……” 苏云汀拉着苏晏坐下来,“你虽是苏家家仆,但我自认为一直没把你当仆人养,你如今怎么学会了藏心事,有什么不能与我讲的?” 苏晏无意?识地?磋磨着手中?的两条裤子,嘴唇嗫嚅着,却始终不可能发声。 苏云汀咬牙切齿,又给了他一巴掌,“你若再不说?,就干脆带进?坟墓,永远都不必说?了。” 谁知话音刚落,苏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跪,着实?连苏云汀也吓了一跳。 要知道,平时他都把苏晏惯得没大没小,他那小嘴叭叭的,连苏云汀都落了不少数落,除了过年时看?在红包的面子上,勉强给他磕个头外,这么多年,何时见他跪过他? 不等?苏云汀问他,苏晏自己先掉眼泪了,“主家,我、我喜欢一个姑娘……” “喜欢姑娘是好事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说?一门亲事了。”苏云汀心头一动,刚想去摸苏晏的脑袋,却刚伸出去就顿在半空中?,眉头紧皱,“郑家姑娘?” 苏晏微微点点头,声音哽咽:“我本以为,自己和她身份相去甚远,配不上她,这种话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没脸跟主家您提。” “便是她以后?嫁做人妇,我也只能远远祝福……” 苏云汀本想再拍他一巴掌,手高高举起来,又觉得这孩子本来就够傻了,再拍就更傻了。 手掌高高举起,又慢慢放下,“真傻,喜欢人家女?孩子,就抢过来当老婆,我家晏儿哪家的姑娘配不上?” 苏晏垂下头,显然还是执拗。 苏云汀抚了抚苏晏的发顶,活像个操碎心的老父亲,“说?吧,看?上郑家的哪个姑娘了?郑家的姑娘也不都是有罪的,到时候给你要过来便是了。” “郑、郑……”苏晏“郑”了半晌,那个名字就在他唇齿之间打转儿,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慢慢的,苏晏将脸埋得更深了。 苏云汀既好气,又好笑。他最是佩服苏晏这股子倔强劲儿,要么话匣子打开数落个不停,要么就一个屁放不出一个响来。 他耐着性子等?了半晌,直到窗外的北风呼啸着“敲”了一下窗户,才听到苏晏几不可闻的声音,“是……郑沅茵。” 苏云汀脸色变了变,眉头皱成了化?不开的褶子。 “晏儿,她可是郑怀远嫡女?。”苏云汀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落寞。 他倒不是觉得苏晏配不上谁,也不是救不出来一个小丫头,只是…… 郑家庶出的有那么多姑娘,偏偏是这个郑怀远的嫡女?,此次发难,便是冲着郑怀远去的,他必须是要死的,倘若他亲手送那丫头的父亲上刑场,将来这两个孩子之间,永远都会隔着一道跨不过的坎儿。 这样,又如何在一起过日子呢? 苏晏依旧低着头,慢慢道:“我可以不娶她,主家若是能饶了那丫头一命,晏儿当牛做马……” “胡闹!”苏云汀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谁要你当牛做马了?” “你去将杨三叫过来。” 待苏晏红着眼圈走后?,苏云汀在房中?来回踱步。 郑怀远要死,郑怀仁也要死,但却不能死在他手中?,这件事着实?让苏云汀犯了难。 晏儿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不过是成全他罢了。 “杨三,”他忽然扬声道。 暖阁的门应声而开,杨三躬身立在门外,“主人,有何吩咐。” “随我去牢里走一遭,”苏云汀随手抓起搭在屏风是哪个的狐裘,攥在手里,半晌才抬头。 “我若是放了郑怀远,你会怪我吗?” ----------------------- 作者有话说:我也想找个洞,去冬眠[害羞][害羞] 第54章 苏云汀沿着阴湿的牢笼往里走, 正碰见楚烬从里面往外走。 第65章 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对视了一眼。 楚烬轻轻拢了拢袖口,淡然?道:“苏相事忙, 朕倒是有?几日未见了,” 他不拢还?好,这一动, 苏云汀一眼就瞧到了他袖口上的血迹,不禁轻勾唇角嗤笑?一声,“陛下嘴上说不在意郑怀远下狱,实际上还?不是眼巴巴赶过来。” 苏云汀故意哂笑?着投向楚烬袖口, “看来陛下与故人叙旧, 叙得不太?愉快?” 楚烬抬首看了眼苏云汀, 见到他嘴角的嘲弄,也不禁扯了扯嘴角,“那我?祝苏相叙旧,叙得愉快些。” 苏云汀微微颔首, “借陛下吉言,臣必定叙的愉快。” 说罢,他他迈步, 与楚烬擦肩而过。 衣袂拂动间,带起一丝微凉的风。 楚烬能问什么旧事,不过就是当?年林妃怎么死的?都有?谁在场之类罢了。 这些事儿,他都车轱辘说了许多遍了, 真搞不懂楚烬翻来覆去的,还?能问出个花来?那些人哪个不是恨他入骨,必定把?所有?的锅都推到苏云汀头上。 不过,苏云汀既然?认了, 也认的坦荡,自然?不怕那些人胡言乱语。 牢房深处,郑怀远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 曾经一丝不苟的朝服如今已是破烂污浊,花白的头发散乱地黏在额前脸颊。 苏云汀慢慢转身,在牢笼前站定。 郑怀远面色蜡黄,他轻轻掀起眼皮,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你们当?老夫是马戏团里演杂耍的猴子?一个接一个的来观摩?” 他轻轻抬了抬手腕,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作响,“说吧,苏相大驾光临,又是想拷问老夫什么?” 苏云汀眯起眼睛笑?笑?,“郑大人以为,自己还?有?点用处?还?有?什么事,是值得本相费心思问的?” “譬如……”郑怀远忽然?仰起脸不屑地笑?了一声,昔日威严的脸上刻满了疲惫的沟壑,“陛下,刚才问了老夫什么?” 虽心里知道答案,苏云汀还?是捧场地问:“陛下问了什么?” “现在,老夫有?点用处了?”郑怀远撑着弯曲的脊背,淡淡抬头扫了一眼苏云汀。 苏云汀隔着栅栏,与他对视,“你同陛下说了什么?” 郑怀远靠在泛黄的墙壁上,目光僵直半晌,忽地大笑?出声,“哈哈哈,苏云汀,你还?指望老夫能替你说几句好话?” 他身子猛地前倾,抓着面前的铁栏杆,似要吃人般道:“自然?是告诉他,当?年你是如何不择手软,又如何步步紧逼,如何将?林妃逼迫致死,哈哈哈哈……” 郑怀远的笑?声突兀又尖锐,不禁让人生出毛骨悚然?之感,只是对面的苏云汀却似乎不以为意,面上古井无波,只挂着淡然?的笑?。 似乎当?真将?他当?成了猴来看的。 郑怀远笑?着笑?着,突然?就戛然?而止。 “甚好。”苏云汀缓缓开口,声音平静的好似在谈论天气,“以后所有?人再问起林妃之事,郑大人最?好都要像今日这般,咬死别改口,否则……” “否则什么?”整怀远枯槁的手攥紧铁链,唾了一口苏云汀,“老夫都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苏相还?是把?否则都咽回肚子里去吧。” “死?”苏云汀挑眉轻笑?,指尖在郑怀远刚才抓过的栏杆上轻轻地划了划,缓声道:“本相若不点头,谁人敢要了郑大人的命?” 郑怀远不可思议的抬头,“你……不杀我??” “本相与郑大人结盟的时候,就曾立誓要与郑家同舟共济,若违此誓,不得善终。”苏云汀目光灼灼,仿佛煞有?介事,“本相,可是来践诺的。” “呵——”郑怀远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苏云汀,收起你这套虚情假意,少在老夫跟前假惺惺。” 毕竟,要是苏云汀有?良心,赵太?傅外出寻访,就不可能遇见流匪。 “郑大人慧眼如炬。”苏云汀也不与他逶迤,展颜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实在是因为……郑二将?军已率戍边的军队直逼京城,已距城门不足百里。”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本相也是……被逼无奈啊。” 郑怀远久在牢里,不知道外面的事儿。 不过也料想得到,苏云汀将?郑家全抓了下狱,郑怀仁不可能坐视不理,必定会?率军逼迫京城。 郑怀远神色慢慢恢复高傲,将?信将?疑道:“你识相点,最?好放了老夫,老夫还?可叫二弟轻……” “父亲!”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牢狱深处传来。 郑怀远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只见两名黑衣侍卫押着一个身着素衣,鬓发未乱的郑沅茵前来。 郑沅茵脸色惨白,眼中含泪。 离着老远,就看见牢内形容枯槁的父亲,更是哭的梨花带雨。 郑怀远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郑沅茵,并未露出多少不忍的神情,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保都保不住,哪还?管的了儿女?? 只是目光锁着苏云汀,咬牙切齿,“苏云汀,你抓了老夫的女?儿,就打算逼着老夫就范?是不是太?小看老夫了?” “郑大人此言差矣,怎么能说是抓呢?”苏云汀语气温和,像是在闲话家常,“本相只是想请令嫒去府上小住几日,至于她是安然归家,还?是……” 苏云汀朝着外头招招手,立马有?狱卒上前,将?牢笼敞开,又解开了郑怀远手上的镣铐。 “还?是被缚于城头,祭我?军旗。”苏云汀侧身让开一条路,一字一顿道:“全系在郑大人一念之间。” 郑怀远看了眼敞开的牢门,皱眉问道:“你要放我?走?” “郑二将?军忠勇可嘉,为救郑家挥师京城,其情可悯,但用错了方?式,”苏云汀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本相怜惜将?士的性命,不忍见兵戈城下,百姓受苦,还?望郑大人好言劝诫。” 郑怀远往前迈了一步,见苏云汀未拦着他。 他回身撇了一眼郑沅茵,知道苏云汀是将?女?儿压在了手上做了质子。 “父、父亲……” “本相相信郑大人,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苏云汀刻意放慢语速,“只要郑二将?军,即刻退兵,兵戈可止,郑家忠诚可表,令嫒自然?平安归家,郑家之事从此再无人提及,我?苏家依然?以郑家马首是瞻。” 苏云汀说的轻巧,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怎么可能是一句话便?能善终的? 只是,郑怀远如今在苏云汀手中,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自然?不会?贸然?去顶撞苏云汀,只双手微微抱拳,却好似连抬手抱拳这一动作,都有?气无力的。 “但,如果……”苏云汀的声音骤然?转冷,如冰锥般直刺进郑怀远的心脏,“若是郑大人耍什么花样,那么两军对战之日,便?是令嫒血祭战旗之时,本相会?用你郑家女?儿的血,来壮我?军威,稳我?民心。” 苏云汀向前一步,轻轻拍了拍郑怀远的肩膀,“郑大人,是战是和,是存是亡,这选择,本相就交到你手中了。” 郑怀远明白,想让苏云汀全然?信任他,放他走,就要做出些爱女?心切的模样来,连忙抬手抿了下不存在的眼泪,佯装浑身剧震,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从嗓子里挤出几句心疼,“苏相开恩,老夫必定会?好言劝着二哥,求您……放过小女?……” 说着,沿着冰冷的栅栏缓缓滑跪在地,额头抵着污秽的地面,老泪纵横。 苏云汀看着眨眼就苍老的郑怀远,脸上无喜也无悲。 “很?好。”苏云汀淡淡开口,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给郑大人更衣,送他出城。” “父亲……”郑沅茵突然?开口。 郑怀远脚步一顿,像是才想起这个女?儿,回身摸了摸她的发顶,“乖乖在苏府等着爹回来。” 郑沅茵下意识抓着父亲的衣袖,想说什么,又怕给父亲添乱,憋着又咽了回去。 “苏相既然?已经答应了,”郑怀远扫了一眼苏云汀,道:“便?不会?亏待于你。” 似乎是觉得语气太?过生硬,补了一句,“听话。” 说罢,郑怀远不再多看她一眼。 转身快步朝狱门外走去,仿佛走慢了就甩不掉身后的累赘般。 郑沅茵望着父亲的背影,说不出心底的失落。 “走吧。”苏云汀轻声道。 郑沅茵下意识攥紧脏兮兮的衣摆,她最?后一眼看向空荡荡的牢笼尽头。 “你当?真放我?父亲走?” “放。”苏云汀淡然?一笑?,“为什么不放?” 语毕,苏云汀不再多看郑沅茵一眼,率先离去。 杨三?站在身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郑姑娘到苏府委屈几日。” 此一局,苏云汀没太?多时间思考。 第66章 他只知道,郑怀远不能死在他手上,至于以后,郑怀远是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迈出刑部?的大牢,苏云汀有?一种从突然?的开朗。 他太?懂人心了,郑家眼看就要兵临城下了,是绝不可能为了个女?子就放弃的。 该死的人都要死,该是他苏家的媳妇…… 也跑不了。 -----------------------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害羞][害羞] 第55章 楚烬站在不远处的树下, 他身姿挺拔,竟然似是比那树站的还直,冷风吹动他玄色的龙袍, 他却久久未动,目光死死锁着牢门的方向。 见苏云汀终于出现在牢门口,楚烬僵直的身子微微一颤, 却倏然转身离开。 苏云汀目光追着楚烬的背影,直到快要淡出他的视线,才缓缓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 穿过一道?道?宫墙, 却始终没人说话。 楚烬并没有去御书房, 而是径直回了寝宫。 他猛地推开门,既没有回头,也没有阖门,那扇门就那样敞开着。 苏云汀抬脚迈入, 反手?轻轻将门掩上。 “你就这么放人走了?”楚烬的声音哑哑的,好似刚刚在牢里吵过架般。 “嗯。”苏云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楚烬垂在身侧的手?, 转身去柜子里翻出伤药。 走回楚烬身边,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右手?,见他手?节处全都见了血,神色微变, “去牢里打架了?” “他该打。”楚烬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苏云汀低笑一声,指尖沾着冰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替楚烬涂上药,“就郑怀远算该打, 你堂堂一国之君,亲自去牢里跟罪臣打架,传出去成何体统?” 楚烬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伸手?拽着苏云汀的手?臂,猛地将他压在身下,“你将朕摆在傀儡的位置上,运筹帷幄,决断生杀的时候,怎么从来?没有顾及过朕是一国之君?” 苏云汀笑着嗔怪一声,“陛下老?喜欢旧事重提。” “那你是不提,”楚烬的手?慢慢向下,勾到苏云汀的玉带上,指尖轻挑,“咔嚓”一声熟练地解开,“却全然在心里记着呢,那些被记到这里的……”楚烬用力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一个都跑不了。” “彼此?彼此?,”苏云汀不回避楚烬投来?的视线,直直地迎着他道?:“你到处问,不过也是记着林妃的事儿,今日可?得了想要的答案了没有?” 楚烬挑眉,“郑怀远是这样同你说的?” 苏云汀眉头微微皱在一起,心中?掠过一丝疑虑,难道?楚烬不是问了郑怀远林妃之事? 可?他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甚至不惜亲自动手?打架的? 然而,来?不及过多思考,苏云汀只觉得身上一凉,穿得规规矩矩的素衫就不见了,微凉的风长驱直入,打在他的身上,激起一阵战栗。 既然跟着来?了楚烬的寝宫,苏云汀心里便早就知?道?要做这档子事儿,坦然地敞开着身子,任由楚烬将他身上的衣衫尽去,丢在了床脚下。 “朕听说……”楚烬轻轻在他身上落下一吻,“你将郑沅茵带回来?府上?” 苏云汀被蜻蜓点水般的吻,激得一抖,伸手?抓了楚烬的发冠,歪歪扭扭倒在一侧,“怎么?”他眼尾泛红,“陛下心疼你未过门的媳妇了?” “胡扯。”楚烬慢慢将头埋下去,他太了解苏云汀的身体了,几乎是一瞬便叫他浑身起了一层的薄红,“是你教朕走了弯路,此?时再?想绕回大路,晚了。” 苏云汀被他撩拨得受不住,捧着玉冠轻轻摇晃,“难受,不要了。” 楚烬正在兴头上,哪里还肯放过他。 “你真难受时,却从来?不会说。”说着,捧着人他的脸,又加重了这个吻。 回他的,只有苏云汀嘴里细碎的呜咽声。 苏云汀倒也不是真的难受,只是脑子里混乱的杂念太多,一时没办法专心。 北境军队即将兵临城下,郑沅茵的去处,苏晏的婚事,以及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都在苏云汀心头盘旋。 楚烬似乎也感受到苏云汀的心不在焉,慢慢的抬起头,盯着苏云汀几乎要化作水的眼睛,“朕只是不明白,你好不容易算计了郑怀远,为何突然又要将人给放了?真想掰开看看,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何须劳烦陛下亲自掰开,”苏云汀慵懒地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臣说与?陛下听便是了。” 楚烬微微撑起身子,顺手?扯过一个锦被将苏云汀裹了,“洗耳恭听。” 苏云汀看他正经的模样,不禁笑了,故意逗弄他,“臣看上沅茵那丫头了,讨过来?做个贴心的人。” 他说这也没错吧?他确实是看上了郑沅茵,讨过来?给晏儿,以后都是一家人,自然也是贴心的。 楚烬刚给他裹好锦被,就听他如此?嘲弄他,伸手?敲了他的后脑勺,“没个正经,你再?年长几岁,都能当沅茵丫头的爹了。” “像话吗?”苏云汀捂着被他敲得地方瞪他,“我十岁就能当爹啊?陛下这算术,莫不是跟御花园里的鹦鹉学?的?” “朕跟你爹学?的。”楚烬道?。 苏云汀立刻闭嘴不再言语了,楚烬的课业,确实跟他爹学?的! 楚烬瞧着他吃瘪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他从不怀疑,苏云汀喜欢男人。 并且,从头至尾,只喜欢他这一个男人。 这一点,楚烬心里早就清楚这一点,若非如此?,在他们势同水火、最恨对方的那几年里,心高气?傲的苏云汀,又怎么会甘愿在他跟前?敛去锋芒,任由他如何磋磨折辱,都只是咬牙默默承受了。 那些年里,仅剩下床上的那点事儿,成了他们互相纠缠的纽带。 或许是人长大了,棱角被磨平了许多,又或许是时间治愈了伤口,总之,这几年他们之间倒是没那么恨了,时不时还能互相依靠着温存一阵子。 楚烬默了片刻,修长的手?指在苏云汀散落的头发间,慢慢缠绕,“用不用朕下一道?旨意,成全了你对沅茵丫头的一片痴心?” 苏云汀阖着眼睛,睫毛轻轻抖了下。 心里暗骂:小心眼,半句玩笑也不肯让。 “无?论谁家的姑娘,若配了我,都是他们家门不幸。”苏云汀被暖烘烘的棉被一裹,困意就有些上头了,半在梦里般的道?:“是给我家那个傻晏儿讨的。” 绕着墨发的手?指顿住了,楚烬微微睁大了眼睛,审视着苏云汀漫不经心的脸,“苏云汀,既然你的良心还未死绝,还会替苏晏精打细算,如何便不能……分一点点出来?,试着将过去的事都放下呢?” “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也放过你自己。”楚烬的目光炽热。 只是,这句话注定要石沉大海。 苏云汀没有睁眼,但周身慵懒的气?息慢慢收敛,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他以为苏云汀不会再?回应时,才听到一声极其轻的笑,“臣与?苏晏,是血脉相连的家人,护着他,是本能,是私心。” 他微微侧过头,避开楚烬炽热的视线,将半张脸埋入锦被里,声音自锦被里闷闷地发出来?,“我的心很小,装不下天下苍生。” 语毕,苏云汀不再?开口。 楚烬从锦被下去摸,揽住了苏云汀的腰,将他圈在自己怀里,“给我摸摸,”粗粝的大手?抚上了苏云汀的胸口,楚烬慢慢荡开一点笑容,“心眼是挺小的。” 苏云汀一翻身,不理他,却被揽住腰拖了回来?,“你若不愿意装着苍生,便装着朕好了,朕替你装着苍生,免得你心眼小的,什么都装不下了。” 苏云汀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 “苏云汀,”楚烬在耳边轻声唤他,“若此?事一了,过去的事儿,可?以不可?以……翻篇?” 苏云汀轻轻哼了一声,当做回应。 他就算怨恨世人将他母亲逼死,又不可?能真的将全天下都赶尽杀绝,恨如果从郑家这个发泄口出去了,或许他也不会再?耿耿于怀罢。 如此?想着,苏云汀转身抱住了楚烬,热气?呼出的一刹那,二人的唇便贴在了一起,互相纠缠。 这一吻,他们都吻得极为克制。 仿佛又回到了青涩的年纪,他第一次引诱了楚烬,也是这么轻轻一转头,两片唇瓣就毫无?征兆地贴在了一起,他抓着楚烬的手?,慢慢伸向自己。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楚烬又在想什么? 或许在想……苏云汀不要脸,青天白日里,趁着他母妃不在,便诱惑他偷尝了青梅。 楚烬抱着他,慢慢将他打开,“苏云汀,看着朕。” 苏云汀的身子,永远比他这个人更容易害羞一点,楚烬只轻轻地撩拨一瞬,便如同红透了的樱桃,从里到外都泛着水嫩。 第67章 苏云汀却别?开视线,不肯看他。 楚烬伸手?掰回苏云汀的脸,轻轻落下一吻,“你不看朕,怎么知?道?朕此?刻眼里,只映着你一个人?” 苏云汀被楚烬的情话撩拨的呼吸一滞,被迫睁开眼睛迎上那道?灼热的视线,在楚烬的眼睛里,他却是看见了自己微微泛红的脸,不由得忽然有些慌乱。 “谁要看……唔——”苏云汀还想别?开脸,被楚烬提前?预判,俯身堵住了他的唇。 烛影摇曳,只剩下床上最原始的纠缠。 苏云汀终于受不住仰起头,眼尾沁出湿意,又被楚烬尽数吻去,耳边是楚烬轻轻的低语,“苏云汀,朕不恨你了。”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看见我这个作画[托腮][托腮] 第56章 初入苏府, 郑沅茵将自己封闭起来。 虽未紧着她,她自己却终日不离院落,也不言不语, 只坐在窗前凝着天空发呆,像一尊失了魂的精致瓷娃娃。 苏晏每日里?会亲自送餐食,偶尔陪着她发呆地望一会儿。 暴风雨前, 京城里?格外平静。 苏云汀若是闲来无事,会在苏府闲逛上一会儿。 行至西厢姜砚暂居的客房时,见杨三如青松磐石立在姜砚门?前,腰间佩剑泛着冷光, 活像一尊雕塑。 苏云汀唇角微扬, 转而踱向东南小?院。 隔着重花窗棂, 但见郑沅茵纤瘦的身影映在雪纱屏风上,像个没有生气的剪影,而他那个傻“儿子”苏晏就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如今的苏府倒是热闹, 西厢安置着英烈的遗孤,东院住着位罪臣之?女,连他身边日日叽叽喳喳的两个门?神?, 都去别家守门?了。 这下?好了,苏云汀身边倒是彻底清净了。 偌大?的苏府,前庭后院,似乎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只有苏云汀一个人形单影只。 苏云汀心底一瞬地泛起一丝涟漪,又很快被惯有的平静压下?,正要迈步离开,转身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温暖的怀中。 “朕的苏相何时也学会顾影自怜了?”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 苏云汀的脑袋又往怀里?钻了钻,贴着楚烬结实的胸膛,说不上来的安心。 “陛下?,何时也学会做梁上君子了?”苏云汀浅笑回怼。 楚烬的手臂自然地环住苏云汀的腰,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如今,你苏府的侍卫快全成了摆设,连朕都发现不了,就不怕有人趁机行刺?” 苏云汀笑道:“陛下?怎知?,没人发现了你?” 楚烬闻言,只觉得后背蓦地一寒,猛地转头,便见不远处的树下?,杨三抱剑而立,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 楚烬尴尬一笑,转头在苏云汀耳边低语,“你便叫他这么近的距离,看着他主?人与?朕调情?” 苏云汀双手在楚烬胸膛一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楚烬却不依不饶,又将人拉回怀里?抱着,唇瓣抵着他的额头吻了又吻,“往哪里?跑?难不成苏相还会害羞?” 苏云汀闻言仰首,非但不躲,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树下?,杨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羞红了脸背过身去。 两片薄唇相触的瞬间,他清晰地听见彼此骤然加速的心跳,他对楚烬的吻太过熟悉,熟悉到清楚地知?道他这一吻有多克制,像是遗失了许久的珍宝,舍不得再重一点。 楚烬一把环住苏云汀的腰,唇瓣慢慢地压下?去。 直到苏云汀腰有些撑不住楚烬的重量,才气喘着道:“回去……” 楚烬会意,打?横将他抱起,转身欲走,却突然听到小?院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一只孤零零的茶杯被摔出窗户,碎成了好几?瓣。 院子里?,二人吵架了? “放我下?来。”苏云汀拍了拍楚烬的肩膀。 楚烬将他重新放在地上,苏云汀转身就往小?院里?走,边走边低低的笑,“沅茵姑娘火气倒是不小?,就是可惜了我府上的顶好的青瓷茶杯。” 郑沅茵扭头看着他,“苏家富可敌国,还缺这么一个茶杯吗?” “晏儿,”苏云汀几?步跨进门?槛,目光掠过一地的瓷片,忽地莞尔一笑,“既然沅茵姑娘喜欢摔杯子,你去库房多取几?套釉色鲜亮的茶盏来,给沅茵姑娘摔着玩。” “是。”苏晏低垂着头,轻声应了却未走。 郑沅茵忽然仰起脸,稚嫩的脸上爬满了泪水,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莫说是苏晏这种未经?过人事儿的,饶是苏云汀也被她惊了一瞬。 她执起绢帕,轻轻拭过脸颊,声音里?带着疲惫:“苏相尽可取笑我,你们?将我软禁在此处,不过是想以我来威胁父亲,不如现在就将我杀了,一了百了。” “杀你?”苏云汀闻言轻笑,用脚尖轻轻拨开地上的碎片,站在了郑沅茵面前,“你真以为就凭你能威胁到郑怀远?” 郑沅茵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不信?”苏云汀刻意放缓语速,确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楚,“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郑沅茵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心思?飞转。 她看不透苏云汀的企图,若说他不是拿她威胁父亲,又为何将她囚在府上?是在享受这猫鼠游戏的乐趣,还是另有所?图? 这种看不透猜不着的心思博弈,比严刑拷打?更让人煎熬。 可她手无寸铁,除了任人宰割,似乎别无选择。 过了半晌,郑沅茵才缓缓有了反应,“苏相又想玩什么把戏?是新的折辱方式,还是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对付我父亲的筹码?” 苏云汀轻轻摇头,唇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只是一个简单的赌约,关于……信任。” 郑沅茵道:“赌什?么?” “我们?就赌……”苏云汀慢条斯理地抚过衣袖上的云纹,“你父亲郑怀远,以及你二伯郑怀仁,究竟会不会舍你的性命,攻城。” 郑沅芷的心猛地一沉,那一刻,似乎连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赌注是什?么?”她的声音干涩。 苏云汀的笑意深了些,“若我赢了,”他目光扫过这精致的院落,语气轻描淡写,“我要你心甘情愿地留在这苏府,给我当儿媳妇。” 这个赌注听起来近乎荒谬,所?有人都知?道,苏云汀没结婚,哪里?来的儿子? 侍立一旁的苏晏早已羞得满脸通红,默默垂下?头去,连耳根都染上绯色。 “若你输了呢?”郑沅芷指甲掐进掌心。 “若你赢了,”苏云汀迎上她的目光,“我立刻放你自由,并且向陛下?陈情,郑家过往的罪责,一笔勾销。” 郑沅茵睫毛在空气中轻轻抖动,“骗人,都是骗小?孩子的。” 确实骗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场博弈,不可能因为一个赌注就被改变。郑沅茵更清楚,她父亲和二伯不可能因为她落在苏云汀手里?,就为了她放弃最后一搏。 只是…… 心里?隐隐有一处狠狠地痛了一下?。 世家的贵女,从?小?就被教育要为家族奉献,她自小?就知?道,将来长大?以后会被家族联姻,甚至当他们?告诉她,再过两年要嫁给皇帝成为一宫之?主?时,她内心中也毫无波澜。 凤冠霞帔与?寻常嫁衣,于她并无分别。 “过了年,你也要十六了吧。”苏云汀毫无征兆地问。 郑沅茵木讷点头。 “与?我家晏儿正相配。”苏云汀笑眯着眼睛,“若郑家不顾及你,不如考虑考虑我苏家。” 说罢,苏云汀也不等郑沅茵回答,径直出了房门?。 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他给了郑家机会,但如果郑家坚持要造反,便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郑沅茵看着苏云汀的背影,用袖子抹了一把未干的泪。 楚烬见他出来,展颜笑笑,“你越发有老父亲的模样了。” 苏云汀睨了她一眼,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陛下?若觉得眼热,不如也认个干女儿?” 说着,他微微转头,朝着屋内的郑沅茵扫了眼。 “有你一个,都够朕操心的了。”楚烬顺势握住苏云汀的手腕,手指轻轻在他掌心挠了挠。 掌心酥麻感让苏云汀轻轻一颤,他试图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我需要陛下?操心什?么了?”苏云汀挑眉,语气里?带着不服气,“况且,我也不是你儿子。” 楚烬脸上笑开了花,凑近他耳边低语:“朕也生不出苏相这么大?的儿子。” 苏云汀伸手,在龙头上狠狠给了一巴掌。 拍完了,又觉得面前的人不是苏晏,正要收回,却被楚烬握住手腕。 楚烬只怔了一瞬,随即瞧着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眼角泛起细纹,眸子里?映着日光,亮得惊人。 第68章 这一笑,让苏云汀看得有些出神?了。 自打?北境开战以来,楚烬看他就跟看仇人一般,就连偶尔在床榻间缠绵,也总是全程冷着脸。 此刻这一笑,像是阳光瞬间超亮他心底的阴霾。 苏云汀不自觉也跟着他笑,笑着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楚烬赶紧抱住他,“待一切事毕,朕可将沅茵过继到朕的名下?,决对让她体体面面和晏儿成婚。” 苏云汀将笑出来的眼泪抹在楚烬的龙袍上,“这可是你说的。” 楚烬点头,“君无戏言。” 一阵风过,吹落了树上挂着的一片雪花。 楚烬突然动了,猛地将苏云汀打?横抱在怀里?,动作快的叫人猝不及防,怀里?的人挣扎一下?,“放我下?来,成何体统?” “苏相既然有求于朕,”楚烬的嗓音低沉,带着温和的笑意,“不该付出点代价吗?”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不放。”楚烬答得干脆,抱着他穿过廊亭。 “楚烬。” “嗯?” “去祠堂。” 楚烬蓦地顿住了脚步,怀里?的人沉默了良久,终是仰头望向飞檐下?悬着的青铜铃铛,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你不是一直想去拜祭我父母吗?” 他指尖无意识蜷缩着,最终轻轻抓住楚烬的衣领:“今日,带你去。” ----------------------- 作者有话说:[托腮][托腮]总觉得自己越写越差,状态也差,写完了自己不满意,改来改去[托腮][托腮] 想写一个暴风雨前的平静,写点甜蜜的故事,大家有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让我康康] 第57章 朱漆木门缓缓开?启, 陈年?的檀香扑面而来。 楚烬小心翼翼地将苏云汀放下,掌心仍虚扶在他腰间。 “去上?炷香吧。”苏云汀轻声道,他的嗓音略有些哑, “他们……等?你很久了。” 楚烬整了整衣冠,才在蒲团上?跪了下来,“老师, 师娘,不孝学生楚烬,来看你们了。” 他这一声,唤得低沉。 楚烬早就想来上?一炷香, 只是苏云汀一直拦着, 他不愿同苏云汀在旧事上?吵架, 便也一直不提。 苏云汀在楚烬身侧跪下,指尖轻轻拂过父母灵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父亲,母亲, 汀儿今日带了一位故人来看你们了。” 灵台的烛火微微摇曳,映着他唇边浅淡的笑意?。 “便是你们的学生,楚烬。”他侧首看向身旁的楚烬, 目光里含着说不清的缱绻,“也是当今圣上?。” “这些年?,多亏他处处照拂。”楚烬听得一愣,转头看他, 苏云汀继续道:“若没有他日日在汀儿身边提点,只怕我要?犯下自己都无法原谅的大错了。” 楚烬唇角悄悄挽了笑。 “母亲曾说,盼我寻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父亲总担心我性子?太倔,得罪人而不自知。”苏云汀声音渐低, 将香分给楚烬两柱,“如今有陛下在我身边,他知晓我畏寒的旧疾,也纵着我偶尔的任性,你们可以?安心了。” 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灵位上?的字迹。 楚烬从苏云汀手中接过香,拿过火折子?慢慢引燃,俯身又拜了三拜,“老师师娘或许不知,如今的云汀,已?是国之栋梁。” “两年?前江北水患,他拿出数万私银赈灾,救数万百姓于危难。” “去岁边关雪灾,他力排众议开?仓放粮。” “这样的云汀,是楚烬最倚重的臣子?,更是天?下百姓之福祉。” 楚烬一口气说了许多,一旁的苏云汀侧目看着他,眼?睛里喷出的火,几乎要?将楚烬烧尽,“楚烬,你说这些做什么?” “朕只是想对老师和师娘说,他们教出了个好儿子?。”楚烬淡然伸手,,轻轻拂去苏云汀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香灰,“云汀嘴硬心软,总不算太坏。” “楚烬,便是你把我捧上?天?,”苏云汀声音骤然转冷,“我也绝对不会放过郑家。” “朕知道。”他微微停顿,目光深邃往下身侧的人,“留着郑家,不过也是慢性毒药,迟早要?荼毒百姓,虽然你的做法激烈了些,但长痛不如短痛。” “你便放手去做,朕替你兜着底。” 在苏云汀的火辣的目光中,楚烬一把拉了苏云汀,“我们一起,给老师和师娘磕头。” 烛火“啪”地一声作响,楚烬解下腰间龙纹玉佩,又从苏云汀腰间拽下苏夫子?留下的玉佩。 “做什么?” 楚烬不答,而是将两枚玉佩一并排置于香案前,“老师,师娘在上?。” 苏云汀不解,扭头瞪他。 “朕,楚烬,今日在二老灵前盟誓,”楚烬撇了一眼?苏云汀憋红的脸,笑眯眯转回头道:“朕与云汀,生死同衾,江山共守,纵使沧海化?尘,此心不移。” “说什么胡话呢?”苏云汀心脏猛地一颤,就想甩开?楚烬的手,却温柔的大手被抓得更紧了。 楚烬凝视着灵位,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庄重。 他的声音在祠堂内清晰回荡,“朕郑重向二老承诺,此生不立后,不纳妃,不生子?,唯愿与云汀执手,共度此生。” 楚烬蓦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苏云汀,“就算天?地不容,万人反对,朕也决不背弃次诺言。” “你……”苏云汀喉间发?紧,“你当着我父母的面,说这个做什么?” “你今日带朕来,”楚烬指尖轻轻抚过他微烫的脸颊,轻声道:“不正是想与跟老师和师娘介绍朕么?朕想叫他们安心。” “胡说。”苏云汀别过脸,耳根难得染上?了绯色。 二人手上?的香,青烟袅袅升起。 楚烬伸手搭在苏云汀的肩头,声音沉稳道:“我们一起,给二老磕头。” 苏云汀怔怔地望着父母的灵位,将信将疑地跟着楚烬磕头。 楚烬一边磕头,一遍振振有词,“一拜谢亲恩。” 苏云汀一怔,楚烬搭在他肩膀的胳膊轻轻用力,又带着苏云汀再嗑一个头,“再拜缔鸳盟。” 第二个头磕下时,苏云汀的眼?眶微微发?热。 “三拜许白?头。” 当第三个头扣在蒲团上,苏云汀抬眼?望着楚烬,眸中水光潋滟,“楚烬……” 楚烬伸手拿过苏云汀手中的香,和自己的并在一块儿,插在了香炉里,“礼成。” 做完这些,楚烬转过头一脸的笑眯眯,他忽然将苏云汀打横抱了起来,不管不顾地迈步往外走。 “楚烬,你做什么?” “该入洞房了。” 苏云汀抱着楚烬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肩膀上?,“青天?白?日的就入洞房,成何体统?” “体统?”楚烬轻轻低笑,“承蒙苏相日夜教导,朕早就忘了体统为何物了。” “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教你白?日里做这种事了?” 楚烬抱着他毫不费力,大步走起来如带着风,他故意?贴近苏云汀的耳边,压低嗓音道:“苏相在朕的御书房,压在朕的奏折上?宽衣解带时,可分什么白?日黑夜了?” “你!”苏云汀恼羞成怒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楚烬朗声大笑,几步跨进暖阁,将人轻轻放在软榻之上?,指尖在苏云汀的脸颊上?游弋,“那便权当朕自学成才吧。” 苏云汀下意?识便想要?躲,被楚烬掰着下颌转过来,“今日你躲不掉。” “楚烬……” 楚烬单手探至他的玉带上?,玉带扣在指尖发?出细微的声响,楚烬沿着繁复的纹路慢慢解开?,目光却始终锁着苏云汀的眸子?,“父母都拜了,云汀,莫告诉朕,你不是这个意?思。” 苏云汀的睫毛轻轻忽闪一下,终是慢慢闭上?了眼?睛,默认了。 衣衫窸窣落地,楚烬动?作难得温柔,微凉的空气乍一触及皮肤时,苏云汀轻轻抖了一下,“你方才……不该在我父母面前胡言乱语。” “朕发?誓,”楚烬轻轻吻了吻他轻颤的睫毛,“句句真心,绝没有胡言乱语。” “你是皇帝,怎能不立后……” “朕便是不立,”楚烬的指尖轻轻刮在他的下颌线,“你若是拿权势压朕,朕就将同你的之事昭告天?下。” 苏云汀倏地睁开?眼?,“你威胁我。” “嗯。”楚烬低笑,“朕便是威胁你了,你要?拿我怎么办?” 楚烬耍起无赖来,苏云汀也拿他没办法。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可是,后宫无主……” 楚烬道:“太后不是爱管么?叫她管便是了。” 如今郑家蒙难,郑太后却还稳坐在后宫,他既然未插手此事,苏云汀便也没着急拿她入狱。 苏云汀望着帐顶摇曳的流苏,眼?睑沉下去,“可是,林妃的仇,陛下不报了?” 第69章 楚烬微顿了顿,“她不过一个妇道人家,眼?界全在宫中那点事儿上?,哪里左右得了你们的大计。”他的声音越大沉静,“再说,父皇不喜她,她在宫中守了半辈子?的活寡,日后还是要?继续守着,也算是报应了。” 苏云汀还是犹疑,“即便如此,江山却不能后继无人。” 楚烬轻轻在他唇色蜻蜓点水,“那我们领养一个吧。” “胡闹。”苏云汀蹙眉,“皇家血统岂能混淆?” “你江山都是硬抢的,”楚烬低笑,温热的气息贴着苏云汀,“再从朕皇兄手里再抢个孩子?,有何不可?” “你真蛮不讲理?。” “小时候他们抢朕的东西,朕长大了抢他们的孩子?,公平的很。”楚烬指尖慢慢描摹着苏云汀的眉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小人得志的恣意?。 苏云汀痴痴地笑,“的确很公平。” 说着,苏云汀主动?攀上?了楚烬的身子?。 双腿盘在楚烬的腰上?,像是一条无骨的蛇,青丝如瀑布般散落,他仰首吻上?楚烬的唇,交缠的吐出诱人的低语,“来吧。” 楚烬双手扣住苏云汀的腰,带着无奈的宠溺,“你这样,我怎么对的准?” 苏云汀不肯下来,楚烬抬手“啪”地一巴掌,“下来。” 苏云汀吃痛,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双腿。 才刚离开?楚烬的身,苏云汀突如其来的倒吸一口凉气,他抓着楚烬的肩膀,指尖狠狠陷进去。 “王八蛋,轻点。” “狗东西,方才急不可待的是谁?”楚烬话虽如此说,动?作却是越发?的轻柔。 翻来覆去几次,苏云汀还是被折腾的受不住。 带着颤音呜咽,“阿烬……” “换一个称呼。”楚烬在耳畔低语。 “楚哥哥……” “再换。” 苏云汀不知道还要?叫什么他才满意?,扭着脸道:“王八蛋。” 楚烬轻声笑了下,指腹摩挲着他泛红的眼?尾,“方才我们可是在你父母面前拜了堂,叫声相公来听听。” 苏云汀抓了一旁的枕头砸过去,“不要?脸。” 楚烬一把接住枕头,单手揽住苏云汀的腰,顺势就垫在苏云汀腰下,脸上?笑得更烂了,“多谢。” 苏云汀难得的又羞又愧,竟然红了脸。 楚烬伸出一只手指勾住了苏云汀的下巴,欣赏着他红透的脸颊,不由得笑出声,“拜了堂,越发?像个大姑娘了。” “谁与你拜堂了……” 楚烬低头吻灭了他的反驳,缠绵间轻轻呢喃,“你啊!娘子?!” -----------------------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撒花]私自成婚了呢!![撒花][撒花] 第58章 第三日, 北境三十万铁骑兵临城下。 城楼方向?,传来刀剑碰撞的?锐响,士兵冲锋的?嘶吼, 巨石砸中城墙的?闷响,几乎将整个京城都淹没?了,商户纷纷落下门板, 百姓紧闭门窗,整个街道瞬间空空荡荡。 只?有冷风卷起地上的?残叶。 而在?苏府的?暖阁里,却?有着和外面截然相反的?宁静。 苏云汀拾起白瓷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中的?清粥, “尝尝这个, ”他将一碟淋了辣油的?笋块推到楚烬面前, 轻声道:“比御膳房做的?爽口。” 清粥配小咸菜,苏云汀一贯都吃的?很素,好在?楚烬也不挑食,苏云汀吃什么, 他就跟着吃一点。 远处,一声巨石撞击城门,传来一声震耳的?轰鸣。 楚烬夹了一筷子笋放到嘴里, 咀嚼片刻给出了中肯的?评价,“不如?朕母妃做的?好。”他嘴上虽如?此说,手上的?筷子却?不见停,又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 “明?日,叫你?家厨子多做一些,送来宫里。” 说罢,楚烬放下筷子, 目光不转地落在?苏云汀脸上。 苏云汀被他盯得心里发慌,胸膛因慌乱剧烈地起伏。 明?日…… 苏云汀心中默默泛起一丝苦笑,三十万大军压城,即便他已?经?推演了无数次,谁人又敢承诺明?日的?事儿? 楚烬“啪”地撂下筷子,“明?日,朕亲自来取。” 一顿早餐,吃得各有所思。 吃早饭,苏云汀推开门,只?见苏晏和郑沅茵,杨三和姜砚都齐刷刷立在?门外,如?四尊石像。 “都堆在?这里做什么?”苏云汀微微皱眉。 杨三率先迈前一步,道:“主人,我随您去。” 苏云汀微微颔首默许了,一旁的?姜砚抿了抿唇,固执道:“我也去。” 不等?苏云汀开口拒绝,杨三猛地回头斥道:“你?去做什么?” “我爹也是武将出身,身为他的?儿子又岂能贪生?况且……”姜砚往前一步,坚定?地迎着杨三目光道:“我姜家一百多口的?性命,我要亲自去讨回来。” 姜家出事时,姜砚还小,尚不到正式习武的?年龄,况且他多年在?外漂泊,身子本就单薄,又因进宫落了根,体质就更不如?寻常男子了。 战场刀剑无眼,姜砚这小身板…… 正在?苏云汀犹豫间,楚烬突然抬眸道:“便让他去吧。” “我也去。”苏晏也不甘示弱。 “你?去作甚?你?也习过武?”苏云汀挑眉。 苏晏脖子一扬,声音清亮:“主家你?还没?习过武呢,为何你?能去,我去不得?” “你?便把?家里给我守好,莫要让人这时候在?苏府搞事,便是对我最大的?助力了。”苏云汀道。 苏晏只?是有些倔强,但听得进去劝。 一向?是苏云汀在?外做大事,苏晏在?家里将苏家几个蠢蠢欲动的?小辈镇住,不叫苏云汀有内忧外患,专心做他的?事。 “我……”这时,立在?一旁许久未言的?郑沅茵突然开口道:“带我去吧,毕竟是我父亲和二伯……” “郑姑娘,”苏云汀转身凝视着她,“你?我的?赌约,你?输了。” 郑沅茵缓缓抬起头,唇瓣微颤,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最终,只?是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么,从?今日起,”苏云汀缓缓上前两步,“你?便是我苏家的?人了。”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声音如?寒霜,“你?若是再想着郑家之事,我杀了你?。” 郑沅茵不可思议地看着苏云汀。 “郑家谋反,当诛灭九族。”苏云汀的?语气不善,“你?,你?姐姐郑沅芷,甚至你?宫里的?姑姑郑太后?,你?们都不过是郑家野心的?弃子。” 忽然,城门处传来战鼓的?轰鸣声,震得郑沅茵心脏猛地一停。 是了,郑家起兵。 自然是不会顾及城里家人的?死活,战火响起,他们便都该变成一具具尸体。 她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那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墨宝,想起二伯常说的?“郑家儿女当为家族赴汤蹈火”,野心本就在?那,只?是她以前不曾看见。 郑沅茵也才?将将要十六岁,个子要比苏云汀矮上一大截,她低着头咬着唇,苏云汀自她脑瓜顶向?下看她,“你?便留在?苏府,晏儿会护你?安全,既然做了苏家的?媳妇,自然没?人敢拿你?祭旗。” 郑沅茵缓缓跪倒在?地,对着苏云汀磕了三个头,再抬头眼底一片清明?:“沅茵……谨遵苏相教诲。” 远处杀声震天,苏云汀淡然转身:“走吧。” 楚烬却?未动,苏云汀回头看他,“云汀,”他声音极低,“你?也留下,朕自己去。” 苏云汀脚步未停,只?淡淡道:“王八蛋,想一个人逞英雄?”他回眸撇了一眼楚烬,“瞧不起谁呢?” 楚烬望了望苏云汀的?背影,忽地轻轻一笑。 这人打小就看着弱不禁风的?模样,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十四岁那年他染了风寒,烧得满脸通红,却?非要撑着要来楚烬这里,吃一顿他母妃做的红烧肉。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倔强更胜往昔。 楚烬无奈地摇了摇头,追着他的?脚步上来。 二人穿过城楼下的?甬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城楼上的?弓箭手每一张弓都拉成满月,一刻不停地瞄准城下射击。 梁辕指挥着城内仅有的?禁卫军负隅顽抗,他的?玄甲上结了一层白霜,“右翼补上二十人。”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一把?拉住身边踉跄后?退的?士兵,厉声道:“退后?者,杀无赦。” 那士兵脸色惨白,却也只得硬着头皮顶上。 “将军,西?侧有云梯快要架上来了。” 梁辕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弓箭,急步向?西?侧冲去,奔跑中差点撞上苏云汀二人,“陛下,苏相,”他急声道:“此处危险,不如?先回宫中暂避。” 第70章 苏云汀四处望了望,见守城的?士兵皆显得疲惫,身上背着的?箭袋已?经?见底,他夺过梁辕手上的?箭,轻轻拍了拍的?肩甲,“辛苦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梁辕眼神坚毅,“马革裹尸,是士兵的?荣耀。” 苏云汀淡然笑了笑,“叫他们都下去吧。” 梁辕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云汀,好似自己方才?耳聋了,没?听清般,“什么?” “三千禁卫军,如?何敌得过三十万北境军?”苏云汀一针见血。 梁辕倏地跪下,甲胄撞击地面发出清脆的?铿鸣,“臣,愿宁死守城,绝不退缩。” “不必做无谓的?牺牲。”苏云汀目光淡然如?水,仿佛不是在?战场,只?是叙说闲话,“带着他们都下去吧。” 梁辕一时拿不准主意,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 “便听苏相的?,叫带着你?的?人在?城内听候命令。”话虽是对梁辕说的?,楚烬的?目光却?自始至终紧紧锁着苏云汀,生怕多看一眼便少一眼似的?。 梁辕深吸一口气,虽还是心有不甘,还是朝着城上的?弓箭手道:“停止射击,收队。” 一霎时,城上的?箭雨戛然而止。 所有弓箭手同时收弦,动作整齐划一。 待最后?一名士兵消失在?甬道尽头,梁辕手持着剑柄始终不肯下去,手指在?斑驳的?城墙上反复摩挲,倔强地站在?甬道口。 楚烬回头,朝着梁辕道:“拿点酒来。” 见苏云汀欲向?城墙边走去,楚烬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苏云汀不得不停下脚步。 “朕有一事要同你?说。”楚烬的?声音在?风中有些轻。 “是想说苏云枭吗?”苏云汀平静地问。 “嗯。”楚烬紧紧扣住苏云汀的?手腕,垂眸道:“朕数日前派苏云枭去了北境,带着……” “带着一封密信。”楚烬不忍开口,苏云汀替他说了。 “你?都知道?”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苏云汀望着城外的?大军,“我那堂弟很早便投了你?了,他恨我,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杀了我的?机会的?。” 楚烬此刻所有情绪上涌,百感交集,他原本还觉得有愧于苏云汀,却?见苏云汀似乎皆有盘算,终于才?卸下心中的?负担。 “不错,朕叫苏云枭送往北境一封密信,密信上痛斥了你?的?恶行,恳请北境军回旋‘清君侧’。”楚烬一股脑和盘托出。 撞击城门的?声音闷雷般传来,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陛下做的?对,”苏云汀与楚烬对视一眼,“有了这封求救信,北境军一路南下并未受过多阻拦,也算免了将士们做无谓的?牺牲。” 苏云汀语气听不出波澜,淡然如?水的?感叹:“确实比我预想的?要早上一点。” 手握皇帝的?密信和苏云枭手中的?令牌,北境军方能如?入无人之境,直抵城下。 “苏云枭……”苏云汀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上一辈人,苏云汀在?继承家主时几乎全杀尽了,这一辈中,苏云枭算是硕果仅存的?还算不错的?苗子,只?可惜,今日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若是郑怀仁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还能留他一命吗? 气氛一时凝固了,苏云汀扯开嘴角笑笑,故意逗弄楚烬道:“就是不知道,陛下这句‘清君侧’,要清的?是谁啊?” 楚烬迎着他的?目光,薄唇轻启,吐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字:“你?。” 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巨响,士兵的?嘶吼,箭矢的?破空声…… 所有喧嚣都仿佛被隔绝在?外。 “酒来了。”梁辕取了一坛子酒回来。 楚烬接过酒坛,用力拽开封口的?殷红封泥,忽然仰头痛饮,酒液顺着他的?唇边,溅湿了他玄色的?龙袍,他将酒坛递到苏云汀面前,“给你?。” 苏云汀接过酒坛,弯了唇角,也跟着喝了一大口。 喝完,将剩余的?酒坛猛地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苏云汀道:“走吧,”他拭去唇边的?酒渍,“去会会清君侧的?北境军。” 说罢,苏云汀迈步,直赴城楼的?边缘。 望着苏云汀的?背影,这一刻,楚烬眼中的?苏相变得立体了,不是平日里的?算计和虚伪,而是迸发出几分桀骜不驯的?光芒。 楚烬来不及的?细想更多,几步追上苏云汀的?脚步。 京城的?城池就算再坚固,也难抵三十万大军的?猛攻,城门被砸出许多破损的?坑洼,巨大的?撞门声,让整座城池都陷入恐慌,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城中蔓延。 曾经?对北境军的?崇拜,在?如?此巨大的?恐慌下,迅速发酵成了恐惧。 “什么忠良?分明?是乱臣贼子!” “郑家造反,还不是连累我们全城百姓!” 有一些胆子大些的?,躲在?巷子角落窃窃私语,从?崇拜到咒骂,也不过才?短短几日。 甚至只?需要一点点刻意的?引导。 “什么清君侧,还不是只?为自己手中的?权利。” “苏相纵有千般不是,可至少这些年来,京城总归是太平的?。” “谁说不是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流言如?风,轻易地钻入每个人心间。 苏云汀耳聪目明?,一路行来都听在?耳朵里,他脸上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悲悯的?嘲讽:果然,百姓愚钝。 这并非居高临下的?鄙夷,而是一种自我解脱。 苏云汀似乎突然就没?那么恨了,那些甚至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的?百姓,叫他们如?何分得清他父亲的?品性?又如?何分得清楚郑家的?品性? 他们脑子里的?那些是是非非,不过都是上位者动动手腕,便能轻易扭转的?罢了。 执念起,执念落,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苏云汀缓缓站在?高墙之上,素色的?大氅在?风中飞扬,俯瞰着城下的?三十万大军,唇边始终凝着一抹冰封的?笑意。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缓缓抬起右手—— “开!城!门!” ----------------------- 作者有话说:感觉快要写完了呢[害羞][害羞] 第59章 沉重的城门在吱呀声中, 缓缓洞开。 霎时间,城外混着?铁锈与血腥的气味,顺着?寒风猛地灌进来。 门后的守军们?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刀,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做好?了北境军肉搏的准备。 老狐狸郑怀仁却轻轻抬起右手,一道命令无声地传遍北境军, 原本山呼海啸般的攻势,霎那间戛然而止。 前一刻还还杀声震天,突然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突然的转换,让城上城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郑怀仁缓缓仰起头, 目光越过三军, 与城楼上的苏云汀对视一眼?,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久经沙场的压迫感,清晰地传上城楼:“苏云汀, 你胆量不小啊!竟然敢跟我唱空城计? 苏云汀一袭青衣,立于墙垛之?后,闻言唇角微扬, 仿佛只?是在与老友寒暄,“郑将军误会了,既是戍边的北境军归朝,哪有让将军‘敲’门的道理?” 苏云汀故意将“敲”字咬得极重, 仿佛刚才并不是在“攻”城,只?是敲门。 郑怀仁却不接着?他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就算孙成的防军埋伏在城中, 也不过五万人马,如何能与我北境三十万雄狮相抗衡?” 他冷笑?一声,目光如刀:“你们?这招空城计,只?学会了装腔作势,实则……不自量力。” 苏云汀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反而淡然一笑?,“哦?既然如此,那将军为何……还不敢进城呢?” “本将军是接到陛下求援的密信,特携三十万北境军清君侧,匡扶社稷!”郑怀仁声如洪钟,将“大义”的名分高高举起。 苏云汀青衫临风,“陛下现下就在此处,”他侧身让出半步,“不妨问问陛下?” 楚烬明黄色的龙袍在风中翻飞,他不比苏云汀的沉静如水,他那双凤眸冰寒彻骨,仿佛从骨子里便带来的威严,让人忍不住就想顶礼膜拜。 他缓缓抬起眼?睑,目光自上而下睥睨着?城下的士兵。 “朕,安好?。” 被楚烬目光扫过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垂下头颅,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天威的亵渎。 楚烬声如洪钟,穿透城下,“从不曾写什么求援的密信。” 郑怀仁握缰的手青筋暴起,他征战沙场二十余载,岂是能当猴子戏耍之?人? 他当初楚烬的密信时,便知道这其中必然有炸,但北境粮草断绝已至生死边缘,京城又传来郑怀远下狱的消息,天时地利皆在掌中,即便没有那封密信,他也定要挥师南下! 第71章 就算是精心为他编织的罗网,那又如何? 三十万铁骑踏遍山河,整个天下谁与争锋? 城中守军不过螳臂当车!他就是要改天换日,就是要问鼎九州!谁人能拦? “臣早知道有人假传圣旨。”郑怀仁低低一笑?,眼?底掠过残忍的厉色,“已然将其...就地正法。” 城楼上,苏云汀袖中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虽早有预料,但亲耳听闻噩耗,心口还是不禁抖了一下。 他杀了苏云枭的父亲,早已与苏云枭结下死仇。 他们?平时也是来往不多,但此人心肠不算太?坏,如今却变成他计划的牺牲品。 总归是苏云汀亏欠了他的。 若还有将来,他清明烧纸,一定替他多烧一点。 “郑将军既知圣旨是假,”苏云汀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却还是挥师进京了。” “圣旨虽为假,”郑怀仁义正辞严道:“但陛下身边的奸佞却为真,本将军自当替陛下清奸佞,振朝纲。” 说着?,郑怀仁若有深意地望了望苏云汀。 “既如此,城门已大开,将军为何不敢入城?”苏云汀挑眉,语带讥诮,“莫不是将军怕了?” 郑怀仁目光阴沉地扫过幽深的门洞,那千斤闸门若是落下,入城部队顷刻间便会成为瓮中之?鳖。 里一半,外一半,攻城之?大忌。 可若是不进,错过战机再要破城,少说也要多耗数日。 粮草!一路劫掠所得,根本不够三十万大军三日之?需! 郑怀仁撇了撇嘴角冷哼一声,就算是困兽之?局又如何?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的负隅顽抗罢了,三十万铁骑就算一人一口唾沫,都够将这皇城给淹了。 “哼!”一声重重的冷哼,郑怀仁强行挺直了脊背,但那份睥睨天下的气势,就如同漏气的皮囊,强撑的气势里漏出几分虚张声势,“苏云汀,你再装腔作势,也休想拦住本将军亲手宰了你这佞臣。” 他嘴上虽如此说,却一直按兵不动。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道温热的触感忽然从袖底传来,楚烬宽大的龙袖之?下,悄然握住了苏云汀冰凉的手腕。 仿佛在说:不要信他,你不是佞臣。 苏云汀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掠过了然的笑意,他轻轻回握了一下那只?手,转而朗声对着?城下道:“既然郑将军喜欢跟本相在这里闲叙,本相倒有一些旧事,正好?与将军确认。” 苏云汀心思一动,郑怀仁便知他要动摇军心。 可进,风险难测。退,功亏一篑! 在这进退两难之?际,竟只?能眼?睁睁听着苏云汀“胡言乱语”。 苏云汀道:“本相近日得了个故事,想分享给各位。” “十三年前,”他声音平缓,如叙家?常,“边陲小镇,有个少年随父出征,彼时他刚满十八,敌军大举来犯,其父率主?力出城迎敌,不幸被困,音讯全无。” 城上城下,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许多北境老兵的目光微微闪动,十三年前的栾城之?战,他们?中有些人,曾亲身经历。 “城中只?余他与兄长两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既要抵御城外虎视眈眈的敌军,又要稳住城内惶惶人心。”苏云汀的声音沉静,娓娓道来,“为解父亲之?围,少年血气方刚,毅然率军出城迎战。” 身后的杨三猛地攥紧双拳,指节泛白。 那是一个绝望的冬天,杨三重重喘了一声粗气,仿佛现在还能感受到那片冰原的寒冷。 苏云汀的声音在寒风中微微发颤,“他带着?三千骑兵追至落鹰谷,一进峡谷,一声声破空的箭雨倾盆而下。” 郑怀仁越听脸色越发难看,他的军队里,本就收编大半的杨家?旧部。 这些人肯随他挥师京城,为的是“清君侧、诛奸相”的大义名分。 若是让苏云汀再翻出这些陈年旧事,岂不是要功归一篑? “够了!”一声雷霆般的暴喝骤然炸响,硬生生打断了苏云汀那字字泣血的控诉。 郑怀仁须发皆张,目眦欲裂,佩剑“铮”地一声出鞘。 这一剑,笔直地贯穿空气,死死钉在城楼上那道青衫身影上。 “苏云汀!你这巧言令色的国贼!死到临头,还敢在此妖言惑众,乱我军心!”他嘶哑的咆哮声中带着?濒临崩溃的疯狂,“十三年前旧案,早有公论,杨氏父子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已伏国法。你今日重提,是想为他们?翻案,还是要借此掩盖你今日挟持天子,祸乱朝纲之?实?” “全军听令!”郑怀仁挥剑斩裂长风,“攻城!即刻攻城!先?登城楼者,官升三级,赏千金!取苏云汀首级者,封万户侯!” 咚!咚!咚! 战鼓如雷,震得大地颤抖。 漫天的箭矢得了令,遮天蔽日地袭来。 杨三立即踏步上前,巨盾"轰"地顿在地上,长剑已然出鞘,将二人牢牢护在身后。 城墙垛口后,楚烬在翻飞的龙袖下紧紧握住苏云汀的手,他掌心滚烫,仿佛恨不得将苏云汀按进掌心。 苏云汀却轻轻推开盾牌,任由?箭矢从鬓边掠过,衣袂在风中翻飞,那双总是藏着?算计的眼?睛,此刻弯成了两道月牙。 “郑将军何必如此动怒?” 苏云汀的声音不小,在战鼓与喊杀声中,依然能清晰地落在士卒耳中,“是怕我继续说下去,让你身后这些杨家?军的旧部知道……”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正在冲锋的士兵,有些人呢脸上带着?些许迷茫,缓缓吐出石破天惊的一句:“当年,落鹰谷设陷阱围攻杨家?三郎,致使杨三郎孤军奋战至全军覆没的……” 又一支利箭“嗖”地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几缕发丝,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依旧笑?眯眯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是你郑怀仁,郑大将军啊。” 这句话像一道定身咒。 许多正在冲锋的北境士兵,尤其是那些年纪稍长的老兵,脚步猛地一滞。 当年杨家?反叛的疑云,一直是鲠他们?心中多年的刺。 此刻,这根刺被苏云汀毫不留情地拔了出来,带着?淋漓的鲜血! “休要听他一派胡言!”郑怀仁几乎咬碎钢牙,疯狂地挥舞着?佩剑:“杀!快杀了他!” 苏云汀却恍若未闻,故事故事仍在继续,他的语速不快,却像毒蛇一样?钻进每个人的心里,“郑将军是笃定了杨家?满门尽数毁在你手?这桩旧事便死无对证了?” 郑怀仁心头猛地一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苏云汀没有看他,而是拍了拍身侧人的肩膀,“杨三将军,十三载沉冤,血海深仇,今日,该由?你亲自来清算了!” 在万千道目光的注视下,杨三缓缓抬起头,露出一个狰狞的刀疤脸。 城下顿时哗然—— 那道横贯左脸的狰狞刀疤,在夕阳下似乎还在滴血。 若不计那道刀疤,杨三眉宇间的英气,与十三年前龙渊关的杨老将军,果然有七分神?似。 杨云驰,他还活着?? 这一刻,城下北境军,尤其是那些被收编的杨家?军旧部,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是……是三公子!” “三公子没死!他还活着?!” 杨三目光目光如万年寒铁,死死钉在面色惨白的郑怀仁身上.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郑怀仁,声音因为积压了十三年的仇恨而沙哑,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响彻云霄: “郑!怀!仁!” “我,杨云驰,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这一刀,”他抚过脸上狰狞的疤痕,眼?中跳动着?复仇的火焰,“你可还认得?” ----------------------- 作者有话说:我本来想一章解决这个剧情,啊啊啊啊,没解决掉!! 那……容我再来一章!![撒花][撒花] 第60章 “我杨云驰, 杨家?第三子。” 杨三声如洪钟,猛地?扯开胸前护甲,寒风中?, 露出布满累累伤痕的胸膛。 “这一刀,”古铜色的手指按在?左胸一道狰狞的锯齿状伤口上,“是郑怀仁手中?的贪狼剑所刺, 伤痕呈锯齿状,形似被猛兽獠牙咬穿。” 他手指猛地?移向右肩一处紫黑溃烂的箭创,声音陡然拔高:“这一箭,这淬毒的北狄狼牙箭, 是当?年郑怀仁亲手所射, 他们穿着北境衣甲, 用的却是敌虏的毒箭!” 杨三怒目圆睁,染血的手指直指城下的郑怀仁,“郑怀仁,你勾结北狄, 残害忠良,如今铁证便?在?我的身上。” 此言一出,城下彻底沸腾。 “三公子身上的伤做不得假。” “那箭创……确是北狄的手法。” “郑怀仁!你竟然通敌!” 第72章 郑怀仁面色由惨白?转为铁青, 握剑的手因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他清晰地?感受到,原本如臂指使的军阵正在?土崩瓦解 “休得听他妖言惑众!”郑怀仁声嘶力竭地?试图挽回:“他在?污蔑!杨云驰早已投敌,他是北狄派来的细作!” “郑将军稍安。”苏云汀轻笑,“不知道众将士可还?记得栾城姜家??” “若说杨家?投敌也就罢了, ”苏云汀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姜太守死守栾城三月,粮尽援绝,最终城破殉国, 阖家?男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敢问郑将军,姜家?满门忠烈,难道也投敌了不成??” 他根本不给郑怀仁反驳的机会,侧身向着城楼内侧,甚至比请杨三更加郑重,“姜公子,请让诸位北境袍泽,再见一见姜家?的风骨。”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姜砚缓缓步出阴影。 他并?未身着甲胄,而是一身素白?色的长袍,远远望去,更像是穿了一身孝服,姜砚身形清瘦挺拔,如同风雪中?孤傲的修竹。 “这是……姜家?小公子?” “姜家?……姜家?竟然还?有血脉存世?” “错不了!那眉眼,和姜太守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郑怀仁猛地?抬手,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厉色。 “苏云汀,你好深的心,找来一个杨云驰不够,竟还?敢找人冒充姜家?子嗣?”他转向躁动不安的军队,用尽全身力气嘶喊:“诸位将士切莫受其蒙骗,姜太守满门忠烈,城破之日,姜家?上下一百三一口人,包括年仅八岁的幼子,皆已殉国。” 郑怀仁摊开手,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此时,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兵猛地?推开身前同伴,踉跄着扑到阵前。 他声音嘶哑颤抖,带着哭腔:“公子!真?是您吗?末将……末将是栾城守军校尉赵莽啊!当?年还?抱过您,您左臂下……是否有一处烫疤,是您五岁时不小心碰倒药炉所致?” 这突如其来的细节求证,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城楼上,姜砚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手,缓缓地?解开了衣服最上方的两颗盘扣,微微扯开衣领,露出了左侧锁骨下方一片扭曲的疤痕。 寒意刺骨,他裸露在?外的脖颈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粟粒。 “没错。”姜砚开口,声音沙哑,“您记得没错,砚儿幼时体弱,家?中?常年药香扑鼻,五岁那年,我贪玩乱跑,不小心撞倒了药炉,父亲寻了许多名医,还?是留下了这个疤痕。” “公子!真?的是您!”那老兵赵莽再也抑制不住,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下,“苍天有眼!姜家?……姜家?终有后啊!” 苏云汀微不可查地?心里一痛,可惜…… 姜家?,到姜砚这里便?再无后人了。 这一跪,一哭,如同点?燃了引信,许多旧时的老兵也大多信了一半。 “当?年,”姜砚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北狄围城三月,我父亲率着最后那些饿得连刀都提不稳的守城兵,在?城头用命御敌。”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似是回到了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 “而郑怀仁,你——”他猛地?抬手指向城下那个面色惨白?的身影,“你打着驰援的旗号而来,我父亲在?城头看见你的旗帜时,还?曾对众将士说:‘怀仁至矣,栾城有救矣!’” 姜砚的声音中充满了悲凉的讥讽:“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你带来的不是援军,而是屠刀!你所谓的里应外合,洞开城门。” “你还……”姜砚的声音颤抖,“趁着我父亲御敌时,亲自带着亲兵,杀向了毫无防备的太守府。” 他目光如火,“郑怀仁,十三年前的旧账,今日该结算了吧。” 风雪呼啸,城下万千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郑怀仁。 然而,这位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北境王,在?绝对的劣势下,竟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嘶哑而癫狂的大笑。 “就凭你们几?句流言?”他猛地?勒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悲鸣,“你们以为,凭着几?句空口白?话,几?段陈年旧事,就能扳倒我郑怀仁吗?” 他猛地?调转马头,对着身后虽然骚动但尚未完全溃散的中?军声嘶力竭地?吼道:“众将士听令,此人勾结北狄,构陷主帅,意图乱我军心,毁我北境长城。” “他们才是真正的国贼!” 郑怀仁麾下真?正的根基,是跟着他征战十几?年的嫡系,以及后来扩充的十万精兵,这些都是郑怀仁真?正的底气。 至于郑家?旧部,不过只?剩下五六万的兵马。 就算他们他们全部临阵跳反,也还?是抵不过二?十几?万的大军。 恰逢此时,郑怀仁再加一码,“谁能取城上贼人首级,我郑怀仁在?此立誓,与他平分天下,世袭罔替!” “郑将军说的对,休要听信那些人的妖言。” “冲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原本有些动摇的中?军,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眼神再次变得凶狠起来。 就在?那十万扩充兵马被利益驱使着疯狂涌上,而郑家?嫡系老兵仍在?忠义与怀疑间痛苦挣扎,整个战场陷入混乱拉锯的紧要关头,楚烬缓缓上前一步,“大家?且看。” 他从龙袍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手心缓缓展开。 那物件以玄铁铸就,形如猛虎,虽历经岁月,表面光泽暗沉,却自有一股沙场的肃杀之气透出。 “此物,”楚烬将虎符高高举起,声音清晰地?传遍战场,“杨老将军的兵符,想必诸位……也还?认得。” “今日,社稷遭逢巨奸,国贼当?前。”楚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以此符敕令杨家?旧部——” 他手持虎符,如同手持雷霆权柄,目光如电,直指乱军之中?的郑怀仁:“诛杀国贼郑怀仁,肃清君侧,以正视听!” 杨三第一个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无比洪亮,眼中?热泪终于滚落。 他道:“杨家?三郎,杨云驰谨遵陛下敕令!诛杀国贼!” 郑怀仁看着那枚在?风雪中?闪耀的虎符,他找了十几?年的虎符,竟然真?的在?姜砚那小畜生的手里。 “想亡我?”郑怀仁高高举起佩剑,状若疯魔,“众将士,随我先斩了杨家?旧部,再取城上之人首级。” 他嘶哑的咆哮在?风雪中?回荡,却只?激起零星几?声应和。 这反常的死寂,比震天的杀声更让他心慌。 郑怀仁高举佩剑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瞬间冻结,“你们……” 此时,新兵阵型忽然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一个跛脚断臂的人一步步走出来,在?万千目光注视下,他抬起沾满污泥的手,缓缓擦过脸颊的泥污。 他的脸虽然也有细微的伤痕,却比杨三更好认一些。 “杨二?郎?”说罢,郑怀仁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那张向来威严的脸此刻写满了错愕。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他不是死在?了慈安宫门口,是苏云汀亲手…… 郑怀仁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如淬毒的利箭般射向城楼上的苏云汀,“好!好一个苏云汀……” 他踉跄着后退,突然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如夜枭。 他自以为手中?握着三十万大军,天下无人可与之匹敌。 苏云汀的一次次示弱,一次次骗了所有人,让人以为他是郑家?的狗,让他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妄想。 假的,全都是假的。 连这些年来苏云汀的每一次低头,每一分隐忍,都是淬着毒的假象。 而他自己?,不过是苏云汀精心饲养的困兽,在?对方画好的牢笼里,演完了最后一出戏。 “好一个跪雪地?、斩杨二?郎。” “好一个低头求和、扩军十万。” 原来是一早就布好了局,为了让杨二?郎掌握新兵的兵权,为的就是今日以多数压倒他这个困兽。 他堂堂镇北将军,竟然只?是个空架子。 郑怀仁仰头大笑,笑声在?风雪中?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混着血水从眼角滑落。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城楼上那道青衫身影,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苏云汀,你……真?的是……好得很啊……” 郑怀仁死死攥着手中?的利剑,攥得指节泛白?,眼中?尽是癫狂与绝望。 笑声戛然而止。 郑怀仁死死按住剧痛的心口,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在?雪地?上。 第73章 …… “走吧。”楚烬轻轻扶住苏云汀微颤的手臂,“外面风大。” 才转身,却见杨二郎横剑立在甬道口,玄甲上还淌着敌将的血。 “臣,恳请陛下明鉴。”杨二郎拿出手中的染血的账目,字字如刀,“臣有本奏,当朝丞相苏云汀,贪墨军粮,罔顾边军性命,当斩。” -----------------------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啊,我大段大段的剧情,终于写完了,一身轻松!![撒花][撒花] 第61章 刑部大牢。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血垢与腐烂稻草的浊气, 从高高的石壁上渗出的水珠“啪嗒啪嗒”地敲打在地面。 苏云汀坐在草堆上,身下只垫着半张发霉的破旧的席子,囚服衬得他脸色微白。 他双目微闭, 似是在假寐。 忽然,一声“镗啷啷”铁链声骤然撕开地牢的沉闷,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声, 由远及近,苏云汀身边的牢笼“吱嘎”被拉开,“老实点,进去。” 过了一会儿, 只听“咣当”一声重响。 短暂的撕扯声后, 是铁链缠绕牢门的声音, 最后是铜锁扣合上的"咔嗒"一声。 两名押解折返,路过苏云汀的牢门前,其中一人停住脚步,扭头朝着里面看去。 同伴见他动作, 催促道:“苏晋,看什么呢?” 被叫苏晋的人未回答,只死死盯着牢中静坐的身影。 同伴顺着他的目光, 望向牢里静坐的苏云汀,嗤笑道:“本朝第一大奸臣终于落网了,以后天下可算是清明了。” 话音未落,苏晋猛地扑过去扼住他的喉咙, 几乎是揪着往前拖行,“再胡说,小心我扯了你的臭嘴。” “错了,错了。”那人半真半假地讨饶, “小人不该说苏公子的本家,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调笑声渐行渐远,苏云汀慢慢睁开眼。 “呸,狗东西,”隔壁突然传来嘶哑的声音:“你竟然跟老夫一样的待遇,活该。” 苏云汀凝着远去的二人背影,直到消失在牢狱的甬道头,他才淡淡地收回视线道:“郑大人,还是多忧心自己吧,当初本相是请你劝阻郑将军,谁料……” “啧啧,”苏云汀边摇头边啧舌,“没想到,郑大人竟然存心要害兄长万劫不复,丧命在了城门口。” 一句话,戳到了郑怀远的痛处。 隔壁突然传来铁链猛烈的哗啦声,“苏云汀,你少在老夫面前丞相摆架子,都已沦为阶下囚,你还神气个屁。” “郑大人这么激动做什么?”苏云汀轻轻笑了一声,“你我都是阶下囚,不如坐下来回忆往昔,免得黄泉路上一碗孟婆汤下去,你我的前尘恩怨,全都忘的一干二净。” 他刻意顿了顿,语气轻飘飘,“没准儿啊……” 苏云汀转头看向郑怀远,“下辈子,你我还能称兄道弟,那多可惜啊!” “我呸!”郑怀远咬牙切齿道:“老夫就算做鬼,也不会忘记你,定要日日夜夜诅咒你,永堕无间地狱,受尽业火焚身,咒你所求皆妄,所爱皆离,永世孤寂,不得超生。” “好巧。”苏云汀微微颔首,眼神骤然阴冷如深渊,“我也是。” 耍嘴皮子,他耍不过身为文官的苏云汀。 郑怀远骂了一大堆,苏云汀只寥寥数字就原封不动地奉回,好似千斤重拳打到了棉花上,攒了一堆的脏话,却骂得一点都不痛快。 隔壁蓦地就冷静下来了,话也突然会好好说了,“苏云汀,老夫一生作恶无数,却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旁人都没跑到老夫跟前说恨,你倒说恨老夫,这是为何啊?” “恨你,便是恨你。”苏云汀神色未见分明,“何需缘由?” “笑话。”郑怀远忽然干笑两声,“你耗费数年布局,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说和老夫无冤无仇,说给阎王听,你看他信不信。” “想杀你,需要什么理由?”苏云汀的声音始终淡淡的,仿佛生不出半点波澜,“或许,我是替杨家杀你,替栾城数万无辜的百姓杀你。” “哼,”郑怀远用鼻子冷哼一声,“就你?有那好心?” “又或许,”苏云汀语速放慢,“是替林妃杀你。” “这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真了。”郑怀远不由得偏了偏脸,“不过那贱人是心甘情愿用命来为你铺路的。” 苏云汀心脏忽地一阵阵抽着疼。 “胡说,若不是你们相逼,她本可以不死的。” “苏云汀,”郑怀远扯着铁链子突然靠近,“我们谋的可是是造反的勾当,世家性命全系在这上面,从她误入此局的那一刻,便不可能活着出去。” 当年,先皇独断专制。 已经有了削弱世家的举动,他先是以“通敌”的罪名对杨家赶尽杀绝,又借苏云汀的手斩了半个苏家。 仅剩的赵家和郑家,日日都活得担惊受怕。 苏云汀只稍稍给他们示好,这两家便迫不及待地跳上了他这艘贼船,而他们皆在宫外,宫中最好的耳目,莫过于当时身为皇后的郑太后。 往日如尘,苏云汀越回忆,就越恨自己做的不够好。 “苏云汀,也不是林妃。”郑怀远突然话锋一转,“老夫近日总是在想,楚烬那日来牢里,问了老夫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老夫据实以告,他却突然动了怒,怪哉怪哉。” 苏云汀心下猛地一抖。 楚烬问过了?他上次来牢里,不是问林妃之死? “他、问了什么?”苏云汀的声音不自觉的紧绷。 “你求老夫,”郑怀远哑声怪笑,“老夫或许会告诉你。” “呵呵,”苏云汀冷笑一声,“郑怀远,你总是分不清当下情形,你我都是这牢狱中人,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还未可知,过去的事儿还有那么重要吗?” 郑怀远将此事在嘴边砸吧了一下,觉得若是说了,必能叫苏云汀不痛快,“他问,苏夫子之事,是谁告的密。” “老夫说……”郑怀远忽地开始不受控地癫笑,笑声越来越大,直到他笑够了,才冷下脸道:“是你。” 他猛地转过身,抓住苏云汀这一侧的铁栏杆,声嘶力竭吼道:“苏云汀,你该恨楚烬,楚烬才是真正的告密者,哈哈哈哈哈。” 苏云汀一脸平静,等着郑怀远说:“当年,杨家覆灭后,你父亲便萌生了世家平权的思想。” 郑怀远慢慢坐在草堆上,后背抵在铁栏杆上,凭吊往昔,“他第一个便先找到了我,慷慨激昂地跟我阐述了世家平权的思想,但那个时候的我,刚灭掉杨家风头正盛的时候,打心眼里嘲笑你父亲是鸡给黄鼠狼拜年。” “但我跟你父亲,近日无冤,往日无仇,日后也不会有太多利益冲突,心里笑过也就罢了。” “直到……” 郑怀远话锋一转,“那日,先皇带着我等游园,突然听到隐隐有读书声,便寻声来到一个墙角下,是楚烬在温习苏夫子所教的书。” “那书中讲的,正是君主独权的弊端……” 苏云汀袖子下隐隐攥成了拳头,心脏跟着不受控地胡乱撞,一声声,撞得他心口痛。 “多可笑,”郑怀远见苏云汀脸色铁青,心中说不出的扭曲的快意,“你那满口仁义的父亲,竟然死在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手中,哈哈哈,简直是天底下最讽刺的笑话。” “老夫将这话说与楚烬听,他竟然打老夫。” 郑怀远赤红着双眸,死死盯着苏云汀,方才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敛尽,“你杀了他母亲,他杀了你父亲,这天下竟然有这么痛快的事情,简直……” “闭嘴,”苏云汀猛地起身,一拳穿过铁栅栏,狠狠砸在郑怀远的眉骨上,“你给我闭嘴。” 郑怀远也不甘示弱,扯着沉甸甸铁链还击。 二人竟然完全不顾昔日的身份,也不顾及当下的落魄,像石井泼妇般竟然隔着栅栏打了起来。 你一拳,我一掌。 头冠滚落,墨发披散,囚衣服在撕扯间凌乱不堪。 “就这么喜欢打架?” 苏云汀拽着郑怀远的头发,郑怀远扯着苏云汀的脖颈,二人动作一滞,齐刷刷地扭头望去。 刑部尚书方弘德正负手立在地牢的甬道口,面色阴沉。 两人这才不情愿地放开对方,各自退回自己的位置。 苏云汀打架气息未平,指着对面的郑怀远道:“你把他给我弄走,别放到我跟前碍眼。” “你当老夫我稀罕跟你做邻居?”郑怀远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方弘德走到近前,左瞧瞧郑怀远,右瞧瞧苏云汀,被他们气得发笑,“我堂堂刑部尚书,给你们调节邻里纠纷呢?” 第74章 两人同时别开头,完全没有将死之人的觉悟。 “行吧。”方弘德拂袖,“来人,给苏相换个雅间。” 方弘德说是雅间,就真的是雅间,有桌,有床,还没有恶邻居。 二人席地而坐,方弘德命人沏了壶好?龙井送过?来,斟满一杯递到苏云汀面前,“你何苦唱这一出戏?贪墨粮草,贻误军机的帽子?扣下来。” “倘若激起民愤,”方弘德叹了一口气,“你便?是死一万次,也还不够。” “那?便?死一万次吧。”苏云汀小口抿了茶汤,神色淡然。 “你倒是坦然,真活够了?” “改革哪有不死人的,为新格局献身,我死得荣……” 话音未落,方弘德抬起右手“啪”地一声拍在他后脑勺,“少说那?些?漂亮话。” 方弘德收回手,揉了揉额角,“你在牢里待着悠闲了,我都快被老夫那?两个侄儿?吵死了,天天嚷嚷着要见你。” “不见。”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都替你拦下了。” 苏云汀双手抱拳,一拱手,“多谢方大人。” “少来这套虚礼,”方弘德微微倾身靠近,“你跟老夫交个底,你究竟作?何打算?” “只要有我在一日,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世家平权,世家皆会自?然而然地以我马首是瞻,只有我死……” “放屁!”方弘德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盏在桌子?上猛地一跳,溅出几滴茶汤来。 苏云汀仰着头看着方弘德喷火的眼睛,忽地眯起眼睛笑了笑,“我开玩笑的。” -----------------------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下一篇我想开小狐狸去美校,作威作福[害羞][害羞][害羞] 少年的狐狸精,穿成了留子!!! 别人留学为文凭,小狐狸留学为续命,吸一口阳气,胜读十年书!![撒花] 啊啊啊啊,萌萌哒的小狐狸,在美校开启猎艳之旅[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62章 楚烬侧身站在牢笼边, 将二人的谈话悉数听到了耳朵里。 直到听到那?句“只有我死”四个字,楚烬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从阴影里出来, 目光一动?不动?地?凝着苏云汀。 苏云汀似是感受到炽热的目光,忽然抬头?,四目相?对, 苏云汀唇角扬起,不禁莞尔一笑,“怎么?陛下还喜欢听墙角?” 方弘德回头?见?楚烬来了,拍了拍官服下摆的灰尘, 起身道:“臣忽然想起刑部还有些事, 便不久留了, 二位……慢慢聊。” 他走的匆忙,留下二人在寂静的牢房中隔栏相?望。 楚烬未动?,炽热的呼吸扑在铁栅栏上?,起了一层的白雾, 满脸堆着怨气,“苏云汀,你究竟……把朕当作你的什么人?” 苏云汀笑了, 他眼波流转,“你问白天,还是晚上??” 楚烬自然是没心思和他打趣,“有何不同?” “白天, 我将你当一国之君,君子之争,”苏云汀慢慢抬眼,眼睛里噙着笑, “当舍命陪之。” 楚烬心下猛地?一沉。 苏云汀继续道,声音却轻了下来,“晚上?,我将你当作枕边人。” “既是枕边人,”楚烬慢慢绕过铁栅栏,唇角牵起一抹自嘲,“朕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 苏云汀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袖子下用力地?搓了搓手指。 楚烬走到他跟前坐下,方弘德刚走,那?地?方还留着余温。 楚烬将面前的半盏茶推了推,“朕一直觉得,我们之间?可以无话不谈,但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曾提前告知朕,所有的难处,也都不愿意和朕共同分担。” 他越说,眼睛的里的光越暗淡,“朕!便真的只是你床榻上?的工具人吗?” 苏云汀自知理亏,微微垂眸,“朝堂事,你我各为其道,是君子之争。” “所以你便打算舍了命了?”楚烬目光如淬火,烫得人心惊。 “没有……”苏云汀极轻地?一笑,“这不是还有你吗?你……就是我最后的底牌。” 楚烬愣了片刻,半晌,终于展颜笑了。 那?笑意自他嘴角慢慢荡漾开?,像是冬日的雪突然消融,春意乍现。 但很快,楚烬又立刻敛起笑容,板起脸来:“你可知,当杨二郎突然弹劾你,朕有多担心?” 苏云汀忽然身体前倾,越过前面的矮几,一张脸几乎贴到楚烬的面上?,气息如兰,“楚哥哥,单单只是担心我?” 楚烬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还、还有什么?” “还有……”苏云汀纤纤玉指勾住楚烬的玉带,借着勾住玉带的力道贴近,温热的吐息拂过楚烬的耳畔,“想我,想我的……身子。” 楚烬脑子中那?跟掌管理智的弦瞬间?绷断,他伸手拽过苏云汀的衣领,吻了上?去。 苏云汀的大腿磕着矮几,口中轻轻地?“唔”了一声。 “苏云汀!”楚烬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几个字,眼底翻涌着欲念,“你这是……朕的克星。” 话音未落,他已?揽住她的腰肢,将人一把抱上?桌案。 茶盏哗啦啦洒了一地?,清冽的茶香四溢,瓷片碎裂声也未能打断两人之间?的情潮,两片薄唇紧紧贴着。 辗转缠绵,纠缠不休。 苏云汀被这汹涌的吻夺去呼吸,微微气喘,下意识用手掌撑住身体,指尖在冰凉的木桌上?紧绷,陷入木料。 他仰着头?,努力地?适应楚烬突如其来的汹涌的吻。 直到肺里的空气耗尽,苏云汀才软软地?推了推楚烬的胸膛。 “楚……” “别说话。”楚烬屈起一指,抵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脸,唇慢慢在他脸上?游弋,留下一片湿润的吻痕。 楚烬另一只手抚在苏云汀的腰上?,衣料摩擦声窸窣作响,囚衣没有玉带,楚烬一掀便露出光洁雪白的肌肤。 呼吸拂过,激起一阵的战栗。 楚烬掌心的薄茧磋磨着苏云汀,所过之处,激起一阵阵酥麻。 苏云汀眼尾泛起瑰丽的红,眸中蒙上?一层水汽,“楚哥哥……” 他双手无力地?攀着楚烬的肩膀,指尖深深陷入他的肌肤里,细密的颤抖蔓延至全身。痒意窜上?来的时候,苏云汀恨不得将身上?的人推开?,难耐的时候,他又恨不得将楚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残存的理智在炽热的呼吸间?揉碎,尽数化作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楚烬俯身,苏云汀便只能看到他的发?顶了。 酥骨之感,从他腰腹慢慢传遍全身,苏云汀终于松开?咬得发?白的唇,露出一声破碎音,“不、不要了。” 楚烬不依不饶,硬是将苏云汀拖得失去理智。 直到苏云汀化作春水,身子不自觉蜷缩起来,楚烬才缓缓抬眸,凝着身下人动?情的模样,那?双总是含着算计的眸子,此刻噙满了泪水,泪水之中满满当当只倒影着楚烬一个人。 “你知不知道……”楚烬用指腹拭去他眼睛的泪,声音嘶哑,“你此刻有多美?” “不知……” 楚烬掐着苏云汀的腰,将他笼罩在身下,“改日,朕在寝殿床头放一面镜子,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被朕疼爱的模样。” “不知羞。”苏云汀偏过头?去嗔骂。 楚烬眼中笑盈盈,像是落满了星辰,他慢慢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贴着苏云汀的鼻尖,语气略带戏谑,“跟苏相?学的……” 不等苏云汀反驳,楚烬高大的身影将他一整个笼住,唇瓣轻轻撬开?皓齿,贪婪地?汲取他的气息,苏云汀死死地?抱着楚烬的脖颈,身体不自觉蜷缩。 苏云汀躲也躲不掉,硬是又逼出几滴泪水。 “现在知道哭了?”楚烬稍稍撤开?他的唇。 楚烬的动?作却不减,激得苏云汀胸口微微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苏云汀的发?丝如瀑布般,从矮几上?铺散下来。 苏云汀没敢大声呻吟,只敢小声喘气。 这里虽然是“雅间?”,但毕竟是身处牢房之中,四面全是铁栅栏,根本谈不上?隔音。 只怕从牢这头?喊一声,整个大牢就都听见?了。 楚烬极少?见?苏云汀这番克制的模样,又是一阵动?情,他俯身贴近,“云汀,我想你了。” 苏云汀心头?一热,搂着楚烬与他痴缠。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气息微喘地?分开?,楚烬打横将苏云汀抱起,走向?那?张不大宽的床榻,床上?的被子是方弘德特意安排的,虽不是绫罗绸缎,素白的布料却浆洗的非常干净。 楚烬小心翼翼将怀里的人放进床褥,扯过被子将他盖严实。 他则随意披了一件衣裳坐在床榻边,烛火跳动?,楚烬轻轻地?抚着苏云汀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你还打算在牢里住多久啊?” 第75章 苏云汀只留一颗脑袋在外面,眼睛里的光闪了闪,“住到……过年。” 楚烬气结,梳理头?发?的手微微一顿,“胡闹,你这身子骨自己?没点数吗?养在苏府那?个金窝窝里,都三?天两头?的生病。” 他环顾四周,墙上?斑驳的霉点,“住在这么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明年开?春还抽得出嫩芽吗?” 苏云汀却浑然不在意,他用脸颊蹭了蹭楚烬温热的手,好似一只慵懒的猫,“此处甚好,清静。” “休想。”楚烬低斥,“你在牢里,朕若是想了,难道还要次次来牢里与你偷情不成?” 苏云汀闻言嗤笑一声,“这样才刺激。” “三?日,”楚烬拿他没办法,伸出三?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朕最多给你三?日的时间?胡闹,之后,乖乖跟朕回宫。” “三?日不行。”苏云汀轻轻摇头?。 “为何不行?” “我不想见?杨家、姜家的那?几个家伙,”苏云汀摆摆手。苏云汀蹙起眉,语气中藏着得逞后的功与名,“三?恩九扣的,听着都受不了。” 楚烬略略思考了一下,“那?朕早早将他们打发?了。” 苏云汀微点点头?,又问:“苏府,还好吗?” “恩,”楚烬颔首,“你家晏儿不错,最开?始还有一些不安分的声音,都被他硬生生按下了。” 楚烬回忆了下,不禁笑了,“有点像年轻的你。” “我现在也年轻。”苏云汀不服气地?挑眉。 “是么?”楚烬低笑,指尖划过他的下颌,“既然年轻,为何这么早就想告老呢?” “胡说,只是退位让贤。” “哦——”楚烬故意拖长了语调,故作恍然,“原来,苏卿不贤。” 苏云汀在被子里轻踹了楚烬一脚,“晏儿不错,我既然下了牢,正好把苏家家主的位置,给了晏儿吧。” “若他不肯接呢?” 苏云汀撇了撇嘴,“那?我就不出去了。”苏云汀别过脸,只露出半截微白的耳尖。 楚烬伸出一根手指,在苏云汀脑门?上?点了点,“三?岁稚童都没你耍赖。” 苏云汀撇了撇嘴,半分气度也没有,回怼道:“我瞧着陛下是傀儡皇帝没当够,压在臣下面习惯了。” 话音未落,楚烬猛地?欺身而上?,“苏卿若是记不清谁在上?上?面,朕不介意再让你体会体会。” “陛下才幼稚,”苏云汀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抵在楚烬的胸膛上?,将人往外面推了推,“臣在说朝堂事,陛下却说床笫之事。” 楚烬不答,只抵住他的唇瓣厮磨。 待怀中的人化作春水,才抱着苏云汀一起挤在小床上?,抬头?便能看到牢房顶因长期潮湿而生出的苔藓,悠悠道:“朕还是找个理由?,将你接到寝宫入住吧。” “哪有罪臣住皇帝寝宫的?” 楚烬眯起眼睛笑了,“禁脔,苏卿可愿意?” “臣的名声早已?坏透了,倒是陛下……” “叫声楚哥哥,”楚烬在被子下,牵起苏云汀的右手,“朕陪你一起坏。” 苏云汀紧闭着嘴,不肯出声,楚烬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尖,“你不叫也无妨,朕这辈子横竖都要陪你一起坏到底。” “睡吧。” 苏云汀的确已?经很累了,没用多久,耳边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楚烬则睁着眼睛,一直没有睡意。 他回忆起很多。 比如年少?时的第一次相?见?,苏云汀的眼睛里还有光。 比如苏夫子离世,他母妃离世,他们渐行渐远。 比如苏云汀逼着他登基时,他将苏云汀困在寝殿,狠狠折腾了一宿。 苏云汀后来和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们就是这样,互相?纠缠,不死不休。 楚烬弯起唇角笑了,甚好。 …… 没过两日,楚烬果?然言出必行。 一顶明黄色的软轿大摇大摆地?停在牢门?口,众目睽睽将苏云汀接出来,一路抬至帝王的寝殿。 这般明目张胆,霎时在朝野掀起轩然大波。 苏云汀毕竟是个阶下囚,别人再如何议论,横竖不过背地?里咒骂几句“祸国妖孽”,总归没人能舞到楚烬的寝宫里来骂他。 反倒是楚烬,一个人承受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堂堂一国之君,不娶皇后,不立太子,如今还抬了个阶下囚在寝宫里玩起了金屋藏娇。 奏折如雪花片般送到楚烬案头?,刚开?始还是以劝诫为主,到后来群情激奋,就差指着楚烬的鼻子,骂他将楚家江山绝后了。 楚烬一拍龙案,对着朝下的群臣们道:“你们叫朕娶妻是为何?” “自然是延续香火。” “万里江山,怎可以后继无人?” “子嗣之事乃是国事,陛下当以大局为先啊!” 楚烬眉峰一挑,唇角牵起一抹干笑,“谁告诉你们,朕没有皇子的?” 满殿哗然,大臣们各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楚烬何时有的私生子的。 最后,是一位老臣颤颤巍巍出列,“敢问陛下,皇子如今在何处啊?” 楚烬道:“现在还没有。” “陛下荒唐,”老臣道:“陛下怎可拿子嗣之事和臣等开?玩笑?” “过几日便有了,”楚烬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龙案上?的御笔,“诸位爱卿,且等着吧。” 下朝后,楚烬将这段当茶余饭后,将给苏云汀说。 说到起兴之时,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苏云汀平摊的小腹,眼中带着促狭的笑,“给朕生个皇子吧。” 苏云汀一把将楚烬的手打掉,翻个身朝向?墙壁躺着。 楚烬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背,不怒反笑。 他在床边委了一个小角落躺下,从后背抱住苏云汀,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真小气,如今玩笑都开?不得了。” 苏云汀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懊恼。 懊恼本该他们两个人共同面对的事儿,如今却全落在楚烬一个人的肩膀上?,让楚烬一个人扛着这么重的胆子往前走。 反而是他,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帮不上?一丁点的忙。 楚烬知道他心思重,抱着他软言自语地?哄,“你若是想替朕分担,不如重新回到朝上?来帮朕吧。” “不回。” 楚烬轻笑一声,“晏儿虽然是个会掌财的主儿,但朝中那?些弯弯绕绕,他还是太嫩了些。” 苏云汀终于有些迟疑。 楚烬趁热打铁又道:“你就不怕晏儿那?纯良的性子,被那?些吃肉不吐骨头?的人欺负了?” 床里侧的人倏地?叹了一口气,轻轻道:“可陛下该知道,只要有我在一日,世家便无法做到真正的平权,苏家永远比别家要高一等。” “朝中事,哪有绝对的公平?” 楚烬抚着他的后脑的发?丝,“他们低人一等,从来就不是苏家的错,而是他们自己?无能。” 楚烬的话,如惊雷贯耳。 苏云汀怔怔地?望着楚烬,他从未如此想过事情,他们低人一等,从来就不是苏家的错,被楚烬这样一点波,突然眼中也清明了许多。 是啊!就算一个夫子教出来的学生,有像楚烬一般的天之骄子,也有像他这样不学无术的。 就因为苏家是好学生,便要迁就坏学生? 天下便没有这样的道理,朝中更不该有这样的道理。 “再者说,”楚烬温暖的胸膛贴着他,“你既然想要世家分了朕的权利,却从没考量过你夫君的本事,单凭那?几个窝囊的世家,他们若齐心还好,若还是各自为政,早晚要被一脚踹开?。” “如今,兵权朕已?经收回,夫人管财权。”楚烬执起苏云汀的手,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道:“外头?打架的事儿归朕,屋里头?花销的事儿,还要夫人操持着。” 这一声“夫人”叫得自然无比,叫得苏云汀耳根子倏地?一红,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谁要帮你管钱啊?不要脸!” 苏云汀难得娇羞,看的楚烬竟也痴了一下。 不过,楚烬心里更清楚,苏云汀无论在他寝宫里的模样再好看,他还是更愿意见?到那?个再朝堂上?和他抬杠的苏丞相?。 苏云汀是有治国之才的人,就算苏云汀愿意一辈子躲在他的寝宫之中,他也是不愿意的,他不想,也不能看着苏云汀躲在后宫重消磨时光。 苏云汀轻轻转过身,双手环抱住楚烬的脖颈。 他青丝铺在枕间?,却有几缕因为汗湿黏在脸庞上?,烛光下,衬得他肌肤如雪。他微微仰首,露出一截好看的脖颈,上?面还残留着昨日的印痕。 楚烬猛地?吞了一口口水。 “阿烬,”他伸手环住楚烬的脖颈,眼睛之中还是略带犹疑,“容我再想想。” 第76章 楚烬也没想着他今日便能想通透,他能做的,便是守在苏云汀跟前,等着他自己?想清楚。 楚烬翻了个身,将苏云汀一整个抱个结实。 “杨家那?两个家伙,还有小裴,哦,现在的姜砚,”楚烬俯在他耳边道:“明日要回北境了,你当真不想见?见?他们?” 苏云汀兀自叹了口气,“都走了好啊。” “胡说,你是怕自己?见?了,舍不得他们走。” “我、没有……” 楚烬吻了吻他的发?顶,“恩,没有。” ----------------------- 第63章 苏云汀本?不愿见他们, 他最受不了这场景。 可偏偏…… 临在几个人要启程的早晨出了一档子事儿,叫苏云汀不得不见上一面,杨二郎酒馆买醉时, “不小心?”说漏了嘴,竟承认了自己诬告苏云汀。 这下可好了,人已经押到刑部大?牢了。 苏云汀得知消息后?, 连外袍都顾不上披,穿着?单衣就往外冲,楚烬连忙拽了一件大?氅追着?他出去了。 两?人刚到大?牢门口,就“正巧”撞见了等在那的杨三和姜砚。 楚烬一边给苏云汀披上大?氅, 一边朝着?二人道:“不是说今日便启程吗?” “嗯。”杨三的目光从牢门缓缓收回来, “想当面和主人告个别, 就启程了。” 苏云汀转过头,晨风吹起他未束的长?发,“不打算带你哥哥一起去北境?” 杨三顿时不说话了,咬着?唇低下头。 “行啊!”苏云汀冷嗤一声, “你们现在都翅膀硬了,管不了了是吧?” “主人……” 苏云汀看都不看他,扭头就往刑部大?牢走去, 其余几人见状都跟在他身后?。 杨二住的牢房就不必苏云汀了,地上几捆稻草就权当是床了,头顶上开着?一处极小的窗,从外面透进来点点光, 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已经算是特意开了恩典了。 牢门外,方?弘德铁青着?脸立着?。 他一身素衣,未着?官服, 甚至连一件毛氅都没披,一看就是也?如苏云汀一般,刚刚得了消息,便脚步未停的赶来了。 见四人浩浩荡荡地进来,方?弘德忍不住皱眉,“我?这里都成你们家啦?想来就来,”他扫了一眼为首的苏云汀,声音加重,“想走就走。” 苏云汀的目光从方?弘德身上一扫而光,最后?落在牢里的杨二身上,见他精神?抖擞,哪里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再?看方?弘德这一身打扮,心?里顿时明白了,杨二郎今日做的事儿,他这个当姑父的是半点不知情。 这么一想,不禁嘴角挂起一抹苦笑,“行啊,咱俩现在是一个待遇,这些小崽子们折腾都不带咱俩玩喽。” 不提还好,这一提,方?弘德气不打一处来,“昨天?晚饭都还好好的,早晨一睁眼,这小崽子人都到刑部了,真不把老人家放在眼……” 方?弘德猛地抬头,皱眉瞪向苏云汀,“我?说你怎么老气横秋的?你在老夫眼里,你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别一天?天?跟快要入了土样子。” 楚烬在身后?捂着?唇偷笑,“方?大?人骂的好,多骂几句,朕爱听?。” 苏云汀回头白了他一眼,楚烬赶紧把头深深的低下去,清了清嗓子道:“这里叙话不便,方?大?人寻个好去处。” 方?弘德略思片刻道:“那只得委屈陛下和各位贵宾,去刑房了,整个大?牢便只有那里最隔音了。” 说罢,方?弘德便转身带路。 一行人连同牢房里的杨二都一起跟在后?面,楚烬悄悄凑到苏云汀耳边,轻声道:“朕还没去过刑房,听?说那里去的人都要吓尿裤子,是真的假的?” “嗯。”苏云汀目不斜视,淡淡道:“陛下一会儿莫要腿软。” 楚烬挑眉,“看不起谁呢?” 穿过三道铁门,浓重的血腥气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墙壁上挂着?的铁链微微晃动,发出细碎叮当声。 墙角的水桶里,还噙着?几件染血的囚衣。 方?弘德请了众人进去,自己则在最后?关?上了闸门,“此处,便是喊破了喉咙,外面也?听?不到半句。” 楚烬的目光扫过墙上各式刑具,还是不由得心?惊,“这些……都是刑部日常用的刑具?” 苏云汀走到楚烬身边,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指,“那你以为方?阎罗的称号都是哪里来的?还能是他心?地善良、乐善好施?” “莫要听?云汀胡言,”方?弘德关?严了门,来到众人身边,“那都是先皇在世的时候的事儿了,云汀掌权以后?,便已经严令禁止刑部滥用私刑了。” 楚烬看了看苏云汀,又看了看水土里的血衣,眸光微动。 方?弘德顺着?他的目光,解释道:“这是北境叛军心?腹的血衣,有些人还是要略施手段才行。” 楚烬从嗓子眼低低应了一声。 他虽是皇帝,却还在很多地方?忽略了,不得不承认,苏云汀确实是治国的一把好手,虽嘴上冷酷些,心?里却是极柔软的。 刑房之中没有椅子,几个人就这么站着叙话。 不等苏云汀“训斥”杨二自作主张,杨二“唰”地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这一跪,苏云汀到了嘴边的重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苏相?,”杨二声音沙哑,“我杨云烈从前听人云亦云,曾对你有成见,但苏相?却不计前嫌救我?,替杨家平反,这份恩情,我?杨云烈永远铭记在心。” 苏云汀伸手捏了捏眉心?,没说话。 杨二继续道:“我?杨云烈还未报答恩人,绝做不出构陷恩人的举动。” “既是我?安排的,怎么算构陷呢?” 杨二道:“恩人将粮草藏于沿途,北境军抢百姓的粮食,也?都是恩人授意暗中归还了,就算恩人不需要他人感念恩德,却不该……被千夫所指。” 苏云汀轻叹一口气,“名声这东西,既不能吃,要来何用?” 名声这东西,苏云汀自打他父亲去世后?,便早就不在意了,只要能达成目的,名声好与不好,对他已经再?无伤害了。 “恩人不在乎,”杨二抬起头,目光如刃,“我?在乎。” 杨二一个头磕在地上,“就当我?求您,成全我?这份报恩的心?。” 苏云汀默了两?久,终于缓缓道:“北境更?需要你,你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恩人,”杨二苦笑,“我?心?中大?事已了,况且,我?被郑怀仁囚禁多年,腿跛了,对骑马已力不从心?,少一只手臂,连刀都握不紧,况且……” 他顿了顿道:“近来眼睛也?越发不济,现在还勉强能看清模糊人影,以后?只会愈加恶化,再?过几年,只怕要分不清敌军和我?军的铠甲了,留在北境只会误事,如今替苏相?担了这罪名,却也?是留在京中享福了。” “三弟他……定会在北境,替陛下、苏相?守好北境的大?门。” 苏云汀定定地看着?杨二,突然全明白了。 杨二郎是想以身为质,好让楚烬放心?将北境交给杨三,历来镇守国门的将领,无不都要留一个至亲在京中。 而今,杨家仅仅剩下兄弟二人。 杨二留下,无论是远去的杨三,还是高坐之上的楚烬,都可以安枕了。 苏云汀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楚烬,他虽然信任杨三,但他不能强迫楚烬同样信任杨三,这是没道理的。 终于,苏云汀缓缓地点了点头。 楚烬见苏云汀点头,清了清嗓子道:“诬告丞相?本?是重罪,但念杨云烈平乱有功,将功抵过,即日起撤去镇北将军之职,由其弟杨云驰接任。” 杨二和杨三同时磕了个头,“领旨,谢陛下隆恩。” 楚烬又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姜砚,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你也?要跟着?杨三回北境了?” 姜砚倏地跪下,“陛下,奴才以后?不能在您身边伺候了。” “无妨,”楚烬语气温和,“宫里从不缺伺候的人,你安心?去便是。” 姜砚刚要磕头谢恩,却又听?头顶传来带笑的声音:“姜砚,栾城还未收回,朕跟你击掌盟约如何?” “盟约?”姜砚挑眉不解。 “嗯。”楚烬蹲下身,平视着?他,“若你和杨三有朝一日能将栾城收复,朕便重新封你为栾城太守,子承父业,如何?” 姜砚缓缓抬头,眼睛里噙着?眼泪。 姜砚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定定地看着?楚烬向他伸出来的手掌,犹豫片刻,终于怯生?生?地也?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击在他掌心?。 待安排好一切后?,楚烬和苏云汀便先离开了。 想必他们还有分别的话要叙,也?就不打扰了,出了大?牢,乍一从阴暗的牢中接触到正午的强光,苏云汀眼睛便觉得不适,下意识就要用手去挡阳光,便被楚烬揽在怀里。 第77章 用身上的大氅帮苏云汀挡住强光,他笑盈盈地道:“苏相,这丞相你不想当也要当了吧。” “不要……” “不要?” “还未休息几日,臣还要……” 楚烬猛地将苏云汀抱起来,转身就往马车去,“休息,只要在朕的寝宫之中,苏相想休息多久都行。” 他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稳稳抱着苏云汀登上马车。 苏云汀靠在柔软的垫子上,轻轻掀开车窗纱帘,看着街景缓缓后移,突然眉头一皱,这不是回皇宫的方向,而是径直往城外而去。 楚烬在他侧后揽住他的腰,唇瓣抵着他的耳畔,轻轻呼:“你看,市井繁华,百姓安乐。云汀,我知你嘴再硬心也是柔软的,你说着恨他们,却还是还给他们一个太平盛世。” 苏云汀没有回头,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穿过来往的人流,最终在巍峨的城门楼内侧停下。 这里视野更为开阔,可以清晰地看到城门洞下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有挑着担子进城的农夫,有满载货物的商队,有出游的士子,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属于太平盛世的从容与希望。 楚烬拉着苏云汀时隔多日,再次登上了城楼。 微风拂面,早就没了那日的血腥味,而是阳光和泥土青的气息。 楚烬抱着抱着苏云汀坐在城楼的垛子上,环抱着他,让苏云汀可以舒服地倚在自己怀里。 “云汀,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京城的那日吗?” 苏云汀被他的话牵动,尘封的画面慢慢浮现。 那是很多年前了,当他第一次来京城时,只觉得哪里都新奇,什么都没见过,还未等进城,便迫不及待地撩开轿帘四处张望。 “我记得。”楚烬道:“那日,你一身粗麻的素衣,洗得甚至有些泛白,与你乘坐的豪华车架格格不入。”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身打扮,一眼便撞进了楚烬的眼里。 “那日你在城上?” “嗯。”楚烬点点头,“那日,父皇带着众皇子来看夫子,却不想没见到夫子,只见到了一只毛毛躁躁的脑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轻轻揉了揉苏云汀的脑袋。 “所以,你第一次见我,不是在皇宫。” 楚烬摇了摇头,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苏云汀身子靠在楚烬温暖的怀里,只有脑袋能稍稍转过来一点,巧笑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楚烬笑眯眯地吻了他的唇瓣,“不能说。” 城下,两骑身影缓缓从城门而出。 杨三已换上一身轻甲,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身侧跟着的少年也是一身劲装,路过城门时,望向高高的城楼顶上。 忽地,二人翻身下马。 俯身跪在地上遥遥嗑了一个头,苏云汀抬手挥了挥,算是回应。 “舍不得?”楚烬抱着他呢喃。 “嗯,舍不得,你再将他们叫回来。”苏云汀莞尔一笑。 城楼下,杨三终于调转马头,靴子在马肚子上轻轻一蹬,马踏起一阵尘土,沿着官道向北而去。 “走了。”苏云汀翻身就要从垛子上下来,却被楚烬死死抱着。 “苏云汀,”楚烬的声音轻轻的,带着试探性道:“朕想再问你一次,可想与朕共同守着这万里河山?” “不……” 楚烬忙伸出一只手指,抵在苏云汀的唇瓣上,“别急着回答朕,朕等得起。”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这本真的就完结了,看看随缘更一些番外,感谢宝子们的一路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