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偏执狂人鱼的新娘》 第1页 《作为偏执狂人鱼的新娘》作者:镜西【完结】 文案 夏深兰家里有一个超级大鱼缸。 每一次出海,他都会带回一样他觉得最美的生物,养在他的大鱼缸里。 而这一次,他带回了一只重伤的人鱼。 人鱼胃口大还刁,夏深兰每天累死累活,但人鱼长得好看,他乐在其中。 直到有一天,人鱼突然不吃东西了,看着他的眼神诡异。 夏深兰上论坛求助,万能网友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食肉的大型动物突然不吃不喝,那楼主要小心预防,它八成在消化积食等着一口吞了你。 夏深兰:???!!!恩将仇报的老鱼逼! · 人鱼身受重伤时被人类带回了家,那人对他有求必应,每天都紧着最鲜最嫩的鱼给他吃。 但是这个人类突然变了。 不劝他多吃点了,也不偷偷摸他耳鳍了,成天到晚抱着他的破手机神色复杂。 趁着人类出去,人鱼打开了他的搜索记录: #人鱼是人还是鱼# #人鱼能吃吗# #人鱼好吃吗# #怎么做鱼最好吃# #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 #怎么让人鱼哭# 人鱼:???!!! 【高亮排雷】 1、一切生物对于人鱼来说都是食物,攻曾经是真的想吃了受。 2、文中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请勿人身攻击。 3、私设如山,超多人鱼私设。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天作之合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深兰 ┃ 配角:兰,姜沉星 ┃ 其它:人鱼攻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新娘,也是我的心脏 立意:冲破黑暗的束缚,迎接光明的未来! 第1章 捡到一只人鱼(1) 有几天,海水动荡得格外凶猛。 不是因为风,而是某一种来自大海深处的震荡,连带着附近海域的无风起浪,且来势汹汹。 就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爷爷失踪了。 据当天同样出海了的其他渔民说,当时海里突然掀起了巨浪,爷爷没站稳,被一条大鱼拖进了海里。 夏深兰不相信这个说辞,爷爷在海边生活了几十年,曾数次在暴风雨中平安返航,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命丧海中。所以他每天都会出海,早出晚归,寻找爷爷相关的线索。 一连十三天,一无所获。 随着爷爷生还的可能性越来越小,夏深兰也越来越沮丧,躺在小船里随着海浪起伏。 他是爷爷捡回来的孤儿,可以说,没有爷爷就不会有现在的夏深兰,他难以承受爷爷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夏深兰缓缓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后,打起精神再次跳进了海里。 多亏他侧颈天生长着不属于人类的鳃,要不真的没办法完成这样高难度的搜寻工作。 半天过去,一无所获。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夏深兰还是忍不住失望。 但天色已经转暗,他不得不准备离开了。 夏深兰调转方向,开始往回游,突然,他注意到眼前的海水似乎夹杂着暗红色的血线。 这个发现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赶紧顺着血线的方向游去。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血线的来源就是爷爷,当然夏深兰也清楚,最大的可能性是某只动物受伤了。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血线竟然是从一条金色的人鱼身上冲刷出来的! 人鱼足有三米长,手、尾都覆盖着会发光的金色鳞片,金色长发凌乱地飘散着,七十公分有余的尾鳍如同一片金纱随着海水轻盈地浮动。 那一刻的感觉,夏深兰想到了英语中“crush”这个词,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单纯的冲击,而是两种复杂的感觉组合而成、让他呼吸骤停的crush。 必须要救他,夏深兰如是想到。 人鱼身上满是横七竖八的伤痕,被海水冲刷着流血不止,不加以救治的话,他一定会死的。 夏深兰打算抱着人鱼回到他的船上。 就在他即将碰到人鱼时,人鱼猛地睁开了眼睛,深金色的瞳仁竟然给人一种幽暗深不见底的感觉,野性而极富侵略性,让夏深兰的动作猛然僵住。 不知是不是夏深兰的错觉,他似乎看到人鱼的手臂抬了起来,但对方看了他两眼之后,手臂放下了,眼神中黑暗而沉重的部分褪去,看起来像是失去了焦距,而后慢慢闭上了眼。 夏深兰试探性地戳了戳人鱼,没有反应,这回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 他拖着人鱼游回船边,废了不小的力气才把人鱼弄上去。 船呜呜地响着,夏深兰却差点没睡过去,迷迷糊糊中,他想起爷爷以前经常同他说起人鱼。 爷爷口中的人鱼是狡诈而狠辣的,他们掌控欲、占有欲极强,睚眦必报,擅长学习与模仿,是海中顶级的猎食者。 没有哪一种生物不为他们无与伦比的惊人美貌沉迷,但也没有哪一种生物能动摇他们如大海一般黑暗冰冷的心。 “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试图去相信人鱼。” 夏深兰想问爷爷为什么,却突然惊醒了。 夏深兰坐起来,这才发现他已经到家了。 他的家远离村落,建在礁石上,倒是极大地方便了隐藏人鱼的存在。 -- 第2页 夏深兰用床单包裹住人鱼,又是拖又是抱的,废了很大力气才把人鱼弄回家。 屋里灯亮着,夏深兰猜测姜沉星可能在里面等他,已经睡着了也说不定,便放轻了动作,把人鱼放在门口,先推开门看了一眼。 姜沉星蜷在窗边的椅子上,身上盖着毯子,果然是已经睡着了。 姜沉星有先天心脏病,又是七个月的早产儿,身体虚弱无法支撑换心手术,他的父亲便把他送到景色优美的渔村养病,从小寄住在夏深兰家。夏深兰很是疼爱这个身体不好的弟弟。 夏深兰小心地抱起姜沉星,想把他放到床上去睡。 还没走到床边,姜沉星睁开了眼睛。 “我吵醒你了吗?”夏深兰轻声问道。 “没有。”姜沉星重新闭上眼,“我睡眠本来就浅,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海里找爷爷的线索,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夏深兰停顿了片刻,心想若是说出了人鱼这个词,姜沉星今晚怕是睡不着了,便换了个说法:“很漂亮的东西,明天再给你看,先睡吧。” “好……”姜沉星的声音逐渐变低,似乎又睡了过去。 夏深兰松了口气,把他送回房间,掖好被子后缓缓退出去,片刻没有休息,又去门外把人鱼弄进了屋。 人鱼伤得很重,鱼鳞脱落了不少,裸露的上半身也全是横七竖八的伤痕。 从大片的烧伤伤口来看,他应该是受到了人类的攻击。 夏深兰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好伤口,用的都是防水绷带,处理好伤口之后可以直接放回鱼缸。 做完这些夏深兰也是累得够呛,倒床上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夏深兰被生物钟叫醒,才七点过,但海边亮得早,现在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闭上眼睛缓了片刻,等到眼睛不那么干涩了,从床上爬起来,轻声打开了门。 客厅里,人鱼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一听到声响,立马回过头看着夏深兰的方向。 那双金色的眼眸,像闪耀的宝石,也像夺目的旭日,似乎刻印不进任何人的影像。 夏深兰愣了片刻,压低声音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人鱼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是不会说话,还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夏深兰走到鱼缸边,人鱼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头部小弧度地摆动,金色的头发随之荡开,眼神纯净而懵懂。 “看来是听不懂……” 夏深兰只能试探性地一边比划一边说:“这里是我的家,昨天我出海,看到你受伤昏迷,就把你带回来了。你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好,到时候你想走,我不会阻拦。” 也不知人鱼究竟有没有听懂,眼睛上始终蒙着一层雾气一般,懵懂地看着夏深兰的方向。 “总而言之,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我先给你拿点吃的吧。” 家里的厨房是常年放着鱼的,夏深兰端了一整盆鱼出来,“吃吧,也不知道你到底能吃多少,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拿。” 人鱼看了夏深兰一眼,又看了鱼一眼。 夏深兰端着盆往鱼缸边送了送,见人鱼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干脆把鱼全部倒进了鱼缸。 反正他也该清理鱼缸了,就这样清理也是清理,人鱼把鱼缸弄得更脏也是清理。 人鱼抓着鱼,背对着夏深兰吃了起来。 夏深兰对人家的吃相没什么执念,挟着空盆回到厨房,先是煮上粥,才去洗漱间洗漱,顺便洗了个澡。 也只用了十来分钟,夏深兰擦着头发走出来,顺便来到鱼缸边看了一眼。 人鱼已经把他刚才倒进去的鱼吃完了,鱼缸里的水变得更加浑浊。 “饱了吗?还要吃吗?”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夏深兰也不气馁,逮了条鱼出来,对着人鱼道:“还要就点头,不要就摇头。” 人鱼看着夏深兰,金色的眼睛纯粹而毫无杂质,似乎是没懂,又似乎是听进去了但没放在心上。 夏深兰暂且放下鱼,从旁边的柜子取出两颗奶糖,“点头就是要吃。”说罢,他点点头,把奶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还没等他演示摇头代表什么,人鱼突然点了点头,眼神饶有兴味地落在另一颗奶糖上。 “你想吃这个吗?”夏深兰举起手中的奶糖自言自语道:“人鱼能吃人类的东西吗?” 人鱼可没那么多顾忌,双手撑住鱼缸边缘,上半身扑出水面咬向夏深兰手中的奶糖。 夏深兰心脏骤停,根本来不及闪躲。 他看着人鱼寒光闪闪的锯齿状的牙齿,脑子里面只有一句话:吾命休矣。 人鱼咬住奶糖又回到了水里,也不知他在嘴里怎么弄了两下,就这样轻松地吐出了糖纸。 第一次尝到奶香味的人鱼眼睛都亮了,眼中的金色看起来比之前浅上几分,更像是一个纯净的琉璃珠子。 夏深兰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人鱼刚才是用牙齿精准地从他手里咬走了奶糖,丝毫没伤到他的手。 他的指节甚至还残留着人鱼嘴唇微凉的温度。 真是太他马刺激了! 夏深兰满脸恍惚地摸着自己跳动剧烈的心脏,心说以后绝对要让姜沉星离人鱼远点,要不就姜沉星那小身板,不直接被人鱼给吓没了。 -- 第3页 人鱼吃完了奶糖,兴致勃勃地看着夏深兰,表达出了很明显的想要再吃的意图。 夏深兰再次取了两颗奶糖,“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先少吃点,等明天看看再说吧。” 他熟练地剥开糖纸,递给人鱼。 第2章 捡到一只人鱼(2) 人鱼咬走奶糖,依旧是丝毫没有伤到夏深兰的手。 一回生二回熟,一人一鱼愉快地吃完两颗奶糖。 “好了,不能再吃了,如果明天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再给你吃好吧。”夏深兰将糖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粥差不多好了,我去叫姜沉星起床了。” 人鱼伸出手,没能够住夏深兰的衣服。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夏深兰,直到夏深兰的身影消失在门变,潜入水中咬住先前吐出去的糖纸,双手撑住鱼缸边缘,将糖纸吐了出去。 夏深兰进入姜沉星的房间,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房间瞬间变得明亮。 “姜沉星,醒醒,起来吃饭了。” 姜沉星睡眠浅,几乎是在夏深兰话音未落时,已经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得不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小夏哥,早。” “早。” “你今天还要出海吗?”一边说着,姜沉星慢吞吞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出去了,今天要清理鱼缸,剩下的时间……你想去赶海吗?这段时间我忙着找爷爷的线索,很久没和你去赶过海了。” “赶海吗?”姜沉星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几度,“好啊。” “吃完饭就去,你先起来吧。” 夏深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外面的人鱼,顿住脚步,“对了,我昨晚不是带了新的东西回来嘛……” “嗯。” “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已经把他放在鱼缸里了,是一个大家伙。” “你不是说不养大的吗” 夏深兰回过头,挡在门边,寻思先把人鱼的事告诉姜沉星。 “我昨天在海里遇到他,他受了很重的伤,如果不救他的话,可能就死了。所以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哦,那你带回的是什么啊?我认识吗?” “说认识也认识,但你以前肯定没有亲眼见过。” “嗯?是什么?” 夏深兰放缓了声音:“人鱼。” “嗯?”姜沉星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情绪一闪而过,但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很快变成了疑惑有有点自我怀疑的眼神,“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夏深兰全当刚才是他眼花看错了,解释道:“你睡醒了。确实挺难相信的是吧,我昨天看到他的时候也很惊讶,我还以为人鱼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呢。是一条金色的人鱼,很漂亮,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他。” “我想去看看。” “走吧,就在外面鱼缸里,你记得不要太激动。”夏深兰打开门,领着姜沉星出去,一边还不放心地叮嘱着:“还不清楚他的攻击性怎么样,你先不要靠太近,等熟悉了再试着慢慢接近他。” “好。” 两人来到鱼缸边,夏深兰考虑到姜沉星的身体不太好,本来是停在两米远的地方,但姜沉星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又往前走了好几步。 姜沉星端详着人鱼,背对着光,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有些暗沉。 人鱼对着姜沉星的方向,完全不似在夏深兰面前的模样,双手摆出了明显的攻击姿势。 毫无疑问,若是姜沉星走进了他的可攻击范围,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夏深兰有点担心,走到姜沉星身边,呈现出保护的姿势。 姜沉星却在此时有些痴迷地开口:“好美——” 夏深兰愣了一下,没舍得拉开他。 姜沉星身体不好,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一间房里,偶尔出去赶海也必须有人陪同,很少对什么东西露出如此显而易见的兴趣。 姜沉星抬起头,眼中的光像是被人鱼金色的鳞片点亮了。 “小夏哥,他真的好漂亮,神话没有骗人,你知道关于人鱼的神话吗?” “嗯?什么神话?” “人鱼的祖先海洋女神同爱与美的女神阿弗洛狄忒打赌得胜,按照事先的约定,阿弗洛狄忒赋予了海洋女神的后代超乎寻常的美丽,能使大地上的所有人类陶醉。他真的好美……” 说着,姜沉星甚至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人鱼。 人鱼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夏深兰不得不拦住姜沉星的手,“先不要去碰他,他看起来……不太习惯。” “好吧。”姜沉星失望地收回手,却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人鱼,“真希望有一天能够碰到他。” “好了,会有那么一天的,你先去吃饭吧。” 夏深兰拖着姜沉星离开,“快去洗漱,要不要过饭点了,不让你洗漱你又不肯吃饭,难伺候。” “我第一次看见人鱼,好神奇。没想到人鱼真的存在……” “嗯嗯嗯,真神奇。”夏深兰敷衍地应了两句,把姜沉星推进了洗漱间,“快点,我先把饭盛出来。” 回到厨房,夏深兰清了清碗,乘好了两碗粥,空闲的时候脑中突然闪过姜沉星刚才的表现,总觉得姜沉星对人鱼的态度有些奇怪,是他的错觉吗? 应该是错觉吧,姜沉星一直对人鱼很感兴趣,关于人鱼的书籍他搜集了半柜子,所以见到人鱼才会这么兴奋。 -- 第4页 那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与贪婪,大约是他的错觉。 姜沉星不紧不慢地洗漱好,刚好赶上饭点。 他的身体跟纸糊的一样,不按时吃饭能头昏脑胀一整天,但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可能改变本来的节奏。 夏深兰有时候对他这样的习惯很无奈,但又不得不承认,只有这样,姜沉星才可能尽可能得活得长久,或许也算是一件好事。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极其沉默地吃完了早饭。 整个过程人鱼是如何对姜沉星虎视眈眈的暂且不提,反正姜沉星本人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夏深兰也就随他们去了。 等以后熟悉就好了,他这样在心中告诉自己。 今天是小退潮,整个退潮的黄金时期就那么几个小时,吃完饭夏深兰碗都来不及,收拾收拾东西就准备出门了。 难得这样赶一次海,还碰上一个大晴天,夏深兰心情不错。 “今天只是个小退潮,人也不多,我们就沿着沙滩边走一走,看能不能捡到什么漏吧。” “好。”这个时候,姜沉星表现得格外乖巧。 应该说,姜沉星一直很乖巧,只在刚才遇见人鱼时少有的失控了。 两人慢悠悠走在沙滩边,软软的沙子一踩便沙沙地往下陷,让人惬意得不行。 谁都没有在这个时候提起人鱼。 “诶?龙须菜?”一到退潮露出的沙滩边,夏深兰发现了货,“走,去薅一把,回去凉拌吃。” “好。” 姜沉星不能走太快,但夏深兰早就适应了他的速度,两个人是同时来到龙须菜边儿上。 夏深兰没有动,站在原地等着姜沉星薅龙须菜。 他俩从小一起赶海,这也算是培养出的小默契,简单的活就让姜沉星体验一把,遇到了需要下铲的体力活,夏深兰再动手。 收好龙须菜,两个人沿着沙滩继续往里走。 看见一个小沙包,夏深兰立马停下,“那好像是个猫眼螺。” 姜沉星扒开沙,果然是个卧沙的猫眼螺,吸足了水分之后足足有整个掌心大。 一捏螺肉,多余的水分便滋滋地冒了出来,比捏爆填充防压的小塑料泡还解压。 姜沉星美滋滋地把瘪掉的猫眼螺拿到夏深兰面前,“好大一个。” “这个头不错,走,再去前面看看。” 沙滩里面最常见的就是各种卧沙的猫眼螺、螃蟹,还有一些被冲上岸的海虹。 夏深兰倒是找到了一片海虹,可惜太小了,煮出来估计都没什么肉了,只能放弃。 走了一个多小时,桶里已经装了小半桶海货了,但都不是什么大东西,除了体积最大的龙须菜,就是一些猫眼螺、文蛤,还有两只半大不小的梭子蟹。 夏深兰想着今天估计是捡不到什么好东西,姜沉星突然指着靠海边一点的方向,“小夏哥,那好像是个海螺吧。” “过去看看。” 两个人走过去,还真是一个海螺,足有半个手掌大小。 姜沉星捡起螺,脸上的表情迅速失落下来,“没有肉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八爪鱼什么的。”夏深兰也蹲下来,顺口提醒道。 姜沉星把海螺翻过来,使劲控了控,八爪鱼白花花的腿露了出来。 “真的有八爪鱼诶。” “看看,什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夏深兰得意地接过海螺,正想把八爪鱼抠出来,突然看见了海螺口的水里漂浮着白白的向米粒一样的东西。 他啧了一声,“不会产卵了吧?” “啊?产卵了吗?” 姜沉星也凑过来看,夏深兰把八爪鱼稍微拽出来一点点,果然看见了一片白花花的卵。 “真的在产卵……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本来以为捡了个海螺,结果是空的;本来以为里面有八爪鱼,结果人家正好产卵;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夏深兰把海螺壳放回去,顺便给它埋上了沙,“再往前看看吧,海水应该快要涨回来了,再过一会儿我们就得走了。” 有道是,好运只有那么一次,错过了就没了。 带卵的八爪鱼很显然耗尽了夏深兰他们的运气,后面走了好一会儿,别说什么海螺八爪鱼了,就是猫眼螺都没碰上一个,碰上两个海葵还给挖烂了一个,情况可以说是相当惨烈。 “走吧,该回去了,待会顺便去市场买点东西吧,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夏深兰很清醒,不要小看海边的浪,一个不小心就给人卷下去了。 找到的海货不够,他还不能去市场买么? “先去看看吧,我也不知道。” “行。” 第3章 捡到一只人鱼(3) 说是市场,其实就是赶海或者出海有货的人,上岸之后就近找了个地方卖东西。 因为不少人聚在一起,所以叫做市场。 市场的东西都是当天的,便宜又新鲜,一点都不比自己辛辛苦苦去海边找来的差。 “看看吧,想吃什么,今天给你做大餐!”夏深兰非常豪气地对姜沉星说道。 姜沉星已经看过一圈了,对市场里有什么东西基本清楚了,说道:“皮皮虾,还有……八爪鱼。” “行,去买。” 夏深兰对这里的价格都有数,也不怕谁坑,选着看得顺眼的货就直接下手,买了一斤皮皮虾,半斤八爪鱼,顺手还买了两根黄瓜。 -- 第5页 回到家,打开门的一瞬间,正好对上人鱼的眼睛。 那样纯净的金色眼睛,让夏深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夏深兰跟脑子抽了一样,不由自主地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我们回来了。” “你在和谁说话啊小夏哥?” 姜沉星的脸从后面冒出来,看见人鱼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在和他说啊。要和他说这个吗?我们回来了哦~” 然而人鱼一点也不领情,从姜沉星的脸出现那一刻开始,他的表情跟变脸似的,立马变得警惕而暗含攻击性。 “算了算了,别在这说了,先进去吧。” 姜沉星进门,他往左走一步,人鱼就往左看,他往右走一步,人鱼又往右看,精准得跟装了雷达一样。 “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啊?” “大概是看你好看?”夏深兰看看人鱼,又看看姜沉星,越发觉得他的想法很有道理,“不管是人还是其他动物,对于能威胁到自己的生物总是具有攻击性。这说明人鱼也认同你的颜值。” 人鱼听不懂他们的谈话,这种被隔离在外的感觉让他愤怒地龇牙表示不满。 姜沉星或许完全没意识到人鱼的愤怒,因为夏深兰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吗?小夏哥觉得我好看吗?” “很好看啊,皮肤又白眼睛又大,多靓啊。”夏深兰的审美绝对不止这样,只是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就到这里为止了。 其实他想表达的是:你们都很白,眼睛很大,而且很干净。虽然你的身体不好,脸色更加苍白,比起人鱼更加脆弱,但你也很好看,你和人鱼是不一样的好看。 希望姜沉星可以灵性地领会到他的意思,夏深兰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 “我去做饭了,你和人鱼玩吧。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暂时不要靠太近知道吗?可以等熟悉之后再慢慢接近他。” “好。”姜沉星乖巧地应道:“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 待到夏深兰进了厨房,姜沉星一步步靠近人鱼,眼神逐渐变得痴迷而狂热,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这里真的会出现人鱼……” 人鱼眼中的金色逐渐加深,毫不掩饰他的厌恶。 姜沉星丝毫不在意这些,他捂着自己无力而缓慢跳动的心脏,露出了与在夏深兰面前时大相径庭的可怕表情,“这都是天意,老天也不希望我死对吗?” 夏深兰完全不知道外面的诡异气氛,他只是偶尔透过门缝看一眼,发现姜沉星没有太过靠近鱼缸,就专心干自己的事了。 他已经想好今天中午做什么了,龙须菜凉拌,其余海货做海鲜锅,在汤里加上一个面饼做主食,美滋滋。 除了龙须菜处理起来麻烦了点,因为长在沙滩上,避免不了沾上很多沙,夏深兰先把龙须菜剪成小段,再用大量的水冲洗,几遍过后就差不多了。 其余东西,先炒好锅底,加水,按烹饪时间放进各种材料,差不多都煮熟之后加上面饼,煮三分钟,再盖上锅盖闷三分钟,一盆鲜香十足的海鲜锅就做好了。 正好快要到饭点,夏深兰收拾好桌子,直接把海鲜锅连锅带底座都搬了出去。 姜沉星正在看电视,还正好是加勒比海盗关于人鱼的那一部电影。 人鱼好像还是不喜欢姜沉星,都不看电视一眼的。 夏深兰有点无奈,也不知道他俩之前哪来那么大深仇大恨,对着姜沉星道:“差不多了,准备吃饭吧。” “好,来了。” 姜沉星啪一声关掉了电视,连电影进度都没保存。 来到桌边,对着海鲜锅深吸了一口气,眼露期待:“好香。” “吃吧。”夏深兰把筷子递了过去。 顾及姜沉星的身体,夏深兰做的海鲜锅少油盐少辣,但鲜味也完全凸显了出来,一口咬下去,像是大海在口中爆开,汁水浓郁,鲜而不腥。 两个人看似不紧不慢地吃着,一锅海鲜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姜沉星吃饱了,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的汤汁,随口问道:“小夏哥,你有想过要怎么处理这条人鱼吗?” “想过,我打算让他暂时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了,就放他离开。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说着,姜沉星突然看向了人鱼,“毕竟人鱼可是很稀有的动物。” “是很稀有,所以更要帮助他啊。” “说得也是。”姜沉星弯起嘴角,“真希望他能早点好起来。” “人鱼的恢复能力还挺强的,昨天我在海里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我以为至少要两三天才能醒过来,没想到一晚就醒了。” “好厉害,不愧是海里的顶级捕食者。” “对啊,所以你不要操心他的事了,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吧。”夏深兰接了杯水放在姜沉星面前,可谓苦口婆心地叮嘱道:“把药吃了,休息一会儿就去睡午觉,到时间了我会叫你的。” “好。” 夏深兰下午的安排很简单,就是清理鱼缸。 他收拾了碗筷,又坐着玩了会儿手机,等姜沉星去睡了,这才起身打算动手。 想要清理鱼缸,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把鱼缸里的居民先移出去。 其他的小东西到还好说,只是人鱼就有些麻烦了。 -- 第6页 夏深兰找来一个大盆,并打来了干净的海水装在里面,一边比划一边压低声音说道:“鱼缸里的水脏了,不适合你养伤,所以我打算清理一下鱼缸,把下面是沙换了,再装一些新的海水。你先出来,在这个盆里待一会儿行吗?” 不知道人鱼有没有听懂,夏深兰警惕地伸出手,慢慢靠近人鱼。 他的手一路畅通无阻地伸进了水里,却在快要碰到人鱼时,人鱼尾巴一摆,躲到了一边。 人鱼贴着透明的玻璃壁,海藻一般浓密的金色长发随着水流波动晃动不止,衬得那双浅金色的眼睛更加不谙世事。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要你暂时出来,我好清理鱼缸。” 说完,夏深兰再次试探性地靠向人鱼。 人鱼显然还是不太能理解夏深兰的意思,再次灵巧地躲了过去。 夏深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先把其他东西挪出去,希望到时候你能理解我在做什么。” 夏深兰暂时放弃了先把人鱼弄出来的想法,转而去抓其他小动物。 一些贝类海螺抓起来倒是很方便,他们动得很慢,夏深兰一抓一个准,只是轮到那些游着的小鱼时,就没那么容易了。 水里就是鱼类的老家,稍微感受到一点水的波动,它们便摆着尾巴“嗖”地溜走了。 此时的夏深兰无比痛恨当年的他为什么要买这么大一鱼缸,但凡鱼缸小上那么一点,他也不至于抓得这么辛苦。 几分钟过去,有几条鱼甚至跟夏深兰玩了起来。 其中就有一条他平时很喜欢的小黑鱼。 小黑鱼的学名是什么夏深兰并不知道,只是在海里遇上了,很喜欢,就带了回来,它很通人性,仗着夏深兰的宠爱,就是鱼缸里的一霸。 只是没想到今天夏深兰也被这小霸主制裁了。 夏深兰抓小黑鱼抓得头疼,他的网刚一动,小黑鱼立马警觉地游走,一点机会都不给。 他停了一会儿,看准小黑鱼不动的时候,偷偷绕到鱼缸另一侧,稳准狠地打出渔网。 眼看着网已经碰到小黑鱼了,只见那小黑鱼尾巴一扭从下面游了出来。 看着得意游走的小黑鱼,夏深兰气得头疼,就在这时,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小黑鱼。 那是一只覆满金色鳞片的手,鳞片一直延伸到手腕处,指间连着一层半透明的蹼,金色的指甲长而坚硬,像是一把精心打造的利刃,闪烁着令人牙酸的寒光。 像是献出什么珍宝,那只抓住小黑鱼的手,向着夏深兰的方向怼了怼。 “谢、谢谢。” 夏深兰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句,想用手接住小黑鱼。 不想那小黑鱼在人鱼手里老实得跟一条死鱼一样,一换到夏深兰手里,立马蹦了起来,“嗖”地游到了距离夏深兰最远的一个角落。 夏深兰:“……” 夏深兰看向人鱼,脸有点热。 人鱼尾巴轻轻一摆,转瞬间便来到了小黑鱼这边,一伸手将它牢牢握在了手中。 这一回夏深兰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拿着网接住小黑鱼,顺利把他转移出了鱼缸。 在人鱼的帮助下,最后几只顽固的鱼也被抓出去了,之后,夏深兰的目光看向了人鱼。 第4章 捡到一只人鱼(4) “现在你应该也懂了,只是暂时去鱼缸外面待一会儿,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夏深兰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双手,“把手给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会不会像是一个拐卖小孩的怪叔叔,但他已经尽量摆出了最和善的表情。 人鱼沉默地看着夏深兰,好一会儿,他慢慢伸出手,放在了夏深兰的手上。 夏深兰露出笑意,反握住人鱼的手,引着他浮出水面。 人鱼被引到鱼缸边缘。 夏深兰扶住人鱼的腰,人鱼无师自通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在夏深兰的努力下,人鱼一点点脱离鱼缸。 长长的尾巴从鱼缸边缘滑下去,下意识勾住了夏深兰的腿。 夏深兰正往后退着,两条腿一前一后,突然被人鱼的尾巴缠上,一个没站稳狠狠摔在了地上。 完了,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不会直接被这一摔碎得稀巴烂吧? 夏深兰顾不得他才是被压在下面、摔得更惨那一个,紧张地抚摸着人鱼后背上的伤口,“怎么样?你没事吧?” 人鱼反手抓住夏深兰的手,狠狠按回了地上。 浅金色的瞳仁颜色似乎在逐渐加深,又似乎只是浸入阴影中自然的现象。 在夏深兰还没来得及判断清楚时,人鱼埋进了他的侧颈,耳鳍轻轻扇动着,带来一阵麻痒。 这种情绪是……害羞吗? 夏深兰压住心底诡异的想法,轻声安慰道:“我不碰你了,你松手吧。接下来我会更加小心,不会再摔到你的,你放心吧,松开我好吗?” 语罢,夏深兰试着轻轻抽动了一下手腕,没想到十分轻而易举地抽了出来。 只是人鱼依依旧不愿意看他,脸埋在他的侧颈中。 夏深兰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艰难地把人鱼抱进了盆里。 一进水,人鱼立马推开夏深兰,背对着他,只露出两只微微抖动的耳鳍。 夏深兰手有点痒,但还是及时打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 第7页 若是在没有得到同意的情况下去碰人鱼,说不得就要被被削掉半个脑袋。 色心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夏深兰回到鱼缸边,任劳任怨地抽干净水,倒掉下面的沙,又把鱼缸里里外外全刷了一遍,鱼缸霎时焕然一新,像是新买回来的一样。 看着眼前的成果,夏深兰很是满意,休息了片刻,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他早已经烂熟于心的、特意为姜沉星设置的午睡起床铃声。 夏深兰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去到卧室叫姜沉星起床。 “时间到了,快起床,起来活动一下。” 姜沉星一贯是不怎么喜欢赖床的,甚至是有点强迫症,到点起床,十分规律,也用不着夏深兰多操心。 见姜沉星已经坐了起来,夏深兰出去继续收拾鱼缸。 他出去淘了些新沙铺在鱼缸下面,又翻出珍藏已久的贝壳盒子,铺了一层贝壳在沙子上,最后就是提了些新鲜是海水把鱼缸灌满。 刚进鱼缸的海水看起来有些浑浊,夏深兰开了打氧器,又把小鱼什么的全放了回去,不一会儿,水就干净了。 夏深兰最后来到了人鱼这边,“好了,鱼缸已经清理干净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人鱼很顺从地接住了夏深兰的手,他的耳鳍已经不抖了,显然已经从摔倒的意外中出来了。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姜沉星羡慕的声音传来:“小夏哥已经和人鱼这么熟悉了吗?竟然可以抱到他了。” 人鱼戒备地抬起头,缠着夏深兰的尾巴猛然收紧。 夏深兰膝盖一软,差点没当成跪下,好在旁边就是墙,撑住了他在姜沉星面前的尊严。 见着姜沉星似乎想过来,夏深兰急忙阻止了他:“你先别过来,人鱼还不是很习惯你的靠近,别待会儿他一个受刺激,把我脑袋削了。” “他这么危险……” “也还好,毕竟是我救了他,只要没什么意外,他应该不会伤害我。只不过你就说不定了,所以还是先和他保持一点距离吧。” “噢……”姜沉星有点失落地退了几步,“好吧……” 夏深兰把人鱼抱回鱼缸中,总算能松一口气。 姜沉星看得羡慕,巴巴地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碰到他啊?” “他这才来两天,慢慢来。”夏深兰麻利地收拾好地上的东西,见姜沉星还有点心不在焉的,提议道:“我要出去收咸鱼干了,你去吗?” “走啊走啊。” 姜沉星毫不犹豫答应了,他的第一要义就是珍惜每一次出门的机会。 哪怕晒鱼干的地方就在房子后面的礁石堆后。 渔村的每家每户几乎都会晒一些鱼干,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精贵的东西,往太阳底下一扔,也不会有人去偷。 夏深兰一直是很放心地把鱼干放在外面的礁石边,太阳大还挡风,几天鱼干就能好。 然而在这个诸事不顺的十八岁的夏天,又一个人生滑铁卢如约而至——十几斤的鱼干被撕咬得乱七八糟,地上也到处都是,乍一看剩下很多,实际上基本都不能吃了。 夏深兰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呼吸困难,呼出一口气,郑重地道:“我回头得去城里一趟。” “嗯?”姜沉星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要去报警吗?” “报什么警,这点东西还不够警察出一次警的。我是要去买条红内裤,避避邪转转运。” “什么时候去?带上我吧。” “等一段时间吧,我趁着最近天气不错,再出去找找有没有爷爷的线索。不然……”夏深兰停顿了片刻,“我直接在网上买也是一样的。” “那好吧……看得出来鱼干是被什么弄成这样的吗?” “不知道啊,以前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我也看不出来什么门道,所以说我最近倒霉嘛。” 夏深兰把地上的鱼干全捡了起来,几乎见不着没被撕咬过的,心里又生起了气。 “它要是想吃拿点吃也可以,我也不会怎么样,但这样分明就是糟蹋东西啊,它也没怎么吃,剩下的我也吃不了了。” 姜沉星安抚一般地提议道:“要不换个地方晒?阳台边不是空着吗?在那儿晒也是一样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肯定不能再放在这里了。” 本来十几斤的鱼干,最后收拾下来,能吃的还不到两斤。 那些被撕咬过的鱼干,夏深兰全部收进了一个袋子,打算洗一洗,下次去市场的时候喂给流浪动物。 太阳已经下移,海边被映成明橙色,普通人来了怕是很难分清这是早上还是傍晚。 夏深兰把冰箱里最后几个天价草莓切了碾碎,混在酸奶里,做了两杯简易的草莓酸奶。 “姜沉星,看落日去吗?” “去。” 姜沉星的字典里,“去”字和“不”字是不能组合在一起的。 阳台就是最好的观落日的地方,正对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又不会被阳光照到。 捧着酸酸甜甜的草莓酸奶,咸湿的海风好似都变得惬意起来了。 但夏深兰还是要很煞风景地提醒姜沉星:“不要喝太多,很凉。” 姜沉星举起玻璃杯子,探进橙色的阳光中,乳粉色的酸奶顿时多了几分晶莹剔透的轻盈感,他欣赏着手中的美景,还是掩饰不住声音中的低落:“我知道的,还有半杯是你的。” -- 第8页 “不就分我半杯酸奶,瞧给你心疼的。”夏深兰啧了一声,一口闷掉半杯酸奶,举着空了大半的杯子对着姜沉星,“现在就给我,看不到你就不心疼了。” 姜沉星没有把酸奶倒过去,而是提议道:“我们换一杯吧。” “也行。”夏深兰痛快地答应了,只要姜沉星不吃太多凉的东西,是换还是倒他都没意见。 处理完酸奶的问题,两个人终于可以安静地看会儿海。 看着远方,好似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种想要倾诉或是感叹的欲望。 姜沉星便是这样突然打破了寂静:“我们好久没有这样一起看过海了。” “也没有很久吧,主要是爷爷失踪,我天天早出晚归的,这才没时间陪你。” “今天不出海没关系吗?” “有关系啊,关系可大了,他是带我回家抚养我长大的人,我甚至想跳进海里,找不到他就不回来……” 夏深兰的话刚说到一半,姜沉星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琥珀色的眼仁被眼光印射成橙色的琉璃珠子,好似饱含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还止。 “噗,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夏深兰摸了摸姜沉星的头发,“因为你还在这里,爷爷对我很重要,你也同样重要,你现在是唯一支撑我一定要安全返航的灯塔了。” “那只要你出海,我都要等在这里给你引路,免得你不回来了。” “那你可要活久一点了,别害得我英年早逝。” “我死了,你会死吗?” “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两个人就是爷爷和你,人很难无牵无挂地在这个世界上独活。” 夏深兰寻摸着,他这么说了,姜沉星不得给他保证一个要好好活到一百岁。 但他左等右等,姜沉星都没再说话,终于,他按捺不住回头去看姜沉星,这才发现姜沉星原来一直看的都是他,不是大海。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大海落日不成?” 本来是一句调侃的话,姜沉星却很认真地答道:“你的脸上没有,你的眼睛里有。” “你想什么呢?看真正的大海不得比看我眼睛里的倒影好得多?” “可是你的眼睛里有我,大海里没有。” 第5章 捡到一只人鱼(5) 夏深兰不想承认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不自然地回过头,“天色不早了,我去做饭了,你差不多也记得回屋。” 说罢,夏深兰逃避一般离开了阳台,手上的大半杯草莓酸奶都没有来得及喝。 姜沉星沉默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似乎有盈盈的水光出现。 “我死了,你也会死吗?” 他想,他已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于是他变得更加不想死,他们要一起活到长命百岁。 夏深兰不知道身后的姜沉星做出了何种反应,他回到房间里,精神还有点恍惚。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唤回了夏深兰散乱的魂儿。 夏深兰后知后觉地看向人鱼的方向,“怎么了?” 人鱼看看夏深兰,又看看他手上粉色的草莓酸奶,缓缓点了点头。 夏深兰脸色有些为难,“你想吃这个?你是人鱼诶,可以吃酸奶吗?” 人鱼听不懂他的话,执着地看着他手中的杯子,尾巴蠢蠢欲动地轻摆了起来。 夏深兰生怕他又直接扑过来,赶紧退了两步。 “你先别急,又不是说不给你吃。你上午吃了奶糖,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人鱼注定是给不出答案的,夏深兰只能自个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人鱼一圈,并得出了结论:“看起来没事,你应该是可以吃奶糖的。那……酸奶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常年的刻板印象告诉夏深兰:酸奶比奶糖健康,奶糖吃了没问题,酸奶肯定也是没问题的。 夏深兰伸出一只手,一边靠近人鱼一边柔声道:“先出水好吗?这东西不能进水,你得出来吃。” 人鱼歪着头看夏深兰,好一会儿,他缓缓伸出手,放在了夏深兰的手上。 “是的,就是这样,慢慢来,不要怕,像清理鱼缸时那样,跟着我的动作,起来——” 夏深兰的手稍稍用劲,人鱼从水中慢慢浮了出来,过程竟然出乎意料地容易。 离开水,那张脸看起来不如之前的柔和,多了点锋利的野性,但眼睛依旧干净得令人联想到初生的孩童。 夏深兰将杯子送到了人鱼嘴边,“直接喝就好了。” 人鱼停顿了片刻,张嘴就要咬向杯子。 夏深兰一惊,害怕人鱼这一口会咬得满嘴血,下意识用手去拦人鱼,但伸出手的瞬间他就后悔了,以人鱼那一口能咬掉鱼头的锋利牙齿,杯子和他到底谁会受伤还不好说呢! 但他伸出手之后结局就非常好说了,人鱼肯定会咬得一嘴血,全是他的血! 人鱼转瞬间已经扑到了夏深兰手腕边,锯齿状的牙齿碰到皮肤,似乎十几根针抵住了他的皮肤蓄势待发。 夏深兰呼吸都停了,睁大眼睛等待最终审判的到来。 一秒,或许只是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他已经感觉到皮肤经不住压力马上要被刺破,人鱼突然松开了嘴。 就算人鱼从头到尾没有想过要伤害他,要突然停止住这种攻击性动作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像他刚才虽然已经反应过来不能用手去挡,手却已经收不回来了。 -- 第9页 但人鱼却能在意识到不想伤害他之后立马停住动作,这样的反应力可以说是在整个自然界都闻所未闻。 刚一脱离断手的险境,夏深兰先是灌了一口酸奶压惊,脑中慢慢理解了顶级猎食者这五个字背后包含的恐怖力量。 “造物主还真是不公平,给了你们无异于伦比的美貌,还给了你们这样堪称外挂的能力。” 夏深兰是不敢再招惹人鱼了,再次把杯子送到了人鱼嘴边。 有了刚才夏深兰的示范,人鱼总算领会了“喝”这个字的含义,就着夏深兰的手喝掉了最后半杯草莓酸奶。 这点量对于人鱼来说显然有点蜉蝣撼树了,他看向夏深兰,表达出了明显的意犹未尽的情绪。 夏深兰现在可不敢惹这祖宗,走远了才摆摆手道:“没了,草莓太贵了,就只做了这一点,还想喝的话,下次买了草莓再给你做吧。” 人鱼不开心地摆着尾巴,目光一直追随者着夏深兰,夏深兰往哪里走,他的头就往哪里摆。 好在这是在地面上,要是在海里,估计他就直接窜过来了。 夏深兰有点头疼,但还是很坚定地摇头,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再怎么看他也是没有的啊! 天色一旦有了变暗的趋势,接下来极短的一段时间内,会迅速的彻底暗下来。 仿佛才注意到天色有一些暗了,再次回过神,已经是伸手难见五指的黑了。 姜沉星也离开了阳台,在客厅看了一会儿人鱼,好几次掏出手机,但又收了回去。 直到夏深兰端着面出来,他才停下来。 晚饭就是简单的鸡蛋黄瓜面,再佐上一小碟蒸海螺,鲜香可口又易于消化。吃完饭看会儿电视,就差不多不觉得撑,能洗漱洗漱睡觉了。 清晨,太阳很早便将整个海边照耀得亮如白昼。 夏深兰自然醒来,刚过七点,他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下了床。 首先就是煮上粥,然后喂人鱼吃早饭。 还是一盆子鱼,自然不可能再像昨天那样直接把鱼倒进鱼缸里了,夏深兰不想每天都清理一次鱼缸。 夏深兰想把人鱼引出水面,他在旁边用个盆接着血水,这样就不会弄脏鱼缸里的水了。 但是想把人鱼引出水面容易,想让他就这么吃东西可不简单。 和其他动物一样,人鱼并不喜欢在别的生物面前吃东西。 人鱼握着夏深兰的手,尽管看着鱼的眼睛有些渴望,却怎么也不肯动手。 夏深兰也着实不想清理鱼缸,四处望了一圈,脑中灵光一闪,去衣柜翻出一件旧衣服,撕下一片布条。 他将布条绑在眼睛上,“好了,这下我看不见了,你先就这么吃吧,血水千万别掉进鱼缸里了。” 等了一会儿,人鱼终于窸窸窣窣地动了起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夏深兰能听见人鱼咬碎鱼骨时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在昨天人鱼及时停下了,要不被嚼成渣的骨头就是他的了。 夏深兰正漫无目的地想着,突然脸上一凉,像是什么液体喷溅到了脸上。 随后,人鱼似乎动了,水流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哗啦声。 夏深兰心中闪过一点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人鱼凑到他面前,舔干净了刚才溅上来的血。 夏深兰浑身鸡皮疙瘩瞬间起立,心脏骤停。 人鱼的动作还未停,从侧颈到下颌再到脸颊,他舔干净了每一处血液。 夏深兰能感觉到他柔软的嘴唇,濡湿的舌头,甚至是若隐若现抵住他皮肤的尖牙。 令人沉迷的缱绻柔情与即将被刺破的危险预感在他心中拉扯,让他想躲又不敢躲,呆呆地任由人鱼舔干净了血。 人鱼又开始咯吱咯吱地吃鱼,但夏深兰已经听不进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这几分钟过得无比漫长又煎熬。 过了好久,人鱼吃完了鱼,一摆尾巴回到了水里,水声响动,夏深兰立马扯开了眼睛上的布条。 他的思绪还被困在刚才的撕扯之中,身体被本能带回了厨房,走路的动作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虚浮感。 来到洗漱间,夏深兰捧了一把冷水狠狠浇在脸上,这才让沸腾的大脑停下来。 夏深兰看着镜子,不由自主地侧过头,打量刚才被人鱼舔过的地方。 他以前也不是没被狗舔过脸,却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脑中一直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的画面,头脑混乱脸皮发热。 难道是因为人鱼长着一张和人类一样的美丽的脸? 如果是姜沉星做了这样的事……? 夏深兰猛地打了个激灵,算了算了,再想就有点变态了。 “就当被狗舔了吧,人鱼的脸再像人,他的本质也是宠物,思想别这么肮脏!” 夏深兰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草草洗漱之后去叫了姜沉星起床吃饭。 一切平静地得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直到姜沉星吃完药去柜子边取糖,敏锐地发现他的奶糖少了几颗。 夏深兰解释道:“昨天给人鱼做演示时吃了一颗,还给人鱼吃了几颗。” “哦,我就说嘛,你怎么突然想起吃这个了。”姜沉星嚼着奶糖,一边歪头看着人鱼,“他吃这个没事吗?” “看起来没什么事。” -- 第10页 “那我可以喂他吗?” 夏深兰犹豫了片刻,因为人鱼看着姜沉星的时候总是会龇牙示威,但他转念又想到,毕竟是在一个屋檐下,总要给他们熟悉的机会,索性点了点头。 “喂吧,他还挺喜欢吃这个的,但你先不要靠太近。” “好!” 姜沉星抓了一小把心爱的奶糖,吧嗒吧嗒跑到鱼缸边,“你不要凶我,我就给你吃好不好?” 人鱼双手贴着鱼缸的玻璃壁,在水中浅浅地沉浮着,但凶恶的眼神一直锁定姜沉星。 姜沉星是真的喜爱人鱼,一点没被他的样子吓跑,剥开糖纸,笑盈盈地把奶糖递了过去。 夏深兰有点不放心,放下碗筷跟着走了过来。 而人鱼,看到奶白奶白的糖块儿,脸上的表情似乎没那么抗拒了,贴着鱼缸从水中缓缓浮了上来。 他的手最先出水,抓住鱼缸边缘,缓缓收紧,整个人跟着浮出水面。 这是姜沉星和人鱼距离最近的一次。 姜沉星眼神微亮,举着奶糖的手往人鱼那边送了送。 人鱼盯着姜沉星,突然龇开了锋利的牙齿,猛地扑向了姜沉星。 第6章 捡到一只人鱼(6) 千钧一发之际,夏深兰一把将姜沉星拉开,退出了人鱼的攻击范围。 从人鱼只盯着姜沉星而没有看奶糖一眼的时候,夏深兰就做好了随时拉开姜沉星的准备,还好他反应过来了。 人鱼一击落空,愤怒地对着姜沉星发出威胁的声音。 姜沉星脸色发白,肢体僵硬,几乎忘了呼吸,这是他受到惊吓即将发病的前兆。 夏深兰急忙用身体挡在姜沉星面前,一手托着他的背,使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以便他随时感知姜沉星的心跳;另一只手则是抬着姜沉星的下巴,让他们能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没事的,姜沉星,我在这里。不要怕,深呼吸,不要怕。” 他们一起长大,整天腻在一起,除了每天睡觉的那八个小时,毫不夸张地说,姜沉星的生命中,三分之二都是夏深兰这个人。 只要夏深兰站在这里,就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姜沉星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也变得悠长。 夏深兰高高悬起的那颗心这才落回去。 “你的心跳好快……”姜沉星主动抱住夏深兰,声音中充满了眷恋,“你比我还紧张。” 夏深兰心跳能不快吗?刚才差点就出大事了! 他拍了拍姜沉星的后脑勺:“先回你的卧室吧,暂时别管他了。” “嗯……” 夏深兰侧身挡着姜沉星的视线,把他送回卧室。 彻底将人鱼隔绝在门外,夏深兰这才松开姜沉星,有些自责地道:“都怪我,太掉以轻心了,明知道人鱼很危险还同意你去喂他……” “这怎么能怪你?毕竟人鱼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又不这样。” “他是我带回来的,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有一份责任在。” “不是的,他是他,你是你,他做什么,和你无关。”说着,姜沉星的手又摸向了夏深兰的胸口,感受着他逐渐缓下来但依旧有力的心跳。 夏深兰早就习惯了姜沉星的触碰,倒也没在意他的手,开玩笑道:“上次路边的泰迪随地大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姜小星啊姜小星,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双标了。” “你和别人又不一样。” “好吧,别人是别人,我是你哥嘛~” 夏深兰笑了起来,姜沉星却眉眼微垂,甚至把手都收了回去,似乎兴致不怎么高地“嗯”了一声。 “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没什么……” 这哪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夏深兰还想再问,还没开口,姜沉星却先开了口:“你今天要出海吗?” “要啊,人鱼给我厨房吃空了都。而且……”夏深兰顿了顿,接着道:“我还是想再去找找……就算不成天到晚地找,至少也要尽力。” “我知道了,那你今晚……” “应该不会很早回来,时间差不多了你就去睡,别等着我。回头再感冒了,你难受,我看着也难受。” “可是我想等你。” 夏深兰沉默地看着姜沉星,那双总是隐含水光、欲言又止的眼眸,在这一刻却是无比坚定的。 最后,夏深兰还是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败下阵来。 “行行行,你等,但至少盖好毛毯,不能开窗知道吧?” “知道了。” “还有,待会我把新做好的鱼干放到阳台去晒,下午太阳没了,你记得收一下。” “好。” 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是关于人鱼的,夏深兰再三叮嘱让姜沉星不能靠近他,八点过才一步三回头地出门。 姜沉星对人鱼的热爱可以说是到了痴迷的地步,屋里关于人鱼的书一箩筐,但偏偏人鱼又极不待见姜沉星,夏妈妈为此操碎了心。 操心归操心,但出了海,就要一心盯着海里,三心二用,老渔民都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夏深兰找到上次搜寻截至的海域,收帆下海,不浪费一分一秒。 除了找寻关于爷爷的线索,夏深兰当然也利用了这个作弊器捕鱼,毕竟人鱼的胃口着实有点大,一直靠他老老实实地捕鱼,过不了两天他就只能自割大腿肉去喂人鱼了。 -- 第11页 要忙的事情多,但夏深兰始终没有忘了分一些心在听取附近海域的动静上,也是如此,他才能将身体的密秘隐藏多年。 虽然大多时候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来到他所在的海域。 夏深兰正忙着网一群经过船底的黑鲷,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呜呜声,那是大船的发动机才能搞出来的动静,而且听着响动,还在往他的方向靠。 差不多鱼也网住了,夏深兰急忙游回船上,装作收网的样子,等待大船的到来。 大船的速度在这样狭小的海域也没有多快,夏深兰一网鱼都快收好了,那艘船才看得见雏形。 是一艘白色的货轮船,从整个外形以及用材上来看,绝对不是什么渔民的船,而是大公司的研究船。 夏深兰立马联想到了人鱼,对那艘船上了点心。 船越来越近,夏深兰注意到了船身上的标志:由两只鱼互相撕咬的动态动作变形成的SH两个字母,大面积铺色用的都是海蓝色,在银白的船身上格外显眼。 两船错开时,夏深兰还看到了甲板上男人的脸,起初他以为那是一个女人,因为他黑长的头发被海风吹得飞舞不止,直到那一刻——甲板上的人回过头,与夏深兰的视线相接,他才意识到那原来是一个男人。 仅仅是这遥遥相望的一眼,夏深兰有种被看穿了的错觉,一个失神,渔网里剩下的黑鲷全跑了。 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告诉夏深兰,这一定是一个危险的人,而且是为了人鱼才来到这里。 因为这件事,夏深兰有些心神不宁的,总是忍不住看向那艘船消失的方向,到了手边的鱼跑了好几次。 再这样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夏深兰见鱼也差不多了,干脆挂帆准备回去。 太阳还挂在海平线上,整个大海亮得像是白天一样,自从爷爷出事,夏深兰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回家。 姜沉星在窗边发呆,远远看见夏深兰的船不可谓不吃惊,早早就跑到了门边等着。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深兰一开门,还没见着人,先听到了姜沉星欣喜的声音。 “嗯,今天遇到了一艘船,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家会有的,有点不放心,就先回来了。” “什么船?” “白色的,材质我看不出来是什么,船身上有个蓝色的标志,像是SH两个字母,你有什么映像吗?” “SH?”姜沉星重复了一遍,眼神有些复杂,“应该是深海公司的船。” “深海公司?” “嗯。”姜沉星垂下眼眸,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声细语地道:“他们是一家海洋生物药业公司,算是龙头级企业了,一直致力于寻找海洋生物来制取药物,前段时间的抗早期癌细胞扩散药物就是他们研发出来的,他们这次过来……” “应该是冲着人鱼来的。”夏深兰接过了姜沉星的话,有些沉重地看向人鱼。 人鱼还不知道夏深兰在担心些什么,惬意地漂浮在水中,看到夏深兰的目光,一下子游到了鱼缸边缘,贴着玻璃懵懵懂懂地看着夏深兰。 夏深兰对实验室的全部认知就来自各种影视剧电影,冰冷,血腥,无情,他不敢想象人鱼在里面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找上岸,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夏深兰叹了口气说道,他还是想尽力保住人鱼。 姜沉星对此没有异议,只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人鱼一眼。 夏深兰把今天的鱼全部搬了上来,坐在桌边休息时,又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深海公司。 看到这个公司几十项的奖项,他的心更加沉了下来。 如果深海公司真的上岸来找了,他有什么力量保得住人鱼? 夏深兰继续往后看,顺便点进了现任高层的词条,没想到第一个点进去的就是他今天在海上看到的那个男人——陆见深。 陆见深是深海公司现任的真正的掌权人,网上只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但看得出来他凌厉的气质,长发不仅没有使他显得女气,反而将他属于男性的性感完全衬托了出来。 关于陆见深的报道中,最近的两条都是关于海难的。 大概半年前,陆见深遭遇海难失踪,当时那艘船上还有不少高层在,却只有陆见深一个人出事。 两个月前,陆见深首次回归,举办了邮轮宴会,没想到再次遭遇海难,但这一次他幸运地活了下来,反倒是那些不支持他的高层几乎全都出了事。 对于这两次海难,媒体众说纷纭,各种猜测都有。 如果真的像媒体猜测的那样,第二次海难是陆见深制造出来铲除异己的,那这个人着实有些太过狠辣了。 夏深兰关掉手机,难得地看着海面发起了呆。 太阳逐渐落下海平线,整个大海沿岸迅速暗了下来。 “小夏哥!” 姜沉星突然的叫声打断了夏深兰的思路,他迅速站起来往阳台的方向跑,一边还焦急地问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第7章 捡到一只人鱼(7) 夏深兰急匆匆跑到阳台,却见姜沉星还好好站着,只是他晾在外面的咸鱼又像昨天那样,被撕咬地七零八落了。 “我刚才过来想把鱼干收回去,但一过来,就发现这里变成这样了。”姜沉星撇着嘴巴,眼眶有点红。 -- 第12页 夏深兰松了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鱼干没了就没了嘛。” “都怪我……我今天一直待在家里,都没注意到这里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这怎么能怪你!你不要多想,换做是我也不会察觉这里发生了什么。你先过来吧,我把这里收拾了。” 姜沉星还是有些自责,站在原地没动。 夏深兰干脆亲自把他拉了过来,“不就一点鱼嘛,不要放在心上,等我回头做个机关,一定把这偷鱼贼拿下!” “这都是你辛辛苦苦打回来的……” “哎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夏深兰指了指侧颈,“我抓鱼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嘛,不要哭丧着脸,给爷笑一个。” 姜沉星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夏深兰揉了揉他的头,“行了,在这等一会儿,等我把里面收拾了,就去做个机关。” 又收了一大袋子稀碎的咸鱼干堆在角落,夏深兰呼出一口气,心说下次一定要逮到这偷鱼贼。 姜沉星眼巴巴跟在夏深兰身后,“小夏哥,你不是说要做机关吗?怎么做?我想帮忙。”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去帮我把胶带剪刀拿出来。” “好。” 姜沉星应下,立马进屋找东西,夏深兰也在四处翻翻找找,最后找了一把线、一个盆子、两块木板和几个小弹簧出来摆在桌上。 两块小木板中间固定上弹簧,最上面斜扣着盆,像一个小跷跷板一样,只要偷鱼贼上来,板子下沉,盆儿立马就会反扣回来把它关在里面。 这设计,简直完美! 夏深兰得意地笑道:“怎么样?不错吧?” “好厉害……”姜沉星捧着下巴,眼睛闪闪发光,“小夏哥你怎么会这个?” “刷过一些抓老鼠的视频,这是我的改良版。” “有了这个,明天肯定能抓住偷鱼贼!” “那当然,你明天等着看吧。” 夏深兰甚至已经期待起了明天的到来。 新的一天如约而至,夏深兰像往常一样煮饭喂人鱼洗漱,叫姜沉星吃饭,饭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昨晚做好的机关,在阳台上摆放好。 出海前,夏深兰特意嘱咐姜沉星不要去管阳台上的机关,要是他老是去看,偷鱼贼说不定就害怕不敢来了。 姜沉星原本的打算是要好好盯着阳台的情况,听了夏深兰的话,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夏深兰走后,姜沉星一直在窗边站着,直到船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上,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什么事?” 对面的声音公事公办得有些冷漠。 姜沉星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用着与在夏深兰面前截然不同的清冷的声音道:“昨天深海公司的船来这边了,怎么回事?” “呵,陆见深那小子搞的事,自从他失踪了几个月,回来之后,行事比以前更加乖张。前段时间还搞了次大动作,有消息说是他在抓人鱼。他去那边了,说明人鱼很可能在那里,你有见过人鱼出现吗?” 姜沉星回头看了一眼人鱼,缓缓道:“没有。” “不要忘了你去那边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先被陆见深找到了……”那人停顿片刻,倏地冷笑了一声,“你的心脏撑不了多久了,自己好自为之。” 姜沉星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冷冷地看着窗外,捏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骨节泛出珠玉一般的青白色。 “暴风雨要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沉星喃喃自语了一句。 天色有些暗沉,乌云深处似乎酝酿着什么东西,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海上的天气总是瞬息万变,运气不好刚出海就得返航,比起海货,更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命。 夏深兰看着逐渐凝聚起来的乌云,迅速调转了方向。 算了算了,他老倒霉蛋了,反正这段时间基本没一件顺心的事。 出门还不到两个小时,夏深兰空着手回来了。 天上的乌云还在凝聚,压迫着海面,以夏深兰在海边生活了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应该是海上的暴风雨,一时半会儿影响不到岸边来,正好给了他时间去城里买条红内裤。 夏深兰问姜沉星要不要出去,毫不意外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们下午出去,等你午睡起来我们就走。”夏深兰说道,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他不会打破姜沉星的生活习惯。 姜沉星笑着点了点头,“好。” 做饭吃饭还要午睡,看起来很长一段时间,其实一晃就过去了。 姜沉星起床时,夏深兰给三轮车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一下他们。 从村里要去县城,得先走十里路到车站,再乘一个小时的客车才能到,走这么远的路,夏深兰怕姜沉星的身体吃不消。 三轮大叔来得很快,等着他们上车时,寒暄道:“小夏啊,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见着你了,这段时间干什么呢?” “也没干什么,就和以前一样。” “嗐,我可听说了,这段时间你天天出海,还在找你爷爷吧?虽然你是年轻人,身体也禁不住在这么造啊。你别嫌叔我唠叨,这里哪家哪户没死过人啊,日子该过还得过,把自己搭进去了不值当。” 夏深兰并不想聊这个话题,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 第13页 三轮大叔越发觉得自己背上肩负着劝慰年轻人的重任,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么大年纪了,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这些事情就看得更清楚。其实人啊,能活多久,那都是命,你不要执着了,有些事情该让他过去就让他过去……” “叔,别说了。”姜沉星打断了三轮大叔的话,温温柔柔地道:“好好看路吧。” 三轮大叔看了一眼后视镜,本来还想训上两句,对上姜沉星眼睛,突然心底一阵发毛,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夏深兰本来在走神,耳根子突然清静下来,有点摸不着头脑,凑到姜沉星耳边小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姜沉星把耳机塞进了夏深兰耳朵里,说了一句“不知道,大概是他也意识到了自己不该说这些话吧”,下一秒,耳机里传来歌声。 听了一会儿,夏深兰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他昨晚刷视频时夸过一句挺好听的歌吗?姜沉星竟然加到歌单里了? 姜沉星在这种事上细心得可怕,却在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上马马虎虎,总需要夏深兰来提醒。 夏深兰无奈地闭上眼,吹着海风,听着歌,心里的愁绪好像也被一并带走了。 三轮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他们送到了车站,但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客车才来,上了客车,摇摇晃晃又是将近一个小时过去。 下了车,夏深兰带着姜沉星直奔车站附近的超市。 作为一个对生活品质没什么要求的糙人,夏深兰的红内裤就直接在超市买了,虽然姜沉星提出了异议,但被无情镇压。 随后便是果蔬区,除了苹果这些常见水果,夏深兰还去看了草莓。 草莓这种精贵的水果,就算是应季也贵得令人心碎,但想到人鱼眼巴巴的眼神,夏深兰本来打算买一斤,咬咬牙买了三斤。 姜沉星有些疑惑:“怎么买这么多?草莓很容易坏的。” “人鱼也爱吃,回头看见我们吃他没有,他不得把我脑袋削下来。” “他这么凶吗?” “爷爷以前经常说,人鱼是海中的顶级的猎食者。你知道顶级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 夏深兰顿了顿,想起昨天人鱼在刺破他皮肤前一刻停了下来,略微吸了一口气道:“这意味着,他是海里的王,就连我们已知的最凶猛的大白鲨,也只是他的猎物。” 姜沉星眼神闪了闪,“爷爷说的关于人鱼的事情,都是真的吗?” “见到人鱼之前,我也不相信爷爷说的大海里有人鱼。至于其他的……昨天他想咬杯子,我下意识用手去挡,他的牙齿甚至已经碰到我的皮肤了,但是他却及时停了下来,完全没有伤害到我。 这种反应力,我相信只有顶级的猎食者才能做到。” 姜沉星紧张地抓住了夏深兰的手,“他咬你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这是什么企业级理解?我说的是他差点咬到我,但他反应速度很快,及时停了下来。” “他差点伤到你了……” “行了,别纠结这个了,我们去看看酸奶吧。” 一边说着,夏深兰拉着姜沉星就走,毕竟这个问题争论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到了冷藏柜那边,夏深兰目标明确地走向他经常买的那款酸奶,还没到手呢,售货员就扯着个大嗓门喊着:“帅哥买酸奶啊?要不看这个?做活动,12盒只要九块钱。” 蒙牛的这款酸奶一年365天有364天都在打折,每次来都有被迫听一遍,夏深兰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轻车熟路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就买这个。” 夏深兰提起酸奶就往旁边的干货区冲,顺便对蒙牛送上了诚挚的问候:“蒙牛怎么还没倒闭?” 姜沉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夏哥这么讨厌蒙牛吗?” “倒也谈不上讨厌,就是每次来买酸奶,我都选好了还要来问上这么一次,烦不烦啊?” 烦人! 第8章 捡到一只人鱼(8) 从超市出来,夏深兰拎了一大包东西,还重得要命,没怎么逗留便回家了。 乌云还在积聚,海面上已经起了风暴,岸边只是风稍大些,但照这个形势下去,过不了多久暴风雨就会波及到岸上了。 是时候把鱼干收回来了。 夏深兰磨掌擦拳,准备好了要好好教训那偷鱼贼一顿。 然而等他到了阳台,沉默了。 鱼干和前两天一样,被撕咬得乱七八糟,他做的机关被推到地上砸了个稀巴烂,作为诱饵的那条鱼干被咬了两口后放回了机关上。 这分明是在羞辱他! 如果不是鱼干上有一些明显非人类的牙印,他都要怀疑是哪个人偷偷跳进来把他的鱼毁了! 到底是什么动物啊这么精明?! “小夏哥,抓到了吗?是什么啊?”姜沉星站在门口问道。 夏深兰尴尬地让开身位,露出稀碎的机关,“出了点意外,但我下次一定能抓住它……” “他好聪明……” 夏深兰顺着台阶就往下跑:“可不是嘛,这一片莫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动物成精了都。” 沉默了片刻,姜沉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上午把摄像机放这边了,想拍一个机关运作的视频,可能拍到了那个动物,小夏哥你要看看吗?” 夏深兰眼睛一亮,“我看看。” -- 第14页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动物这么精。 夏深兰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想到了偷鱼的可能是什么新物种,但完全没想到,偷鱼贼竟然是一只猫。 看不出是什么品种,毛色主要是黑色,只有四只脚是白色的皮毛,看着像穿了靴子一样,走姿慵懒,但眼神凶恶,是属于在大街上遇到了,大部分人都会绕着走的类型。 黑猫从礁石堆跳上阳台,像个逡巡着领土的皇帝,对着咸鱼干品头论足,遇到了感兴趣的就咬两口,但没有哪一条鱼能让这位尊贵的皇上咬第三口。 它一路破坏,被夏深兰精心摆下的咸鱼阵诱惑到了机关边。 黑猫一眼就看出了机关的不对劲,用爪子试探性地扒拉了两下。 夏深兰并没有把地盘固定在阳台上,猫一扒拉,机关便移向了阳台边缘。 黑猫缩回爪子舔了两下,而后,一爪子把机关拍了下去,四分五裂。 夏深兰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机关,竟然就这么被破了? 视频中的黑猫见机关掉下去了,也跟着轻轻一跃落到地上,张开尊口咬了两口掉出来的诱饵,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还叼着被咬过的鱼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它这是在羞辱我吗?”夏深兰不敢置信地问道。 片刻后,他啪一声关掉视频,下定决心道:“正好这几天暴风雨,我就在家里蹲守它,不信抓不到它!” 夏深兰和一只猫杠上,真不是因为他幼稚,而是这猫太气人。 偷东西就算了,还糟蹋食物,完事还要羞辱他! 傍晚时分,暴风雨终于来到了岸边,天色以极快的速度变暗,手臂粗的雷电劈开天幕,几乎是眨眼的时间,豆大的雨劈里啪啦落了下来。 风把窗户吹得哗啦直响,夏深兰就是去关了个窗的功夫,衣服被淋湿了大半。 这种天气好像也没什么事可做,夏深兰站在鱼缸边给人鱼喂了两颗奶糖,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突然想起来,人鱼来了几天了,他还没给人鱼换过药。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夏深兰有些懊恼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下意识想要拍自己的头,还没碰到,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人鱼下半张脸浸在水中,有些模糊,但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地凸显了出来,美得惊心动魄。 尽管他的眼睛纯净得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夏深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他在阻止夏深兰伤害自己的行为。 “放心吧,我就轻轻拍一下,这只是表达情绪的一个正常动作,不会伤害到我。” 人鱼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夏深兰的话。夏深兰另一只手慢慢靠向人鱼的头。 人鱼往水中沉了一点,但没有真正地躲开,任由夏深兰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夏深兰露出轻松的笑意,解释道:“就像这样,没有恶意。” 人鱼似懂非懂,重新浮了起来,也松开了夏深兰的手。 “我要给你换药,从水里出来,好吗?” 夏深兰一边说一边比划,说完后,抓住人鱼的手,把他带出了水。 这件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并没有像第一次出水那样搞得鸡飞狗跳。 姜沉星远远地看着他们,沉在阴影中的眼神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良久后,他闭上眼,给自己戴上了耳机。 再说夏深兰这边,为了方便上药,他把人鱼带到了浴室里,当然,没有浴缸,还是只能待在上次用过的那个盆里。 夏深兰用剪刀剪开人鱼身上的绷带,本来以为人鱼那么重的伤势,剪开绷带后情况会有些惨不忍睹,但事实上,情况比他想得好太多了。 人鱼后背那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现在竟然已经长合了,那些大面积的烧伤也已经结痂了。 按照这个趋势,说不定用不了半个月他就能恢复全乎。 夏深兰简直叹为观止,一边在心中啧啧称奇,一边给他重新上药缠好绷带。 接下来就是处理鱼尾。 剪去尾巴上的绷带后,夏深兰仔细观察了一下,人鱼尾巴的情况比上半身还好,一些地方已经长出了半透明的新鳞片。 细看下,夏深兰还发现人鱼的鳞片并不是全金的,而是一种渐变的半透明金色,越到外围金色越深,锋利的边缘还有一条金线。 人鱼动起来时尾巴总是流光溢彩,原来是因为这种奇特的构造。 人鱼突然甩了一下尾巴,光像是从他尾巴上流过。 夏深兰回过神来,赶紧给他上药。 好一会儿,夏深兰后知后觉想起来,刚才人鱼尾巴动起来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片与众不同的鳞片,就在腰腹那附近。 但刚才他已经用绷带已经把那一块遮住了,夏深兰遗憾地摇摇头,心说等下次换药一定要记得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暴风雨一点减小的趋势也没有,六点过的时候,电也停了,屋里黑得像是八点过,就算点了蜡烛也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外面电闪雷鸣的,玩个手机都怕会被雷劈到。 夏深兰放下手机,看向阳台的方向。 “小夏哥,要出去看看吗?” 姜沉星突然的声音把夏深兰吓了一跳,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懵逼地应了一声:“嗯?” -- 第15页 “阳台啊,你不是在担心那只猫吗?” “你是一直都盯着我吗?我刚看一眼你就知道了?” “因为我的眼里只有你。” 尽管姜沉星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夏深兰完全没往心里去。 “我是有点担心它,它看起来像是流浪猫,现在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它说不定没有地方去。” 夏深兰站了起来,“我得去看看,如果没来,我也能安心。” “我给你打灯。” 夏深兰按住姜沉星的肩膀,“不用,外面雨很大,你站远点。我就去看看,很快回来。” 他出来也就是求个安心,毕竟那只黑猫摔了他的机关还要羞辱他,这种时候应该不太可能来他这。 本来夏深兰是这样想的,所以当他看到阳台角落蜷缩着湿哒哒的身影,惊讶地睁大了眼。 “你真的过来了!” 夏深兰把手机揣进兜里,打开门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猫已经来了多久了,整个身体冰凉,被夏深兰逮住也一动不动。 夏深兰一把关上阳台门,顺便对着里面喊道:“姜沉星,帮我拿条干毛巾出来。” “好。” 姜沉星拿着毛巾出来,见夏深兰身上全湿了,说道:“把猫给我吧,你去换件衣服。” “算了,它是野猫,万一把你抓伤就完了。” “难道它把你抓伤就没事了吗?” “我就算被抓伤了,也能冒雨出去打疫苗,你要是被抓……” 夏深兰想说姜沉星身体这么差,被抓伤了再冒着暴雨去打疫苗,不得去掉半条命。但看到姜沉星失落的眼神,他咽回了后半句话,“行吧,我去换衣服,你小心一点。” 姜沉星眼睛一下子亮了,元气满满地道:“好!我会注意的!” 夏深兰把猫递过去,刚还一动不动的猫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叫了起来,两只爪子钩住了夏深兰的衣服,姜沉星想扯开它的爪子,它张嘴便咬了过去。 要不是姜沉星闪得快,今天还真不好收场。 姜沉星还想再试试,夏深兰赶紧退了两步,制止道:“行了行了,别等会儿它真的弄伤你了,多余的都去了。” 姜沉星抿着嘴,都要哭出来了,“人鱼不喜欢我,它也不喜欢我……” “它在外面淋了那么久的雨,可能是有点缺乏安全感……”夏深兰硬着头皮解释了两句,赶紧转移了话题,“你先把毛巾给我吧,我给它擦一下水。” 从小到大,夏深兰都很受动物的喜欢。 姜沉星则是恰恰和他相反,动物基本都不亲近他,像黑猫这样一靠近就发狂的也不少。 要是留下这只猫,以后又有得头疼了。 第9章 捡到一只人鱼(9) 一大早,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夏深兰感觉到什么东西在他被窝里动来动去,顺着他的腿一直往上爬,最后停在了侧腰的位置。 什么玩意儿?! 夏深兰一个激灵,猛地掀开被子。 “喵~” 软乎乎的声音传来,夏深兰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猫。 昨晚的记忆慢半拍回到脑中,夏深兰这才想起,昨晚他从阳台把黑猫救了回来。 但他给猫擦干净水之后,明明用旧衣服做了个窝,这家伙怎么跑到他床上来了? “喵~喵~” 黑猫又叫了起来,脑袋直往夏深兰手臂下面钻。 “你冷吗?” 夏深兰已经习惯了这种无人回答的说话模式,说完之后自觉地把被子掀了回来,猫果然安静了。 暴风雨还没停,虽然比昨晚小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冷的,也怪不得猫会挤到他床上来。 夏深兰把枕头立起来,靠着玩了会手机,天气预报显示这场暴雨还会持续两天,他算了下余粮,觉得勉强还是够的。 玩到七点,夏深兰准备起床了,他特地没掀开被子想让猫接着睡,没想到他刚下床,猫也跟着跳了下来,黏在夏深兰的脚边。 夏深兰蹲下撸了一把猫,黑猫也乖乖坐下让撸了。 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小声嘟囔:“还挺通灵性的,知道是我救了你。也是,不通灵性你昨天就被我逮住了!” 撸完猫,夏深兰神清气爽地来到厨房,财大气粗地宰了一条鱼分了一部分给黑猫,煮上粥之后,端着鱼去喂人鱼。 没想到他一走,猫也立马跟着出来了,连鱼都留不住他的脚步。 夏深兰以前没养过猫,不过现在他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心甘情愿铲屎了,这种可爱的粘人精,谁能不喜欢呢? 家里一只人鱼一只猫,人生巅峰不过如此了吧。 夏深兰美滋滋地带着猫来到鱼缸边,然而人鱼今早却是一脸凶狠,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腿边的猫也不甘示弱,立起尾巴,伸出爪子,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夏深兰的人生巅峰之梦迅速破灭。 “祖宗,我叫你们祖宗了行吧,别吵,姜沉星还在睡觉呢,别把他吵醒了。” 一鱼一猫在这个时候把他们听不懂人话的技能发挥到了极致,死死盯着对方,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幸好他们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地上,要不肯定都打起来了。 夏深兰头疼得不行,一把捞起猫去了厨房,把他放在碗边嘱咐道:“你就在这里好好吃饭,构建安静的睡觉环境大家都有责知道吧?” -- 第16页 猫不知道,猫还想跟着出去,但被夏深兰无情地关在了里面。 “喵~!喵~!”黑猫一边抓门,一边叫了起来,声音惨烈得像是谁要把它煮了吃了一样。 夏深兰急急忙忙把门打开,低声喝道:“我说了!早上不许吵!” 姜沉星睡眠浅,海浪雨声倒可以忽略不计,其他的一点声音很容易吵醒他,而且是醒了就睡不着的那种。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睡得不够就是灾难,所以夏深兰绝不允许谁吵醒他。 猫望着姜沉星,没再叫了,但也没去吃饭,跳上窗台卧着不动了。 夏深兰知道它赌气了,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还是先出去喂人鱼了。 他照例遮住了眼睛,因为头疼着怎么处理猫的事情,根本没注意人鱼这边的动静。 就连人鱼不小心把血水溅到了他的脸上,凑过来舔的时候,夏深兰也只是短暂地回了一下神,很快思绪又漂远了。 直到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夏深兰猛地回过神,想提醒人鱼不要舔这里,刚张嘴,人鱼的舌尖扫进了他的唇缝。 夏深兰人麻了,人鱼第一次舔他的时候他就该制止的,就因为第一次没制止,第二次在纠结要不要制止,第三次就随他去了,他习惯了,才会最终导致这个结果。 这一个早晨,过得真他马刺激。 反正连唇缝都被舔到了,夏深兰破罐子破摔,闭嘴站在原地,人鱼爱干嘛干嘛,早点吃完鱼他就谢天谢地了。 等人鱼终于吃完,夏深兰扯开眼睛上的布,刚一回头,发现姜沉星正站在门口幽幽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是他从没见过的愤怒、压抑的眼神,那双浅得如同琉璃珠子的眼睛,竟然有了一种他看不穿的深沉。 夏深兰脑子一段路,脱口而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完之后,他后悔得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这话怎么这么像渣男出轨被现场抓包之后的狡辩。 姜沉星静静地看着他,无形之中好像拉开了特别远的距离。 “那是怎样的?” “就、人鱼把血溅到我脸上了,然后他想要给我舔干净……” “甚至可以舔你的嘴唇是吗?可他长着一张和人类无异的脸,你不会觉得是被人舔了吗?” “最开始是有那么一点……” 姜沉星打断了他的话:“最开始?” “就我给他喂早饭嘛,我得拿着东西接着血水,以免鱼缸里的水弄脏了。但有我看着人鱼又不愿意吃,所以我就遮住了眼睛。 他第一次舔我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就没纠正,后面就不好纠正了……” “哦,是这样啊。”姜沉星终于露出了笑意,但那笑意有些凉凉的,并没有到达眼底。 夏深兰只觉得说不出的奇怪,他想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姜沉星这样的表情,上一次是中学时他被一个男生追求,姜沉星也出现了这样奇怪的情绪。 所以姜沉星是……恐同?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人鱼舔他他会这么生气了,因为人鱼的外表明显是个男的。 夏深兰看着姜沉星,好半晌,语重心长地道:“其实同性恋没什么的,爱情是两个灵魂相互吸引,而不是两个性别的吸引。” 姜沉星明显跟不上夏深兰的节奏,愣愣地道:“是……” “所以……你也不要太抗拒了。”夏深兰走过去拍了拍姜沉星的肩膀,“去洗漱吧,准备吃饭了。” “小夏哥,你知道我……” “我知道的!”夏深兰打断了姜沉星的话,点点头道:“我懂的,以后我会纠正人鱼舔我这个事情,去洗漱吧。” 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目的是达到了,姜沉星带着满脑子疑惑进了洗漱间。 吃完早饭,雨还在下,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姜沉星喜欢猫,夏深兰特地把猫抱出来想跟他培养一下感情,但猫见着姜沉星就是尖牙厉爪伺候,姜沉星根本靠近不得。 最后情况演变成了:小小的客厅里,人鱼、姜沉星、黑猫各踞一方,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姜沉星喜欢猫和人鱼,但猫和人鱼都不喜欢姜沉星,猫和人鱼互相之间又不喜欢。最后谁也亲近不了谁,把夏深兰夹在中间三方为难。 他们仨之间唯一的纽带就是夏深兰。 为了消除这种诡异的气氛,夏深兰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们来打牌吧,呵呵呵……” “好啊!”姜沉星第一个响应。 人鱼摆着尾巴,猫舔着爪子,都没有意识到夏深兰在说什么。 夏深兰从抽屉里找出一副半旧不新的扑克牌,把桌子拖到了鱼缸边,敲了敲玻璃壁道:“打牌吗?” 人鱼饶有兴致地看着夏深兰。 夏深兰把扑克牌从小到大展示了一遍,给人鱼一点时间记忆的同时问姜沉星:“你想玩什么?” “干瞪眼吧,比较简单,他也可以玩。” “行,就这个,等人鱼记下牌,你和我先打一局给他看看玩法。” “好。” 夏深兰也不知道人鱼记住没,反正等人鱼不看桌上的牌的时候,他收起牌洗了两转。 “我们先打一局给你看看,如果你能领会到我们就一起玩。” 夏深兰背靠鱼缸坐着,方便人鱼看他手上的牌。 -- 第17页 干瞪眼的规则非常简单,庄家摸六张牌,闲家摸五张牌。庄家出牌,闲家只能顺着刚好大一个点的牌接比如庄家出3,闲家只能出4。 如果闲家要不起,庄家摸牌继续出,谁先出完牌谁赢。 王牌可以替换任何牌,2可以接任何牌,三个相同的是炸弹。 夏深兰和姜沉星的第一把打得非常焦灼,因为牌洗得很散,几乎没什么接牌的机会,把“干瞪眼”这个名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夏深兰是庄家,先出牌,也提早一步只剩一张牌,但出7的时候被姜沉星接住抢走了摸牌权。 好了,这一把基本没戏了。 明败人夏深兰一把将最后一张牌扣在桌上,等着姜沉星走牌。 果不其然,姜沉星猜出了他的叫牌是K,便一直把K一直留在手里,最后摸了个对K赢了。 姜沉星能记住桌上的牌,要猜不出他的叫牌,那才叫奇怪。 夏深兰早已经习惯了,心平气和地回过头问人鱼:“学会了吗?要不要再给你演示一遍?” 人鱼从水里钻出来,指了指牌。 夏深兰估摸着这是会了的意思,虽然很难相信人鱼这么快就学会了,但毕竟是顶级猎食者,力量强大、伤口恢复速度快,再加上一个脑子特别聪明好像也能接受。 夏深兰用毛巾擦去人鱼手臂上的水,防止他把牌弄坏,然后迅速洗好牌,磨掌擦拳准备大干一场。 和人鱼打牌,放在以前,夏深兰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第10章 捡到一只人鱼(10) 第一把夏深兰的牌运贼好,开局连摸三个J,他真的这辈子打干瞪眼运气都没有这么好过,他想炫耀一下,又觉得应该把自己的牌隐藏好,纠结得怪难受的。 摸完牌,夏深兰先出,他出了个手里最小的5。 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前几把一直上不了手都是正常情况,但这把他刚出个5,人鱼立马接上了6,姜沉星顺势接了个7。 怎么说呢,运气很好,但没用。 夏深兰风轻云淡地扔下三张J,“炸了。” “哇,居然摸出炸弹了。”姜沉星好不羡慕。 夏深兰心底喜笑颜开,表面上还有装作不值一提的样子,说道:“这还是我开头三张连续摸到的。” “运气好好。” “一般般吧。” 夏深兰摸了一张牌打算继续走,没想到一上手就是一张大王,直接把手里的78连成了顺子。 “789,我出完了。”夏深兰嘴角止不住地上翘,“你们俩接着打吧,刚好一人手里还有四张牌。” 人鱼只看过两人局的玩法,不知道三人局有一个人先跑了要怎么继续玩,差点把手里的牌扔出来。 夏深兰及时拦住了他,帮他摸了一张牌,“你是我的下家,我完了,你就摸牌出牌。” 人鱼不怎么熟练地把那张牌拿到手上,打了个对子,姜沉星接不上,他又继续摸牌。 但人鱼不会齐牌,摸来的牌就乱糟糟一把握在手上,看起来很是费劲。 夏深兰实在看不过去了,“我再给你演示一下怎么齐牌吧。” 把牌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好,再整理整齐,左手捏住一个角,右手将牌搓开,几张牌轻轻松松就能拿捏住了。 “你试试看?” 夏深兰把齐好的牌递给人鱼,人鱼却不肯接,就着他的手就这样出牌。 夏深兰莫名有点心虚,看了姜沉星一眼。 姜沉星半垂着眼眸,一点也没掩饰他的生气。 夏深兰赶紧把牌往人鱼手边怼了怼,说道:“你自己拿着吧,这一把帮你拿了,下一把谁帮你拿?反正还是得你自己学会的不是?” 人鱼不为所动,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夏深兰无奈地看向姜沉星,但姜沉星依旧垂着眼眸,根本不看他。 夏深兰:“……” 多做多错,他还是安静地当一个人形举牌器吧。 这一局应该很快会结束,夏深兰在心中想到,他以前和姜沉星打牌很少有赢的时候,因为姜沉星能记住牌。 偶尔他赢一两把,都是像上一把那样,摸出天糊牌,根本不用打就直接赢了。 就算人鱼很聪明,他也是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在姜沉星手里能讨到什么好? 桌上的牌被摸了一半了,游戏还没结束。 桌上的牌只剩三分之一了,游戏还是没有结束。 桌上的牌马上要见底了,人鱼和夏深兰手里还各有一张牌,游戏还是没有结束! 要不是能感受到那么一点争锋相对的味儿,夏深兰都要怀疑是姜沉星太喜欢人鱼,给人鱼放水了。 他们能打得这么有来有回只能说明一件事——人鱼也在记牌。 所以他是这桌上唯一一个打牌不用脑子的废物?而且还率先赢了? 夏深兰无语,但凡他的牌运分一点在其他事情上,最近也不会这么多烦心事。 还剩最后两张牌的时候,姜沉星终于摸到对子走完了,他手里的牌果然就是人鱼等的叫牌。 人鱼不爽地龇牙,姜沉星则是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夏深兰重新洗牌准备新的一把,上一把他最先赢,还是他的庄家,但他这次的运气不怎么好,手里唯一能过的牌就是一对10。 他打出一对10,已经准备摸牌了,毕竟干瞪眼里接上对子的概率小之又小。 -- 第18页 但那句话怎么说的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人鱼手上刚好一对JJ。 夏深兰失去摸牌权,从这一刻开始,他几乎就和整局游戏没什么关系了。 瞪了半天眼,好不容易能接上牌立马被一张2压回去,他恨啊! 眼见着人鱼手上的牌越来越少,又是只剩一张时摸牌权被姜沉星抢走了。 姜沉星出了个8,夏深兰精神一振,立马甩出了在手里已经捂热了的9。 “要不起。” 姜沉星摊了摊手,摸牌权落到了夏深兰手上。 夏深兰摸出来一张2,随手就甩出了手里最小的3,毕竟这张牌要是不出出去,那就再也没有机会出了。 下一秒,人鱼翻开他最后一张牌,赫然就是4。 夏深兰:“……” 姜沉星和人鱼玩到这一步是排雷,他就是点炮台,一点一个准。 姜沉星没接牌,夏深兰接了个2,又摸上来个Q,不是他手里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 刚吃了个亏,夏深兰顺着把Q给出了。 姜沉星接上了K。 好一出移动点炮台的大戏! 夏深兰无语,抓着牌等姜沉星表演。 姜沉星连摸出来两个对子,手里很快只剩一张牌,摸了好几轮,终于出了个夏深兰能接上的牌,夏深兰还没来得及高兴,姜沉星亮出最后一张牌:2。 夏深兰沉默了片刻,把牌搂在一起重新洗好,“再来。” 不管再来多少次,夏深兰还是玩不过会记牌的,全程就表演了三个项目:天糊摸牌一把过,移动点炮台,干瞪眼。 赢没赢几次,倒是送走了人鱼和姜沉星很多回。 人鱼和姜沉星之间倒是一直是打得有来有回的,甚至有几把因为猜出了叫牌,最后谁也没走成,把夏深兰看得目瞪口呆。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干瞪眼打到最后还能都输的! 夏深兰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棋逢对手,他和姜沉星以前玩的都只能叫单方面虐菜。 多么痛的领悟。 玩了一上午的牌,该做饭的时候夏深兰叫了停,一起身,腰酸背痛,小腿发涨,肩周炎都有隐隐要复发的样子。 姜沉星却有点意犹未尽,说道:“我们下午再玩吧。” 夏深兰赶紧摆手,“不要沉迷打牌,下午咱做点健康的活动。” 身体受不了是一个方面,再说了,打牌他也一点参与感都没有啊,真的就坐着干瞪眼了。 姜沉星有点失望,但还是应道:“噢,好吧。” 夏深兰去厨房做饭,蒸上干饭之后,逮了一条鲈鱼出来,去掉鳞片内脏,鱼肚的肉切了个生鱼片,鱼头鱼骨部位剁成小块煲汤。 为了跟还在闹别扭的黑猫求和,夏深兰拿了两片鲈鱼刺身给它。 黑猫爬起来,直接跳到了沙发上继续睡觉。 “脾气还挺大……” 夏深兰叹了口气,深感他堕落成了这个家庭食物链最底端的生物。 他无奈地端着鱼又凑到了沙发边,“吃一点吧,赌气归赌气,不能不吃饭啊。” 黑猫不耐烦地换了个方向,屁股对着夏深兰。 它睡觉的时候是团成团的,屁股显得格外圆润又柔软。 夏深兰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黑猫的屁股。 “喵~!”黑猫回过头对着夏深兰愤怒地叫着,但尾巴没有竖起来,爪子也没有攻击的前兆。 夏深兰尴尬地笑了两声,“吃吧吃吧,我摸了你的屁股,就当饭钱了。我摸都摸了,你要是不吃,岂不是亏了。” 黑猫默默盯着他,没有作声也没有动。 反倒是人鱼,突然拍响了鱼缸,盯着鲈鱼的眼神兴味十足。 “你也想吃?”夏深兰下意识问道。 人鱼点了点头。 “厨房里还剩了大半条,我去给你切……”说到一半,夏深兰突然顿住,“你刚才是回答了我的话吗?还是在表达想吃鲈鱼?” 人鱼没有再给出回应。 倒是黑猫,愤怒地叫了一声之后,叼住鱼跳到了窗台上,背着夏深兰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夏深兰回过头,黑猫已经跑了,他手里只剩了一个空盘子。 看来这猫是真的不喜欢人鱼,为了防止人鱼抢它的食物,竟然接受了夏深兰的投喂。 夏深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厨房给人鱼切鲈鱼去了。 鲈鱼很少成群结队地出现,所以他也就抓到了这么一条,不过有将近十斤重,夏深兰本来还在想剩下这么多肉要怎么办,既然人鱼要吃,他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夏深兰把剩下的鲈鱼肉全切了,足足有一大盘子,但对于人鱼的饭量来说,充其量也就是个小点心。 切好鲈鱼,鱼汤差不多熬好了。 因为要先紧着姜沉星的作息时间,夏深兰把饭乘好端出去,叫了姜沉星吃饭后,这才端着刺身去给人鱼吃。 夏深兰很自觉地放下盘子去找碎布想把眼睛蒙上,刚才随手带过来的筷子就放在了盘子边上。 等他回来时,人鱼正拿着筷子尝试把刺身夹起来吃。 人鱼拿筷子的姿势没什么问题,但他的指甲太长了,没办法很好地使用筷子,勉强夹起来之后又会立马掉下去。 夏深兰心临福至地意识到,人鱼真正介意的可能不是被他看到吃相,而是他们吃饭的方式不一样。 -- 第19页 如果能教会人鱼使用筷子,那必须要蒙眼睛的问题不就能解决了吗? 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让人鱼改掉舔他的习惯呢! 第11章 捡到一只人鱼(11) “来来来别急,我来教你怎么用筷子。” 夏深兰喜滋滋地对着人鱼说道,指甲长顶多就是有点不方便,只要他教了,人鱼肯定能用好的。 夏深兰握住人鱼的手,手把手教了他两次,主要是让他感受一下怎么发力才能把东西夹起来。 觉着差不多了,夏深兰放开人鱼的手,说道:“你自己试试。” 人鱼沉默地看了夏深兰几秒,自己捏着筷子缓缓夹起了一块鱼肉。 他的领悟力一向很强,已经知道了如何发力,也知道了怎么握筷子才能让指甲不阻碍到筷子,能夹起鱼肉一点也没出乎夏深兰的意料。 夏深兰嘴唇微弯:“对嘛!就是这样,很简单吧?你接着吃,熟练了就好了。” 人鱼慢吞吞地夹着鱼肉,虽然速度没有明显的加快,但动作褪去了晦涩之感,明显变得流利而熟练了起来。 他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上半身完全浮出水面,微微前倾时,金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差点落进盘子里。 夏深兰眼疾手快撩住了他落下来的头发。 因为这个动作,他和人鱼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进,稍一低头就能看到人鱼如同宝石王冠一样熠熠生辉的耳鳍。 就在这时,人鱼忽然抬起了头。 或许他只是在疑惑夏深兰为什么要冲过来抓住他的头发,对于他来说,就算头发上沾上血,也是进水里游一圈就能解决的事。 一人一鱼的脸差点贴在一起,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热气。 夏深兰手一顿,甚至想不起他要做什么了。 韩剧中经常会有这种情节:女主突然闯过来,和男主的脸差点贴在一起,一向高傲的男主突然失去了冷静,失神地看着女主,感情开始变质。 以前夏深兰总会吐槽这种剧情不靠谱,天天都在看着的脸,怎么贴近一点突然就受不了? 正所谓刀不落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直到这一刻,夏深兰才知道什么叫做打破情感壁垒的冲击。 远着看的时候,再怎么惊艳的脸也变得普通了,当距离猛然拉近,那种被距离夺走的惊艳便会如涨潮一般汹涌地反馈回来。 夏深兰不由得再次感叹,人鱼真的是造物主的宠儿。 他的五官中的每一样拿出来都是独一无二的精致,组合在一起却不会互相争夺,每一丝每一毫都是恰到好处的如同最精密的计算机组合起来的完美公式,找不到任何瑕疵。 这是任何人、任何生物都无法给予他的,震撼灵魂的惊艳。 “小夏哥?你不吃饭吗?” 姜沉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深兰猛地回过神,带着几分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下意识退了好几步。 好在人鱼反应快,及时接住了盘子,没让鲈鱼掉地上。 “呵呵呵,”夏深兰干笑了两声,“我去吃饭了,你自己拿着吃吧呵呵呵呵。” 说罢,也不管人鱼什么反应,夏深兰匆匆走了。 “小夏哥……” 姜沉星刚一张口,夏深兰打断了他:“吃饭吧,我饿了。” 姜沉星还想说点什么:“我……” 然而夏深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赶紧吃,吃完了睡午觉,作息时间不能乱了。” 他现在脑子一团浆糊,实在不想再去应付什么了。 姜沉星垂下眼眸,气氛变得凝滞。 夏深兰明知道他生气了,却依旧只是沉默。 吃完饭,没等夏深兰提醒,姜沉星自己进了屋。 冷战就这样开始了。 其实夏深兰这个榆木脑袋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冷战的开端,直到他下午叫姜沉星起床,姜沉星一言不发地起来,坐着看雨看海就是不看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姜沉星,你理理我呗。”夏深兰主动抛出了爱的橄榄枝。 姜沉星不动如山,真就一点都不理他了。 “姜小星?姜大爷?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吗?” 夏深兰顿了片刻,不得不祭出了他的台湾腔:“别生气了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啦,当时在想事的嘛,我怕控制不住跟你发脾气,所以才不说话的啦。” 这个世界上的人说台湾腔只会有两种后果,一是扭曲,二就是撒娇。 夏深兰的尾音天生带点奶,一说起台湾腔,整个人就跟醉奶了一样,从里到外都在散发着奶香。 尽管姜沉星很努力地想要保持严肃,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翘。 夏深兰见缝插针,捏住姜沉星的脸大声嚷嚷道:“我看到你笑啦!你笑了就不准生我的气了!” “哪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 “我强卖,你强买,中和一下就是我们心甘情愿和好。行了行了,别生气了,人鱼学会用筷子了,以后他就可以自己吃东西了,我也不用守着他了。这多好啊?” 姜沉星勉强点了点头。 夏深兰喜笑颜开,“你不生气了哈,我们待会儿看电影吧。你找一下有什么想看的,我去做个草莓酸奶。” 夏深兰噔噔噔跑进厨房,几下就弄好了酸奶,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放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草莓,做了三杯颜色纯正的粉红酸奶。 -- 第20页 姜沉星也选好了电影,又是《加勒比海盗4》,加勒比系列中关于人鱼的哪一部电影。 因为是在大电视上放的,包括人鱼,都能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中途夏深兰抽空看了几眼人鱼,人鱼一直有在跟着他们看。 当电影剧情放到人鱼第一次出场的部分,也就是船员们在小船上唱歌引出人鱼,人鱼利用美貌勾引船员跳下海,并在得手的瞬间张开嘴,露出锯齿状的牙齿。 人鱼歪了歪头,尾巴还在水中轻轻地晃悠着,对这一幕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从某个方面也间接说明了,人鱼可能确实存在着吃人的行为。 一时间,夏深兰竟然怀疑起了到底是他在喂养人鱼,还是人鱼把他当成了献媚的宠物。 剧情接着往下走,一条人鱼被抓住了,他们把人鱼装在一个狭小的鱼缸中运往未知的地点。 这个时候人鱼明显没有之前的惬意,尾巴停止了摆动,眼中的金色在昏暗的光线中似乎格外浓重,几乎从浅金变成暗金。 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光线的原因,人鱼眼睛颜色的深浅确实会随着他的情绪发生变化,就已知的信息来看,人鱼好像是在感到愤怒不安的时候颜色会变深。 夏深兰默默记下了这个奇特的发现。 电影的最后,骗走了人鱼眼泪的传教士回到湖边解救了人鱼,人鱼对传教士却只剩下了恨意,引诱着传教士跳进湖中,带着他游向了未知的深处。 人鱼在水中转了个圈,对这个结局似乎还算满意。 明明是看电影,夏深兰却全程去看人鱼看电影的reaction了,但他也确实由此得到了一些发现,比如人鱼可能会吃人,又比如人鱼的眼睛,还有人鱼的报复心。 如果有谁欺骗了人鱼,最后是不是只能走到如同电影中一般至死方休的结局? “不管看了多少遍,我还是最喜欢这部电影。”姜沉星认认真真地看完了电影,并且给出了他的观影体验:“以前最喜欢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把人鱼拍得最美的电影。但现在,是因为我发现这部电影中的人鱼,才是最接近人鱼本尊的。” 姜沉星忍不住感叹:“极致美丽但极致危险,充满了未知性,他便是充满了遐想的神秘本身。剧组是怎么做到把人鱼拍得这么完美的?” 夏深兰满脸复杂:“醒醒,人鱼要吃人的。” “那你会害怕他吗?” “这……”夏深兰想起人鱼尖牙抵在他手腕上时的感觉,人鱼轻轻用力就能刺破他的皮肤,但他却控制住了攻击的惯性,一点都没伤害到他。 说实话,经过了这种事,他确实很难再对人鱼感到害怕。 “你还是不怕他。” 夏深兰无语,“你这有点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这是你最讨喜也最让人讨厌的地方……” 姜沉星的声音放得很低,在风雨声中,几乎是还没出口便散了。夏深兰就勉强听到了什么“讨喜”“讨厌”之类的词,提高声音问道:“姜沉星,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在听。”嘴上这样说着,姜沉星却是直接转走了话题:“今晚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那煮饺子吧,上次我们包的饺子还没吃完。” 上次包饺子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刚好还剩下一顿的量。 如果明天暴雨还不停,可以再包一些饺子了。 吃过晚饭,夏深兰把碗筷收回厨房洗干净,拖了一桶鱼到灶台边处理。 他打算把人鱼明早要吃的鱼给处理好,这样明早他直接给人鱼拿一双筷子,也不用烦恼遮眼睛的问题了。 处理好一桶鱼,基本也到睡觉的时间了。 夏深兰害怕猫睡着冷,想把它抱床上来睡,但他一松手猫就会立马跳走。 来来回回了几趟,夏深兰也明白了,这黑猫还在生他的气呢。 “一个两个的,脾气都这么大……” 夏深兰已经累得不行了,和黑猫对峙了片刻,自己上床睡了。 算了,不理他算了! 第12章 捡到一只人鱼(12) 第三天暴雨依旧没停,夏深兰把包饺子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一整个上午他都要在厨房里忙着剁馅儿拌馅儿,没时间陪姜沉星和人鱼。 他本来是想给他俩摆一桌扑克的,谁想他俩都兴致缺缺的,根本不乐意打。 夏深兰只能随他们去了,他俩爱干嘛干嘛,他只是个无情的剁馅儿机器。 姜沉星爱吃鸡肉藕馅儿的,夏深兰爱吃鸡蛋韭菜馅儿的,最后两种馅料夏深兰都准备了一大碗。 擀饺子皮儿也是夏深兰亲自动手,从和面、揉面到醒面,一气呵成,毕竟他从小就跟着爷爷一起做饺子,这些步骤跟捕鱼一样已经烙印在他脑海里的。 等到准备工作都做好,姜沉星也午睡起来了,正好可以开始包饺子。 姜沉星包的是花里胡哨的柳叶饺,夏深兰则是一直用的爷爷教下来的方法——虎口捏饺子,一捏就是一个。 人鱼看得蠢蠢欲动,夏深兰见他无聊得紧,分了一沓面皮儿,又找了个包饺子教程的视频给他,让他自己玩儿去。 毫无疑问,夏深兰这种包法虽然最丑但效率奇高。 -- 第21页 同样的一大碗饺子馅儿,夏深兰已经包完了,姜沉星才刚薅了一半。 夏深兰又去看了两眼人鱼,好家伙,当初他给人鱼找的视频说一共十一种包法,人鱼就一样包了一个出来,摆出来的样式和视频封面都没差。 以前他也不是没搞过学习其他包法这种事情,但全都是脑子学会了,手学废了。 “……牛啊。” 人鱼眼神疑惑。 “啊,就是夸你很厉害的意思。”夏深兰竖起大拇指,这个国际通用的手势,希望海陆也通用。 人鱼笑了笑,倒真像是懂了夏深兰的意思。 “今晚我把它们蒸给你吃吧,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劳动成果,我看你吃其他东西都没什么问题,好像是可以吃人类的食物的。” 一边说着,夏深兰把饺子全部收起来,拿到冰箱里冻着了,免得面皮发硬。 所有的饺子都收好之后,夏深兰回到桌边,和姜沉星一起把剩下的藕馅儿全部包好了。 有了夏深兰的加入,剩下的一半馅儿很快就包好了。 夏深兰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帖,终于能坐着玩一会儿,半天没摸着手机,突然想起来先前他给人鱼找饺子包法视频的时候,把手机暂时放在人鱼那里了。 他提早教过人鱼不要把手机弄到水里了,但毕竟是给出去这么长时间,还是有些担心。 夏深兰去到鱼缸边想把手机拿回来。 人鱼还趴在鱼缸边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 走近了夏深兰才发现,人鱼根本没在看饺子包法的视频,而是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在首页找新视频看。 人鱼是真的很聪明啊。 夏深兰忍不住在心底感叹道,想了一会儿,他没把手机拿回来,而是搬出电脑看了一会儿剧。 四点半时,夏深兰去厨房把饺子蒸上,顺便调了个蒜蓉蘸水。 蒸饺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五点不到,夏深兰端着饺子出来了。 他特意分了三个盘子,一盘是姜沉星包的柳叶饺,一盘是他自己包的普通饺子,还有一盘自然就是人鱼包的花里胡哨的饺子。 夏深兰让姜沉星先吃着,他则是把人鱼份的饺子带到了鱼缸边。 “吃吧,你自己包的,这可是你自己的劳动结晶。” 人鱼吃得可开心,但没吃两个,他跃跃欲试地看向了夏深兰的盘子。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们俩的馅儿都是一样的。” 人鱼夹起了他盘子里的一个饺子,送向夏深兰。 夏深兰头一次感觉跟人鱼的脑回路对接不上,试探性地问道:“你这是要喂我?你要让我吃你做的饺子吗?” 也不管人鱼究竟有没有听懂,他往上浮了一些,饺子距离夏深兰的嘴唇更近。 夏深兰慢吞吞凑向饺子,见人鱼依旧努力把饺子送向他,终于一口把饺子咬了下来。 人鱼看着夏深兰,纯净的眼中似乎有些期待。“……你包的饺子……很好吃……”夏深兰违心地夸了一句,顺便做了个国际通用的手势——竖起大拇指。 其实饺子的包法并不影响味道,但人鱼都摆出这个表情了,但凡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总得夸两句的吧。 人鱼微歪着头,用筷子指了指夏深兰手中的饺子。 夏深兰突然明白过来,“哦,你不是要我的夸赞,是要等价交换饺子啊……” 夏深兰面不改色地把盘子递过去,任人鱼挑选。 反正人鱼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要他不觉得尴尬,这件事就没什么好尴尬的。 人鱼夹走了一个夏深兰的饺子,没尝出有什么区别,开开心心地吃起了自己的饺子。 他聪明得真不像一个动物,除去语言不通,他在智商上的表现甚至是优于部分人类的。 如果他学会了语言…… 想到这个可能性,夏深兰打了个激灵。 语言是人类特有的社会属性,如果人鱼学会了,他还能单纯地把人鱼当作是一条聪明的鱼吗? 这个问题多多少少沾点杞人忧天,夏深兰暂时先将其抛到了脑后。 等到人鱼真的会说话那天再担心吧。 吃完饭,夏深兰洗了碗筷,又提前准备好了人鱼第二天早上要吃的生鱼片。 好不容易从厨房出来,夏深兰从人鱼那拿回了即将关机的手机,顺便看了一眼天气预报。 预报上说雨在今晚凌晨就会停,明天是一个晴天,如果预报准确的话,他明天应该可以出海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意识清醒之后,夏深兰先爬起来看了一眼窗外,雨已经停了,天空万里无云,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大晴天。 看来今天可以出海了。 夏深兰心情不错,开开心心地煮上粥,喂了人鱼,又取了鱼片喂猫。 小气巴拉的黑猫好像还没从昨天的生气中缓过来,对夏深兰的早饭爱答不理,只在夏深兰去开阳台门的时候,已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阳台,轻轻一跃落到了岸边的礁石堆上。 夏深兰怕吵醒姜沉星,不敢大声喊,担心地跑到了阳台边缘。 黑猫甚至头都没回,几下就跳没影了。 这仇记得,夏深兰叹为观止。 不过现在暴雨也停了,它那么聪明,在外面应该也能过得不错。 这个家里的主要矛盾就是一人一猫一鱼关系不融洽,猫走了,而夏深兰已经不用再遮着眼睛喂人鱼,姜沉星也不会再因此生闷气。 -- 第22页 总的来说,这个家里现在没什么矛盾了。 生活渐渐有了点爷爷还没去世时的那味儿,早上按时起床,做好家里的事情后出海,有了合适的收获就回来,补补网,唠唠嗑,一天的时间就平静而迅速的过去了。 唯一一点让夏深兰有点啼笑皆非的是,黑猫再也没有来偷过咸鱼,反而会趁夏深兰不在的时候,偷偷放一些咸鱼在阳台上,也不知到底是在报恩还是在偿还偷鱼的债。 不过经过姜沉星的提醒,夏深兰才猛然意识到,黑猫是偷咸鱼的老手了,这些咸鱼的来路估计并不正当。 他当初没为难黑猫,可不代表其他被偷鱼的人家也不会为难它。 夏深兰特地选了一天没出海,在阳台边蹲守了一天,但黑猫聪明得很,知道夏深兰在,根本不现身,夏深兰想阻止它也没办法。 过了一周,夏深兰再也没有心情管黑猫的事情了。 因为还有两天就是18号,也就是姜沉星要去医院检查的日子。 按照以往的习惯,17号这一天夏深兰不会出门,而是在家里陪姜沉星,并且给他做一个美甲。 ——因为心脏病的原因,姜沉星的指甲常年都是青紫色的,姜沉星不喜欢这种死气沉沉的颜色,所以夏深兰特地去学了美甲,每个月都会给姜沉星换一次美甲。 16号这天,夏深兰没去找爷爷的线索,而是认认真真抓了一天鱼,为接下来两天不出海做准备。 毕竟是有外挂的人,他要认真抓起鱼来,那必然是要爆箱的。夏深兰满载而归,时间不早了,他急忙去厨房处理鱼。 临近检查的日子,姜沉星也表现得有些不安,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夏深兰的背影失神。 夏深兰老感觉背后有人,下定决心回头看一看,差点没被门口的姜沉星吓破胆。 “你站在这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 “只是去例行检查,又不是要给你判死刑,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有些事情,不管经历了多少次,我还是无法习惯。” “无法习惯你就暂时别想这个了,明天我给你换美甲,你现在搜一搜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样式,让我提前看看,心里好有个谱。” 姜沉星一向很听夏深兰的话,闻言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找了起来。 他最后选择了一套复古红的美甲,指甲上会有一些金线珍珠做为装饰。 红色本来就是一个极衬肤色的颜色,加上姜沉星的手指本就细长,白得没什么血色,做这个美甲说不定比模特图还好看。 “行,就这个吧。”夏深兰点点头道:“你把图发给我,收拾完这些我再研究一下具体怎么弄。” “好。” 第13章 捡到一只人鱼(13) 夏深兰仔细研究了一番,贴金线珍珠需要多封一次层,上午的时间有点紧张,还是等姜沉星午睡起来之后,就有充足的时间了。 一整个上午,夏深兰再次把手机的使用权移交给了人鱼,随他刷刷视频或是怎样。 人鱼对这种海中没有的高科技产品显然非常喜欢,经常是一拿到手机就能目不转睛看好久。 直到下午夏深兰开始给姜沉星做指甲了,他竟然舍得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了夏深兰。 夏深兰正在给姜沉星贴金线,能意识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人鱼那边视频的声音停止了。 他最初的想法是觉得手机可能没电关机了,人鱼才会停下,给姜沉星贴好金线之后,让他烤两次灯,趁着这点时间拿着充电宝去到人鱼那边。 数据线一连上,手机屏幕立马亮了。 “这不是还有电吗?你不想看了?”夏深兰问道。 人鱼伸出手,手背向上,连手带指甲完全展示在夏深兰面前。 夏深兰表情一言难尽,“你不会也想做指甲吧?你的指甲就这样很好看啊。” 人鱼的指甲加上甲床大约有五厘米,整体是渐变金色,边缘围绕着一根金线,和鳞片的颜色是差不多的,说是特意做出来的美甲也不为过。 “别这样想不开啊。” 然而人鱼还是很坚定,就是想弄个新指甲。 夏深兰头好疼,只能勉强应道:“行……吧。等姜沉星那边弄完了,我给你试试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本来的指甲最好看,和你的鳞片很契合,颜色也很自然,让我做,我肯定做不出这么完美的渐变。” 回到桌边,姜沉星问道:“他也想做指甲吗?” “对呀。”夏深兰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那个指甲那么好看,我都怕我做出来的效果还比不上原本的十分之一。” 姜沉星举起手,露出已经贴好金线珍珠的指甲,笑着道:“不会啊,小夏哥做的超级好,比原图还漂亮。” “你清醒一点,这是因为你手好看。” “我很清醒,我觉得小夏哥做得很好看。” “……你开心就好。” 贴完装饰品,只需要加固一层胶水,再封层烤灯就可以了,整个过程简单得很。 夏深兰叮嘱姜沉星再烤两次灯,完事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瑕疵,笑道:“好了,洗一下手,再涂一下护手霜就可以了。” 这些事姜沉星做过无数遍了,做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 夏深兰则是带着他的工具箱来到鱼缸边,打算先试一下他的工具能不能给人鱼修甲,至于到底涂什么颜色,他也没想好。 -- 第23页 出乎他意料的是,人鱼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上面赫然就是一张花里胡哨的美甲图片。 夏深兰沉默。 这两天他到底错过了什么?为什么人鱼已经自学会了找图片? 再说人鱼找的图片,到底有多花里胡哨? 十根指头没有一个重复的图案,底色也跟彩虹一样各不相同,有渐变有图画有贴钻,这种复杂程度拿到外面的美甲店没个五百根本下不来。 “你不觉得……这有点过于花里胡哨了吗?” 人鱼把手机往前推了推,态度非常坚定。 夏深兰:“……那行吧,我先给你看看能不能修指甲,不能修的话就只能直接上色了。” 从人鱼牙齿的锋利程度来看,他的指甲估计也非常坚硬。 夏深兰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人鱼的指甲能有这么硬——指甲刀直接崩了,而人鱼的指甲上连个划痕都没留下。 这还怎么玩? 夏深兰没办法了,只能放弃剪指甲这一步骤,直接上死皮软化剂,想要把人鱼指甲上的死皮铲去就上底油。 然而他再次失算了。 他买的死皮软化剂连脚指甲上的陈年死皮都能软化,但就是拿人鱼的指甲没办法,一点软化的迹象也没有,和涂了点水上去没任何区别。 夏深兰硬着头皮推了一下人鱼的甲缘,毫不意外,没有任何反应。 “算了,还是直接上底油吧。” 底油不需要烤灯,只在空气里晾一会儿,就能直接上底色,夏深兰翻出对应的瓶子,给人鱼右手的指甲上了一层浅浅的底色。 “烤灯吧,注意指甲不要碰到灯了。” 一边说着,夏深兰抓着人鱼的手,送进烤灯里。 好在他当初明智,买的是比较大的烤灯,要不人鱼这么长的直接说不定根本无法全部照到光。 人鱼烤完一次灯,拿出指甲欢喜地打量了一阵。 “我看看。”夏深兰抓过人鱼的手,在指甲上擦了一下。 天知道,这只是一个测试甲油胶是否牢固的动作,大部分时间都是派不上用场的,但夏深兰首次在人鱼这里遭遇了滑铁卢。 ——甲油胶竟然被擦掉了! 他只是轻轻一擦,就把甲油胶全部擦下来了,轻易得像是擦掉涂在镜子上的水彩。 夏深兰大受打击,赶紧给他的食指补了一层底色。 “应该是烤灯的时间不够,你再烤两次……不,再烤三次。” 人鱼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夏深兰让他烤,他就烤。 三次过去,夏深兰轻轻擦了一下人鱼的指甲,和上次一模一样,还是一擦就掉。 “我去……你这是指甲还是金刚钻啊?甲油胶都贴不稳?!” 夏深兰语塞,沉默地看着人鱼,半响后,无奈地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想给你做,是你的指甲贴不上甲油胶。这已经触及我的知识盲区了……” 人鱼依旧没能领会到事情的严重性,催促地看着夏深兰。 夏深兰在自己手上演示了一边涂甲油胶再烤灯的过程,颜色根本擦不掉,而人鱼的指甲烤了四次还是一擦就掉。 “现在懂了吧……而且,你指甲本来也挺好看的,就让它这样呗……” 人鱼生气地擦干净指甲上的甲油胶,一甩尾巴游回水里睡觉了,只留给夏深兰一个背影。 夏深兰好无奈,这又不是他的错,怎么还跟他生起气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不少时间,也该去做饭了。 在这之前,夏深兰特地去阳台看了一眼,黑猫果然又带了咸鱼过来。 夏深兰有点担心,继续放任黑猫下去,若是被人逮着了肯定要闹出不小的事情,等姜沉星检查完了,他应该想个办法阻止黑猫这种行为。 一天在夏深兰的各种担心中落下帷幕。 18号这天,夏深兰早上就带着姜沉星出了门,他们预约的是上午10点的检查,赶第二趟车时间刚好。 医生负责姜沉星的病很久了,随口问了两句近况,就带着姜沉星去检查了。 几项检查做完,夏深兰带着姜沉星去外面吃了个饭,之后又在医生那里借了个地方午睡。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医生单独把夏深兰叫到了一边。 “他的情况不太好。” 夏深兰还算平静地问道:“如果不做手术,大概还能撑多久?” “一年不到……” “怎么会?上次您不是说至少也还有一年吗?” “他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成年之后,心脏负荷增大,以他现在心脏的情况,说不定这个时间还会不断缩短。”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如果有任何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让他拖到现在了。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要不要接受手术?” “成功率呢?” 医生摇了摇头,“不到二十。” “这么低……” 夏深兰抹了一把脸,看向窗外呼了一口气,但胸口还是沉得不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在上面。 手术的成功率又降低了,从最开始的三成左右,降到不到三成,两成左右,甚至变成了现在的不到两成。 再这样拖下去,也许一成的机会也没有了。 他应该早点劝说姜沉星的。 姜沉星一直不愿意接受手术,用姜沉星的话来说,他一向不是一个运气好的人,三成的机会对他来说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才会最终造成现在的局面。 -- 第24页 他该怎么办?陪着姜沉星度过这最后一段时间?还是一定要让姜沉星接受这个几乎和失败划上等号的手术? “好好考虑一下吧,他的情况太差了,这个数字还会不断降低,再过两个月,也许是一个月,就算你们同意了,我也不可能再给他做手术了。” “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夏深兰以前会劝姜沉星接受手术,可现在,他犹豫了。 失去爷爷之后,他无法想象失去姜沉星会是怎样,他甚至觉得他真的会活不下来。 还是让姜沉星决定吧。 不管姜沉星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他无法接受姜沉星因他离开,所以他也不会再干涉姜沉星的决定。 回家的路上,夏深兰酝酿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姜沉星,你要不要接受手术?” 姜沉星望着窗外,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问题:“我还有多少时间?” 夏深兰艰难地答道:“……一年不到……” “那我也不想。”姜沉星回头看向夏深兰,原来他的眼底是有一层浅浅的水光的,但他笑着道:“我早就知道我的结局,我可以接受这一切,但我不能带着遗憾死在手术台上。” 不知怎的,夏深兰眼眶一酸,毫无预兆地落下了一滴眼泪。 “好,我支持你的决定。但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还有一年的时间呢,医疗技术日新月异,总会有办法的。” 不管希望多么渺茫,那也要带着希望前行。 第14章 生活鸡犬不宁(1) 两天的限制时间把家里的余粮消耗得差不多了,夏深兰来不及伤春悲秋,回去就收拾好东西,为第二天的出海做准备。 再之后就得为黑猫的事情操心了。 夏深兰打算在家里蹲守,但不守着阳台,就用摄像机偷拍阳台,等黑猫出现在镜头里,他就冲出去擒住黑猫,然后爱的教育它。 等了一天,终于在太阳西下时等来了黑猫,但却是被人提在手里,血淋淋的一团,尾巴无力地下坠着。 夏深兰呼吸一窒,立马明白黑猫这是被人逮住了,那人估计还提早观察过黑猫偷鱼之后把鱼送到了他这里,所以提着黑猫来算账了。 他急急忙忙跑到鱼缸边,伸手去拉人鱼。 “有人要过来了,你先去我房间躲一下。” 人鱼不一定听懂了夏深兰的话,只是夏深兰伸出手,所以他自然而然抓住夏深兰,任由夏深兰把他抱出鱼缸,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一通折腾下来,夏深兰的衣服裤子全湿了。 不过人马上要过来了,他来不及避讳什么,就当着人鱼的面,三除五两下脱了衣服裤子扔在地上,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衣服套上。 整个过程很快,几乎是在一分钟内就完成了。 裤子刚穿好,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夏深兰一边往外走,一边不放心地叮嘱:“你就乖乖待在里面,不要出声好吧。” 打开门,还是个认识的人,夏深兰问道:“袁哥,你怎么过来了?” “小夏啊,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认识这只猫不?”说着,袁哥举起手里的猫。 近看之下,猫的情况只惨不好,头颅似乎遭遇了重击,一直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血把脸上的毛结成了块状。 夏深兰下意识抬起手,想摸一下黑猫,又怕弄疼了它,手掌只能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中。 “我认识,前几天下暴雨时它在我的阳台躲雨,我把它抱了进来。但暴雨停了之后,它就跑了。这几天一直往我这里送鱼,我这几天要带姜沉星去医院例行检查,就没时间管这件事……”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直说了。这猫一直在我家偷鱼,我跟着它跑了一趟,才发现它偷了鱼是在往你这边送,所以这才带它过来……” “抱歉啊袁哥,这猫也是为了报答我之前救它一命的恩情,才惹出这些事情,再怎么说责任都在我……要不这样,我前些天抓了二十来斤的黑鲷鱼,还有一条鲈鱼,您拿回去,就当是我赔罪了。” “行吧……都是邻里邻居的,就照你说的办。还有这猫……” “给我吧。我以后会管好它,绝对不会再出类似的事情。” 夏深兰给出的东西加起来能卖一千多了,这个赔偿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袁哥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爽快地应道:“那行,我就把这猫给你了。不过你以后可一定要管好它,换做是别人,就不一定会留它一命了。” “是,我会管好它的。” 夏深兰用鱼换回猫,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袁哥根本是下死手打了黑猫一顿,黑猫腿断了一根,右脸的骨头都被打凹陷下去了。 这要是不送去宠物医院治疗,根本没有活路。 夏深兰赶紧把人鱼放回鱼缸,跟姜沉星交代了几句,带着黑猫去找宠物医了。 姜沉星看着夏深兰匆匆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黑沉,良久,他闭上眼。 他早已经接受了病痛,只是夏深兰匆匆离去的背影,无论看了多少次也无法习惯。 如果他的身体没有这么孱弱,是不是就可以跟着出去,为夏深兰分担哪怕一点的悲伤无奈? 夏深兰直接叫了一辆车到县城,又花了高价打车去了最好的宠物医院。 -- 第25页 一进门,夏深兰就急促地喊道:“医生,麻烦看看它怎么样了?” 医院时常也会救助一些流浪狗,但很少见到这么惨烈的状况。 医生急忙把猫带去了床上,初略检查了一番,期间黑猫疼得直叫唤,夏深兰只能狠心按住黑猫不许动,配合医生的检查。 “前腿腿骨骨折,肋骨也有骨折的迹象,右眼被骨渣刺中,必须要进行手术,但手术成功也会留下后遗症,寿命会缩短。手术费加上后续治疗费用,至少也要三万,你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做手术。” “做!”夏深兰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没能救回姜沉星的命,但现在至少可以努力救下黑猫的命。 “好,那现在就可以准备手术了,它的情况不太好。” 黑猫的情况是肉眼可见的不好,检查完之后,它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微弱得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医生把猫推进手术室,一个前台则是过来引导夏深兰去办手续。 因为没有宠物证明,黑猫登记成了流浪猫。 “看你刚才那么紧张的样子,我还以为那是你养的猫呢,没想到只是一只流浪猫啊。做手术要很多钱的,你竟然被没犹豫一下……” 前台表情震惊,看向夏深兰的眼神好了一些,“像这种情况,我们医院可以帮忙申请流浪动物救助金,虽然不多,希望能帮到你。” “谢谢……”夏深兰顿了片刻,无不懊恼地道:“它受伤和我也有一定的关系……” 夏深兰叹了口气,简单说了一下他和黑猫的渊源。 前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它这是报恩啊,好通灵性。” 夏深兰苦笑着摇摇头:“我倒宁愿它别这么通人性。” 如果不是因为通人性,如果不是为了报恩,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你也不要太自责了,这种事情谁都不希望发生,它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 黑猫伤得太重了,夏深兰很难自我安慰说黑猫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医院偶尔也会接收到遭遇车祸的动物,比这更严重的都能抢救过来。” 夏深兰心中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下了一些,但他远远无法做到前台那样淡然处之。 没有经历过的人可能很难想象在手术室外等待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情。 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也许是乌云转晴,也有可能能如坠冰窖的审判。 眼睁睁看着那盏红色的灯,像是黄泉路上的引路灯,害怕着下一秒就会有心爱的灵魂逝去。 手术室外的等待,不是等待希望,而是害怕离别。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夏深兰的温度被冰冷的空气带走,聆听着满室的寂静,心底逐渐荒凉。 “叮——”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夏深兰黯然抬起头,看见医生对他露出一个不负所托的微笑。 荒凉的心底被点燃,万物开始复苏。 还好他等来了希望,而不是迎来离别。 “我可以看看它吗?”夏深兰急切地问道。 “可以,不过它麻药还没过,你暂且不要碰它。” “好。” 医生把黑猫推了出来,小小的一团,蜷缩在床上,让夏深兰突然回想起暴雨来的那天晚上,它湿哒哒地蜷缩在角落,也是这副模样。 “好了,没事了。” 夏深兰轻声说道,是说给黑猫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总的来说,手术很成功,但暂时不能移动,得要在医院观察修养上一段时间。 各种费用林林总总加起来估计得要五万,夏深兰没法在这里陪着黑猫,他得回去,想办法挣钱。 手术费是夏深兰暂时用姜沉星父亲打过来的钱垫上的,姜父每年会打20万作为医药费和照料费,一开始还是绰绰有余的,但随着姜沉星用药量逐渐加大,这笔钱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如果不卖鱼把这笔钱补上,姜沉星的药钱说不定会接不上。 夏深兰家里算不得富裕,但也不缺钱,所以一直以来他出海都是为了打些鱼自己吃,陡然间变成了打鱼拿去市场买,压力便上来了。 明明只是多了一项把鱼拉去市场卖的活动,他却一下子觉得累得不行,每天都觉得腰酸背痛的,走路时也明显变得迷糊了起来。 这天,夏深兰端着刚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突然一个平地趔趄,手里的盘子好死不死刚好砸进鱼缸里。 虽然人鱼的反应很快,完全躲过了被盘子砸中的命运,但油在水面上散开,不可避免地弄脏了人鱼的头发。 夏深兰:“……” 真就越忙破事儿越多呗? “完蛋,又要重新清理鱼缸了。”夏深兰叹了口气,撩起人鱼的头发看了一眼,无奈地道:“看来还得给你洗个头发。” 人鱼在深海中很少碰到油这种东西,难受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 夏深兰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那头漂亮的金发薅秃了,赶紧抓住他的手腕。 “别薅了,你出来,我给你洗一下。” “小夏哥,不是要吃饭了吗?”姜沉星不远不近地看完了全程,终于开口平静地问道。 夏深兰最近累得昏头转向的,根本没注意到姜沉星的情绪不对,一边搂着人鱼把他引出鱼缸一边说道:“你先吃吧,饭我都做好了,菜也放桌上了。我先给人鱼洗洗,他的指甲太锋利了,放着不管,说不定他会不小心把头发薅秃。” -- 第26页 第15章 生活鸡犬不宁(2) 还是熟悉的浴室,还是熟悉的盆浴。 条件有限,夏深兰只能让人鱼枕在他的腿上洗头。 人鱼对于洗发膏产生的泡沫十分好奇,用指甲勾了一小块玩,泡沫在指尖逐渐消散,他的眼神变得落寞。 “我教你怎么吹一个大泡泡吧。” 夏深兰看不得人鱼这副模样,打了一点洗衣液在手上,搓开之后,虎口缓缓张开,形成一个“OK”的手势,虎口之间拉出一张透明的泡泡。 “这样,吹一口气。” 一个大泡泡便在虎口成型了。 虎口重新收拢,手掌翻上来,泡泡自动移到了手心,变成了夏深兰抓住泡泡的模样。 人鱼兴味盎然,想要触碰夏深兰手上的泡泡。 夏深兰移开手,“你先在手上弄点洗衣液,要不它会破的。” 说着,他正想帮忙打点洗衣液,人鱼却自己弄了一些洗衣液在手上搓开,期待地看着夏深兰手中的泡泡。 夏深兰把泡泡移到人鱼手上,继续给他洗头,但刚才的事是越想越不对劲。 好一会儿,他猛然想起什么,提高声音问道:“你刚才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这个问题以前夏深兰也问过人鱼,不过没得到答案,而且发生的时机太巧合,让夏深兰误以为人鱼只是单纯地做出动作,而不是听懂了他的话。 可这次不一样。 他说在手上涂了洗衣液才能来拿泡泡,人鱼立马在手上弄了一些洗手液。 这一次人鱼绝对是听懂他的话了! 在夏深兰期待的眼神中,人鱼点了点头。 “你真的能听懂我说的话了?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你会说吗?” 人鱼一巴掌把手上的泡泡拍到了夏深兰脸上,泡泡破了,他低下头在重新吹了一个泡泡。 “所以你是……不会说话?” 说道这里,人鱼再度点了点头。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你能听懂我的话了。那你是怎么听懂的?看视频学会的吗?” 夏深兰仔细回忆了一番以前的事情,发现他和人鱼是交流确实是日趋容易的,不再像刚认识那样凡事都需要夏深兰亲自做一遍演示。 他还以为是他和人鱼的默契在相处中提高了,原来都是他想多了,根本是因为人鱼逐渐能听懂他的话了。 人鱼先是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变成了摇头。 夏深兰明白他的意思,从视频中学了一部分,但不仅于此。 “既然能自学会听,那有一天你是不是有可能开口说话?” 夏深兰打开浴霸为人鱼冲掉头发上的泡沫,一边自言自语道:“如果你能开口说话,声音会是什么样的?有点难以想象。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想不出有什么声音能你的脸匹配。” 夏深兰只是单纯地想感叹一下,没想到人鱼会突然唱歌给他听。 那是一种从未听过的完陌生的语言,晦涩无比,从人鱼嘴里出来却变得流利而优美,近得像是在耳廓之中回荡,又缥缈得像是来自遥远的深海。 夏深兰恍惚觉得,他被人鱼的歌声带到了深海,明明快要窒息,却努力想要跟着他去更深更远的地方。 深海的下面,是黑暗,无边的黑暗。 只有人鱼是唯一的光源,他的头发,他的鳞片,他的眼睛,甚至是他的皮肤,他的一切都在发光,引诱着夏深兰追随于他。 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在提醒着夏深兰:停下来……得让他停下来…… “停……”他一张嘴,咸涩的海水咕噜咕噜灌进来,逼迫他更加清醒了两分,他大声喊道:“停下来!” 歌声戛然而止。 眼前的黑暗被光明驱散开,窒息感随之而去,夏深兰一直睁着眼睛,在此刻却如同刚睁开眼睛一样迎接光明。 夏深兰惊骇地看着人鱼。 人鱼也紧张了,拍散了泡泡,伸手去摸夏深兰的侧脸,出奇的温柔。 “我没事……”夏深兰回过神,心有余悸地道:“这就是、人鱼的歌声吗?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费命。 古希腊神话中,人鱼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他的腹中餐。 现在,夏深兰终于领会到了这种来自歌声的难以抵抗的诱惑力。 人鱼不知道他的歌声差点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只从夏深兰的字里行间体会到了一种并不好的评价。 他望着夏深兰,隐隐表达出不满的意思。 夏深兰遮住人鱼的眼睛,“我要冲头顶的泡沫了,闭上眼睛,免得睡水流进眼睛里,会很痛。” 逃避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费尽口舌地去解释? 况且人鱼还不一定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人鱼不能说话,只能闭上眼睛乖乖等夏深兰给他洗干净头发。 一共洗了两遍,反正待会儿清理鱼缸时,人鱼还要在外面待上一段时间,夏深兰很耐心地为人鱼吹干了头发。 当然,夏深兰本人也非常想看一看人鱼干发的样子。 干发的人鱼看起来更加温和,脸部的轮廓被碎发遮住一些,少了几分水的通透与湿的魅惑,是另一种慵懒精致的美。 “嗯,不错。”夏深兰拍了拍人鱼的头,“起来,我给你擦一下身上。” -- 第27页 从鱼缸里出来时,人鱼全身上上下下多多少少都沾上了一点油。 夏深兰扯开绷带看了一眼,人鱼的伤口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一些浅一些的伤口的血痂已经开始自然脱落了。 “恢复得很好,感觉不需要用绷带了。以你这个恢复速度,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全好了。到时候……” 说到一半,夏深兰停住了。 他想问到时候人鱼是不是就要走了,但又觉得这种问题着实没什么必要,他总不可能养着人鱼一辈子。 总要走的,都由人鱼决定就好。 伤口恢复得这么好,夏深兰干脆直接上淋浴,再抹沐浴露一次性给人鱼洗个干净。 人鱼第一次用沐浴露洗澡,这和单纯在水中游动时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紧绷的肌肉柔柔地松懈了下来,眼睛也半阖着小憩。 而夏深兰还记着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不一样的鳞片。 前些时间虽然给人鱼换了两次药,但总是忙着这样的事忙着那样的事没有仔细看,今天已经来不及出海了,正好给了他肆无忌惮查看的机会。 那片鳞应该是在腰腹下面一点、接近人类盆骨左侧的位置…… 夏深兰仔细搜寻着,来回看了两遍,在人鱼摆动尾巴时终于找到了…… 那是一片月牙状的倒鳞,像是一片没有长全的鳞,颜色偏浅,边缘没有金线,看起来格外脆弱。 夏深兰脑子没反应过来,找到了就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摸。 人鱼半阖着眼,没注意到夏深兰的动作。 直到夏深兰摸到他的鳞片——人鱼的身体猛地绷紧,一下子扯开了夏深兰的手。 夏深兰被扯着向前一个趔趄,扑在人鱼身上,和人鱼一起摔到了地上。 还是人鱼在下夏深兰在上的姿势。 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夏深兰看到了人鱼裸露的皮肤上一闪而过的流光,那道光是从人鱼撞到地面的肩部扩散开的,像是星际大战中炮弹撞在光能保护罩上放射状的流光。 夏深兰难以置信,就着这个姿势仔细打量人鱼胸口的皮肤,这才发现人鱼的皮肤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人鱼的皮肤没有类似人类的纹理,反倒在皮肤下一藏着一层极浅的图腾,受到攻击时,那些图腾便会亮起来。 不得不说,人鱼身上每一个隐藏的点都让夏深兰的喜欢更上一层楼。 人鱼冰冷的手突然挡在了夏深兰的眼前,和刚才夏深兰对人鱼做的动作如出一辙。 夏深兰回过神来,“好……我不看了,刚才就是有点太惊讶了,我一直以为你的皮肤和我是一样的,原来不一样啊。” 说着,他想扯开人鱼的手,但人鱼的力量远超过夏深兰,夏深兰用了最大的力气还是不能动他分毫。 “……你不松手让我摸黑起来吗?” 人鱼纹丝不动,就是不愿意松开手让夏深兰再次近距离观察到他的皮肤。 夏深兰只好用手撑着地慢慢坐了起来,中途摸到人鱼的肩膀被强硬地拉开,再次摔到了人鱼身上的过程可以忽略不计。 人鱼松开手,夏深兰重获光明。 夏深兰赶紧从人鱼身上爬起来,把人鱼抱回盆里草草冲洗掉了身上的泡沫。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深兰总觉得经历了刚才的事情,气氛变得有点奇怪。 到底是哪里奇怪?——有点像小情侣暧昧之后,不好意思看对方那种奇怪的氛围。 夏深兰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拍了拍脸谢罪。 他和一条鱼之间能有什么暧昧的氛围?赶紧住脑! 倒是那片奇怪的鳞片是个不错的切入点,夏深兰清理完鱼缸之后上网搜了一下,那种形状的鳞片很像是传说中的逆鳞。 ——“摸了一个动物的逆鳞代表什么?” ——“代表你摸了他的心脏。” 这是来自百度问答一个不一定靠谱的答案。 夏深兰心底微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摸了人鱼的……心脏吗? 第16章 生活鸡犬不宁(3) 经过了洗澡事件,夏深兰短时间内有点无法直视人鱼,那种奇怪的想法老是盘踞在脑海中,让夏深兰懊恼得不行。 好在他每天很忙,可以暂时忘记这些事。 一位伟大的思想家说过:“所有的一时脑热终将被时间冲散。” 现在这位伟大的思想家夏深兰正在人迹罕至的小湾海捕鱼。 小湾海之所以叫小湾海,是因为这片海域很多小湾,风又大,鱼不多还一不小心就是鸡飞蛋打、人财两空。 但夏深兰不怕这片海,这里人少,反而很适合他下海撒网。 下午刚过去一半,船舱已经快要满了。 夏深兰心情不错,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心说再弄一网鱼就差不多了。 但人最放松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夏深兰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地方突然会有船来,而且他完全没有听到引擎的声音,只是在钻出水面时,和村里的罗应良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面面相觑,因为夏深兰的侧颈,如同鳃一样的东西正在一张一合从水中汲取氧气。 “应良叔……”夏深兰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手缓缓遮住侧颈,脑子转得飞快想着可以把这件事应付过去的说辞。 -- 第28页 罗应良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来,开口便是夏深兰完全没听过的名词:“你是海子?!” 夏深兰这下是彻底懵了,“海子?那是什么?” “你先别愣着了,快上来吧。和你脖子上的东西有关的事情,你爷爷没和你说过吗?” 夏深兰一脸懵逼地爬上船,途中还仔细想了想爷爷以前对他说过的话。 爷爷确实从来没有提起过“海子”这个词,反倒是常常劝诫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的侧颈的密秘。 为什么,应良叔一副对此很熟悉的样子? 罗应良拿了毛巾递给夏深兰,“先擦擦,海上风大,别着凉了。” 夏深兰随便擦了擦,注意力却都在另一件事上:“应良叔,你刚才说海子,那是什么?” “海子就是和你一样,脖子上天生长着鳃,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的人。我们小石村几乎每百年都会出一两个海子。不过最近这近百年都没出过,我们还以为是龙王爷不高兴了没赐给我们村海子。原来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件事。” 罗应良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大腿,“你爷爷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告诉你?” 听到别人数落爷爷,夏深兰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 “应良叔,爷爷只是希望我不被打扰地长大成人,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我。你要是有什么不愉快可以冲着我来,不要说我爷爷。” “嗐,叔也没那意思,就把不住嘴门乱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海子可是大事,跟我们整个村的运势都有关,你今天回家之后记得去村长那里一趟,他会跟你详细说我们村里海子的事情。” 该暴露的都暴露了,再逃避也无济于事。 夏深兰只能点了点头,“我会去找村长的。” 和整个村的运势都有关?海子是怎么和一个村子的运势挂上钩的? 夏深兰明白这八成不会是什么好事,要不爷爷不会叮嘱他瞒着这件事。 如果他再谨慎一些就好了。 谁能想到,一向没有人来的小湾海突然会来了人,还因为引擎坏了是用帆和桨过来的。 最后一网鱼拖上来,船舱基本满了,夏深兰收拾收拾准备回去,还得去村里见村长一面。 村长是一个两鬓斑白但精神烁烁的小老头子,乍一看眼睛不大,但仔细看的话眼神很精明。 “村长。”夏深兰没有第一时间提起海子的事,还想挣扎一下。 但村长一开口就把他的话堵死了:“小夏啊,你是想来问关于海子的事情吧?应良都跟我说过了。” “……是。” “你跟我进来吧,我们村的村志有关于海子的记录,你看了就明白了。” 根据村志的记录,海子早在千百年前就出现了,频率几乎保持在百年一到两个。 海子是龙王赐予小石村的福报,因为海子特殊的能力,可以帮助村里寻找鱼群,帮助村里人得到更好的生活。 夏深兰放下村志,很识趣地问道:“我能为村里做点什么吗?” “其实以前呢,我们村里都是组织着一起出海的,海子会同行,帮村里人寻找鱼群。不过现在嘛,政策等方面都有限制在,我们最多能组织两次出远海,每年你就跟着村里人去行不行?” “村长,你也知道姜沉星的情况,离不得人,如果我跟着出远海……他一个人,可能没办法很好的生活。”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们出去,肯定会把姜沉星安顿好的。但是,话又说回来,你们都快要成年了,你总得让他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你总不能一辈子守在他身边。” 夏深兰巴不得能一辈子守在姜沉星身边呢,可是他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姜沉星的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他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了,至少这一年内,我想尽量陪在他身边……” “小夏啊,你不要觉得叔我不近人情。”村长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和姜沉星都是我们全村的人看着长大的,早当做自己的孩子了,可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啊。你可以下海找鱼群,怕是还不知道其他人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村长顿了顿,叹了口气道:“现在出去海钓的十有八九空着手回来,就你小海哥家,没有钱,他爸说下学期就不让小海上学了。这种情况还不是特例……” 夏深兰垂下眼睑,他确实不知道村里人的情况这么艰难。 可是,姜沉星也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他出远海少则半月,多则两三月,那姜沉星怎么办? 等他回来,还能看到坐在窗边等他的姜沉星吗?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要是不帮忙,那村里有些人家就是真活不下去了……” “姜沉星不也是一条人命吗?村长,你是看着姜沉星长大的,你知道他身体不好,这么多年没几个开心的时候……我要是走了,他更是哪里都去不了了……他只剩一年不到的时间了,我想陪着他好好过完最后这一段时间可以吗?” 村长无奈地抹了一把脸,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 “小夏啊,我知道你和姜沉星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可村里人不也是一直和你一起生活的吗?” “反正总得有个恶人的,叔我今天就只能做一回恶人了。你要是不愿意跟着出海,叔就只能联系新闻报社……” -- 第29页 “村长……!” 村长摆摆手打断了夏深兰的话,“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是村长,我不能只照顾姜沉星一个人,我更要为大家的生活负责。休渔期还有一段时间,你就好好安顿一下家里的事情,半个月后,休渔期结束我们就出发。” 夏深兰颓丧地垂下头,他的密秘要是被媒体知道了,那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他还能说什么。 村长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你回去吧,出海前我会让人提前通知你的。” 这种事情比连续出十天海还让人感到疲惫。 夏深兰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里,见到姜沉星苍白的脸色的第一眼,那些挤压的情绪翻滚起来,一下子冲红了眼眶。 姜沉星担心地问道:“小夏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深兰本来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但这一刻就是觉得委屈得不行。 他无助地蹲下,捂着脸泣不成声:“姜沉星……对不起……对不起……” 你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却不能陪你度过这最后一段岁月…… 为什么不可以再小心一点? 为什么一定要让这种事情发生? 姜沉星小心翼翼揽住夏深兰,但夏深兰担心他的身体,根本不敢靠过去,他只是虚虚地搂着。 这比哭泣本身更令人难过。 对这种情况,姜沉星总是愤怒又无力,一时之间有点说不出话,只是沉默地陪着夏深兰,让他尽情发泄。 好一会儿,还是夏深兰自己压住了眼泪,扶着姜沉星站起来。 “别蹲久了,对身体不好。” 照顾姜沉星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甚至在情绪崩溃时,也要分一部分注意力给姜沉星的身体。 姜沉星不会为此感到开心,他眉眼微敛,压住心底咆哮着的惊涛骇浪。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开口,姜沉星的声音依旧如水温柔,让夏深兰冷静了一点。 “我侧颈的秘密,被发现了……” “你被威胁了吗?” “算是吧……”夏深兰抹了把眼泪,向姜沉星诉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村长用这件事半胁迫我,逼我在休渔期结束后,跟随村里的船出远海。” “你是因为担心我?” “是,出远海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三个月都有可能,我从来没和你分开这么久过……” “确实挺让我难过的,”但实际上姜沉星语气并没有多么沉重:“本来我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啊?” 后半句与夏深兰的想象相差甚远,一时之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这里。”姜沉星的手指轻轻点在夏深兰的侧颈,“本来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现在被好多人知道了,让我有点难过。” 姜沉星的手指有点凉,落在温热的皮肤上,有一点痒,痒到了心尖儿上。 第17章 生活鸡犬不宁(4) 姜沉星对某些事情总有一些特殊的执着,比如对于秘密这件事,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是他们之间最紧密最独特的联系。 一个秘密消失了,所以要创造另一个秘密才行。 “创造另一个秘密?”夏深兰觉得这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秘密就是秘密,还能怎么创造?” “你跟我来。” 姜沉星把夏深兰带进卧室,拿出了两张纸。 “写下最想和对方说的话,埋进海底,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夏深兰点点头,“好吧。” 只要是姜沉星想做的事,不管看起来有多么傻,他都会尽量满足。 夏深兰坐在床边,抽了一支笔出来,三两下就写好了。 姜沉星犹犹豫豫,下笔也不急不缓的,此刻还在写。 夏深兰凑过去想看,姜沉星却遮住了纸上的字。 “现在还不可以看。” “那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夏深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撑着下巴看姜沉星。 姜沉星继续写,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告诉你可以看的时候。” “你还是没告诉我那是什么时候。” 姜沉星停笔,把纸折了起来,“对啊,这样你就要时时刻刻想着我了。” “没有这个秘密我也会时时刻刻想着你的。” 姜沉星笑了起来,眼睛变得亮晶晶的,让夏深兰也暂时忘却了好多不愉快的事情。 两张纸条写好,塞进瓶子里,夏深兰直接从后门下到海边,跳进海里把瓶子埋进了海底。 虽然是放在珊瑚底下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冲走。 回到家里,夏深兰直奔卧室换了件衣服,顺便在屋里抬高声音告诉姜沉星:“姜沉星,我把瓶子埋在了后门下去那个口子第一颗珊瑚礁的下面。” “好。” 夏深兰换好了衣服,本来想把旧衣服拿去洗了,还没来得及进洗漱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把衣服扔进脏衣篓,接起了电话:“喂?” 对面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但一开口就准确地叫出了夏深兰的名字:“喂,夏深兰吗?” “是我,你是?” “我是姚纯啊,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姚纯,一个多么古老的名字。 早在五六年前,夏深兰还在读初中,正是最叛逆的时候,认识了当初的社会人——姚纯。 -- 第30页 姚纯初中毕业就没读了,夏深兰还读了个高中,不过两人早就没了联系,姚纯怎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 “当然还记得你!”夏深兰努力装出很熟络很开心的语气:“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 “我昨晚梦到你了,梦到我们初中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们逃课去看电影,你还记得吗?” 夏深兰向来就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听到初中的黑历史,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尬笑着回道:“当然还记得。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嗯,我听以前的同学说你也没读书了,你现在是在家里吗?” “对啊,在家。” “这个月5号我要结婚了,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夏深兰一下子哽住,这个问句来得太突然,他都想不出什么拒绝的好借口。 初中是夏深兰最中二最叛逆的一段时间,打架逃学样样都干,甚至能在升旗仪式上和校长互骂,当时觉得很酷,现在想起来简直蠢到了家。 夏深兰一点都不想去面对他的黑历史。 姚纯好一会儿都没得到答案,追问道:“夏深兰,还在吗?怎么不回答我?你5号有什么事情吗?” “额……是这样的……”夏深兰不由自主地走动起来,希望他的脑子赶快想出一个完美的借口:“是这样,我家里有个客人,在我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但他不能说话,我离开了怕他一个人没办法生活。” 除了是人鱼不是人,他完全没有说谎。 话音刚落,一声“小夏哥”从身旁传来。 那是和姜沉星完全不一样的一道声音,中气十足且更加低沉,隐含某种大海的特质,隐藏而汹涌,浩瀚而神秘,美得令人晕头转向。 夏深兰缓缓回过头,发现他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鱼缸边。 人鱼歪着头看他,再次开口道:“小夏哥,你在和谁说话?” 同一时间,电话那边的姚纯也在问:“你在和谁说话?” 夏深兰脑子一片浆糊,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才能发出声音:“你会说话了?!” 他前几天给人鱼洗澡的时候,人鱼不还告诉他不会说话吗? 怎么今天突然就能说话了?这也太他妈神奇了! 姚纯语气疑惑:“啊?” “没和你说话!” 夏深兰声音不低,听起来有点像在吼谁,不仅姚纯懵了,人鱼也愣住了。 “不是,我没说你……” 姚纯:“你在说我吗?” “不是……” 场面混乱得夏深兰脑仁疼,不用权衡,还是先把人鱼这边解决了比较重要。 夏深兰指着手机对人鱼道:“我在和一个老同学打电话,用手机能听到他的声音。我刚才没吼你,只是现在有点事情,等等我和他说完之后再和你说好吧?” 人鱼没有回答,夏深兰又对着手机里的姚纯解释道:“我之前说的那个客人,刚才他突然开口说话了,所以情况有点乱,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那你5号应该可以来了吧?” 刚才已经找过一次借口,再找借口推脱的话难免显得有点刻意了。 夏深兰不想显得那么冷漠,只能捏着鼻子应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我应该可以来。” “那好,到时候我来接你。” “好。” 夏深兰应下,又等了片刻,人鱼看着他,有些催促的意思。 对面没有说话,夏深兰正打算挂断电话,没想到姚纯接着又说话了:“对了,你和姜沉星还在一起吗?” “在。” “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真好。他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我还记得以前你老带着他跟我们一起玩,跑不得跳不得,没少害我们被教导主任抓住。” “就跟以前一样。” “那你帮我邀请一下他吧,他以前就最听你的话,我估计是请不动他的。” “行,我会告诉他的,但他身体不好,不一定……” “懂,我知道的,意思传到了就行,我继续给其他人打电话了啊。” “嗯。” 刚才夏深兰闹出那么大动静,姜沉星早过来围观了。 挂断电话,夏深兰转头就问姜沉星:“姜沉星,你还记得初中那个姚纯吗?” 人鱼本就不好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记得,怎么了?” “他刚才打电话说要结婚了,这个月5号,你想不想去参加他的婚礼?” “小夏哥想去吗?” “我肯定要去的,他都亲自打电话过来了,而且我们初中关系那么好,我不去说不过去。” “我想去,我想看看婚礼是什么样的。” “那行,到时候咱一起去。”正事儿说完,夏深兰尴尬的神色一扫而空,眉飞色舞地道:“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人鱼竟然开口说话了!” 夏深兰拍了拍鱼缸,对着人鱼说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然而人鱼是一条有脾气的鱼,刚才夏深兰没理他,现在姜沉星还过来了,他更不可能说话了。 “说句话呗?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人鱼转过身,后脑勺对着夏深兰和姜沉星。 夏深兰:“……给点面子,说句话嘛。要不我还以为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呢。” -- 第31页 人鱼非常坚定,就是不说话,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不说话,夏深兰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巴,只能不了了之。 姜沉星失落地垂下肩膀,可以去参加婚礼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因为海子的事情已经暴露了,第二天再出海,夏深兰就大大方方去了地理位置好的海域捕鱼,有海子能力的加持,只用了不到以前一半的时间就满舱了。 其余人满怀惊讶与羡慕的表情夏深兰全当没看见,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他心里可还憋着火气呢。 船舱满了,夏深兰见好就收,立马扬帆去市场把鱼卖了。 时间不晚,他还可以赶去县城看看黑猫。 夏深兰之前忙里抽闲来看过黑猫,不过运气不好,老是碰到黑猫在休息。 不想吵醒它,总是看两眼就走了。 但今天运气不错,黑猫正趴在桌上晒太阳,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来回扫着。 “我来看你了,好像恢复得不错。” 黑猫懒懒地看了夏深兰一眼,没动,只在夏深兰摸他的时候毛发倒立,显得有些不安。 医生轻轻拍了拍黑猫的脑袋,“不要怕,他才是真正救了你的人。” 黑猫尾巴垂在桌上,脸埋进爪子里,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夏深兰看得有点难受,他记忆中的黑猫,还是那只一爪子拍飞他的机关,然后悠哉悠哉把咬过的鱼放在机关上的机灵的黑猫;亦或是因为被吼了一句就疯狂记仇、离家出走,但还是每天送来鱼干的小心眼又知恩图报的黑猫。 和现在安静的黑猫是完全不同的却又是如此地惹人怜爱。 夏深兰眼眶微红,无比自责:“如果我当初多花一点心思,早点制止它,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袁亮不仅打碎了黑猫的骨头,更是打碎了它心底更深处的某些东西。 第18章 生活鸡犬不宁(5) “不要自责,我们是人不是神,不能避免所有悲剧的发生。”医生安慰夏深兰。 但实际上夏深兰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实质的安慰,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他的一时疏忽,给黑猫带来了怎样不可逆转的伤害。 沉默了片刻,医生再次开口道:“它好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收养它,把它带回家,如果它愿意的话。” “它会很愿意的。它刚才的抗拒只是受伤之后的应激反应。而且它的右眼受伤严重,现在已经不能视物了,这对它的心理状况会有一定的影响。过段时间就好了。” 过段时间就好了,多么耳熟的一句话。 在面对无能为力的情况,人们总是喜欢使用这样的借口,就像他也会在人鱼抗拒姜沉星时对姜沉星说这样的话。 可结果呢?人鱼始终没有接受姜沉星。 可不管黑猫愿不愿意接受他, 夏深兰想,他都要照顾好黑猫,尽量弥补它受到的创伤。 这样也好,他离开之后,有猫陪着,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如果要养它的话,给它取个名字吧。”医生建议道:“这会让它产生归属感,对心理健康也有好处。” 夏深兰沉吟片刻,“就叫小星星吧。” 星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存在。 医生挠了挠黑猫的下巴,“听到了吗?以后你就叫小星星了,小星星,很可爱的名字对不对?小星星~” 小星星很快就累了,在暖洋洋的阳光中又睡了过去。 医生带夏深兰离开,顺便说了些关于养猫的注意事项。 如果真的决定好了要带小星星回家,现在就可以着手准备一些猫用品了。 根据医生的建议,夏深兰买了些小玩具和食物回去,并在网上订了一个猫爬架。 过些日子小星星回来,可以拥有一个不错的生活环境了。 但人鱼和小星星的关系还是大问题。 正好现在人鱼可以交流了,夏深兰觉得他应该抽点时间和人鱼讨论一下这件事情。 夏深兰抓了一把奶糖,剥了糖纸,“吃糖吗?” 人鱼从水里浮起来,咬走了夏深兰手里的糖。 吃了一颗,夏深兰再给一颗,吃了一颗,再给一颗,不会儿,一把糖吃完了。 夏深兰捏着一大把糖纸,干咳两声,话都到喉咙了,一吐出来又变了样:“你可以跟我说说话吗?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你说话的时候我不应该把你晾在一边的。” 人鱼轻轻哼了一声,到底是发出了一点声音。 有戏! 夏深兰眼睛微亮,继续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就会说话了?明明上次洗澡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 “不是突然。” “那是……?”夏深兰凭借着多日以来和人鱼培养出来的默契,想出了一个可能的答案:“你早就会了,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想说?” “嗯,”人鱼坦荡地承认了,“不熟练。” 因为不熟练,所以干脆不开口说话。 这……非常人鱼。 话题到此终结,气氛沉默了下来。 夏深兰摸了摸侧颈,硬着头皮开口道:“我想和你说件事儿。” “嗯?”人鱼静静地看着夏深兰。 夏深兰反而有点心虚,干咳了两声,喉咙不再那么干涩,他继续道:“就是猫……那只黑猫,暴雨停了之后它跑出去了,但每天会给我送来咸鱼,可能是为了报恩?因为这件事他被村里一个人打了,现在还在宠物医院养伤。” -- 第32页 “你想说什么?” “我想把它带回来,你可以和它好好相处吗?” 人鱼摆着尾巴,“我不喜欢它。” 当他不开心时,尾巴摆动的弧度会变小,但更加有力量,把鱼缸里的小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我知道,可是它受了很重的伤,有一只眼睛也看不见了,如果不把它带回来,它独自在外面是活不下去的。” 夏深兰努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想到人鱼的脸色反而更不好看了。 “所以,是谁都可以吗?” “啊?” 早就说过,夏深兰不是一个感性的人,比如现在,他完全理解不了人鱼的逻辑点在哪里。 人鱼撂下一句“随便你”,回到了水里。 虽然不懂逻辑点,但夏深兰还是看得出人鱼生气了。 他尴尬地在鱼缸边站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开口:“要不要洗个头?” 上次人鱼好像还挺喜欢的。 等了一会儿,人鱼还是把手放在了夏深兰手上。 这就是人鱼和姜沉星的不同。 他们都会因为一些夏深兰想不通的理由生气,但人鱼永远也不会委屈自己,而姜沉星则是偏偏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那种性格。 人鱼确实很喜欢洗头发这项活动,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平静得像是之前的气闷根本不存在。 夏深兰见他心情似乎好起来了,主动搭话递出爱的橄榄枝:“上次我不小心摸到你的鳞片,你的反应很激烈,那片鳞很特殊吗?” 好一会儿,人鱼才冷淡地答道:“嗯,是我的逆鳞,不能碰。” “啊,原来真是逆鳞啊……抱歉。” 传说中碰到龙的逆鳞那可是会惹得龙颜大怒,人鱼没把他原地削了,说明人鱼他在人鱼心里还是挺重要的。 夏深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当时的他简直在死亡的边缘大鹏展翅,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你的皮肤呢?上次摔到地上,我看到了一道流光……” 人鱼看了夏深兰一眼,裸露的皮肤突然出现了上一次的光。 但不是一闪而过的流光,而是真实的、从皮肤里层散发出来的、如同宝石折射出来的流光溢彩的光辉。 夏深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指轻轻落在人鱼的肩膀上。 他感受到了,隐藏在人鱼体内如同大海一般的安静的汹涌。 夏深兰说不出话,脑子一片空白,他的全部思想都被人鱼皮肤下闪光的图腾所吸引了。 直到人鱼的光辉湮灭,夏深兰怅然若失地收紧手,想要抓住点什么。 “这是鲛人丝,会帮我挡住大部分的伤害。”人鱼解释道。 夏深兰猛然回过神,收回了手。 “鲛人丝,原来都是真的啊……” “你知道?” “只是听说过。人类世界有很多关于人鱼的传说,比如鲛人丝,比如眼泪会变成珍珠……”说到这里,夏深兰来了兴致,“这是真的吗?你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 人鱼反问:“眼泪是什么?” “额……就是在伤心或者痛苦的时候,眼睛里面会不由自主地流出液体,那就是眼泪。” “我没有那种时候。” “你受伤的时候,不会觉得很痛吗?” “痛……或许有吧,但我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流泪。” 夏深兰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人鱼的眼泪很珍贵,所以不会轻易流泪。 “好吧,总而言之,眼泪不是什么好东西,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有流泪的那一天。” “我不会让那一天出现的。” 人鱼展现出了相当的高傲,这是他身为海中之王的底气。 夏深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么重的伤都不能让人鱼流泪,说实话,夏深兰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更让人绝望的事情会让人鱼流泪了。 洗完头发,夏深兰检查了一下人鱼的伤口,几乎要痊愈了。 想了想,他还是开口提起了分别的事情:“你的伤快好了,你有想过之后要做什么吗?” 人鱼没回答。 但这是一件迟早要商量的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你好好想想吧,我不是赶你走,我当然希望能一直和你这样相处下去,但你是属于大海的。什么时候你想离开了,告诉我,我至少会护送你安全离开这片海域。” 倒不是防止海里其他生物的攻击,主要是为了防深海公司的人找到人鱼。 人鱼捏住夏深兰的手,但并没有多用力,等了许久,他还是没说话。 反正意思已经传达到了,夏深兰就没再反复提及这件事。 人鱼肯定是生气了,要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吃饭的时候都不和夏深兰互动了。 夏深兰也很无奈,他过段时间要出远海,那个时候必须要把人鱼放回海里的,现在说总比到时候直接赶走人鱼来的好。 就这样不冷不热地过了两天,该去参加姚纯的婚礼了。 姚纯的老家在两台半,一个从镇不断降级成乡都不是的小地方,从夏深兰这边去没有直达的车,只能先到县城,再坐县城的公交车折返回来。 夏深兰和姚纯约的是十点之前,姚纯叫人在两台半车站口接他们。 为了赶上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夏深兰七点过就带着姜沉星出发了。 -- 第33页 结果还在去县城的车上,姚纯就打电话过来催。 夏深兰只能在半路下车,打了个摩的赶去两台半,提前一个小时到了两台半。 两台半这种小地方路也不好,把姜沉星颠簸得够难受,脸色惨白地靠着夏深兰休息。 夏深兰担心姜沉星,打电话催姚纯。 姚纯问了个详细地点,就让他们站着等一会儿,人马上就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夏深兰等得火冒三丈,尤其是姜沉星身体明显不太舒服。 要不是今天是姚纯的婚礼,他非得打个电话过去骂不成。 夏深兰再次给姚纯打了个电话,尽量压着满肚子的火气平和地道:“你的人到哪了?” “哦,你现在在哪里嘛?” “我不是说了,我在两台半车站等你的人吗?” “那你就在那等一会儿,我已经叫人去了,可能是路上堵车,我再打个电话给你催一下好吧?” 第19章 生活鸡犬不宁(6) 夏深兰直接掐断了电话,真的是被姚纯气得不轻。 说好了十点到,他要打电话催,夏深兰紧赶慢赶提前到了,他的人又一直不来。 真把他当猴耍呢? 还害得姜沉星这么难受。 夏深兰摸了摸姜沉星的额头,眼中的担忧更甚:“好像有一点烧,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不等了。” “算了,毕竟是他的婚礼,我们就这样走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他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就是办个酒席,国家都不支持他们的结合。” “可是我想去看看婚礼是什么样的。” 夏深兰无奈地点点头:“行吧,但你身体不舒服了一定要跟我说,不要强撑着。” “我知道的。” 从初中开始,姚纯就极其不靠谱,没想到现在都是要当新郎的人了,还这么不靠谱。 十点半时,来接他们的人才姗姗来迟。 夏深兰都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上车开始基本就冷着一张脸,只有在对着姜沉星的时候脸色才好一点。 司机直接把他们拉到了酒店门口,现在客人已经在陆续上楼了,姚纯和新娘穿着婚服在门口接待客人。 见夏深兰来了,姚纯好不高兴,迎上来拉住夏深兰的手:“你终于来了,先上楼吧,右手边的大厅是我包的场地,你随便找位置坐就行。” 夏深兰心里憋着火呢,但到底没当场说来这么晚不都是你安排得好,皮笑肉不笑地把两个红包递给了姚纯:“新婚快乐。” “诶谢谢啊,快上去坐吧。” 夏深兰领着姜沉星上楼,不由得开始怀疑姚纯把他叫来就是为了收个份子钱。 一进会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差点没把夏深兰当场送走。 夏深兰第一反应就是回头捂住姜沉星的耳朵,带着姜沉星退到了另一半安静的大厅。 “你没事吧?”夏深兰担心地问道。 姜沉星虚弱地摇摇头:“我没事。” “你的脸好白啊……”夏深兰再次摸了摸姜沉星的额头,更热了,“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反正份子钱也送到了,我们走姚纯应该不会说什么。里面太吵了,而且待会还有有人抽烟,对你的身体不好。” “小夏哥,我已经躲了18年了……” 他的身体不好,要躲着人多吵闹的地方,要躲着烈日寒风,要躲着雨雪霜降,要躲着油烟酒味,要躲着任何会刺激到他的东西…… “我不想一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又一无所知地离开。” 他想体验所有的风花雪月,人情冷暖,他想知道更多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五彩缤纷。 夏深兰发现他最近哭的频率特别高。 自从知道了姜沉星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任何一点小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姜沉星的,他总是忍不住眼眶酸涩。 姜沉星擦干净夏深兰眼角的泪珠,“不要哭,我现在感觉很好。” 夏深兰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扯出笑容,“好。” 他们再次回到会场,选择了靠窗户且距离音响最远的位置,但还是很吵这是无可避免的。 夏深兰只希望婚礼可以快点举行,他才能尽快带姜沉星离开。 陆陆续续一直有人进来落座,也有不少初中的同学被请来,他们发现夏深兰这一桌之后,都坐了过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一桌基本都是初中同学。 仿佛活着的黑历史做坐在了自己对面,夏深兰尴尬地脚趾抓地,并在大家聊到初中的事情之后,顺利地抠出了一座精绝古城。 “我记得那时候夏深兰和姜沉星关系可好了,同吃同住,干什么都在一起,没想到现在还在一起呢。” 话题不知不觉引到了夏深兰身上。 夏深兰只能干笑着附和:“对啊,姜沉星是我弟弟嘛。” “诶其实我们以前一直觉得,你们不太像兄弟,反而比较像情侣呢哈哈哈哈。” 这话引起了一桌人的附和,大家嬉笑着,不一定有什么恶意。 夏深兰却有点尴尬,他看了就姜沉星一眼,发现姜沉星眼睑低垂,似乎没什么特别抵触的心理。 但他知道姜沉星对同性恋的接受度不高,赶紧打断了众人的玩笑:“别这么说,姜沉星是我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比亲兄弟还亲。” -- 第34页 听了他的话,姜沉星本就不怎么好的看脸色更难看了。 夏深兰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立马把这番话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愣是没发现有什么地方惹到了姜沉星。 他好难。 其他同学笑着打了个哈哈:“好好好不开你们玩笑了,待会儿你家姜沉星生气了,别把我们一桌人都封杀了。” 夏深兰无语:“哪有那么夸张……” 以前姜沉星的爸爸来过学校一次,所以大家都知道他是寰宇集团的少爷,几乎没人敢去招惹姜沉星。 一群人磕着瓜子聊着天,终于等到仪式开始。 婚礼是中式的,主持人也穿着红马褂,把伴郎团伴娘团叫上来说了祝福语,就让新郎新娘牵着红绣球登台了。 他俩一登台,本来欢庆的古典音乐一下子变了,变成了雄浑壮烈的交响乐《themass》。 普通人的脑回路很难理解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放交响乐,而且婚礼现场的音乐本来就放得贼大声,交响乐跟海啸一样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 夏深兰被交响乐冲得眼眶一酸,眼泪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好巧不巧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了夏深兰哭的样子—— 下一秒,他惊悚地大声喊道:“夏深兰你怎么哭了?!” 这下好了,一桌人都回头看这神奇的一幕。 夏深兰快要窒息了,一把抹干净眼泪,提高声音辩解:“不是这样的!是因为这个音乐来得太突然,我被这个音乐震撼到了!” “我们懂。” 初中同学纷纷意味深长地点头附和。 不!你们不懂! 夏深兰捂住脸坐回座位上,凑到姜沉星耳边吐槽:“不该来的,这下好了,直接社死。” “我觉得挺可爱的。”姜沉星笑着回答。 “你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 现场实在太吵了,交流基本全靠吼,但姜沉星依旧用原本的音量说话,夏深兰完全听不清,侧过头把耳朵凑得更近:“你再说一遍?” 姜沉星摸了摸夏深兰的耳朵,没再说话。 夏深兰被摸得怪不好意思的,生怕别人看见又误会他和姜沉星的关系了,赶紧摆正了自己的身体,认认真真看台上的仪式。 其实后面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就是拜堂成亲,给父母敬茶的老几套,然后再让父母说两句话,服务员也在这个时候给每桌分发了筷子。 筷子一来,大家该吃饭的吃饭,基本没什么人管主持人在台上表演了什么节目。 这个酒店的饭菜,说实话,很一般,毕竟两台半就这么小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的饭菜。 大家对这里的饭菜都没什么特别的热情,吃了一会儿又聊起了天。 不知不觉中,话题再次被引到了姜沉星和夏深兰身上。 其实也挺好理解的,姜沉星是寰宇集团的小少爷,大家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想讨好一下他多谋条出路罢了。 但他们的谈话,其实不一定能让姜沉星开心,反倒让夏深兰尴尬到了极点,因为大家又谈到了同性恋这个话题,说的还是初中那个追了夏深兰两年的余文龙。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快手那种往自己头上泼水的视频还没流行起来,他就当着我们全班的面表演了一个矿泉水洗头。好像就是因为当时五班那个班花跟夏深兰表白了是吧?” “是是是,我是当事人,我知道。其实夏深兰根本没答应那个班花,而且还跟人家说什么‘你还没有姜沉星一半好看’,把人家班花直接气哭了。结果传回班里就变成夏深兰和五班班花在一起了,然后余文龙就在讲台上往自己头上浇水是吧!” “别鞭尸了……” 夏深兰只恨当初他没有多找个理由把婚礼的事情搪塞过去,要不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被公开处刑。 他微弱的声音并不能阻止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一桌人的聊天欲望,他们还在谈论这件事: “不过你们有没有听说,余文龙初中毕业就没读了。” “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他成绩不是挺好的吗?家庭条件也不差,怎么不读了?” “听说是他爸妈出事了,一个被裁员,一个出车祸,所以余文龙初中毕业之后就出去打工挣钱了。” 听到这里,夏深兰突然有点感慨。 四五年前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度还没那么高,余文龙却敢大张旗鼓地追求他,夏深兰也不是没有心动过,但姜沉星不喜欢,他也就算了。 没想到分别之后他竟然遭遇了这种事情。 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女生在这时哼了一声,得意地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和余文龙一个地方的,去年过年的时候我还碰到了他。我跟他聊了几句,你们猜他跟我说什么了?” 大家都对这个学校曾经的风云人物十分好奇,赶紧追问:“说什么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余文龙跟我说他父母是被人搞了……因为他去找过撞了他爸爸那一家人,结果发现人家一家子都移民了……这不是被人搞了能是什么?” “这也太恐怖了,他家挺普通的,怎么会结下这么大的仇人?”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余文龙家人做了什么,值得这样一个大人物去针对他们? 夏深兰也在心里随便分析了一下这件事,没什么头绪,但他又老觉得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 第35页 第20章 生活鸡犬不宁(7) 他忽略了什么? 夏深兰想不明白,姜沉星脑瓜子聪明,他回过头想问问姜沉星是怎么想这件事情的,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姜沉星捂着心脏,脸色苍白的样子。 “姜沉星?你怎么了?很难受吗?” 夏深兰来不及等姚纯敬酒,扶起姜沉星就往外走,顺便叮嘱其他人:“待会姚纯来敬酒了,你们帮我告诉他姜沉星身体不舒服,我先带他去医院了。” 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半天没开车,夏深兰猛地一拍脑袋,把姜沉星扶到旁边的家具店坐着。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上去问问有没有谁开车来,送我们去医院。” “别去。”姜沉星拉住了夏深兰的手,“我感觉好多了。” “没事的,我上去问问,很快就回来……”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里面烟味太重,我有点呼吸困难,出来后好多了。你在这里陪我坐一会儿吧。” 夏深兰还是担心,摸了摸姜沉星的额头,又压着他的胸口感受了一会儿心跳,好像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便在姜沉星身边站定:“那我在这里陪着你,不舒服了一定要跟我说,不要害怕麻烦。” “嗯。” 姜沉星懒懒地应了一声,靠着夏深兰的腿闭上了眼。 这样站着其实很累,但夏深兰一动也没动,生怕让姜沉星觉得不舒服了。 过了十来分钟,夏深兰远远看见去县城的客车开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姜沉星的肩膀,“车来了,我们走吧。” 姜沉星没精打采地站起来,还是软软地靠在夏深兰身上。 夏深兰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姜沉星带上了客车。 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姜沉星靠着夏深兰的肩膀,又睡了。 下午的太阳有点烈,窗帘也不能完全挡住刺眼的阳光,夏深兰右手穿过姜沉星的肩膀,反扣回来用手遮住了姜沉星的眼睛。 希望他能休息得好一点。 他们靠得很近,即使是在嘈杂的客车,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夏深兰能听见姜沉星的呼吸在变得平稳,高高悬起的心逐渐落回原本的位置。 颠簸了许久,他们终于到了县城。 夏深兰本来是想打一辆车直接去医院,姜沉星却摇了摇头:“不用去医院了。” 夏深兰不同意:“那怎么行?你在酒店里真的吓到我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不去检查一下我不放心。” 姜沉星拉起夏深兰的手,覆在他的胸口上。 “我已经恢复正常了,你能感受到的。我不想去医院,无非是被训一顿再被警告一次生命所剩无几。” “那……”夏深兰犹豫了,他也不想去听医生再一次宣告姜沉星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带我去看看猫吧,他进医院之后,我一次都没看过它。” “好吧。它现在的状况也非常不好……”夏深兰叹了口气:“你做好心理准备。” 小星星的情况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身体上的伤口在缓慢地痊愈,但它心灵上的创伤始终没有愈合,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溃烂。 它还是躺在那张桌上晒太阳,眼睛半睁不闭,一副世界与它无关的模样。 以前姜沉星一靠近就要龇牙咧嘴、竖尾警告的黑猫,现在也只是在姜沉星想要抚摸时极力躲回医生的手里。 姜沉星默默收回了手,尽管现在的黑猫不会抓咬他了,但他不想让黑猫那么难受。 再怎么说,他也是黑猫讨厌的人。 夏深兰也没再碰小星星,在心中思考起了另一个问题。 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出远海,如果姜沉星和小星星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他离开之后的情况可能不会太好。 思量许久,夏深兰想着能不能先把小星星带回去和姜沉星培养一下感情,抬头看向医生问道:“医生,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你说。” “我想问问,我最早什么时候能带小星星回去。是这样的,我过段时间要出一次远门,我弟弟身体不好,不方便一个人来接猫。所以我想能不能在我出门之前把它接回家。” “当然可以。其实你们现在就可以把它接回家了,只是照顾起来会有些麻烦。” “那我今天就把它接走吧,正好也先让它和我弟弟熟悉熟悉。” “也行。那你们跟我过来,它现在只能吃打成粉的猫粮,我打一些你们带回去。我再给你们说一些注意事项……” 医生很希望小星星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去处,这个时候当然是欢迎夏深兰他们先把它带回去处着的。 夏深兰仔细地听着医生说的话,重要的都拿手机记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他带着小星星离开了宠物医院。 回到熟悉的家里,小星星表现得比在外面放松了一些,夏深兰把它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笼子里,小星星蜷成一团睡了。 这也是医生告诉夏深兰的,刚把小星星接回去,最好给它准备一个笼子,这样小星星会比较有安全感。 人鱼也没有为难可怜兮兮的小星星,全当没看到,所以家里的气氛还算和谐。 就这样平稳地过了一段时间,小星星逐渐习惯了家里的环境,偶尔也会跳出笼子在窗台或者沙发上趴一会儿。 -- 第36页 夏深兰买了各种玩具陪它玩,希望能让小星星恢复以前活泼好动的模样。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的小星星没那么抗拒姜沉星了。 不管是人还是其他动物,受伤之后总是最脆弱的时候,姜沉星每天巴巴地守着小星星,终于感化了小星星那颗比石头还硬的心,偶尔也愿意待在姜沉星腿边睡觉。 姜沉星对此高兴得不得了,每天晚上都要跟夏深兰汇报他和小星星的最新进展。 夏深兰也很高兴,有小星星陪着姜沉星,他也能放心出远海了。 只是人鱼,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人鱼的伤肉眼可见的好了,但他始终没有提及离开的事情。 夏深兰狠不下心再提这件事,只能一直假装不知道地拖着。 直到村长带来三天后出海的消息,夏深兰不能再拖下去了。 夏深兰决定最后这几天都不出海了,他先带着小星星去医院复查了一遍,确定恢复得不错之后又买了不少猫粮带回去。 当然,他也没忘记给姜沉星买药。 出远海前一天晚上,让姜沉星带着猫进屋之后,夏深兰抓了一把奶糖喂给人鱼。 在奶糖即将吃完之时,他逼迫自己开口说起这件事:“我明天要出远海了,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三个月……” 人鱼吃糖的动作停下,尾巴也停止了摆动,以一种诡异的平衡飘在水中。 “一定要走吗?” “一定要。你的伤口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今晚我送你离开这片海域吧。” 顿了片刻,夏深兰继续劝道:“你是属于大海的,你天生就该在水中遨游,而不该被困在一个小小的鱼缸里。我早该放你走的,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不得不离开……”人鱼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有力量,像是酝酿着风暴的大海。 夏深兰意识到人鱼生气了,他只能赌人鱼不会伤害他。 “是的,我出海之后,没办法照顾你,你留在这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必须回到海里去。” 人鱼盯着夏深兰,缓缓伸出手,尖利的指甲抵住了夏深兰脆弱的颈动脉。 一边是属于人类的用刀就能划破的皮肤,一边是属于人鱼的轻而易举可以划破刀的指甲。 没人能在这样悬殊的力量差距前保持完全的冷静。 夏深兰睫毛轻颤,到底没有躲开。 “你不怕吗?”人鱼压低声音问道,像是一只即将扑向猎物的野兽。 夏深兰轻声反问:“你会伤害我吗?” 人鱼的指甲向前逼近了些许,“会。” “那我会怕,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就像我必须要出海,如果我不这么做,就会有无数的人涌过来想要剖开我的身体进行研究;如果我不放你走,你就会枯萎在这个小小的鱼缸里。” 人鱼细细打量着夏深兰,指甲缓缓上滑,直指夏深兰黑白分明的眼睛。 面对死亡的威胁,他的眼睛却还是那么坦然,与那日他身负重伤逐渐沉入海底时,他奋力游过来的眼神一样。 这双曾经让人鱼放弃抵抗甘愿被拖回鱼缸里的眼睛,在这一刻再次驱使人鱼放下手, “送我走吧。” 夏深兰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人鱼改变了想法,他沉默地点了点头,如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伸出双手,在人鱼浮出水面后,托住他的腰,引着他离开鱼缸。 现在是晚上,外面已经没人了。 夏深兰用一张床单包裹住人鱼,抱着他从后门下到海边。 “去吧。” 夏深兰在岸边松开床单,人鱼顺着礁石滑进了水里,如同一团金色的流星坠入海中。 夏深兰站起来,看着那片金色的光在不远处停驻了好一会儿。 突然,晦涩神秘的歌声从海面飘了过来。 夏深兰脑中的思绪瞬间被清空,只剩不远处那一团耀眼的金光。 想要靠近…… 第21章 生活鸡犬不宁(8) 人鱼在唱歌。 他随着海水的流动沉浮着,右手稳稳地浮在水面上,引诱着夏深兰过来。 想过去…… 但不可以…… 夏深兰还残存着一丝理智,他有太多放心不下的东西,他做不到抛下身后的一切。 他苦苦抵抗着来自人鱼歌声的诱惑,脚却不听使唤地缓步向前…… 很短的一段距离,夏深兰却像跋涉了千山万水一般,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无法抵抗人鱼的歌声…… 夏深兰无比绝望地意识到这一点,几乎想要自暴自弃跳进海里—— 就在这时,姜沉星急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深兰!回来!” 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混沌的大脑,夏深兰猛地停住脚步——在距离岸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 姜沉星一把将夏深兰拉回去,压在他身上,堵住了他的耳朵,隔绝了大部分人鱼的歌声。 人鱼停下歌声,对着岸边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夏深兰反应过来刚才人鱼对他做了什么,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滚回你的海里!不要再来烦我!” 他知道人鱼并不是想杀他,而是想把他带回深海。 就差一点,他差点就跳进海里,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姜沉星该怎么办。 -- 第37页 他走了,姜沉星怎么办? 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与懊悔中死去吗! 夏深兰没再看人鱼一眼,把姜沉星扶了起来,用身体挡住海边来的风,一边往回走一边道:“你怎么下来了?” “我在窗户边看到……咳咳、看到你送走人鱼,咳咳……突然不动了,就下来看看。”姜沉星艰难地说完这段话,立马弯着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晚上风大,刚才他又进行了那么剧烈的运动,身体肯定受不住。 等姜沉星咳完,夏深兰直接把他抱起来,匆匆回了家。 人鱼看着两个人亲昵的身影渐行渐远,夏深兰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倒是姜沉星,对他露出了一个嘲讽十足的微笑。 如果这是一场关于夏深兰的战争,毫无疑问,最后的胜利者是姜沉星。 待到夏深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人鱼跃起转身,潜入海中很快消失了身影。 夏深兰的一天还没有结束。 姜沉星明显因为刚才的事情身体不舒服,喘气声比平时粗上不少,还一直咳嗽。 夏深兰把姜沉星塞进被窝里,又取了药让他吃。 吃了药之后姜沉星的脸色好了一点,但还是咳。 夏深兰看得揪心,但除了在旁边陪着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过了一会儿,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 夏深兰回过头,原来是小星星把门挤开了一条缝。 姜沉星眼睛微亮,拍了拍床边的空位:“小星星,过来陪陪我咳咳……” 小星星在门口转悠了两圈,还真进了屋,跳到姜沉星床上乖乖蜷成了一团。 姜沉星得意地笑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撸着猫,向夏深兰炫耀他和小星星之间革命友情的飞速进展。 夏深兰也如释重负地笑了,这样,他总算可以放心出远海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刚麻亮,夏深兰起床把早饭做好,偷偷出门了。 这一分别,就是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再见面了。 村里的鱼队已经在港口等着了,夏深兰刚到,村长的儿子袁书强就迎了上来。 “小夏,你来了!” “强哥。”夏深兰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对着这种强迫出海的事,换作是谁都不会有好脸色。 袁书强挠了挠头,“那你……跟我上船吧……?” “嗯。” 小石村拿出来的船,自然没多么豪华,甚至可以说是破旧。 夏深兰找了个角落坐着,百无聊赖地看着海面,不想理会其他人家长里短的抱怨。 这里面生活艰难的抱怨,有少多是故意谁给他听的呢? 海水渐渐驶离港口,一切都变得渺茫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夏深兰好像在水里看到了一抹金光,当他凝神细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看到。 夏深兰摇摇头,心说大约是他的幻觉。 船行驶了几天,进入远海捕捞区的第一个傍晚,夏深兰进水寻找鱼群,到时候船会根据他的信息反馈下锚。 傍晚的海水在逐渐变凉,夏深兰却要不断深潜,寻找合适的鱼群。 在逐渐变黑的海中,一抹金光刺破了海水,强势地闯进夏深兰的眼中。 金光的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游了百米远,夏深兰能看那条线条流畅的尾巴摆动着,将身后的海水搅出一个一个的漩涡。 出大事!人鱼竟然在蹲守他! 夏深兰扭头往船的方向游去,但他的速度跟人鱼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到半分钟,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夏深兰的脚踝使劲往后一拖—— 逆水产生的巨大压力差点没把夏深兰的骨头冲散,眼前都是散乱的海水,直到他的腿被尾巴缠住,无处可逃,海水逐渐平静下来,他看到了人鱼近在咫尺的脸。 如果不是因为侧颈的腮会不自主呼吸,夏深兰都要绝望得忘记呼吸了。 他可没忘记人鱼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昨晚他脑子一热那么吼了人鱼,人鱼不得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看吧,这还故意跟着船队蹲守他呢! 人鱼静静地看着夏深兰,眼神变幻莫测,但总体来说颜色是要比平常更深一些。 夏深兰心说这眼神不就是盘算着要怎么宰了他吗? 他不能坐以待毙! 但现在是在海里,他又没办法开口说话,要怎么改变人鱼的想法? 通常情况下,人遇到紧急的情况,脑子很容易短路。 比如现在的夏深兰,满脑子都被韩剧里那种“没什么问题是一个亲亲不能解决的”的诡异情节填满了。 眼见着人鱼抬起手,一副马上就要削掉他脑袋的模样。 夏深兰脑子一抽,心一狠,眼睛一闭,直接亲了上去。 人鱼的嘴唇和他的体温保持着高度一致,都是冰凉的温度。 在这种对比下,夏深兰的体温似乎都变成了高温,像是一个小火球贴了上来,迅速蒸干了人鱼湿润的体表,身体里面一下子变得无比空洞,想要更多的什么东西。 这是人鱼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像是脑袋里面有烟花炸开,把他的思绪炸得乱七八糟,只剩下一片璀璨的花火。 他慌张地松开夏深兰,用着比来时还快的速度迅速消失在了海底。 -- 第38页 夏深兰愣愣地漂浮在原地,满脑子只剩一句话:卧槽!真的有用?! 太玄幻了…… 夏深兰消化了一会儿这件事,继续潜水找鱼群去了。 这一回他运气不错,很快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鱼群。 夏深兰把位置告诉船队便瘫床上休息去了,连续在水里泡几个小时,真不是人干的事。 而且他今天运气也不太好,遇到人鱼之前,游了那么多地方,别说合适的鱼群了,连普通鱼群都没看到。 想到这里,夏深兰翻了个身,似乎发现了华点:“遇到人鱼之前?” 所以他跑空了那么多地方,都是因为人鱼? 但下一秒,他转念一想:能活着回来已经实属不易,还是别抱怨那么多了,睡觉睡觉。 夏深兰睡觉的时候其他人还在捞鱼,口号声震天,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夏深兰还是哈切连天的,去吃了几口早饭,又倒回床上躺尸了。 傍晚,太阳渐渐沉入海平线,夏深兰被迫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 晚上没睡好,白天睡不着,夏深兰本来是有些头痛的,一跳进海里,好家伙,直接冷水镇痛了。 连着游了好远,又是一个鱼群都没遇到。 夏深兰估摸着人鱼又要来了,他不觉得接吻骗得了人鱼第一次还能骗人鱼第二次,果断转头就往回游。 幸运的是,夏深兰没有像昨天一样被抓住脚踝拖回去,而是安全回到了船上。 袁书强站在船舷边,及时把毛巾递给了夏深兰并且问道:“今天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没找到……遇到鲨鱼,就先回来了。” 人鱼,那可是比鲨鱼还高一级的存在,夏深兰一想到昨天的事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 十成十的一个害怕鲨鱼的形象。 一个急性子是船员紧接着他的话问道:“我们怎么没看到鲨鱼?” “这种事我还能开玩笑不成?我找鱼群又不是在这一个地方找,刚才游了好远才看到,我就赶紧回来了。” “那你再去别的方向看看吧,要不我们今天就白费了。” 夏深兰都要被气笑了:“我都说了这一带有鲨鱼,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我要是有潜水的本事我当然就自己去了!鲨鱼又没过来你怕什么?海边长大的娃子怎么这么胆小怕事?” 夏深兰被迫出海心里本来就有气,哪里有白白让人骂的道理,当即冷冷地讽刺道:“我有潜水的能力所以我想去就去,觉得有危险就不去。你没有潜水的能力能不能闭嘴?” “你这小子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船里的气氛气氛好像一下子紧张起来,刚才坐着装死的袁书强这个时候到是出来当和事佬了: “行了,大家都消消气,出远海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情,有点情绪很正常。小夏既然说了有鲨鱼我们就换个地方吧,以前十天半个月打不着鱼也是常事,多亏了小夏我们昨晚才能捞上来那么多鱼对不对?都散了啊,都散了。” 那些个脾气暴躁的老大爷倒是很听袁书强是话,说散就散了,不过看向夏深兰的带有恶意的视线却没有收敛。 那种眼神,不像是单纯的愤怒,倒好像夹杂着一些纯粹的恶意。 夏深兰有些不寒而栗,他猛然意识到,从跟着这些人出海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第22章 生活鸡犬不宁(9) 虽然还没明白袁书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夏深兰还是长了个心眼,偷偷观察着他们的行为。 在新的一天的探索工作中,夏深兰积极进海探索,以免被其他人找到借口发难。 好半天没遇到鱼群,夏深兰大约明白人鱼还是没有放过他了。 是要面对一群随时可能找到借口发难的船员,还是要面对一只变幻莫测力量强大的人鱼? 不管选什么,好像都是一个送命题。 夏深兰硬着头皮往前探索了一会儿,远远见着一点金光,那是想都没想,扭头就跑。 他的速度与人鱼根本没有可比性,和前天一样,人鱼很快追上来,再次抓住了他的脚踝。 但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夏深兰回去之后仔细思考了要怎么应付人鱼这一招。 被抓到的一瞬间,夏深兰借着人鱼的力翻转了一下方向,左脚瞬间解放出来,他一脚便扫向人鱼的头逼迫他放手。 然而有句老话怎么说的,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人鱼反应很快,不仅没有收手,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了夏深兰左脚的脚踝,用力一扯,把夏深兰拉到了身前。 夏深兰的双腿被迫盘住人鱼的腰。 更令人难过的是,因为他们的大动作,水流很急,夏深兰上半身稳不住,下意识搂住了人鱼。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夏深兰双腿盘在人鱼腰间、手还搂着人鱼脖子这样诡异又暧昧的姿势。 夏深兰想挣脱,但人鱼按住了他的腰,越挣扎人鱼的手反而收得越紧。 夏深兰很快意识到这个姿势挣扎羞辱的只有他自己,尴尬地停了手,默默看着人鱼到底想做什么。 可喜可贺,人鱼的眼神似乎没有杀气,他的生命暂时是安全的。 -- 第39页 但是人鱼的眼神……好像是落在……他的嘴唇上? 夏深兰惊悚地意识到人鱼想做什么,哪还管什么羞辱不羞辱,拼了命地想要推开人鱼。 但是没用。 人鱼一只手就能压住他的动作。 人鱼摁住夏深兰的后脑勺,凶狠地吻了上去。 和前天那个小朋友贴贴是吻不一样,人鱼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牙齿厮磨夏深兰的唇瓣,或是将舌尖探进他的唇缝。 夏深兰只能死咬牙关,守住他身为人类的最后一丝倔强。 时间开始变得极为漫长,夏深兰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陷入这个吻中。 他看着人鱼半阖的眼睑,幻想他睁开眼睛时的惊艳,异常艰难地把这段时间熬了过去。 终于,人鱼松开了禁锢着他的手,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仁,是一种夏深兰从未见过的浓郁的金色,稠得像是金水快要滴落下来。 夏深兰一个激灵,推开人鱼游开好远。 人鱼没有追上来,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游进了黑暗的深处。 夏深兰察觉到人鱼没有追赶上来,停下动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的心跳得飞快,身体因为劫后余生而变得松懈,完全提不起劲。 人鱼明明露出了那么凶狠的眼神,竟然没冲上来把他撕了? 这不合理。 当然,这整件事不合理的地方也不止这么一处,比如人鱼抓住他就是为了亲一下? 现在夏深兰已经完全对接不上人鱼的脑回路了,待到身体缓过劲儿,收起满肚子疑问继续找鱼群去了。 毕竟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可不止人鱼一个。 这一回夏深兰很快找到了鱼群,再次证明了他的推想:人鱼的出现会导致鱼群疏散逃命。 虽然但是,就算这个推想是真的,夏深兰也不能怎么样,毕竟他自己看到人鱼都想跑。 夏深兰把鱼群的位置告诉袁书强便回床上休息了。 外面闹声震天,夏深兰又满脑子想着关于人鱼的事,翻来覆去半天都睡不着,干脆爬起来去船尾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吹海风。 中途有两个船员过来喝水,夏深兰坐在船尾的阴影里,他们都没发现夏深兰,自顾自说起了话: “老夏头家那小子还在睡觉呢?外面这么吵他睡得着?” “睡不着呗,但就是不想出来帮忙。” “嗐,谁叫人家有本事呢,他不想干就不干,但咱没那本事,不就只能干点苦力了嘛。” “那能叫什么本事?要不是因为他,我们的日子能过得这么难?让他帮点忙还这样那样的,狼心狗肺!” 夏深兰听得火冒三丈,要不是他一个人对上这一船的人没有丝毫胜算,他铁定不能就这么把这口气咽下去。 那两人喝完水,结伴往网那边去了,似乎还说着什么“祭龙王”的事情,但夏深兰听不真切。 渔船出远海前确实会祭龙王保平安,但现在已经出海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还要祭龙王? 夏深兰百思不得其解,隐约意识到什么阴谋正在逼近…… 又是一晚上没怎么睡觉,夏深兰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时,整个人都是头重脚轻的。 这是夏深兰第一次出远海,根本没有照顾好自己的意识。 吃不好睡不好,长时间在水里泡,昨晚还吹了那么久的海风,铁打的身体也经不住造。 夏深兰端着早饭,还没吃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袁书强第一个奔过来扶起夏深兰,第一反应就是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怎么烧成这样了?” 船上只有个不怎么专业的赤脚医生,匆匆赶来给夏深兰量了体温。 “38度6?准备返航吧,要是不及时去医院处理,怕是命都保不住。” 袁书强和身后的几人对视一眼,一致点了点头,“准备返航!” 夏深兰的意识不太清楚,半梦半醒之间被人灌了药,头更晕了,一连两天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没几个清醒的时候。 病倒后的第三天晚上,夏深兰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歌声…… 晦涩、神秘、优美、飘渺……几乎要把夏深兰的灵魂从身体里扯出来。 夏深兰被迫清醒过来,但还是头重脚轻,扶着墙壁才能勉强往外走。 甲板上有守夜的人,但他们都睡着了。 歌声只为夏深兰而来,除他以外,所有人都陷入沉睡,对人鱼的歌声毫无知觉。 夏深兰蹒跚来到船舷边,一头栽了下去。 他没有落入冰冷的海水中,而是有一条金色的人鱼一跃而起,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他们在飞溅的水花中拥抱下潜,唇齿相依。 夏深兰已经烧得糊涂的脑袋根本记不住要咬紧牙关,人鱼的舌尖顺着唇缝一直向更温暖的深处攻陷,生物对性的本能在此刻占据了理智上峰。 意识随着身体一直沉沦,在黑暗的海洋深处,夏深兰眼前最后一缕金色的光芒也消散了。 他的感觉,他的意识,他的一切都浸入了冰冷漆黑的深海。 就在这时,舌根突然尝到了一点血液的腥甜味。 像是掉进水里迅速散开的浓稠的墨汁,霸道地侵占了每一寸空间,直到融为一体。 夏深兰猛地清醒了过来,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 第40页 眼前虚幻的影像逐渐凝实,是人鱼的脸,月光从上至下倾洒,阴影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 夏深兰这才惊觉,他被人鱼托举着露出水面,大脑已经恢复了一贯轻松的状态。 “你救了我……” 是人鱼的血液,摧枯拉朽一般入侵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他能感觉到那种重新被激发活力的奇特的感觉。 “为什么……?”夏深兰喃喃问道。 他曾经那样对待人鱼,以人鱼的性格,不撕了他就算好的了,为什么还要救他? 为什么呢?人鱼在心中问自己。 明明一开始是很愤怒的,夏深兰让他滚,再也不要来烦他。 所以他找到夏深兰,本来是想杀了他的,可是,没想到夏深兰会突然亲上来。 人鱼本身是没有心跳的,却在那一刻,透过和夏深兰接触的皮肤,感受到了强烈的心跳,让他产生了一种他拥有了心跳的错觉。 他一下子忘了本来的目的,仓皇逃离,却在离开之后无比迷恋那一刻的感觉。 所以他三番四次来找夏深兰,甚至在夏深兰陷入昏迷时用人鱼血救他。 因为他喜欢夏深兰的心跳,也喜欢夏深兰温暖的体温,或是柔软的嘴唇。 这个答案太长了, 人鱼想,得精简一下。 精简之后的答案是:“因为你的嘴唇很柔软。” 夏深兰心里的感动一下子散了个干净,干巴巴地回敬一句:“谢谢,你的也不差。” 人鱼点点头,似乎懂了什么。 夏深兰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人鱼突然摁住他的后脑勺,把他的头往下压。 夏深兰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立马伸手挡在了两人之间,避免了悲剧的再次发生。 “你做什么?”夏深兰瞪着人鱼,满脸惊吓。 人鱼看起来比夏深兰还不解:“你不是喜欢吗?” 不!他不喜欢和一条鱼亲来亲去! 当然,这话夏深兰不敢直说,只能曲线救国,找了个别的借口:“我该回去了。消失了这么久,船上的人该担心了。” 人鱼冷声拒绝:“不用管他们。” 夏深兰:“……” 可以,这很人鱼。 他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人鱼啊淦! 苦恼于说服人鱼的夏深兰此时还没意识到另一件更危险的事: 当他把人鱼当做单纯的宠物时,可以任由人鱼舔他; 现在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人鱼的亲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而是因为他在不由自主把人鱼当成人看…… 第23章 生活鸡犬不宁(10) 不能晓之以理,就只能动之以情了。 夏深兰故意打了个哆嗦,可怜巴巴地道:“晚上的海水好冷,我的身体不太适应……” 人鱼的手滑进夏深兰的衣服里,毫无阻碍地与他的皮肤贴合在一起,他们的体温相差不大,估计确实是冷着了。 “我带你回去。” 人鱼终于松口,带着夏深兰游向船所在的位置。 这样直观地感受到人鱼的速度,夏深兰觉得他被人鱼抓住几次完全是情有可原。 不一会儿,已经进入能看到船的距离了。 夏深兰远远看见船上有灯光晃动,意识到大家肯定在找他,让人鱼就停在这里。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先走吧,别被人看见了。” 人鱼松开夏深兰,身影很快消失在海雾之中。 夏深兰自力更生游回船边,大家果然是在找他,甚至放了搜救船下来。 看来事情闹得还挺大…… 要怎么解释昏迷着的他是如何避开所有人跳进了海里的事情? 夏深兰绞尽脑汁,连一个蹩脚的借口都想不出来,更别说什么完美的借口了。 没办法,他只能眼睛一闭装晕了。 等其他人把他救上去,过个一晚上,他再悠悠转醒,不管被问道什么咬定不知道就对了! 在海里漂了没一会儿,搜救船发现了夏深兰的身影。 “找到了!找到了!他在这里!” “快过去!把他拉上来!” “人没事吧?!”袁书强站在船上,大声吼道。 “不知道!晕过去了!”搜救船上的人把夏深兰拉上去,第一件事就是探他的脉搏。 “还活着!人还活着!快拉上去让老秦看看!” 老秦就是船上的赤脚医生。 夏深兰倒是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紧张他的死活,明明之前船员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好,难道都是他太敏感了吗? 老秦给夏深兰做了一些急救措施,夏深兰又没真呛水,差点被他一通操作搞得装不下去。 但醒来就要面对大家的询问,夏深兰还是闭眼装到底。 终于,老秦意识到了夏深兰并没有溺水这件事,擦着汗气喘吁吁地道:“没什么事,烧也退了,先把他带回房间,休息一晚再看看。” 两个人把夏深兰抬回房间,袁书强也紧跟着进来了。 “把他绑起来,明天差不多就该到了,不能再出事了。” 到哪里?绑起来? 夏深兰这个时候还装什么,一脚踢开床边的人,顺势坐起来戒备地看着他们。 “强哥,你这是做什么?” “你醒着?” “刚醒。”夏深兰随口说了个极其敷衍的借口,继续问道:“强哥,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要我出来找鱼群,我就跟着出来了,这样还不够吗?” -- 第41页 “小夏,你也不要怪我们,要不是你,村里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难。当初要不是我们把你救回来,你早死外面了,现在就当还恩吧。” “什么意思?什么叫都怪我?海里的鱼都被我一个人捞完了吗?” “海子违背了海里的规矩,惹得龙王大怒,我们这里的鱼才会越来越少。你不要挣扎了,我们几十个人,你跑不了的。” “放屁!这世界上根本没什么龙王。再说了,我可以帮村里人寻找鱼群,以后的日子自然会越过越好。何必怕他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龙王?” “你怎么可以对龙王大人不敬!” 包括袁书强在内的几人脸色大变,跪下来朝海祭拜:“龙王大人息怒!小孩子不懂事,都是乱说的……” 命都要没了,夏深兰还管什么屁的龙王,他们这一跪,刚好给了他绝佳的逃命机会。 夏深兰直接从床上起跳,越过几个人拔腿便往最近的船舷边跑—— 只要进入海里,就是他的天下了!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袁书强几人也反应过来,一边往外追一边大声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甲板上到处都是在休息的人,闻言全都站起来围向夏深兰。 只有老秦一个人还在情况之外:“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夏深兰你身体还没好,到处跑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啊?!” 没有人理会老秦的话,夏深兰不断转换方向想要突破重围,但好几十个人,他哪里全都躲得过去,还没见到船舷的影儿,先被几十个船员围了起来。 眼看着继续这样下去只有被逮住的命,夏深兰的脑子从来没这么还用过,灵机一动大声喊到,“你们祭个屁的龙王爷!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龙王!” 对龙王的尊敬早就刻在了老一辈的骨子里,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甚至有一部分人下意识跪下来就喊“龙王大人息怒”。 夏深兰逮住机会冲向最薄弱的地方,直接撞开两个人冲到了船舷边。 “先抓夏深兰!抓住他再给龙王爷赔罪!” 早就吃过一亏的袁书强最先反应过来,一嗓子把大家的魂都吼了回来。 一群人再次涌向夏深兰的方向。 但夏深兰刚才助跑了那一段距离,直接起跳,眼看着马上就能跨过船舷跳进海里。 一直不在状况外的老秦这个时候倒是反应极快地把夏深兰拉了回来。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身体还没好!跳海不要命了吗?!” 不能好好说!再说就要命了! 夏深兰一脚蹬开老秦,再想跳船却已经来不及了,后面赶上来的人一把将他拉回去压在了甲板上。 没想到,他脑子好不容易好使了一回,竟然被老秦一把拉碎了。 “放开我!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知道吗?故意杀人罪都是十年起判的!都疯了吗?” “你不要再挣扎了,先不说没有谁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了,法不责众,我们这么多人,能有什么事!” “秦医生!你不是说要好好说话吗?说啊!” 老秦和袁书强他们确实不是一波人,再怎么说也是半个医生,还是有点道德底线的。 “书强……到底有什么事,好好说不成吗?小夏刚退烧,哪里经得住这么造?” “老秦叔,这事您就不要参与了,反正我们是非这么做不可,要不村里人真活不下去了。” “这……” “行了!”袁书强强硬地打断了老秦的话,指了两个人带老秦先回房间。 夏深兰只想说,干得真漂亮啊!把他拖回来又没本事阻止袁书强。 这回真要出大事了。 袁书强一点都不想再从夏深兰那张嘴里听到任何动摇人心的话,直接拿了胶布封住了夏深兰的嘴。 堵死了夏深兰最后一丝希望。 夏深兰被扭送回船舱,袁书强连个灯都不给他留,直接关门堵住了所有光线。 做得简直比千山鸟飞绝还绝! 黑暗中,人对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毫无概念了起来。 夏深兰只觉得他在海上漂了很久,醒了又睡,睡了又醒,醒醒睡睡了无数遍,像是过了四五天那么久。 终于,门被推开,好久没见光线,夏深兰“嘶——”了一声,痛苦地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老天,枕头也是一股海腥味儿,要窒息了。 现在也不是什么嫌弃海腥味的时候了,袁书强粗暴地把夏深兰从床上扯了起来。 “起来吧,上路了。” 夏深兰已经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上路……可真会说话。 到了甲板,夏深兰看到了不远处的龙王庙,总算明白了他们说的祭龙王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祭,还是活祭。 几乎快要脱水的夏深兰直接被塞进了海上龙王庙,门再次从外面锁上。 好在龙王庙是木头做的,缝隙里还能透进来一点光,不至于一片漆黑。 夏深兰努力打起精神,简单摸索了一下身边的情况,在旁边的尸体上摸到了一个钥匙串,幸运的是,上面还有一把小刀。 这就是非到极点就是欧吗? 尽管很隔应那是从别的尸体上搜刮下来的,夏深兰还是相当口嫌体正直地用刀磨断了手上的绳子。 -- 第42页 夏深兰撕开了嘴上的胶布,凑到木板之间的缝隙里凶狠地咳嗽起来。 咳了好一会儿,夏深兰才慢慢停下来。 他抵着木板之间的缝隙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恢复了一点精神,随手拿起救了他的钥匙串看了两眼。 看清楚钥匙串的一瞬间,夏深兰身体猛然僵住—— 这不是……爷爷的钥匙吗? 夏深兰的眼睛太干涩了,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每一次酸涩都带来撕裂一般的疼痛。 他麻木地摸索着旁边的尸体,从那人的右手小指上找到了一枚戒指。 真的是爷爷…… 夏深兰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了个干净,什么劫后余生的庆幸全都消失不见,就连耳边震耳欲聋的海浪声也在此刻褪去无声。 不只是他……爷爷也是海子……爷爷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爷爷被困在这里面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时候,他却一无所知…… 夏深兰假装无事了那么多天,却在此刻皆数破防。 他握着爷爷的戒指号啕大哭,眼睛再疼,却丝毫不能抵消心脏传来的窒息一般的痛。 像是咽下了一口碎玻璃,一呼一吸,那些碎玻璃都会随之搅动,把他的五脏六腑割裂搅碎…… 他该怎么办? 也要和爷爷一样,在这里孤独地等待死亡吗? 第24章 爱情来得太快(1-3) 夏深兰生生哭晕过去,他又梦到了那天—— “兰兰,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海了,最好靠都不要靠近。你小时候村头的刘瞎子给你算过一卦,说你十八这年有个死劫,只有离海远一点才能保命。” “爷爷,算命的都是骗人的。”夏深兰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他要是真那么厉害,怎么不给自己算一卦,怎么不知道自己会一脚踩空了摔死?” “医者不自医,他给自己算不了,但他给别人算命从来没出过错。你就听爷爷的,这段时间好好待在岸上,夏天结束之前都不要再出海了。” “爷爷,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算掉进海里也死不了。你就让我出去嘛~” “呸呸呸不要胡说,什么掉进海里。再说了,海上的危险远远不止掉进海里这么简单……” “那还能有什么危险。” 夏深兰初生牛犊不怕虎,仗着自己有点本事,觉得他距离称霸海洋只差一个不能长时间生活在海里,根本不信爷爷说的有什么危险。 爷爷见唬不住夏深兰,又掏出了脖子上那个挂了大半辈子的神秘的玻璃瓶子。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这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吗?你要是在夏至之前都能乖乖待在岸上,我就把这个给你看。” 那个瓶子夏深兰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那里面的纸条承载着他对深海所有神秘的幻想。 以前他想了各种方法想偷偷看那个瓶子,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爷爷把那个玻璃瓶子看得比命都重要,反而惹得夏深兰更加好奇。 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面前—— 夏深兰犹豫了一秒不到,果断点头:“一言为定!” 海上的危险远远不止掉进海里这么简单,还有肉食者的捕猎,隐藏的毒物,以及疯狂的人类…… 夏深兰缓缓睁开眼睛,爷爷的脸在他脑中浮现,最终变成逼仄暗黑的龙王庙里的一具枯骨。 无边的怒火自胸口熊熊燃起,几乎把他化成灰烬,甚至一度感觉不到身体上的濒临死亡。 夏深兰把戒指戴在大拇指上,又仔细摸索了一遍爷爷的尸体,从他脖子上取下了一只玻璃瓶子,一并收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找到门锁所在的地方,将刀片插进门缝之间,愤怒赐予了他暴力砸门锁的力气。 龙王庙早在百年前,夏深兰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建起来了,门锁常年经历风日海浪的侵蚀,早就已经不是坚不可摧的存在了。 不知砸了多久——夏深兰一直是靠着意志力撑着,根本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 “哐当——” 锁脱落了。 门向外打开,夏深兰一头栽进了海里,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自救。 他的第一个机会是爷爷给的,第二个机会,只能依靠人鱼了。 身体不断下沉…… 这是人快要死了才会出现的情况。 他快要死了吗? 夏深兰迷迷瞪瞪地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暗,眼前开始走马观花地浮现起这短暂的一生。 最初,他是一个被丢在海边的弃婴。 那是一个太阳将烬的夏日下午,海水在昏暗的日光中变成深蓝色。 收帆回家的爷爷见到了他,并将他抱回了家。 取名夏深蓝,但因为这个名字太浅显,登记户口的时候,爷爷临时把名字改成了夏深兰。 后来,孱弱的姜沉星被送到了这个家。 明明和他同岁,却瘦小了一半不止,脸色苍白如纸,青筋如同图腾盘踞在他每一寸皮肤上。 从第一眼开始,夏深兰就告诉自己他要照顾好这个孩子。 他们顺利地长大,姜沉星从一开始的沉默孤僻到逐渐接受这个家,最终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像个小尾巴一样粘在夏深兰身后。 这个过程用了整整七年,姜沉星有多么慢热可见一斑。 再然后,爷爷失踪了。夏深兰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每天早出晚归寻找爷爷的踪迹。 -- 第43页 在某一个搜寻的日子,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他即将返航时,看到了身负重伤的人鱼。 那是一条金色的人鱼,金色的长发,金色的耳鳍,金色的指甲,金色的鱼尾,在黑暗中会发出夺目的光芒,游过来时,像一道金光劈开黑暗。 他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已经到了身前,捞住了夏深兰的腰身。 终于等到他了…… 夏深兰放心地闭上了眼。 夏深兰脱水严重,大海救不了他。 人鱼带着夏深兰游向小石村。 据说两个人在一起待久了,磁场会互相影响,产生某种类似心灵感应的东西。 姜沉星坐在窗边,心跳却突然加快,他想都没想,披着一张毯子跌跌撞撞下到了礁石边。 风很大,小星星着急地磨蹭着姜沉星的脚踝,姜沉星只是定定地望着一无所有的大海—— 他有种预感…… 突然,黑暗的远方出现了一点闪烁的金光。 距离不断拉近,金色越来越明显,金色的人鱼抱着一个人类,在海中穿梭前行,眨眼间就到了海岸边。 他们从水下浮起来,人类的头软软地靠在人鱼颈边。 姜沉星手指猛地收紧,“小夏哥!” 人鱼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将夏深兰送上了岸,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个轻吻,转身跃回海中,溅起一片水花。 姜沉星抿着唇,跪在夏深兰面前,打了120的电话,同时把身上的毯子盖到了夏深兰的身上。 如果可以,他也想抱起夏深兰,走上楼梯,走过小路,把他送进医院。 但他做不到,他只能无力地等待着,只能满怀嫉妒地擦拭夏深兰的嘴唇。 他想擦掉属于人鱼的所有痕迹,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夏深兰被另一个人占有。 他们注定要一直纠缠下去,直到死亡把他们分开。 “喵~” 一声猫叫把姜沉星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姜沉星回头路一看,小星星从屋里拖了一床毯子出来给他。 “看吧,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 重要的是,学会把握机会。 没有机会,那就自己创造机会。 晚上的风越来越大,把衣服都能吹得猎猎作响,小星星站不住,只能努力蜷缩在姜沉星身边。 终于,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声音传了过来。 最后,两个人是一起被抬进医院的。 姜沉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动不动就得进医院躺一躺的模式,进医院吃了特效药又输了个液,很快恢复了正常时候的模样。 倒是夏深兰,满头虚汗,眉心紧皱,沉浸在噩梦里醒不过来。 姜沉星为他擦拭冷汗,擦到手上时,才注意到那枚多出来的戒指。 他……找到爷爷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姜沉星拿起夏深兰换下来的衣服翻找了一遍,最后在他的裤兜里找到了一只大拇指大小的玻璃瓶。 瓶身是透明的,里面装着一张纸条。 姜沉星并不怎么意外,取出那张纸条看了起来。 纸条上只有很短几句话,姜沉星看完,倏地吃吃笑了起来,着魔一般呢喃着:“原来是这样……人鱼和海子,原来如此……” 夏深兰梦到了漆黑又臭气熏天的龙王庙。 他被关在里面,孤立无援,饥渴折磨着他的神经,蛆虫妄图侵占他的身体。 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姜沉星还在等他回去。 夏深兰强打起精神,摸索旁边的尸体,试图寻找到可用的工具。 找到了!一串带着刀的钥匙! 夏深兰用刀割开绳子,借着月光打量救命的钥匙,这才发现这串钥匙是爷爷的。 是爷爷,旁边的尸体是失踪已久的爷爷…… 他崩溃地取下了爷爷的戒指,还有那个神秘的瓶子—— 瓶子…… 对了,那个瓶子…… 夏深兰猛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裤兜,他记得他把瓶子放进了裤兜。 去哪里了? 去哪里了! “小夏哥?你醒了?!你在找什么吗?” 姜沉星就守在床边,第一时间发现了夏深兰的动作。 夏深兰没回答,他低头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换上了病服,艰难地爬起来,甚至想直接拔掉输液针去找裤子。 “姜沉星,瓶子,爷爷的玻璃瓶子……” 那个爷爷守了大半辈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他一定要弄清楚! 说不定里面会有关于这件事情的答案。 姜沉星按住夏深兰的手,“小夏哥,你还在输液,你冷静一点。瓶子在哪?我给你找。” “在我的裤兜里……” “你的衣服就在旁边,我去给你拿,你等一下。” 话音未落,姜沉星已经起身去拿裤子了,生怕夏深兰一个激动直接跳起来。 夏深兰几乎是将裤子夺了过来,翻找了好几遍,却没有找到玻璃瓶子,甚至连一片碎玻璃片子都没找到。 “不见了……” 夏深兰本就是强撑着爬起来,被这个结果打击得有点恍惚,失魂落魄地倒回了床上。 “小夏哥,你找到爷爷了吗……” “找到了……爷爷死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姜沉星,我该怎么办!”夏深兰快要崩溃了,他觉得喘不过气,想把胸口撕开,想要放声大叫。 -- 第44页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剩下,最后一点线索也被搞没了。 姜沉星抱住夏深兰,没有询问任何事,只是轻声却坚定地安慰他:“小夏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很好。你善良,温柔,坚定不移,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放在以往的任何时候,夏深兰都会保留一丝理智,绝不会使劲地抱住姜沉星。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 他抱住姜沉星放声哭泣,抱得很紧,像是溺水之人抱住的最后一根浮木,拼尽全力。 “我没有那么好……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为什么我不跟着爷爷一起出去?为什么不去龙王庙看看?爷爷就在那里等我,我却什么也不知道……姜沉星,我的心好痛,姜沉星……” 姜沉星脸色变得惨白,却没有提醒夏深兰,甚至努力把他抱得更紧,一字一顿吐词清晰: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是我,一定不能做得比你更好,不要自责,我在这里陪着你……” 夏深兰醒来就哭,没一会儿又晕了过去。 姜沉星勉强把夏深兰塞回被窝,脚步急促地离开了病房。 刚一出门,他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捂着嘴咳嗽,五脏六腑似乎都要顺着气管一并咳出来。 他努力压抑自己的咳嗽声,却显得更加令人心碎。 好一会儿,他的咳嗽声才勉强停下。 姜沉星看着手心的血红色,手指缓缓收紧,露出不甘的神色。 不过是一个拥抱而已…… 他的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一直到傍晚,夏深兰再次醒来来。 但他已经恢复了冷静的模样,似乎上午的崩溃只是一个小小的程序bug,而这个bug现在已经修复了。 但事实上,那不是一个bug,而是血淋淋的一个伤口,越遮掩,只会越加快它腐烂的速度。 姜沉星必须亲手把伤口撕开,这样才有可能恢复如初。 他坐到床边,“小夏哥,你出海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说吗?” 夏深兰眉心紧皱,明显不想提及这件事。 “姜沉星,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件事。” “因为对象是我吗?” “不是,这和对面坐的人是谁无关,我只是不想回忆这件事。” “不是因为我有心脏病,你怕刺激到我,所以不敢说吗?” 姜沉星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拿出了准备好的药,一副万事俱备的模样。 “姜沉星……”“我一直很后悔一件事,”姜沉星打断了夏深兰的话,“你的秘密被发现了,我本来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但他想让夏深兰出海,这样夏深兰就必须送走人鱼,所以他什么也没做。 这种理由姜沉星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直接说出口,而是换上了另一种惹人怜爱的理由:“但是我不想去找他,如果我没有那么多可笑的自尊,这件事本来可以避免的。” 姜沉星口中的他是谁,夏深兰再清楚不过了——那个明明财力雄厚,却把他送到偏远小渔村养病,十多年来不闻不问的父亲。 如果姜沉星找他来解决这件事,也许他真的能摆平所有村民,甚至不会掀起一点水花。 但姜沉星不愿意,因为他厌恶那个人。 夏深兰知道也理解,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不会要求姜沉星去请求父亲的帮助,更不会在事后埋怨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姜沉星会因为这件事情这么自责。 “这件事不怪你,就算你想去找他,我也不会同意的。你不需要为了我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为了你的任何事我都愿意做。” 姜沉星说得毫不犹豫且极其真诚,没有人能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夏深兰无奈地看了姜沉星几秒,终于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讲了一遍。 在讲到他被关进龙王庙的部分,一向脾气极好的姜沉星都被气得拍桌,赶紧吃了两颗药冷静。 见他的情绪稍微平复,夏深兰才接着道:“……我用爷爷钥匙上的刀撬开了锁,然后就掉进海里,晕过去之前好像看到人鱼游了过来。事情就是这样……只可惜,我把爷爷的瓶子弄丢了,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秘密,我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真的说出来那一刻,夏深兰才意识到这些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复述这件事没有让他再经历一遍痛苦,反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姜沉星却显得有些失落,“如果我之前阻止你出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你不必自责,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说起来容易,你可以做到不因为没有及时找到爷爷而自责吗?” “当然可以。”夏深兰会这样回答,本意是为了安慰姜沉星,却也在脱口而出那一刻明白了姜沉星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人不是全能的,无法预知到下一秒将要发生的事情,你不怪我,也不要责怪自己。 夏深兰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这是拐着弯儿在安慰我呢?” “那我有安慰到你吗?” “有,谢谢你啊。”夏深兰揉了揉姜沉星的发顶,是实打实的轻松了不少。 顿了片刻,姜沉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他们做了这种事,我们不报警吗?” -- 第45页 “不报警,没用的,他们那么多人,我们又没有证据,报了警也不会有结果。”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夏深兰微微眯眼,冷笑道:“当然不是,等着吧。” 他初中跟着姚纯一等人混,别的没学到,膈应人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 就算不能把那群人怎么样,也至少要隔应得他们吃不下饭。 在医院躺了两天,夏深兰出院了。 年轻人本来就好得快,夏深兰的问题也不严重,加上心理负担卸下了,这么快能好起来完全是正常的事情。 夏深兰想,也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喝了人鱼血。 人鱼血那么神奇,可以救姜沉星吗? 这个问题先按下不表,只能等下次遇到人鱼的时候再求证。 夏深兰直接回了家,没有走小路,而是故意走的大路,和村里的人打照面。 参与了整件事的男人们看到夏深兰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对此,夏深兰通通回以一个甜蜜的笑容,再主动打个招呼。 大部分时间那些人根本不敢回他,要么尴尬地低着头,要么急匆匆走了。 夏深兰才不管他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这样一路招摇地走过了许多地方,最终来到了村长的住处。 村长家是村里唯一一户修了院子的人家,但大白天的,院门根本没关,村长和袁书强就在靠近厨房那个角落商量着什么,夏深兰直接走了进去,打算给袁家父子一个惊喜。 “强哥~” 轻声走到袁书强背后,夏深兰弯腰,就凑在他耳边这样幽幽喊了一声。 袁书强本来是蹲在地上的,因为夏深兰这一吓,直接跪在了地上,回头看夏深兰时,表情又惊悚又难以置信。 夏深兰无辜地摆摆手,“虽然是我夏深兰来了,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你、怎么会……” “怎么会活着回来?”夏深兰扯出一抹诡异的笑,“不得多亏了你们,我爷爷身上刚好带着钥匙串呢。但凡你们有个人良心发现给他收收尸,今天也就不用见到我了对不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袁书强拔高声音站了起来,似乎这样就能多点底气,但那冷汗直冒的额头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心慌。 夏深兰正想乘胜追击再刺激几句,袁老村长站到了前面来,正对着夏深兰。 “小夏啊,我听强子他们说你不小心掉海里了,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不过村长您可能有点事。” “小夏,再怎么说我和你爷爷也是异性兄弟,你这么跟我说话,对得起你爷爷的教导吗?” “你看,你和我爷爷可是兄弟,都到了入土的年纪了,虽然您现在还站着的吧,但应该也没多久了。我这做小辈的就是想提醒您一句,别老糊涂了做些傻事。” “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说的话?!教养都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袁书强沉不住气,急声骂道。 夏深兰嗤笑一声,要多讽刺有多讽刺:“教养是主观的,但法盲是客观的。教训我之前,建议你先去补补法,知道故意杀人罪怎么判吗?” “你少唬人,报警是要讲证据的,你能把我们怎么样?” “我是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不代表别人也不可以。” 夏深兰看向袁老村长:“村长,当初姜沉星被送过来,您也是当事人,应该知道一点姜沉星的身份吧?我不能什么样,你觉得他也不能怎么样吗?” 村长脸色终于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你想怎么样?” “爷爷也是这里的人,我不想把整个村子的名声都搞臭,所以这一次我没有报警。但如果再有下一次,绝对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 “你以为我们会怕你吗?” 袁书强拳头一捏,看着眼前一小一病,恶向胆边生。 他若是可以制住这两人,不仅能平息龙王的怒火,这件事情也可以得到解决…… 但他还没动手,村长像是洞察了他的心思,一把抓住他的手。 “爸!”袁书强有点急了,这在他看来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袁老村长到底是年纪大些,看得更长远,冷声喝住了他:“袁书强!” 夏深兰冷笑一声,说道:“既然村长要教育儿子,我就先走了。” 袁书强已经是当爸爸的人,这话对他来说比指着鼻子骂还损,气得脸都红了。 “爸,难道就看着他这么嚣张吗?他们一个没人管的孤儿,一个亲爸还不知道在哪的病秧子,就算我做了什么,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糊涂啊!”老村长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就算姜沉星的爸这些年没亲自来过咱村里看他,但毕竟是亲骨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血肉。他亲儿子要真的突然没信了,可能不管吗?” “那他爸到底什么身份?为什么你刚才……” “寰宇集团的一个高管,具体什么职位不太清楚……但他过来那是什么时候啊,才九几年,他就是开着小车过来的,还有专门的司机开车,一个专门带着姜沉星的保姆。这能是一般家庭吗?” “他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把姜沉星送过来?” “这有钱人怎么想的咱也不知道……但你记住,夏深兰可以不管,但绝对不要去招惹姜沉星……” -- 第46页 村长突然顿了片刻,看向姜沉星离开的方向,“那小崽子的眼神,我看着不太对劲。” 夏深兰从没看出过姜沉星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他们一起长大,就算偶尔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也会自己把自己搪塞过去。 夏深兰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一件事:“我待会出海一趟,我要把爷爷接回来。” “我想和你一起去……” “你知道不可以的姜沉星,”夏深兰安慰一般地摸了摸姜沉星的脑袋,“我会把爷爷安全带回来,你在家里等我。” “我在海边长大,可我从没出过海,让我出去一次吧小夏哥。” 姜沉星乞求地看着夏深兰,阳光刚把照在他的脸上,把那双浅色的眸子变成了浸润了水光的温柔模样。 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你会好起来的,我有一个想法,只是需要验证一下。我保证,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出海,近海远海都随你。” 出海后遇到人鱼的事情夏深兰并没有告诉姜沉星,怕他不高兴,更怕他白高兴一场。 “我真的会有好起来那一天吗?” 夏深兰犹豫了片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郑重地道:“相信我。” 还有机会,他在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回到家里,夏深兰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他想尽快把爷爷从那个地方带回来,在那种地方多待一天都让他难以忍受。 此刻的海面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有,倒像是他脱离人间,踽踽独行于这苍凉的天地间。 但不知何时,一条金色的人鱼来了船边,与他并驾齐驱。 夏深兰停下船,“前几天的事情,谢谢你啊。” 仔细说来,人鱼救了他整整两次。 “你救了我两次,你有什么愿望吗?如果可以,我会尽力做到。” 人鱼撑着船舷浮出水面,伸出右手,指甲抵住他的心脏,“你欠我一次。” 还有一次,夏深兰也救过他,抵消了。 “让我欠你两次吧。”夏深兰缓缓开口:“你的血救了我,也可以救姜沉星吗?” 人鱼冷淡地收回手:,“不可以。”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只要有希望,我都会努力尝试。我可以欠你两次、五次,甚至十次,如果你愿意救他。” 夏深兰拿出了十足的诚意,然而他每说一句,人鱼眼中的金色都会深一分,表露出明显的不高兴的情绪。 “五次?十次?你可以为他做到什么程度?用你的心脏换,你愿意吗?” “我愿意。”夏深兰只思考了短暂的片刻,便如此平静地答应了,没有任何虚伪的表演成分。 可以说他傻吧,但他内心深处实际上非常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姜沉星的命。 和他比起来,姜沉星聪明、坚韧,一定会拥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更重要的是,姜沉星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世界,而他已经体会了很多事情,没什么遗憾了。 “这真是个令人心动的条件,”嘴上这么说着,人鱼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心动,甚至凶狠地像是要咬断猎物的脖颈,“但我救不了他。” “为什么?” “你是特殊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哪里特殊了?” “你感觉不到吗?我亲吻你的时候。” 夏深兰愣住,他可以说,他确实什么都没感受到吗? 和一条鱼亲吻他能感受到什么? 人鱼压住夏深兰的脖子,慢慢压向自己。 “不要抗拒,用你的身体感受我。” 他想知道他到底特殊在何处,也想知道为什么不能拯救姜沉星。所以夏深兰没有推开推开人鱼。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感受人鱼的亲吻—— 一个与温柔完全沾不上边的亲吻,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大海的呼啸。 被他的尖牙抵住嘴唇,带来的危险感不亚于喉咙被咬住,似乎下一秒将被刺破皮肤,鲜血淋漓。 他的舌尖比夏深兰整个口腔的温度都低,入侵感格外强烈,如此的强势,像飞翔的恶龙侵占了温暖国度的每一寸土地。 夏深兰努力放松身体,试图从这场暴烈的侵略中感受到一些特殊的东西。 是他的幻觉吗?他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什么—— 那种心跳同频、血液互相交换融为一个循环的奇妙感觉,仿佛他和人鱼本来就是一体。 这种感觉驱赶着他的理智,催促他赶紧做点什么。 不行……他和人鱼的关系已经越界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夏深兰猛地推开人鱼,眼神惊魂未定,主要是为了那一瞬间他想要回应的心思感到羞愧。 人鱼却强势地扣住夏深兰是脑袋,逼迫夏深兰与他对视,“你感受到了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是错觉,还是什么真切的感受。 夏深兰下意识想要逃避这种问题——似乎一旦掰扯清楚了,就会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生硬地扯开了话题:“如果是别人,喝了你的血会有什么后果?” 人鱼难得地没有为难夏深兰,而是潜入海中抓了一条鱼出来,当着夏深兰的面,在食指上划开一道口子,滴了一滴血进鱼的嘴里。 -- 第47页 那条本来像鹌鹑一样乖乖待在人鱼手里的鱼,接触到人鱼血之后像是疯了一样剧烈挣扎起来,眼睛发红,鳞片之间绽开裂缝,像是干旱皲裂的土地,血液从缝隙中流出来,聚成一股一股的小血河。 夏深兰:“……吾、吾之蜜糖,彼之□□?” 惊讶过后,他难免有些失落,看来人鱼的血救不了姜沉星…… 仅从电视与日常对话习得语言的人鱼并不懂这种词段的意思,问道:“什么意思?” “额,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血对我来说是救命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却是要命的东西。” “哦。”人鱼无情地扔掉鱼,问夏深兰:“你要去哪里?” “龙王庙,就是前几天晚上你救了我那个地方。我爷爷的尸体还在里面,我要去把他带回来。” “也带我回去吧。” “嗯?”夏深兰惊愕地睁大眼睛,好一会儿,确定人鱼没有在开玩笑之后,语气犹疑地应下了:“好……吧。” 毕竟人鱼救了他,爱怎么样都随他吧,他没必要继续问下去,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夏深兰重新启航,人鱼跟在船边,为这趟孤独的旅行增添了一些浪漫色彩。 随着越来越接近龙王庙,夏深兰再的神色明显变得落寞起来。 他回想着关于爷爷的事,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倾诉欲望。 ——想要把爷爷的故事讲给别人,让爷爷永远活在谁的心里。 “我是爷爷捡回家的,爷爷一生未娶,只有我一个孩子。” 夏深兰突然开口道,也不管人鱼到底有没有在听。 “不过我从村里某些人嘴里听到过关于爷爷的爱情故事,听说他年轻时候爱上了一个神秘的女人,那个女人来头不小,而爷爷只是一个穷困的渔民,所以他们最后没能走到一起。” “那个女人走得干干净净,唯一留给爷爷的就是心口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是一道真正的伤。我见过爷爷胸口上的伤口,正对着心脏的位置,也许再深一点就会要了他的命。” “但爷爷还是爱她,在她走后非常痛苦,把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混沌度日,甚至喝到酒精中毒,是老村长带人砸开门把爷爷送进医院,才救回他。” “以前他本来住在村里,经过这件事之后,才搬到远离村子的礁石边上。” “从我记事开始,爷爷就烟酒不离。不过担心我和姜沉星的身体,他只在阳台抽烟,后来抽得越来越少,就这么自然而然戒了。” “但他的酒一直没戒,几乎每天都会喝,尤其是夏至天,一定会喝得烂醉。” “还有一个时候他会喝得比较多,就是过年的时候。他会让我和姜沉星给他倒酒,倒一次给一次压岁钱。我们不走亲戚,但每年的压岁钱都不少。” “他是很好的爷爷,但我不是一个好的孩子。我曾经埋怨他把我救回来,我淘气、叛逆,伤透了他的心。我一直没有道歉,我以为我还有很多时间……” 但其实哪有那么多时间,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也最脆弱的存在,也许下一秒就是天人永隔。 有些话现在不说,就再也来不及说了。 “我本来想告诉他,我爱你,我以前总嫌弃你丑,其实不是的,你在我心里是最帅的,我从没见过比你还帅的人。” 小时候夏深兰沉迷仙剑奇侠传的时候,一度认为爷爷和胡歌长得很像,只是皮肤没有胡歌好,他只是比胡歌少了一个机会。 可后来,听多了别人的嘲讽,他眼中英雄一样的爷爷逐渐变得衰老丑陋起来。 夏深兰绝望地俯下身,“为什么,没有把这些话告诉他……” 当时没有开口说的话,没好意思道的歉,再也没机会了。 爷爷再也不能亲耳听到了…… 人鱼愣愣地看着夏深兰:“你哭了……” 夏深兰曾告诉过他,在伤心或者痛苦的时候,眼睛里面会不由自主地流出液体,那就是眼泪。 他在伤心。 夏深兰没有回答,只是粗暴地抹掉眼泪,“到了,我上去了。” 条件有限,他只能用床单裹住爷爷,带回去。 就在这时,人鱼的歌声突然传来。 夏深兰一怔,不明白人鱼为什么在这时候唱歌,却在下一秒发现,他并没有受到任何来自人鱼歌声的影响。 这不是唱给他的。 夏深兰仔细一听,发现这次的歌声确实和之前几次听到的歌声有些不同,更加平缓,少了如同海雾一般的诡魅。 若说之前的歌声总会让夏深兰看到海雾中人鱼的错觉,那么着一次,他联想到的是阳光下的大海,无风不起浪,尽显大海的包容与宽阔。 夏深兰抱着爷爷从龙王庙下来,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以人鱼为首,无数海中的生物都来到了海面,合奏出来自大海的悲鸣。 回程的途中,那些鱼一直跟在夏深兰的船后,将广阔而平静的海面变成拥挤的鱼潮,它们跳出海面,又潜入水底,不断有水花四溅飞起,将阳光折射成一片炫目的彩虹。 夏深兰微微闭上眼,心底终于平静了下来。 爷爷在海边生活了几十年,他的死亡不需要任何人的哀悼,深海的悲鸣,才是他最渴望的荣誉勋章。 这样的葬礼,或许才能让爷爷了无遗憾。 -- 第48页 在成千上万的哀悼声中,海岸礁石的轮廓逐渐出现在视野中。 夏深兰抱着爷爷的尸体站了起来。 “爷爷,我们到家了。” 第25章 爱情来得太快(4) 姜沉星在海岸边等夏深兰。 外面风大,以往夏深兰总要说他两句,但这一次,夏深兰什么也没说,和姜沉星一起,带着爷爷踏上回家的最后一段路。 最后,他是把爷爷放在了阳台,准备明天联系丧葬厂火化。 家里有一具尸体,本来应该是渗人的,夏深兰却在此刻觉得无比心安,那些无法诉诸于口的痛苦的告白之词,在回程的葬礼中突然释怀。 因为他看到了爷爷的一生,是在光辉中落下帷幕。 “走吧。” 夏深兰呼出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关上门后,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姜沉星的肩膀,“别难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什么好消息?” “人鱼要回来了,他在下面等我,开心吗?” 夏深兰知道姜沉星有多么喜欢人鱼,并且相当自信地认为,人鱼的到来也一定会冲淡一些姜沉星的悲伤。 姜沉星勉强地笑了笑,“……开心。” 真开心啊。 为了赶走人鱼,他没有阻止夏深兰出远海,最后牵扯出了这么多伤心事。 结果兜兜转转一大圈,人鱼又要回来了。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 姜沉星想起那个玻璃瓶子里面的内容,眼神黑沉。 这一次,应该可以真正地结束了。 夏深兰把人鱼带回来家,鱼缸里多了一位漂亮来访者,整个房间似乎都变得流光溢彩。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夏深兰像出海之前的那样,做饭、喂家里的动物、洗漱,一切恍然有了半个月之前的模样。 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无法忽视的腐臭味在克制而醒目地提醒着所有人:一切都变了。 饭后,夏深兰给丧葬厂打了电话,不仅要了火化服务,还让他们今天就过来一个送葬的队伍,特别要求了队伍里得有会吹唢呐的。 唢呐的穿透性有多强? 村头吹村尾都能听到,绝对把整个村子都笼罩在悲凄的音乐声之下。 夏深兰就是故意的。 他和厂长商量好了,给三倍的价钱,要求送葬队伍扛着空棺材去村里走一遭。 唢呐要一路吹,锣鼓也要一直敲,一定要每个人都听到! 早饭吃过没多久,丧葬长厂的车来了。 送葬乐器班子按照夏深兰的要求足足有十二人,小号长号一应俱全,唢呐更是足足有四人。 “送葬的先去吧,沿着村里的大路走一遍就行,不用带我爷爷的尸体。” 他们不配。 夏深兰只想隔应这些人,一曲送葬乐就够了。 送葬的乐器班子井然有序地出发,夏深兰就坐在门口听。 那声音越走越远,但唢呐的声音始终能传递到他耳朵里。 如他所想,麻烦很快找过来。 死者为大,村里人没去惊扰送葬的队伍,就来夏深兰这里讨说法。 “夏深兰!你什么意思,竟然让送葬的队伍绕着整个村子走!你爷爷死了,你就要搅得整个村子不得安宁吗?” “你爷爷就是这么教的你吗?肆意妄为,目中无人!你把咱小石村当什么了?你的后花园吗?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今天要是不把送葬队叫回来,再这么吵吵闹闹,我就好生替你爷爷教导你!” …… 夏深兰起身,冷漠地看着这一众人等,凉凉地想着,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知道他和爷爷被丢进龙王庙活祭的。 应该不少吧,第一次被罗应良撞见时,他那语气,仿佛海子就是小石村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他冷冷笑道:“我就是肆意妄为,你们想怎么样?我夏深兰现在是无牵无挂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想做什么,尽管来试试!” “夏深兰、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爷爷才走了多久?你这个样子,还像个人吗?”“龙大妈,你以前不是最爱说我我没有父母教养不像话,我这个样子不是很正常?” “你、你、”龙大妈被噎得脸色涨红,“你这野种怎么跟长辈说的话!要不是我们当年把你救回来,你早死在海边了!我当年就看出来你是个白眼狼!良心被狗吃了!” 这套说辞夏深兰已经听腻了,以前的他从来没有反驳过,也确实对小石村里的人心存过感激,不过现在只剩下厌恶了。 他毫不留情讽刺道:“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是爷爷捡回来的,他一个人出海,一个人把我捡回来,一个人下定决心养我。你们以为我都不知道吗?以前不说是懒得计较,别他马蹬鼻子上脸!” 龙大妈气的不轻,撸起袖子就要过来。 “小杂种,有娘生没人养的野种,老娘今天就要代替你爷爷好好教育教育你!看你以后说话还敢不敢嘴贱!” 夏深兰满脸冷笑,他以前再怎么说也是跟镇上的混混都真刀实枪打过的,还会怕了这些留在村里的老弱妇残? 这几年修身养性了,他们就真以为他是谁都可以来捏一把的软柿子了! 紧张的气氛可以说是一触即发,总是慢半拍的袁老村长出现了:“住手!” -- 第49页 龙大妈诧异地停了下来,等着村长从人群中挤出来。 袁老村长走到最前面,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大腿:“你们这是干什么?一个村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我今天要是不来,你们还真打算打起来是不是?” 管他天王老子来了,夏深兰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脸上的嘲讽更是冷了几分:“村长的精神真是令人敬佩,老得动作比别人慢了十多二十分钟,还要赶过来。要是我爷爷看到了,就是爬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劝您两句。” 话里话外,从眼神到语气,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就差指着村长的鼻子骂你怎么还不去死了。 “嘿你这小兔崽子……” “够了!”村长喝止了想要打抱不平的其他人,“差不多就得了,小夏今天要给爷爷送葬,心情不好,说话不好听,你们跟着怄什么气!都是一个村看着他长大的,不能多体谅体谅吗?” 要不是经历了出海事件,夏深兰真的要以为袁老村长是什么正义凛然、体恤他人的绝世好人了。 都他马是假的! 见夏深兰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村长的笑容微僵,招呼其他人:“行了行了,都散了,我会跟小夏说的,你们都回去吧。” 其他人还是很尊敬老村长,心不甘情不愿,但也慢慢散了。 人基本走了,村长才不悦地看向夏深兰:“你到底想做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能让大家安生两天吗?” “我爷爷无缘无故失踪,我每天早出晚归出去找他的时候,怎么没人出来告诉我爷爷被关在龙王庙,让我安生两天?” 夏深兰毫不退让,甚至凶狠地向前逼近了两步,“这个村子里,有多少人知道我爷爷的事?又有多少人,和我爷爷的死有关?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不会原谅你们,你也没资格来要求我给你们一个安生。” “你这个样子,如果你爷爷还活着,你觉得他会坐视不理吗?你觉得你在报仇,可你根本就是违背了他的意愿。” “对啊,爷爷一定会阻拦我的,因为你们小石村的人最擅长挟恩相抱。” 是老村长砸了门才把酒精中毒的爷爷救回来,所以爷爷也常教导他不要和村里人较真。 但是夏深兰不一样,他爱憎分明,绝对不会被道德绑架。 夏深兰冷笑着残忍地道:“可是我的爷爷,被你们害死了。现在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也管不了我。” “你、你这个孽障,真的是要反了天了!” “你这个老不死的,真的是活得够久了!” 村长要被夏深兰气得背过气去了,但他偏偏奈何不得夏深兰。 还有一个姜沉星还在背后虎视眈眈,谁也不知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个家伙会做什么,他背后站着的可是整个小石村都惹不起的大公司。 夏深兰只当是上次关于报警的威胁把村长唬住了,所以才不敢拿他怎么样。 撂下一句“送葬队伍我不会停的,慢走不送”便转身进屋了,反手关下门那一瞬,发出“嘭”一声巨响。 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村长整张脸火辣辣的疼。 “反了、真的是反了!造孽啊!” 夏深兰本不是天生反骨,却一步步被逼到这一条路上。 他来到阳台,在姜沉星想要进来之前关上了门。 “让我最后单独陪他一会儿吧。” 夏深兰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阳台上看海。 日子好像回到了从前,他还小时对远方充满了向往,喜欢坐在阳台的围栏边,脚从围栏的空隙中垂下去仿佛整个人悬空了,凌驾于大海之上。 而爷爷不会这样做,他只会躺在身后那张经历了不知多少年风雨的摇摇椅上,一边慢吞吞地摇着,一边用着夏深兰不懂的复杂的眼光看着远方。 唢呐的声音由远及近,呜呜咽咽凄凄惨惨,但又强势高昂得如同爷爷神秘的一生。 夏深兰最后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释然地笑了。 “爷爷,我该送你走了。” 第26章 爱情来得太快(5) 爷爷的事情告一段落,村上的人暂时也不敢再搞什么动作,接下来一应该可以过上一段不错的平静日子。 小星星的医药费还没补齐,夏深兰还是打算出海捕鱼。 与以前有点不一样的是,夏深兰喂给人鱼早饭的时候,人鱼主动提起了出海的事情:“我和你一起出去。” “嗯?怎么了?” “我的伤已经好了。” 夏深兰倒是理解他不想吃软饭的自尊,但该为难的一点没少:“我们这边的海域会有其他渔民海钓,你出去的话,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不会的。” 人鱼自信地答道,脑中却突然闪过了那个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知道了人鱼的弱点,把他从海里逼出来的人。眼神微深。 夏深兰一言难尽地看着人鱼金光闪闪的鳞片,“你确定吗?” 他怎么觉得人鱼很容易被发现的样子? 人鱼眼睛微眯,威胁两个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 “OK——”夏深兰识趣地耸耸肩,“你肯定有自己的办法,那待会你和我一起出去吧。” 人鱼从来没被人类发现过,说不定他们是有着什么特殊技能的。 两人达成共识,人鱼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 第50页 姜沉星起床后,一眼看出了人鱼的情绪比平时高昂,问夏深兰:“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夏深兰一头雾水。 “他看起来很高兴。”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夏深兰更疑惑了,在他眼里,人鱼就和往常一样,板着那张漂亮的脸在水里无聊地转圈,没有哪一点能说明他在高兴啊。 姜沉星像是清楚夏深兰心里的想法,摇摇头道:“不一样的,他的动作更加轻盈,眉眼也比以前放松。” 夏深兰:“……” 恕他直言,完全没看出来。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姜沉星重新问道。 “不知道……” 今天早上唯一一件发生的事情就是—— “总不可能是因为要和我一起出海吧?” 姜沉星眉眼间的惺忪笑意瞬间消散,“你们要一起出海?” “对啊,人鱼说他伤已经好了,可以自己出去了。” “我都没和你一起出去过。” “会有机会的。而且你也没必要出海啊,我乐意养着你。快,去洗漱一下准备吃饭吧。” 姜沉星勉强地笑了笑,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不想被养着,他想做陪着夏深兰冒险的人…… 吃完早饭,夏深兰带着人鱼离开,姜沉星只能站在窗边眺望。 他看到金色的人鱼与夏深兰齐驱并进,契合得仿佛天生一对。 明明他才应该是在夏深兰身边的人。 姜沉星一把将身边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下一秒,又被剧烈的心悸逼得靠在桌上喘气。 小星星蹲在不远处,想过来,又忍不住心底的惧怕。 姜沉星发现了它,轻轻招了招手:“小星星,过来。” 小星星踌躇地站起来,好一会儿,才走到姜沉星身边,轻轻蹭着他的脚脖子。 姜沉星抱起小星星,有一搭没一搭摸着它柔软的背部,倏地想起了最初他被送来这里的原因—— 他是七岁的时候被送过来的,却并不是因为心脏病治不好,他的父亲姜理省拒绝了手术,致使他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后半辈子都只能这样病怏怏地度过。 而姜理省拒绝治疗的原因极其简单也极其可笑——为了把他送到夏深兰家,为了控制他为他做事。 为什么是小石村?为什么是夏深兰家?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缘分,都是姜理省算计好的罢了。 一切都要从夏深兰的爷爷那一段悲剧的爱情谈起,姜理省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爷爷那个神秘的爱人其实是人鱼,所以把他送过来,想得到关于人鱼的消息。 从他被送到小石村开始,就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对夏深兰产生任何感情,友情、亲情、爱情,都不可以,因为他是带着欺骗来的——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人鱼的消息。 姜沉星一开始甚至是恨这一对爷孙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他应该已经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可以作为一个正常人而活着,所以他也从没有想过要和这两个人建立任何感情上的联系。 但感情的事情,总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预料的一种变化。 体会过姜理省的淡薄而冷漠的亲情,姜沉星无法控制地对夏深兰爷孙俩之间的感情产生了向往,他是被夏深兰拉着融入进这个世界的,也是夏深兰让他明白了活着与被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依赖此而活着。 所以他从没有想过要把人鱼的事情告诉姜理省,他宁愿作为夏深兰眼中完美的姜沉星死去,也不想成为夏深兰厌恶的存在而活着。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夏深兰还是那个孤独的夏深兰,不被任何人占有。 如果他注定被人占有,那么姜沉星想,他可以破坏夏深兰眼中那个完美的他,哪怕变成丑恶的存在,也要把他抢回来。 “小星星,你喜欢他对吗?我帮你把他抢回来好吗?” 再说夏深兰这边,他还是去了小湾海,只有一个原因——这边人少。 虽然他是暴露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但人鱼不一样。 人鱼要被发现了,到时候还真没办法收场。 到了地点,收帆停船,夏深兰简单活动了一下,跳进海里寻找合适的鱼群。 人鱼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夏深兰突然想起来他会疏散鱼群,本来想让他走,结果下海之后,看到的场景和平时差不多,一些散游的鱼并不怕人鱼,甚至还好奇地凑到人鱼的尾鳍边游来游去。 好吧,看来上一次出远海找不到鱼群,完全是因为人鱼故意而为之…… 夏深兰无语地继续下潜,不多时便找到了一个黑鲷鱼群,差不多都是一两斤的个头,对于黑鲷来说很不错了。 人鱼想要帮忙,根据夏深兰的动作,自我摸索出了他可以做的事情——拉网从下面围住鱼群。 然而他的帮忙,在夏深兰眼里无疑是捣乱—— 人鱼的力气大得可怕,而且完全不知道收敛,一拉网,直接把夏深兰整个人扯了过去。 夏深兰被扯着过鱼群,黑鲷的尾巴在他脸上冷冷地拍。 还好,人鱼主动钻进鱼群稳住了他的身体。 不得不说,这个场景该死的诡异,却又该死的浪漫—— 鱼群受了惊,散乱地转着圈,在这个由鱼组成的圈中,人鱼搂着他的腰,金色的长发顺着水流浮动,如同一张飘逸的金纱,美得令人晕头转向。 -- 第51页 这个晕头转向,指的主要是当事人夏深兰。 他愣了几秒,神使鬼差地亲了上去。 人鱼没有拒绝,甚至反客为主,还给他一个充满了大海的咸涩与冰冷的吻,夏深兰却沉醉其中,他和人鱼的心脏被联接在了一起,心跳同频,血液流速一致,就连呼吸都变成了同一频率。 这种感觉奇妙得令人沉迷,直到混乱的黑鲷鱼群稳定下来,夏深兰才猛然清醒过来。 他又双叒叕和人鱼亲了,还是他主动的! 出大事! 夏深兰推开人鱼,连鱼群和渔网都不管了,赶紧游到海面上冷静一下。 人鱼紧随其后浮出了水面,还特别贴心地把网一并拖了回来。 夏深兰尴尬得要窒息了,只能提高声音掩饰心虚:“我刚才只是被你的脸迷惑了,你可是清醒的,怎么也不推开我?” “为什么要推开?” “因为亲吻是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成为爱人?” “我们之间不可能成为爱人,你是人鱼我是人,我们之间有生殖隔离,你应该去找另一条人鱼。” 人鱼表情认真:“我不可能去找别的人鱼。”夏深兰心底微微一动,心说难不成下一秒人鱼就要跟他深情告白,说什么“我只爱你,不可能再去找其他人鱼”之类的屁话了? 虽然他对人鱼的外貌真的很心动,但他从没有想过未来伴侣要找一条鱼啊! 他该怎么委婉地拒绝才能让人鱼不起杀心? 夏深兰尽量语气委婉地问道:“为什么呢?”脑中则是快速转动想着委婉拒绝的台词。 人鱼:“因为进入其他人鱼的领地,是一种挑衅。” 夏深兰:“……” 千山万水总是情,自作多情可还行? 尴尬到极致,夏深兰反而突然不尴尬了,嚷道:“反正以后我们俩还是不要亲来亲去了,你别亲我,我要是犯浑了,你就直接推开我!” “呵,不。”人鱼冷冷地拒绝。 夏深兰也开始耍赖:“反正以后你不能随便亲我。” “如果是你主动,”人鱼露出了一个凉凉的笑容,“我不会放过你的。” 夏深兰先是脖子一凉,随即就是背后一紧。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人鱼这句“我不会放过你的”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夏深兰试探地问道:“你们人鱼都不能见到其他同伴的话,都是怎么繁衍后代的?” “你很好奇吗?” 夏深兰有点不好的预感,但架不住心里实在好奇,缓缓点了点头。 第27章 爱情来得太快(6) 夏深兰自认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人鱼的指甲抵住他肚子的时候,他还是被吓得提起了一口气。 人鱼缓缓道:“我们会把人类的肚子划开一个洞,然后把未成形的小人鱼放进去。三个月后,小人鱼长大,破开人类的肚子,就是他们必须经历的第一道考验。” 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像是海雾中来自诡魅海妖的歌声,迷雾重重却又勾引着人类扑过去。 夏深兰干笑着挪开人鱼的手,“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人鱼意味不明地笑着:“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在跟我开玩笑。” “你开心就好。” 夏深兰的干笑差点绷不住,这种敷衍的答案,怎么听怎么像是“小傻|逼,我当然没跟你开玩笑啊嘻嘻”。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夏深兰不怕死地继续问道:“那……未成形的小人鱼是怎么来的?” 语罢,夏深兰悄悄看了一眼人鱼光滑的鱼尾。 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见到过人鱼生|殖排泄,可以说,人鱼的生|殖|器|官和他素未谋面的爸爸妈妈一样神秘。 人鱼唇角微勾,手扶住了夏深兰的侧脸,尾巴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腿,低声询问:“你很好奇吗?” “不好奇!”夏深兰一个激灵,扯开了人鱼。 谢天谢地感谢人鱼,他已经患上了“你很好奇吗”PTSD。 夏深兰伸手去够人鱼手上的网:“东西给我,我要继续干活了。” 那群黑鲷受了惊,但并没有跑远,换了个地方继续悠哉游哉地转圈圈。 夏深兰拉开网,正打算来个一网打尽,突然看到了上面一个碗大的窟窿。 这也是在海里,要不然夏深兰直接痛苦哀叹这网怎么破了个大窟窿。 以夏深兰的本事肯定撕不开渔网,只有可能是人鱼干的。 只能说:人鱼这倒忙帮得跟谁派来的间谍一样。 网破了真没得玩了,夏深兰无奈地拖着网回船边,一个人消化着他‘人生首次出海空手而归’的滑铁卢。 人鱼还不知跑哪去了,刚才就他发现渔网破了那一眨眼的功夫,人鱼就游得没影了。 夏深兰坐在船上,一边检查渔网一边等待人鱼回来。 没过多久,夏深兰似乎听到海水流动的声音,应该是人鱼回来了,但他忙着收拾手里的网,没抬头看。 下一秒,什么东西砸在船上,把船震得疯狂摇晃,夏深兰没有丝毫准备,直接栽进了海里。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夏深兰对这种小事已经提不起波动了,正想自个儿浮上来,人鱼已经托住他的腰把他抱了上来,夏深兰很咸鱼地顺了他的动作。 -- 第52页 但他万万没想到,人鱼的目的不只是把他从水里拉出来,更是掐着他的腰,把他举回了船上。 他!夏深兰!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被人掐着腰举回了船上! 夏深兰原地躺倒,面壁反省,痛思己过。 从一开就拒绝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好一会儿,夏深兰整理好心情,抬头看人鱼刚才究竟丢了个什么东西上来把船震成这样。 好家伙,一条三米左右的黑鳍金枪鱼!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夏深兰轻轻摸了一下金枪鱼,问道:“这是?” “给你的。” “卧!槽!谢、谢谢啊。” 不能怪夏深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黑鳍金枪鱼很稀有,这玩意儿最近几年的拍卖价可都是一条几百万! 要是他能把这鱼卖出去,直接就脱贫奔小康了! 虽然这玩意儿他压根卖不出去。 这种东西,普通人根本吞不下,有点背景能吞下去的资本家只想从他这里白|嫖。 但不管怎么说,他至少可以实现黑鳍金枪鱼自由了! “走吧,回去了。” 回去就把金枪鱼宰了! 金枪鱼营养价值高,肉质鲜嫩,是做生鱼片的顶级食材。 夏深兰没宰过金枪鱼,找了个视频边看边做,最后的结果一点都没出乎他的意料,糟糕得像是什么分尸现场。 但俗话说得好,顶级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不管刀功好不好,金枪鱼够鲜够嫩。 夏深兰尝了一块儿,还是非常满意的。 他相当豪气地割了一大块肉给小星星,“吃吧吃吧,你应该是这个世界上第一只实现黑鳍金枪鱼自由的猫咪了。这叫什么,一人得道,猫狗升天啊。” 其实黑鳍金枪鱼自由听起来很厉害,真要吃起来,夏深兰吃得也没比平时的饭量多多少。 三百斤左右的鱼,他和姜沉星加起来总共还没吃到五斤,最后全进了人鱼肚子。 夏深兰甩着因为宰鱼而酸痛的胳膊,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他实在有些累,没急着去收拾厨房的分尸现场,而是坐在客厅玩了会儿手机。 刷了会儿小视频,夏深兰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内容,放下了手机。 一抬头看到姜沉星拿了个苹果,下意识道:“想吃苹果?我给你削皮。” “你刚弄了鱼,我自己来吧。” “不至于啊,我没那么娇弱,再说了,你又不会削。” 一般人都是大拇指抵住刀片顺时针削皮,但姜沉星喜欢用食指抵住刀片逆时针削皮,力道控制不好能直接把手削一块肉下来。 一边说着,夏深兰想要接过姜沉星手里的东西。 一向很听话的姜沉星今天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扬手躲过了夏深兰。 夏深兰反应不及,食指被剌出了一个大口子,血液迅速从伤口渗出低落在桌上。 “对、对不起……” 姜沉星懊恼得眼睛都红了,急忙站起来去找创可贴。 “你别急,小伤而已。” 夏深兰无奈地看向姜沉星,视线无意中扫过鱼缸,被人鱼的眼神吓了一跳。 人鱼已经没有吃东西了,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变幻莫测,不知道那浓郁的金色究竟来自阴影还是来自他恐怖的情绪。 “小夏哥,你的手。” 姜沉星急匆匆走出来,打断了夏深兰的凝视,而人鱼也收回了那渗人的目光,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块金枪鱼,有些烦躁地缩回了水里。 姜沉星给夏深兰包扎伤口,发现他还是一直望着鱼缸的方向,柔声问道:“小夏哥,你在看什么?” 夏深兰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不想姜沉星因为这种事烦心,更何况,他根本到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沉星眉眼微垂,“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什么事情都帮不了你。” “才不是,你别想太多,受伤这个事又不是人为能控制的。我刚刚只是觉得人鱼的眼神有点奇怪,所以多看了两眼。” “怎么奇怪?” “有点渗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刚刚就坐这儿,什么也没做,应该是他……胃口不好?” 夏深兰说到最后,好像也觉得有点道理,现在人鱼不是连金枪鱼都没吃了么?说不定就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 接下来几天人鱼的表现再次坐实了夏深兰的猜想,他像是因为生病而食欲大减的人类,而且发呆的时间明显变多。 就连出海时,人鱼什么也没做,躺在海底闭目养神。 夏深兰是在看不下去了,拖着人鱼游到了水面上。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也不怎么吃东西?” 人鱼盯着夏深兰,“你很关心我吗?” “当然了。” 夏深兰一边答道,一边在心里想着,人鱼眼中的金色比平常浓郁几分,但还没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大概是有点心情不佳的程度? “为什么?” 夏深兰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底气不足地说了一个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答案:“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人鱼的指甲抵住夏深兰的心脏,缓缓道:“你还欠我一次。” -- 第53页 “是的。” 老是被人鱼的指甲抵住心脏、脖子或者腰腹的位置,夏深兰已经对这个动作免疫了。 如果他再多一点警惕,这个时候应该会想到到人鱼话语中的领一层意思。 但他什么也没想到,目光比天空中的太阳还坦诚。 人鱼收回指甲,突然钻进水里,眨眼间便游了几十米远出去。 夏深兰追不上他,只能满脸疑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夏深兰觉得他就像一个被隔在纱后的笨蛋,能隐隐窥见事情的一角,却怎么也看不清全貌。 但他们却偏爱这种隔纱相望的打哑迷。 就不能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夏深兰骂骂咧咧地拖网抓鱼,不多时,人鱼回来了,身后还拽着一条比他壮几圈的蓝鳍金枪鱼。 蓝鳍金枪鱼,比黑鳍金枪鱼还昂贵的存在,堪称金枪鱼里的贵族战斗机。 啊哈?蓝鳍金枪鱼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大白菜一样的存在了吗?想拖一条就能拖一条回来? 人鱼像上次一样,直接把金枪鱼抛到了船上。 夏深兰一句“等等”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船被砸得翻了个面,缓缓沉进水里。 蓝鳍金枪鱼动辄几百公斤,他的小船真的承受不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哪,我才知道,微信群可以设置显示群聊名称!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群聊的时候只能通过头像认人,并且一直在等微信修改这个bug。 结果今晚和同学聊天时,才知道显示名称是可以设置的,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这件事吧! 第28章 爱情来得太快(7) 最后夏深兰是怎么回去的? 全靠人鱼大力出奇迹,竟然把翻了的船掰了回去。 夏深兰坐在船上时脸都还是麻的。 上一次他错怪人鱼了,他以为人鱼扯网时完全没收敛力气才会把他扯过去,搞半天那还是人鱼收敛了力气的结果。 是他唐突了! 至于能把船砸翻的蓝鳍金枪鱼,是人鱼在水里拖着回的家。 拖着这么重的玩意儿游了这么久,人鱼一不喘气二不流汗,稳得跟只是饭后出去溜了个弯一样。 夏深兰再次深刻认识到了他和人鱼之间的差距,并且告诉自己:他完全不需要担心人鱼的状况,他更该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鱼抓去生小人鱼。 毕竟人鱼最近的眼神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劲啊! 回到海岸边,夏深兰如同往常一样,用床单裹住人鱼抱回屋里,随后,拖着大刀锯子回到原地。 蓝鳍金枪鱼太重了,他根本没办法拖回家,只能就地分尸,再一块一块运回去。 处理到靠近鱼尾的部分,夏深兰实在受不了了,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想到刚才砍下来那些肉够他和家里那几口子吃到吐了,干脆把这条几十上百万的鱼尾直接掀进了海里。 搬运了十多趟,夏深兰才把砍下来的鱼肉全部搬回家里。 姜沉星站在窗边,能看到礁石边堆着的肉全部没了,但还是问了一句“搬完了吗?”以寻求一个准确的答案。 “搬完了。”夏深兰语气轻松,由衷地为即将到来的解放感到高兴。 姜沉星点点头,笑道:“那就好,这条鱼,也是人鱼抓到的吗?” “是啊,这可是蓝鳍金枪鱼,我哪有那本事?再给我十年我也不一定能抓到一条。” “这么说来,他是不是好了?前几天他食欲不振,精神也不太好,我一直很担心,去宠物论坛找了好几个养鱼的主人交流。” “好什么呀,只能说他病着也比我强吧。话说你那个论坛,有找到什么确切的答案吗?” “不是很确定,大家的答案不太一样,小夏哥要看看吗?” “给我看看吧,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耗着。” 夏深兰不敢带人鱼去看医生,也就只能在网上看看神通广大的网友的分析了。 姜沉星的帖子现在已经有了上千条回复,答案大致可以分为三种: 第一种,爱他就赶紧把他送医院。 第二种:发|情期到了。 第三种:大型肉食动物突然食欲不振,减少食物摄入,那八成是想消化积食吃了主人。 第三种回答下面还附带了好几条宠物吃人事件,看得夏深兰毛骨悚然。 夏深兰放下手机,义正言辞:“我想了想,他都还能抓住这么大的鱼,身体肯定没什么大碍,我们还是别瞎操心了。” 姜沉星似乎被说服了:“那好吧。” 晚上,夏深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论坛里的答案,尤其是第三种回答下一溜排列整齐的“自求多福”。 夏深兰不由得仔细回忆起了关于人鱼的种种,从初识开始,人鱼就对他表现出了相当的好感,所以他心里其实很愿意相信人鱼不会伤害他。 一直回忆到了今天出海时发生的事情——人鱼锋利的指甲抵着他的心脏,嗓音低沉地说了一句“你还欠我一次”。 以前人鱼说话老爱用指甲抵着他的身体各处,用这个充满威胁意味的动作逼夏深兰紧张,逼他露出最真实的状态。 但这一次和以往不同,人鱼的语气,没有任何疑问,人鱼不是为了索要一个答案而吓唬他,而是一个单纯的想要杀了他的动作。 -- 第54页 直到这一刻,夏深兰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人鱼这句话里究竟包含了多么恐怖的一层意味: 你还欠我一次,所以我可以取走你的狗命。 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他再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了?! 夏深兰直接被惊出一身冷汗,这恩将仇报的老鱼逼是真他马的狗啊! 以他这总是慢了半拍的思维,估计什么时候被人鱼杀死了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夏深兰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想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想冲到鱼缸面前把人鱼切成生鱼片吃了。 算了,他在心中劝慰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别和人鱼硬碰硬。 怎么解决现在的困境,万能的网友会给他一个答案的! 夏深兰摸出手机,迅速开始搜索: “人鱼是人还是鱼?” “人鱼能吃吗?” “人鱼好吃吗?” “怎么做鱼最好吃?” “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 “怎么让人鱼哭?” 大部分网友觉得人鱼都能和王子谈恋爱,那肯定还是偏向人多一点,不是重口味建议不要尝试。 对于人鱼的眼泪会不会变成珍珠这个问题,所有网友的答案高度一致:会! 至于怎么让人鱼哭,点赞最高的一条是:do到他哭! 夏深兰天天都在海上浪,回家之后一般不乐意继续冲浪,所以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傻傻地追问了一句:“怎么do?” 热心网友非常愿意把他们收藏已久的学习资料分享给夏深兰。 夏深兰戴上耳机,打开视频,眼睛耳朵与灵魂受到了三重洗礼。 一脸恍惚地关掉视频,夏深兰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严肃地追问了一条: “这个方法可行度不高,人鱼的力量很强大,想要强迫他,估计手还没碰到,头先被削掉了。” 评论很快跳动起来,有一条评论出现后大家都站队表示了支持:如果他很强大,那就勾引他,让他爱上你,你再狠狠甩了他,让他痛哭流涕! 夏深兰面色不忍,怀疑现在的网友常年熬夜,脑子多半是有了点问题,要不这种不靠谱的答案为什么会受到这么多人的赞同? 去勾引人鱼,勾引到再甩了,这是正常人的脑回路能想出来的东西吗? 再说了,他要真勾引到人鱼,说不定就直接被虏回去生小人鱼了,连带着第一条答案也能顺便实现,如果人鱼真有那功能的话。 算了算了,睡觉! 夏深兰把手机扣到一边,强迫自己睡过去了。 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一般都会夜有所梦,夏深兰做了个关于人鱼的梦—— 梦里的他明显脑子抽了,信了网友们的计划,姿态扭捏地勾引人鱼。 更恐怖的是,他还真把人鱼勾引到手了。 完事儿他假装要和人鱼出海,把人鱼丢进海里后,站在岸上贱兮兮地说道:“其实我都是骗你的,我从没有爱过你。伤心吗?想哭吗?哈哈哈哈哈!” 人鱼没有伤心,反倒无比愤怒,利用歌声把他拐进海里。 他被带回金碧辉煌的人鱼宫殿,除了宝石一无所有,躺在八百平的大床上了无生趣。 然后!人鱼就来把他do哭了! 这还没完事,人鱼拔那什么无情,爽完了就直接划开了他的肚子,不知从哪掏了一只小人鱼塞了进去。 “!!!” 夏深兰猛然惊醒,恨不得自戳目,为什么他会把人鱼陷入情|欲的脸记得那么清楚! 这不对劲! 他拍了拍脸,想去卫生间洗个脸降降温,一动起来,才发现内裤上的异常。 夏深兰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涨红着脸骂了一句:“艹!” 他再也无法直视人鱼了。 一整个早上,夏深兰都故意忽略人鱼,好不容易主动开口说话了,还是:“你今天不要跟我出海了。” 人鱼的耐心临近告罄,不满地看着夏深兰:“为什么?” “你昨天抓的蓝鳍金枪鱼还剩很多,你先吃着,不用跟我出去赚口粮了。” “把它扔了。” “扔什么扔,好几百万呢!” “我不吃剩下的。” “剩好几天的草莓你不也吃得很开心吗?” 夏深兰发誓,他真的没有讽刺或者挖苦的意思,就是顺势这么一说,但人鱼的心眼就针眼大小,所剩无几的耐心瞬间告罄。 “夏深兰。”人鱼的声音满含警告。 人鱼一般不叫夏深兰全名,从学会说话伊始,他就习惯跟着姜沉星叫他“小夏哥”。 而他第一次叫夏深兰的全名,刚好是在夏深兰做了那样的梦之后。 梦中的人鱼不叫他小夏哥,而是低声唤他“夏深兰”,语气迷离又要命的性感。 夏深兰的脸不受控制的发热,害怕他肮脏的思想被人鱼洞察,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就想往外跑。 然而人鱼的反应更快,在夏深兰经过鱼缸前时,扑出水面一把抓住他拖了回来。 自由就在前面,但是夏深兰被拉住手臂拽了回去,后背狠狠撞在鱼缸上,脖子被人鱼锁住,只能仰头望着人鱼幽深的眼仁。 “你在躲我?” 虽是疑问的句子,但人鱼的语气非常笃定。 “没有……” -- 第55页 夏深兰的话还没说完,姜沉星的声音传过来:“小夏哥!” “姜沉星,别过来!” 人鱼本来就不喜欢姜沉星,他要过来了,事情只会变得更乱。 夏深兰心里也没什么底,但得稳住姜沉星,安慰道:“我没事的。” 人鱼手臂微微收紧,把夏深兰的注意力全拉了回来。 “为什么躲我?” “真没躲你……” “你昨晚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 夏深兰脑子里迅速闪过论坛、视频、梦等一系列的画面,本就微红的脸色愈发艷红,一边挣扎一边高声嚷嚷:“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放开我!” 整个动作就透露着四个字:欲盖弥彰。 第29章 爱情来得太快(8) 人鱼一向聪明,本应该能看出来夏深兰的欲盖弥彰,但他却什么也没说,突然就放开了夏深兰。 夏深兰愣了一下,下一秒,头也不回地从后门冲了出去。 天知道人鱼居高临下看着他时,他甚至忘了那只暗含力度的手臂正卡在他的脖子上,满脑子黄色废料。 古人有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是自古以来人的天性,不能怪他把持不住! 再说了,人不好色好什么,howareyou吗? 夏深兰逃命一般躲到船上,摸着还在疯狂搏动的心跳,一边努力安慰自己这是正常现象,一边又难以控制地开始怀疑起了他的种族取向。 如果不喜欢他的话,会觉得他陷入情|欲的脸很性感吗? 会因为联想到黄色画面脸红心跳吗? 会……不敢直视他吗? 夏深兰越想越不对劲,他确实不直,但也从没想过对象还能不是个人啊! 虽然昨晚被网友折磨了一晚上,夏深兰还是想摸出手机问一问万能的网友。 但他摸遍了身上的兜,没找到手机。 奇了怪了,他明明记得今早看完天气预报后是顺手把手机揣进了裤兜里。 难道是什么时候放在别的地方了? 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果然,美色使人头脑不清醒! 夏深兰果断开船跑了,他不想回去面对人鱼! 事实上,他的这个决定给人鱼带来了很大的便利。 此刻人鱼正靠在鱼缸边,手里赫然是夏深兰的手机。 他倒要看看,夏深兰昨晚到底是看了什么才会翻来覆去一晚上睡不着,甚至还在一觉醒来后突然疏远他。 姜沉星阴沉沉地看着人鱼:“我真讨厌你。” 他的房间堆满关于人鱼的书,不是喜欢,而是想要寻找蛛丝马迹把他们从海里揪出来。 可夏深兰却那么轻易地相信了他喜欢人鱼,就像他轻易地就相信了那天被划伤只是一个意外。 他一点也不喜欢人鱼,他讨厌人鱼! 姜沉星讨厌人鱼可以强势地把夏深兰困在身边,讨厌人鱼那么聪明地知道该怎么化解眼前的问题,讨厌人鱼那张会动摇夏深兰的脸! 人鱼翻找着软件的使用记录,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你也不差。” 一样令人讨厌。 他们之间和平的假象比泡沫还脆弱,夏深兰一走,都不用风吹,自己就碎了。 姜沉星进了卧室,实在不想看到人鱼。 人鱼一个一个地翻找着夏深兰手机里的软件,终于在浏览器找到了痕迹: “人鱼是人还是鱼?” “人鱼能吃吗?” “人鱼好吃吗?” “怎么做鱼最好吃?” “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 “怎么让人鱼哭?” 人鱼:???!!! 他都没惦记夏深兰,夏深兰先惦记上他了? 人鱼抱着复杂的心情,一条一条点进去看,顺利找到了夏深兰在论坛的问答。 以及,热心网友的教育视频。 视频只有二十分钟,但内容相当丰富,前戏互|口占了一半的时长,进入之后两三分钟换一个动作,直接让人鱼入门到精通。 夏深兰尚不知道他的一时疏忽已经为人鱼打开了新的大门,他正在努力工作,顺便难免地因为一个人出海而稍稍感到寂寞。 一开始本来是不想回去的,抓了半天鱼,夏深兰突然就迫不及待想回家了。 夏深兰掀开塑料布看了一眼,舱差不多满了。 回去了回了! 首先,夏深兰在心里告诉自己,只不过是个谁都不知道的梦罢了,现在是人鱼对不起他,他应该拿出气势镇住人鱼! 挺直着腰杆回到家里,首先看到的就是人鱼拿着他的手机。 昨晚那些搜索记录一下涌回脑子,夏深兰脸一僵,好不容易积累回来的气势跟个气球一样“啪”一声爆了,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完蛋。 夏深兰站得巨远:“你看到什么了?” 大有形势不对立马跑路的架势。 人鱼倒是一副很自然的样子,划拉着手机慢吞吞念道:“人鱼可以吃吗?” OK,人鱼绝对看到了他的搜索记录,夏深兰心里最有一丝侥幸破碎。 “人鱼好吃吗?怎么让人鱼哭……”人鱼笑盈盈地抬起眼皮,“你过来,我告诉你。” 傻子才过去。 夏深兰果断摇头,并且理直气壮地发动反咬一口技能:“好啊,那你说说,你这几天不吃东西,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什么意思?” -- 第56页 “什么眼神?” “就那种……像是要吃了我的眼神!” 先前夏深兰只觉得人鱼的眼神奇怪,经过网友提醒,才猛然警觉人鱼那眼神不就是垂涎欲滴吗! 那老鱼逼绝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吃了他! “我看着你的时候,只想了一件事。”人鱼嘴唇张启时隐隐露出猩红的舌尖,抵在尖牙上,像是致命危险后躲着勾人的诱惑,“想亲吻你。” 夏深兰莫名一个激灵,觉得人鱼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扒光了一样。 他曾经见过这种眼神…… 犹豫片刻,夏深兰小心问道:“你是不是……看到那个视频了?” 要不然没理由解释人鱼这种公然开车的眼神! “看了。”人鱼坦然承认,仿佛看片的不是他,甚至还不解地反问夏深兰:“你脸红什么?” 夏深兰下意识反驳:“我没有!你不要转移话题,那你说说这几天为什么不吃东西?” “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少吃点算什么礼物?” 人鱼把手机甩在了一旁的柜子上,背过身,不知他做了什么,金色的长尾像是受到了什么痛苦一般微微蜷缩。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hello?你到底怎么了?” 没得到回应,夏深兰稍微有点慌了,但又怕人鱼有诈,磨磨蹭蹭半天就往前走了几步。 “你说句话啊?到底怎么了?” 人鱼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直起腰,游到鱼缸边缘的位置,脸色比之前苍白些许,但丝毫不减他的美丽,更加风情诱惑。 “过来。”他对着夏深兰轻轻摆了摆手。 夏深兰心里也在天人交战。 一方面,人鱼的脸色这么难看,他确实很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但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智商就是要低那么一点点,根本玩不过人鱼,谁知道这过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曾经他坚信人鱼不会伤害他,哪怕被指着脖子也不害怕,可现在他多了很多顾虑——人鱼的反常,还有他心底不可忽视的欢喜,都在让他感到害怕。 “过来。”人鱼加重了语气。 “你会伤害我吗?”夏深兰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人鱼说不会,他就过去…… 可惜人鱼的答案也没有改变:“会” 夏深兰有点难过,并且自我警告应该走远一点。 但他就是他马的管不住自己的腿! 他看到人鱼的眼睛,莫名其妙产生一个想法,如果他不过去,人鱼就要走了。 不是他自主想要走过去的,是什么推动着他这样做—— 第一步是因为水中初见的惊艳,第二步是被舔去血迹的温柔暧昧,第三步是海中接吻的心跳同频,第四步是救他于绝境的绝处逢生,第五步是海洋葬礼的感触…… 最后一步,定格在人鱼捧着他的脸,眼神迷离,红唇微张,吐气如兰,低喘连连。 夏深兰也定格在鱼缸前,和人鱼的距离近到只剩一个身位。 “我来了。” 人鱼拉过夏深兰的手,指甲轻轻划过,手腕上立马出现了一道半厘米深的划痕。 夏深兰很努力才能克制住把手缩回去的本能。 人鱼看着夏深兰,似乎在观察他的表情,直到夏深兰的血已经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他才有些懊恼地道:“你太脆弱了。” “这是你想送给我的礼物吗?” “当然不是。” 人鱼说着,从水里抓出了一把鱼线一样的东西,浸泡在水里时是完全透明的,脱水见光后却折射出耀眼的光辉,角度不同,光的颜色便不同,如果钻石制成的一把线。 夏深兰心临福至地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鲛人丝。 所以最近人鱼食欲不振,是因为这个吗? 人鱼把丝放在夏深兰流血的伤口处,那些东西仿佛有生命一般,钻进了夏深兰的体内。 像冰冷的海水逆流进了体内,比疼痛还让人难以适应,夏深兰挣扎着想要把手收回来。 人鱼扣着夏深兰的手,管夏深兰怎么挣扎,稳得跟座雕像一样。 直到一把鲛人丝完全融进了夏深兰的血肉,他低头吻住夏深兰的伤口,甚至将手指上的血一一舔了个干净。 夏深兰的伤口在愈合,不疼,只有无尽的酥麻。 他的脸色涨红,比被亲吻时还慌乱,说不清是因为他的心境变了,还是因为人鱼含住他指尖的动作太具有性|暗示的意味。 人鱼舔干净了夏深兰手上的血,刚松开一点手劲儿,夏深兰“嗖”地把手缩了回去。 夏深兰甩着手,试图掩饰满身不自在的尴尬:“好凉,有点奇怪。” “我以为你应该习惯了。” 毕竟他不管去哪,都要夏深兰抱。 但夏深兰以为他这句话意有所指,比如指代人鱼的体温低,口腔的温度比他体表的温度还低,他们亲吻了那么多次,该习惯了。 他的表情迅速惊悚:“也没亲几次,不至于习惯吧!” 第30章 爱情来得太快(9) 人鱼:“我是说你抱我。” 夏深兰反应过来,尴尬得恨不得砍了自己的头。 还好这里没别人,要不他就要经历二次社死了! 面对这种场面,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转移话题。 -- 第57页 夏深兰抬起手臂,装模作样地观察皮肤:“已经不凉了,我的皮肤下面,现在是不是跟你一样有那个图腾了?” 人鱼也凑过去看。 夏深兰的皮肤下确实有了一层图腾,因为他皮肤偏黑,银白色的图腾比在人鱼身上显眼得多,像是黑纱下的银白缎带,遮遮掩掩却又愈加显眼。 人鱼的眼神微深,伸手去触碰夏深兰的皮肤。 他们的皮肤碰在一起,对比鲜明: 上面是如玉般莹润光泽的冷白皮,凝视细看才能看清隐藏在皮肤下的图腾; 下面是健康而富有弹性的黑皮,银白的图腾格外显眼。 黑白碰撞,对比强烈,自然衍生出了一种难言的色气。 人鱼的手缓缓收紧,夏深兰皮肤下的图腾亮了起来,是在抵抗人鱼的力度。 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来自身体深处的渴望,亲吻的时候他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现在他明白了—— 是想要占有他的欲|望。 夏深兰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兴味盎然地看着手上亮起的图腾,换作以前,他被人鱼这么抓着,他肯定已经疼得受不了了。 但现在,他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旋即,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我的脸上也有这个图吗?那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不要出去了。” “不出去?然后我们就可以做一对饿死鸳鸯……不,我们就可以一起饿死了?” 人鱼一想,也有道理,开了尊口:“它现在是你的一部分了,你可以随意控制它。” 夏深兰沉默两秒:“有点抽象……” “闭上眼,用心去找它的存在。”人鱼一边说,一边给夏深兰做了个演示,“你可以把它牵引到任何你想要的地方。” 人鱼把丝牵引到了脸上,图腾如同蔓延在水中蔓延开的墨,从他的颈部迅速攀爬到了脸上。 夏深兰呼吸一窒,赶紧闭上眼按照人鱼的指示去做,能不能转移注意力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转移他脸上的图腾! 像是脱离身体,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明明只是一个黑影,却似乎能看见血液在体内潺潺流动。 渐渐的,流动的血液中出现了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它们遍布身体每一处,交错纠缠,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包裹住他的全身。 是保护,同时也像束缚。 夏深兰试着控制它们的走向,本以为会有些难度,没想到它们很轻易就跟着他的思绪走了。 他把鲛人丝全部集中到手上,猛然睁开眼,“我成功了!” 的确成功了,鲛人丝聚集在手上,银白的图腾格外显眼。 但他睁开眼的同时,它们不受控制地散开,又恢复了遍布全身的状态。 “嗯?怎么回事儿?” “等你习惯了,就不用特地分神控制。” “所以我现在还要一直想办法控制它们?” 夏深兰想把鲛人丝引回来,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表情严肃,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全身都在用力。 人鱼点了点头,眼尾含笑。 夏深兰觉得他被人鱼勾引了,满脸严肃地坐到了远处的椅子上,美名其曰练习控制力。 事实证明,这种最高级别为“习惯就好”的东西,一时半会儿是练不出来的。 一连练了几小时,夏深兰还是不能完全控制住,偶尔图腾就会爬到脸上来。 为了防止突然吓到姜沉星,夏深兰自行坦白了事情经过,并跟姜沉星演示了一下这个不可控的图腾。 姜沉星轻抚着他手臂上的图腾,眼神痴迷得几近狂热,“好漂亮。” 夏深兰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觉得这种隔靴搔痒的轻抚让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不自然地收回手道:“哪里好看了?我皮肤太黑了,有点奇怪。” “不奇怪,很漂亮……” “得了吧……你说这么违心的话都不会脸红的吗?” 姜沉星突然凑过去吻住夏深兰的侧颈。 “你干什么?!”夏深兰惊悚得差点破音,但推开姜沉星的手依旧很温柔,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习惯。 姜沉星轻笑着:“我没有逗你开心,是真的很漂亮。” “倒也不必用这种方法来证明!” “我记住了。” “行了行了,赶紧吃饭吧。” 夏深兰忍不住又抹了两把脖子,太奇怪了,那可是他看着长大的姜沉星,被人鱼亲都比这好! 姜沉星看着他的擦拭的动作,手指收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愤怒让他的肾上腺激素飙升,心跳加重,突然,他捂着嘴咳了起来,掌心一片濡湿。 “姜沉星!” 方才还满脸一言难尽的夏深兰一听姜沉星咳得这么厉害,哪还顾得上什么尴尬不尴尬,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刚好看到姜沉星掌心的血。 “你咳血了?!” 姜沉星笑容苍白:“没事,死不了人。” “你都咳血了还说没事!”夏深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不是第一次了对不对?你什么时候开始咳血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你哭。” “这算什么破理由?你要不想我哭就好好养病,什么事都别瞒着我!我带你去医院……” “不必了……”姜沉星摇摇头,“你知道去医院也改变不了什么,我的身体就这样了。” -- 第58页 “什么就这样了?你不要说丧气话,一切都没成定局。” 姜沉星避而不谈这个问题,说道:“你帮我拿下药吧……” “行……你等我一下。” 夏深兰匆匆跑进房间找药,姜沉星却自己慢慢站了起来,他一步步靠近鱼缸。 在人鱼不耐烦的眼神中,他微微一笑,把带血的手放进了水里,红色的血迹迅速晕染开来。 “你找死!” 人鱼一摆尾巴,眨眼间便转了个圈从鱼缸另一边的水面扑了出去,一把掐住了姜沉星的脖子。 他竟然把带血的手伸进了鱼缸里,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换作以前,他一旦动手一定是一击毙命,但那一刻,他脑中闪过了夏深兰的脸,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掐住了姜沉星的脖子,甚至不是用力的拧断,只是单纯地掐住了。 夏深兰找到药,刚一出门就看到这么窒息的一幕,心跳骤停,腿不由自主地动起来扑向姜沉星。 “你在干什么!松手!” 姜沉星的方向刚好背对夏深兰,他看着人鱼,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嘲讽:“你竟然心软了……你会后悔今天没有杀了我的。” 人鱼他马的现在就后悔了! 但是夏深兰已经跑过来一把拉开了姜沉星,人鱼只来得及在姜沉星的侧颈留下五道划伤的伤口,以及一道青紫的淤痕。 姜沉星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下子又变成了那副脆弱苍白的模样,捂着伤痕累累的脖颈,一边咳一边说道:“咳咳、小夏哥,你不要怪他……咳、是我不小心咳咳、咳……是我不小心把血弄进鱼缸里,他才会生气咳、咳咳……” “别管他了,乖,把药吃了,我带你进去休息。” 姜沉星乖巧地吞下药,脸色稍缓了一些。 夏深兰擦干净他嘴角的血,半搂半抱地把他带进了卧室。 “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人鱼说几句话。” “不要走,陪陪我吧。” “好,我陪着你。” 姜沉星掀开被子,期待地看着夏深兰:“可以吗?” “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姜沉星皮肤白得没有血色,一道小口子就怪吓人,更别提现在脖子处简直一团糟。 夏深兰出去一趟拿了个医疗箱,全程没看过人鱼一眼,因为紧张姜沉星的伤口,也因为有些生气。 一整晚,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一见面,夏深兰是调整好心情了,结果人鱼反而还生上气了。 “好家伙,你还跟我生气?你气什么?你跟我说,你气什么?姜沉星是抓破你皮肤还是给你掐得喘不过气了你生气?” 人鱼满脸就写着两个字:傻|逼。 “你这什么眼神?你昨天把姜沉星脖子掐成什么样了?是不是我再出来晚一点儿,你还打算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你拦得住吗?” 话是横了点,但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夏深兰语塞:“所以你没想杀了他?那你掐他脖子干什么?” 人鱼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因为他有那个有话直说的资本。 但这一刻,他看到夏深兰略微懊恼的眼神,停顿了片刻,收回了直接回答‘我就是想杀了他’这个想法,回道:“他把血弄进水里,我本来想杀了他,可我突然想到了你。” 潜台词不就是因为你在乎姜沉星,所以我放过了他。 也是直到现在,人鱼才突然想明白了他昨天没有直接杀了姜沉星的原因。 这么显而易见的潜台词,夏深兰也听出来了,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脑子里面只剩一句话: 这……算是告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外国语学院到底有多卑微,我们每天早上7:20准时点名早读,所以六点过就得起床,还没有早饭吃。 我昨天在图书馆,坐着就直接睡着了,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到我们听力老师发消息说这学期换另一个学校的老师给我们上听力,但我不知道这是梦,从昨天到今天一直以为是新老师给我们上课。 直到今天上午,去上课的途中,和我同学说起这件事,才知道我是做了个梦,根本没换老师! 真的好困(▼皿▼#) 第31章 绿茶激情对线(1) “今天……要不要一起出海?” 夏深兰嘴唇开开合合,最后也只说了这么句怂了吧唧的话。 人鱼一如既往地果断:“要。” 要!送到嘴边的怎么不要!不要不是中国鱼! 谁能想到几分钟前夏深兰还在凶神恶煞地质问他,现在就突然多了出海的福利。 人鱼总算明白了姜沉星为什么老爱拐着弯说话,原来这就是话术的力量! 一人一鱼再次一起出海了,早晨的阳光美丽又不毒辣,一切显得平静而美丽。 人鱼会从水里钻出来,双手撑在船舷上,歪头看了一会儿夏深兰,转而投入海中。 “为什么看着我笑?”夏深兰忍不住问道。 人鱼轻摆尾巴,似乎没听到夏深兰的话,夏深兰索性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前方。 其实以人鱼的听力,怎么可能没听到,他只是选择了不回答。 因为他意识到,他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活着的夏深兰才会笑,心脏才会跳动,死去的话,就只剩一颗冰冷的心脏了。 -- 第59页 这个答案,是不能告诉夏深兰的,因为这个答案背后藏着的的他食欲不振那几天内心真正的意图:杀了夏深兰,取走他的心脏。 现在一切已经被他完美解决了,而他也做好了决定,不必让夏深兰知道背后的事情。 船照例停在小湾海,夏深兰把网拖出来,顺便叫人鱼出来,他有话说。 这回人鱼直接从水里出来了,趴在船舷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是关于姜沉星的……” 刚说了个开头,人鱼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甚至想直接回到海里。 还好夏深兰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了他:“等等!你听我说完!” 人鱼倒是真地停了下来,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一意孤行地把夏深兰拖进海里。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最近他的思维变得很奇怪,总是忍不住去考虑夏深兰。 夏深兰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拉住人鱼就赶紧疯狂输出:“你是知道的,姜沉星有心脏病,身体不好。你可以做到不杀他,那你可不可以再退一小步,不要伤害他。你甚至可以把他当做空气无视他,让他安静地过完这段日子。” “如果是他非要招惹我呢?” “他招惹你只是因为喜欢你,况且,他身体那么差,对你根本做不了什么不是吗?” “他是做不了什么,但他会恶心到我。” “你……也不至于说这种话吧?他怎么恶心到你了?” “现在这样就恶心到我了。” “哈?我恶心到你了?” “你一直提起他,他就让我觉得恶心。” 夏深兰简直一头雾水:“你这什么逻辑?我提他你干嘛恶心他?你到底是讨厌姜沉星还是烦我?” 人鱼也很疑惑夏深兰为什么不能理解他的逻辑,当然,更多的情绪实际上是他真的非常厌恶夏深兰每一句都离不开姜沉星,每一句都是站在姜沉星的立场上说话。 他永远不可能和夏深兰掰扯清楚,因为夏深兰眼中的姜沉星就是白纸一张,不管他说了什么,夏深兰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替姜沉星解释。 这是一个死循环,夏深兰越解释,人鱼只会越讨厌姜沉星。 真正的症结在于,夏深兰不知道姜沉星的本性。 人鱼不耐地沉入水中,强势地中断了这一场谈话。 夏深兰固执地拉着人鱼,被带着一头栽进海里。 突然进入水里是一件很难受的事,身体骤然接触冰冷,眼睛被水刺痛,不由自主睁开一点眼睛,只能看到旋转的泡沫与水花,是温度与五感的同时丧失。 但夏深兰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去追寻人鱼的身影,因为人鱼挣开了他的手,像是要离开了。 他看到金色的鱼尾越来越远,上下摆动时带着金纱一样的尾鳍,将海水搅出一个一个的小漩涡,和大量的泡泡一起咕噜咕噜地冒上海面。 夏深兰奋力追上去,他的速度和人鱼根本没得比,也只是尝试性地追上去,没想到追了好一会儿,他和人鱼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被拉远。 仿佛人鱼故意在前面等着他。 夏深兰心里燃起一点希望,不再保持体力,加快速度追上去。 人鱼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也紧跟着加快了速度,依旧和夏深兰保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 渐渐的,夏深兰有些脱力了,速度缓下来一些。 他本来是抱着想放弃的想法,结果人鱼的速度也缓了下来,让他想停下来都不好意思,毕竟人鱼明显是在等他跟在后面,他要真停下来,说不定人鱼还得怎么生气。 夏深兰硬着头皮继续追,身边的鱼种不断变化,估计已经出了小湾海了。 不知道他们究竟进了哪个海域,夏深兰突然分辨出了一道极其迅猛的水流声,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与生俱来的危险感知让夏深兰下意识往左边偏了一些,下一秒,鼠鲨大张的嘴从他身侧擦过。 不,他刚才哪里是和鼠鲨擦肩而过,分明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鼠鲨不算最凶猛的鲨鱼,但最爱攻击人,咬死夏深兰还是绰绰有余的。 夏深兰心有余悸,还没想好该怎么规避鼠鲨的下一次攻击,人鱼出现在眼前,一尾巴抽在鼠鲨脑袋上。 三米长的鼠鲨被抽得哀嚎阵阵,在水里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鼠鲨恼羞成怒,张嘴咬向人鱼。 人鱼一甩尾巴,从鼠鲨下腹滑过去,锋利的指甲插进鼠鲨的皮肉,将它的下腹拉出几道极深的伤口。 鼠鲨终于意识到这条看起来脆弱的人鱼,拥有着比他强大数倍的力量。 它转身想跑,却立马被人鱼追上,人鱼抓住它的尾巴,轮了半圈砸回身后。 鼠鲨还没从剧痛与头晕目眩中缓过来,人鱼已经翻到了上方,四指并拢,自上而下贯穿了它的脑袋。 目睹了全程的夏深兰心情复杂,他是第一次看到人鱼的捕猎过程,血腥与美感的极致融合,让他有些害怕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鼠鲨终于停止挣扎,人鱼抽回手,血淋淋的痕迹一进海水便彻底消散,金光闪闪的鳞片一如既往的干净美丽。 人鱼甩了甩手,继续往前游去。 夏深兰犹豫片刻,继续跟上。 他隐约意识到,人鱼并没有生气,而是要带他去哪里。 -- 第60页 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之前近得多,几乎是夏深兰一伸手就能抓住人鱼尾鳍的距离。 说实话,夏深兰馋人鱼的尾鳍很久了,特别像他小时候玩的风筝,骨架明朗而坚挺,后面接着柔软的轻纱,随风涌动时,轻盈而自由,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轻纱拂面的柔软。 夏深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没有抓住,只是任由人鱼的尾纱打在他的手上。 果然是软软的、凉丝丝的。 人鱼没有在意夏深兰的小动作,带着他一起深入海底。 夏深兰从来不知道,在这附近竟然有一片下沉的珊瑚礁,品种繁多,颜色各异,大片大片分布在海底,鱼类、虾类,各种生物围绕珊瑚礁筑巢捕食,自成一个食物链闭环。 生命的活力、美丽,融入了这个生态环境的每一处。 人鱼抓住夏深兰的手腕,带着他进入了珊瑚礁里。 他的动作无比轻盈,游过的每一段距离都是最适合最省力的方案,好多时候几乎是贴着珊瑚礁转弯,带来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刺激。 最终,他们来到了珊瑚礁偏中心的位置。 沙石堆中,散乱地躺着数十来只海贝。 人鱼挑选了一只其貌不扬的海贝,暴力拧开,里面赫然是一颗浑圆的珍珠,而且是珠宝市场里罕见的金珠。 自然生产的海水珍珠中,金珠可以说是千里挑一的存在,人鱼却一下子把它从一堆海贝中精准地挑了出来,送给夏深兰。 夏深兰错愕地接过珍珠,突然想起来他的搜索记录中似乎有这样两条:“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吗?”,以及“怎么让人鱼哭?”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为人鱼的能力感到惊讶,还是该为他的猜忌感到羞愧。 人鱼又从海贝堆里挑选出两只,拆开后,是两颗品相极佳的白珍珠,个头够大,也很圆润,算是白珍珠中的珍品了。 好的,他已经开始感到羞愧了。 夏深兰出去悠了一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片杯珊瑚,眼睛一亮。 杯珊瑚是一种孤立的石珊瑚,和海葵有些像,一朵一朵地盘踞在石头上,整体呈金黄色,中心颜色更深,围绕在周围的繁复的息肉则是半透明的,比盛开的大菊花多了几分轻盈的感觉。 他挑选了一株长得周正的摘了下来,打算送给人鱼,一回头,几乎和人鱼贴脸,吓了一跳。 人鱼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就贴在他的耳后。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夏深兰可以清楚地看到人鱼眼中呆滞的他自己,连手上的杯珊瑚掉了都没注意到。 人鱼接住下坠的杯珊瑚,戴在了耳边,脸被衬得越发艷丽。 夏深兰满眼都被色|欲填满,回忆起与人鱼亲吻的心跳,脑子一糊,不由自主靠了过去。 第32章 绿茶激情对线(2) 距离被无限拉近,唇瓣几乎就要相贴,夏深兰突然想起人鱼对他说过的话——“如果是你主动,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腰腹一凉,脑子瞬间恢复清醒,擦着人鱼的嘴唇转过头。 打破暧昧的最好方法就是搞笑! 在人鱼疑惑又显得有些不耐的表情中,夏深兰拉开距离,傻了吧唧地在腰间比了一颗感恩的心。 他们这一代大概每个人都被迫学过《感恩的心》全套手语,长大之后再回看便显得有些好笑,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梗。 但他忘了,人鱼生活在海里,根本理解不了这种老梗。 人鱼看着夏深比出的心,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弯下腰轻轻吻在了他的手背上。 夏深兰猛地缩回手:“!!!” 这才想这么多年前的老梗,人鱼在网上根本看不到。 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夏深兰往水面游去,他得赶紧出水解释清楚。 浮出水面后,夏深兰力求一次性解释清楚,连比带划,几乎全身都在努力:“心比在胸口前是喜欢的意思,比在腰间就是感谢的意思,我刚才只是想谢谢你懂吧?” “嗯。”人鱼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他举起手,在胸口比了颗心。 很难让人相信他真的懂了。 夏深兰他马的又震惊又想笑:“你真的懂了吗?!” 震惊是人鱼竟然比心了,想笑也是因为人鱼比心—— 想象一下,一个大美人端着手臂贴着胸口比心,动作标准得像是空乘服务人员,认真中带点可爱,可爱中带点俏皮,俏皮中又带着一点傻|逼。 谁能看着这样的画面保持严肃? 人鱼眼睛微眯,一把擒住了夏深兰的后颈,“你笑什么?” 夏深兰努力憋住笑:“不,我没有。” “你有。” 人鱼加重了力道,夏深兰皮肤下的鲛人丝与之抵抗而散出亮光,并不能真正让夏深兰感到痛,威胁意味大打折扣。 但人鱼的眼睛,像一个金色的漩涡,似乎透着光,又一眼望不到底。 夏深兰后背微凉,努力敛住笑意,“因为你……很可爱。” “为什么?” 夏深兰故意做了一个做作的甜笑表情,端起手臂,贴着胸口虎口朝外比了个心,再把手翻上去,虎口朝内比了另一种心,小指、无名指、中指依次散开,如同一朵心之花绽放。 动作之矫揉复杂,实在很难让人觉得可爱。 -- 第61页 他歪着头,透过心形之间的空隙看向人鱼,问道:“不可爱吗?” 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是折磨。 但人鱼透过心形的空隙看着夏深兰,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夏深兰觉得有些不自在了,甚至在心里盘算他俏皮的可爱是不是又戳到了人鱼纤细的神经,正打算道歉时,人鱼终于开口回道: “很可爱。” 夏深兰先是心脏狂跳,下一秒又觉得十分一言难尽——这套动作都能觉得可爱,人鱼的审美是正常的吗? “是不是上帝在你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没有。” 夏深兰:“……”好吧,他又说了个人鱼get不到的烂梗。 他懒得解释这些烂梗,干脆顺着接住了人鱼的话:“没有就好。” 顿了片刻,夏深兰继续道:“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就回船了。” “你想要什么鱼?” “你要给我抓吗?” “嗯。” 夏深兰脑子里闪过人鱼捕猎的场景,眼睛微亮,“走吧走吧,我们一起,找到了我跟你说。” 远离海岸的海域鱼的种类更加丰富,稀少而昂贵的深海鱼也会更多,加上人鱼指哪打哪,一抓一个准,对于夏深兰来说,简直跟到了天堂一样。 夏深兰揪了一把海草,把抓来的鱼穿成一串儿,似乎也没过多久,鱼串儿就比人鱼还长了。 他拎着鱼几万的串儿游来游去,高兴得像一个两百斤的傻子,人鱼却觉得他如此可爱。 普世眼光下的审美扭曲,有时候也有可能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如果夏深兰有人鱼这样的美貌,也许他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估摸着差不多有两三百来斤的鱼了,夏深兰阻止了还想继续深入的人鱼,决定去县城一趟,把这些鱼卖掉。 这些品种的鱼光是乡下的酒店很难吞下去。 最后的结果不出夏深兰所料,卖了两万多,一下子把小星星的医药费填补了大半。 夏深兰一边等着老板结账,一边默默在心里盘算着,他的生日还有半个月,如果能在这之前能把医药费全部填上就圆满了。 “嚯,夏深兰,这些不会都是你钓上来的吧?”一道夸张的女声突然在背后响起,中年女人毫无自觉地站在了夏深兰身边,伸长了脖子想看他的手机:“挣了不少吧?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让婶儿帮你看看,别被人坑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自从上次爷爷葬礼一事过去,他和村里人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平时见着了也都是互相横眉竖眼,招呼都不打一个。 今天突然这么热络,多半是眼馋他抓上来这些不便宜的鱼。 夏深兰的好心情一下散了大半,冷漠地锁了手机,“不劳您费心。” “嘿你这孩子,跟婶儿还客气什么,婶儿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你还老爱缠着婶儿要糖吃,怎么出去读了两年书就变得这么生疏了?” “我们也没有这么熟,上次您不是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像个人。” 之前夏深兰把爷爷的尸体带回来,请了送葬队伍敲锣打鼓送走爷爷,很多人把他堵在门口声讨,其中带头的就有龙大妈。 “你当时做那事,婶儿也是出于长辈的心情才会说你两句。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婶儿说你两句,你怎么还记仇到现在?” “我是年纪轻,不会见风使舵、说变脸就变脸,所以龙大妈你还是不要和我说话。” “婶儿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再怎么说婶儿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总不能让你被人坑了。” 龙大妈说得义正言辞,不给夏深兰再说话的机会,转过头就冲老板喊道:“老板,这些鱼你给的什么价?这小子可是我家的侄子,你这个价格要是给得不如市场价,我可不能答应卖给你。” “大婶儿你放心,我可全都是按照市场价收的,一共两万一千二,保证童叟无欺。你侄儿可会做人哩,主动砍了个零头,让我给两万一千,以后要还有这种鱼都可以送过来,我们酒店都收。” 一听这价格,龙大妈眼馋得不行,但还故意做出一副亏了表情:“老板,你这价格给得不厚道啊,这一条黑口龙鱼都得上万,加上这些野生黄花鱼,才两万?” 周围渐渐有人围观过来,夏深兰也不清楚她究竟想干什么,只能尽力阻止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什么鱼卖什么价格我心里门清儿,老板没有坑我。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但做生意的最怕被人说不厚道、坑小孩儿,就算有夏深兰打圆场,老板也不可能轻易把事情揭过去,要不以后他还怎么做生意? 老板不悦地回道:“这些鱼我了都是分了种类一样一样称了再算的总价,你侄子也一直在旁边看着,现在突然说什么不满意,故意敲我竹杠呢?” 龙大妈眼神得意,故意提高嗓门喊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价格给得不公道还不让人说,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我做生意就这样,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我问心无愧。你们要这么不愿意,就把东西拿走,别往我这里卖!” “走就走!”龙大妈气哼哼地就要去搬桶:“县城这么大,又不是你一家会收鱼,就知道坑我们老百姓的钱,横什么横?” -- 第62页 夏深兰明白她打的什么主意了,这要真让她搬走,怕是就要不回来了。他拦住龙大妈:“这是我的东西,你想搬去哪?” 龙大妈不死心地抓着鱼桶边缘,“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胳膊肘往外拐!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有钱,完全没我这个长辈了?” 这种“白眼狼与用心良苦的长辈”的戏码从古至今都是路人最爱听的八卦,加上她声音不小,一下吸引了更多路人过来围观。 夏深兰都能预想到龙大妈想玩哪一套了,深吸一口气,压着不耐回道:“我从小在海边长大,什么鱼卖什么价格心里门儿清。老板给我的价格很公道,你不要再闹了。” “我闹?我不都是怕你被坑了?你爷爷走得早,我这个婶儿不管你还有谁管你?” “我已经成年了,不需要谁来管。” “没成家在婶这儿就是小孩,你爷爷死之前交代了我要好好照顾你,我要是眼睁睁看着你被坑了,岂不是让你爷爷死不瞑目?我做不出这种事!” 夏深兰的注意力全被‘你爷爷死之前’几个字抓住了,本来只是有些不耐的表情瞬间变得寒气逼人,“我爷爷临死前?你也参与了?” 龙大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就提高了声音:“什么参与不参与的!你爷爷一直不让我多照顾照顾你吗?” 她看向围观的人,也不嫌丢人地喊着:“诶,大家来给我评评理,我身为长辈,好心好意提醒他卖鱼要注意价格。结果他呢,说我不配管他,让我滚?我就想问问,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这个长辈关心他还关心错了吗?” 第33章 绿茶激情对线(3) “长辈自尊,后辈才会尊敬,你从头到尾有做过一件值得我尊敬的事情吗?” “不自尊?我怎么不自尊了?我关心你爱护你,还不够自尊?难道要我把你捧在手里溺爱你才叫自尊?天下有哪个家长会这么带孩子?” 一边是伤心得快要哭出来的妇人,一边是满脸冷漠与不耐的小年轻,他们甚至不去管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纠葛,仅凭着这一点就开始站队。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理解长辈的良苦用心,态度还这么差,这要是我儿子,我今天非跟他断绝关系不可!” “这女人也是够可怜,看着穿着也不富裕,还生出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儿,下半辈子有得磨了。” “诶,那个年轻人,你看你妈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快道歉?” “快跟你妈道歉吧,她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不容易。” …… 夏深兰可不是那种会被道德绑架的人,要不当初他也不会叫丧乐队去村里转悠了。 相反,他就是叛逆,就是反骨,现在怒火高涨,更是敢跟道德舆论正面硬刚。 他嗤笑一声道:“吃瓜都吃不明白,你们还能干什么?她顶多就是我同村一个婶儿,什么时候变成我妈了?凭什么?凭你们用嘴说?” 夏深兰的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人鱼一下子骚动起来: “你这小子,会不会说话?” “夹枪带棍的,没文化的二流子才会这样说话。” “不是就不是,用得着这么骂人吗?” “谁还没有个搞错的时候?你能保证你一辈子不犯错吗?” …… 见夏深兰说话毫无顾忌,龙大妈心下一喜,赶紧擦着眼泪装模作样地道: “大家都消消气,他这人就是这个脾气,以前读书的时候就爱跟着社会上那些人混,他爷爷年纪大,管不住他,所以我这个婶儿才不得不多费些心。 他现在还小,不懂我都是为了他好,只要能把他带回正道,我被埋怨几句也值了。” “嗐,这婶儿心底真是太善良了,要我说,就不该管这些腌臜事儿。落不着好不说,还要被埋怨。” “所以做人呐,就不能太善良,人善被人欺呗。” “看看他那样儿,竟然还在笑,也不知道哪来的脸笑,要是我,早就被羞得抬不起头了。” “原来是个没教养的混子,怪不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 各种脏乱的语言涌入耳中,夏深兰却不生气,要想吵架吵得赢,第一就是脏话别往心里去。 夏深兰满脸冷笑,“知道我是混子还敢围在这里?我可都记住你们的脸了。” 当即就有人往后缩了一些,准备好见势不对就跑路,但依旧有人正义感爆棚,硬气得不行: “现在是法治社会,干什么都要讲法律,你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不成?” “法律只对两种人不管用,一种是有钱有势的,还有一种是无牵无挂的。你们猜我是哪种?” 还能是哪种?反正在这种地方,就不可能有权有势,只能是第二种了。 这句话的威胁力还是比较大,一些胆子小的人三三两两地退出了围观人群。 龙大妈见势头不对,赶紧跳出来:“夏深兰,我还在这里呢,你竟然就敢光明正大地威胁人,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吗?” “噢,有呢,正好,我也有个问题想问问龙大妈你,我这些鱼二万一你觉得贱卖了,那到底要多少才算合适?” “两万……五,你给我,我保准给你卖到两万五!” -- 第63页 “整个泰林最大的酒店就是这里,黑口龙鱼这种东西,其他地方都不一定收,我是不知道,龙大妈还能把这些东西卖到哪里去?” “我在这活了这么多年,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还远,知道的事情肯定比你多。卖哪里你不用操心,肯定比你现在的多就是了。” “既然如此,”夏深兰冷笑一声,“你给我两万四,鱼你拿走,剩的那一千就当作我为今天的事情道歉了。” “这……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回头鱼卖了我就把钱给你,我是你的婶儿,肯定不会贪你一分钱。” “那可能不行……我还等着拿到钱去给姜沉星买药呢。龙大妈你也是看着姜沉星长大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没钱买药发病吧?” 既然她想玩道德绑架那一套,夏深兰就以其人之道,还至以其人之身。 龙大妈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结结巴巴地重复那一句:“这……我身上确实没带这么多钱。” “我自己是没关系,可姜沉星离不得药啊……” 夏深兰故作苦恼的模样,沉默两秒,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脑袋,“诶,您不是老说大庆哥在城里一个月能挣好几万吗?正好我加了大庆哥的微信,要不我让他先把钱垫上?” “不行!”提及亲儿子,龙大妈下意识大声反驳,但下一秒,她注意到周围人看着她窃窃私语的模样,急忙补充道:“你大庆哥这个时候在单位里上班呢,不能打扰他。” “那我该怎么办?姜沉星还等着我买药回去呢,他那个病一天不吃药都不行。龙大妈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吗?现在生意给我搅黄了,还不愿意接盘……” 夏深兰步步紧逼,一句比一句狠:“这也不行那也不干,那您说我该怎么办?带着姜沉星一起跳海吗?你这是要照顾我还是要逼死我啊?” “我这不也是、不想你被人坑了。你把东西给我,我就能卖出更高的价格。你相信我,等我卖了东西立马把钱给你。我是你的婶儿,看着你长大的,绝对不能够骗你。” “说到底,您就要把鱼带走?就是不愿意给钱?就是要眼睁睁看着我没办法给姜沉星买药?我确实因为爷爷的死埋怨过你,你口口声声说理解我,现在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我……我没有逼你,我是想帮你……” “您要是真的想帮我,就把钱还给我,不然您就是断我财路,想逼死我和姜沉星。” 大众的舆论很好扭转,只需要桀骜少年情到深处潸然泪下的两滴眼泪,就足以动摇他们飘摇的立场。 夏深兰红着眼眶说了句“你真的这么恨我吗”,引得人群风向彻底逆转: “这小孩也怪可怜的,这么小年纪就要打鱼养活自己和生病的家人,性格不强硬点怎么活得下去。” “这女人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心竟然这么狠,家里的孩子一个月好几万,都舍不得接济一下侄子。” “要我说,她说的那些什么,要照顾这小孩的话都是假的,估计就是看他家里没人了,觉得他一个小孩子好拿捏,想把人家最后一点东西搜刮走。” “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当初他被扔在海边,没有奶水吃,我看他可怜,把我家孩子奶水分给他吃,在我心里,他就和我亲生的没什么两样,怎么可能害他?” 龙大妈焦急地看向夏深兰:“你说句话啊?快告诉他们是不是这样的?要不是我,你当初都被饿死了!” “龙大妈,我真的很感谢您,所以以前抓到什么好货都会给您送过去。可现在姜沉星还等着救命呢,我今天必须得把钱拿回来。” “嗐,感情人家小孩以前没少孝敬你,现在人家等着救命的钱你都要贪,还是个人吗?” “就是,自家儿子一个月几万还不够你生活的,还要从小辈那里坑钱过来,也不嫌丢人。” “你还是赶紧把钱给人家小孩吧,没听人家说等着钱救命吗?” “口口声声说着当亲儿子疼,这点钱怎么还扣扣搜搜的?” …… 曾经的风言恶语全都反馈到龙大妈身上,龙大妈没有夏深兰那么厚的脸皮,当即就被挤兑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们都闭嘴!这是我家的事,不需要你们管!都走,都给我走开!” “呵,还生气了,现在知道丢人了?坑人家小辈的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丢人?” “这小孩才是真的可怜,怎么摊上这么一个极品亲戚。” “你还是别急着骂街了,先把人家小孩的救命钱还上吧。” “还什么还?我又没欠他的钱,凭什么要我还钱?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就在这乱嚼舌根,也不怕生下来的儿子没屁眼!” “你骂谁生下来的儿子没屁眼呢?我看你做这么多缺德事,生下来的儿子才是真的要遭报应!” “长舌妇!贱人!你敢咒我儿子,老娘今天非要撕烂你的嘴不可!” 龙大妈一边叫骂,一边作势要动手打那个妇人。 “我呸!想跟老娘动手,来啊,老娘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那对面也不是个好惹的,同样都是农村妇女,谁能比谁厉害多少不成?况且她身后还站着不少支持的人,真要打起来肯定是她占上风。 龙大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迟迟没有动手,眼睛滴溜滴溜转着,突然眼睛一亮,对着外面大声喊道:“阿志!阿东!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快点过来,夏深兰这个孽种要联合外人打死我了!” -- 第64页 夏深兰撇了外面一眼,还真看到了两张熟面孔。 不过他们看起来面色凝重,行色匆匆,在这里遇到,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还说不清呢。 那两人匆匆抬头看了一眼,“龙大妈,你怎么还在这?” “我看到夏深兰差点被人坑了,想帮他一把,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联合外人欺负我这把老骨头。我命苦啊,分了我家大庆的奶水喂给他,把他拉扯大,结果到头来他竟然这么对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龙大妈一边哭喊一边拍大腿,情之真意之切,着实令人动容,仿佛她真的被夏深兰欺负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看青了吗?《无敌》太上头了,我单方面宣布这是鹅桃已经播出的舞台中最好的一个。顺便压一手《yummy》绝对爆!!! 第34章 绿茶激情对线(4) 阿志阿东对视了一眼,没有挤进人群,反倒是摇了摇头道:“龙大妈,你还是别管这里的事了,先去人民医院看看吧。” “还有什么事比我被人冤枉更重要的?哎呀我真是不想活了呀!造孽啊!” “龙大妈,村里今天打起来了,飞叔刚被送进医院,你先去看看他吧。” 刚才还一脸悲痛欲绝的龙大妈一听这话,连假哭都忘了,一脸狰狞地问道:“你们说什么?什么打起来了?出什么事了?” “还不就是因为之前那个旅游开发的事……” 阿志话还没说完,龙大妈拨开人群就往外冲去,火急火燎得像是衣服被烧着了一样。 有人想拦住她:“这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呢,你想跑去哪?” “滚开!”龙大妈一把掀开抓她的人,“我男人要是出事了,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被掀开的女人踉跄了好几步才站,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横什么横!要我说,她做这么多缺德事,男人不遭报应才怪!” 主人公走了,围观的人自然也就慢慢散开了,也有人想和夏深兰说两句话,但夏深兰不理会,她们自作没趣也就走了。 待到人群散得差不多了,夏深兰跟老板道歉:“老板,今天的事情太抱歉了,给您添麻烦了。” 好在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摇了摇头道:“今天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你。” “那这鱼你还收吗?收的话两万就够了,剩下的钱就当我因为打扰了酒店生意的赔礼道歉。” 老板看看鱼,又看看夏深兰,好一会儿,摆摆手道:“就两万二吧,我这就把钱结给你。你不是还要买药吗,别耽搁了。” “谢谢老板。” “不用谢,我也是个做生意的,都是按规矩办事。” 没有趁这个机会大砍价,就已经足够夏深兰感谢了。 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夏深兰终于感到了一些温暖,由衷地笑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夏深兰特地绕去村里看了一眼。 好家伙,原来他不知道的时候宗祠堂都被人砸了,今天斗殴事件的地点也是宗祠堂外面的空地上,血迹到处都是,战况之激烈可见一斑。 夏深兰一直关注着海上,对村里发生的事情一窍不通,什么旅游开发的事情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回去之后问了姜沉星,他才终于搞懂前因后果: 前不久,有一家旅游开发公司看中了小石村,想在这里开发海钓旅游项目。 本来是件天大的好事,但那家公司偏偏看中了风水最好的宗祠堂那块地,而且态度强硬,完全没得商量。 为此,小石村内部的外姓人和本姓人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外姓人对宗祠堂没什么感情,巴不得旅游公司把那块地夷平灭一灭袁家的气焰;而袁家这边,尤其是老一辈的,怎么也不肯把宗祠堂让出来。 两拨人整天吵闹不休,外姓的还在昨天晚上偷偷把宗祠堂给砸了。 今天袁书强带着人去找麻烦,结果两边打起来,一堆人受伤,尤其是袁书强,重伤,听说县医院不接收他,袁老村长已经把他送去市医院了。 对此,夏深兰只有两个字的评价:“活该。” 夏深兰身心舒畅,当晚就做了特丰盛一顿晚餐庆祝。 这种好心情可以持续很久,夏深兰出海的情绪都比以往高涨,仿佛不是出去干活,而是出去游玩的。 不过事实也和这差不多,有人鱼这个外挂在,夏深兰出海不就跟玩似的,还能赚得盆满钵满,日子不要太美滋滋。 夏深兰和人鱼的关系肉眼可见地变好,连带着家里阴郁的氛围都多云转晴了。 只有姜沉星深陷嫉妒的泥沼,总想做点什么。 这天晚上,刚吃过饭没多一会儿,夏深兰因为白天海里的事情在和人鱼说话。 两个人凑得很近,说着姜沉星完全不了解的话题,默契得仿佛谁也插不进去。 明明以前吃完晚饭后,夏深兰会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着关于海里的事情,可现在这个特权已经完全变成人鱼的了。 姜沉星看了一眼腿上的小星星,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呼噜呼噜睡得贼香。 他眼神微沉,用口型说道:“他已经不喜欢你了……” 说罢,他的手顺着小星星的脊背一直滑倒尾巴处,一把捏住。 “喵!!!”小星星一下子惊醒,挣扎着想从姜沉星腿上跳下去,被姜沉星拍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人鱼的方向。 -- 第65页 一切意外的发生都不过是转瞬之间,夏深兰只听到小星星的叫声,一回头就看到小星星扑了过来,一时半会儿根本反应不过来,呆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事态的发展。 但人鱼的反应一向很快。 在小星星即将摔进鱼缸里时,人鱼伸手接住了它,用的是手心,没有伤到小星星,而后粗暴地将它抛回了地面。 这下总算有了小星星发挥的余地,它轻盈地落在地面上,下一秒,回过头竖着尾巴对姜沉星叫唤。 在它看来,它被亲近的人背叛了。 姜沉星慌张得像是要哭了一般,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人鱼冷笑:“你不是故意的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我应该冷静一些……”姜沉星越说越委屈,眼眶红了,眼泪打着转儿几乎要滴落下来:“你一直都不喜欢我,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就是讨厌你,但和我说你故意把猫薅到我身上来这件事没有关系。”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反应不如你快,被抓伤下意识就这样做了……就算你讨厌我,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说我?” 姜沉星把手臂露出来,果然有三道血淋淋的抓痕,是刚才慌乱之中被抓伤的。 夏深兰最看不得姜沉星的伤口,心一下子偏了过去,“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别吵了,我先给你处理一下……” 话还没说完,人鱼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你干什么?”夏深兰象征性地扯了扯人鱼的手,但人鱼可不是象征性地拉着他,根本扯不动。 人鱼没有回答夏深兰,只是冷冷地看着姜沉星:“你反应可不慢,随手一挥,猫刚好就能砸到我的身上。” 姜沉星的目的是什么,人鱼知道——故意把猫扔过来,就是想赌他会甩开猫,最好惹得夏深兰生气。 若是以前,他还真就照着姜沉星的剧本这么做了,可他这些日子越发懂了话术的重要性。 能说话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武力,在夏深兰这里绝对讨不了喜。 不过姜沉星的心狠倒着实让他有些惊讶,一直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宠物也可以这样说抛弃就抛弃,与他之前以为的“软弱却爱嫉妒”的性格大相径庭。 不过这样,才能勉强算个人物吧。 姜沉星依旧是一副委屈又无辜的模样:“真的只是凑巧……我早就把小星星当成家人看待,你又不喜欢它,我怎么可能故意把小星星弄到你那边去。就算你讨厌我,也不要这样怀疑我,我真的很难过……” “你不就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舍弃一切的人吗?” 姜沉星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你真的误会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做错了什么,才让你这么想我……” 一直被忽视的小星星气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边叫一边抓着地,一副随时都要发动攻击的模样。 一人一鱼一猫各据一方,让夏深兰隐隐想起了曾经被火药味支配的恐惧。 不行,不能放任他们继续吵下去! 夏深兰生硬地挤进话题,打断他们的争执:“行行行了,你们别吵了,多大点事……” 姜沉星眼眶湿润,小心翼翼地看着夏深兰:“小夏哥,你也不相信我吗?” 人鱼盯着夏深兰,没说话,但无形的压力也不小。 夏深兰一个头两个大,斟酌着用词开口:“要我说吧……这确实是一个意外嘛。” 姜沉星点头附和,看着夏深兰的眼睛都要冒出小星星了,这是被理解与被信任的喜极。 夏深兰稳了稳心神,接下来的话越发顺理成章:“姜沉星跟我一起长大,他什么人我清楚得很,肯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为了达到目的可以舍弃一切’这样的性格,在夏深兰看来,和姜沉星那是一点边儿都不沾。 “从小到大,姜沉星看到村里杀猪都忍不住哭,怎么可能故意把小星星抛到你那里去嘛。你是不是对他有点什么误会?” 人鱼:“我看你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姜沉星非常善解人意:“没事的小夏哥,只要你相信我,我就很开心了……我不可能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喜欢我,只要我在乎的人相信我就好了。” “有什么话咱们今天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把误会解开就好了。” 夏深兰越发坚定了缓和两人关系的信念,对着人鱼语重心长地劝道: “姜沉星从小就喜欢人鱼,屋子里一柜子的关于人鱼的书,就连一些小说,只要是有关于人鱼的,他都会买回来。 之前我把你救回来,也是姜沉星支持我留下你。他只是不喜欢把喜欢的话都挂在嘴上,但他的喜欢,都是藏在一言一行中的,你一定可以感受到。 他这么喜欢你,按理来说你们之间是完全可以和谐相处的。只是可能因为他不爱说,所以造成了一些误会,今天我就做个主,把误会解开好不好?” 说话的同时,夏深兰就招手示意姜沉星过来,话音落,他们的站位也变成了人鱼和姜沉星一左一右在他身边。 一边是完全听话的姜沉星,一边是革命友情飞速进展的人鱼,夏深兰觉得现在的他完全有资本帮助他俩的和解。 -- 第66页 夏深兰一左一右拉着他俩的手,“我的生日马上要到了……你们握个手吧,握完手就是好朋友了!” 早就互相说过讨厌的姜沉星和人鱼:“……” 第35章 绿茶激情对线(5) 一向听话乖巧的姜沉星先伸出了手,期待地看着人鱼。 夏深兰也眼含期待。 人鱼满脸冷漠,过了一会儿,还真伸手握住了姜沉星。 互相恶心,总比他按照姜沉星写的剧本走,只恶心他一个人好。 夏深兰好感动,握住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对嘛,同在一个屋檐下,大家好好相处,多好啊。” 多么和谐的一家人。 姜沉星和人鱼暂时都不会主动打破这份平静,但却以另一种形式更加针锋相对。 比如暴风雨来临时,姜沉星想要和夏深兰睡,人鱼就会抓着夏深兰的手不放。 姜沉星眼泪盈盈地看着人鱼:“我从小就被送到这里,睡不着的时候都是小夏哥讲故事陪我过来的,只有待在他身边我才有安全感……就一晚上,把他还给我吧……” 人鱼还以同样哀凄的表情:“还?他不属于你,谈什么还?我独自在海里长大,每次暴风雨海底就会特别黑,我现在也不想一个人待在黑暗里了……” 夏深兰麻了:“要不我原地裂成两半,你们一人拿一半走?” “小夏哥,我真的好害怕,我的心跳好快,我好怕自己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姜沉星又把可怜巴巴的语气对准了夏深兰。 人鱼直接照搬句式:“小夏哥,是你让我明白了有人陪伴的感觉,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独自丢回黑暗中?” 杀伤力不大,但讽刺性极强。 夏深兰终于聪明了一回,气愤地瞪了人鱼一眼:“姜沉星是真的难受,你故意学他干什么?” 姜沉星快速抹了一下眼角,强扯出微笑:“我没事的小夏哥,他不喜欢我,我知道的。可能我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吧……” 人鱼露出了震惊又难过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上一次我们不是握手言和了吗?没想到在你心里,竟然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姜沉星:“……”他被人鱼的话哽得一时语塞了。 之前人鱼还只会顺着他的思路走,这才没多久,竟然已经学会了从谈话中寻找漏洞。 他的学习能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顿了片刻,姜沉星道:“我相信你怕黑,晚上可以把客厅的灯留着……” 人鱼也顺着他的逻辑回道:“我相信你怕孤独,晚上可以让小星星陪着你。” 总而言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俩跟打辩论似的你来我往,互相没坑着对方,却让夏深兰头疼得不行。 现在这种情况,选择陪哪一方都不是很好。 夏深兰左看看右看看,索性道:“我就睡在中间,就这么定了!” 又比如出海回来,夏深兰遇到漂亮的珊瑚,随手摘下来别在了人鱼耳后。 姜沉星看到后,羡慕得眼睛里都在冒小星星。 “这是什么珊瑚?好漂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随手摘的,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找找看有没有,有的话给你带一点回来。” “我也想戴在耳边看是什么效果……”姜沉星把侧脸的碎发别在耳后哭,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你说过,红色很衬我的肤色,我戴上之后会好看吗?” 姜沉星留着切肩的中短发,发色天生是偏浅的棕色,乍一看像是花了大价钱烫染过的一般,完全驾驭得住在耳边别花这种操作。 而且他的肤色苍白,这一次的珊瑚又是很浓烈的暗红色,视觉冲击的效果可能不会比人鱼差。 当然,最重要的是,夏深兰完全扛不住姜沉星那种小心翼翼地期待的眼神。 夏深兰慢慢转过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人鱼已经坚定地摇头:“不可以!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任何人都不能夺走,包括你。” “不是夺走,就借用一下,马上还给你。” “不行。”人鱼拒绝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算了小夏哥,”姜沉星摇摇头,“他不愿意就算了吧,我只是很喜欢,但也不想你们为了我吵架。”人鱼点了点头,懂了:“原来喜欢就可以要吗?我喜欢你的项链很久了……” 眼见事情发展又开始脱缰了,夏深兰赶紧打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珊瑚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姜沉星那个项链是他的生日礼物。” “礼物最珍贵的是它本身的价值吗?” 夏深兰哑口无言。 姜沉星眉眼微垂,“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只是很羡慕你们可以一起出海,所以很想要这只代表大海的珊瑚……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 人鱼摇摇头:“不,错的是我。我从来没收到过礼物,所以这些在你看来无足轻重的东西,我却看得很重。这么不值钱的东西,我不该这么小气的。” 夏深兰:“……” 他仿佛看到了两颗地里黄的小白菜,一颗比一颗凄惨。 痛苦地薅了一把头发,夏深兰撸起袖子就往外走,“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错的是我!我现在就去海里搬一桶珊瑚上来,你们想怎么分怎么分!” 如果他有罪,应该让法律来惩罚他,而不是被人鱼和姜沉星这样折磨! -- 第67页 晚上,夏深兰躺在床上自我反思,他到底做了什么导致事情走向了这样诡异的发展。 他不是傻子,人鱼和姜沉星暗地里的较劲他能感觉到,一切的开始,好像都是从那一个世纪握手开始的。 握手不是美好友情的开始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夏深兰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再也不掺合人鱼和姜沉星的事情了,他只会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而且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新的一天开始,夏深兰假装聋哑人,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难能可贵的是,姜沉星和人鱼也变得相安无事了。 果然,他就是引起矛盾的“黑颜祸水”吗? 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又要到姜沉星例行检查的日子了。 夏深兰提前问过姜沉星想换个什么样的美甲,有些出乎人意料的,姜沉星选了一套黑红渐变的美甲,没有任何珍珠水钻一类的装饰。 他很少在指甲上用灰黑色系的颜色,也极少选择不用装饰品的样式。 “怎么选了这个样式?” “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但你平时不是这种风格啊?我之前在微博收集过几套挺好看的美甲,要不你再看看?” “可是我很喜欢这套美甲。” 这套美甲是方形长指甲,靠游离线的一边是黑色,另一端是红色,两个颜色分庭抗礼一般各占据一半的面积,在中线的位置互相侵蚀交融。 像红与黑的战场,美艳但大气,甚至能品出一点侵略性的意味。 说实话,夏深兰觉得以姜沉星苍白脆弱的气质可能驾驭不住这一套美甲。 但他也不能直说,只能再次追问:“这么喜欢吗?” 姜沉星点点头:“嗯。” “行吧,是要你喜欢,那就这个吧。” 以前夏深兰只做过单色渐变,第一次接触双色渐变,他去网上找了不少视频学习,还用指甲模型练习了好几天。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双色渐变的诀窍就在于:没有诀窍,就硬涂,涂得好看是运气,涂得不好看是命。 为了和命运抗争,夏深兰刚放下碗就把姜沉星叫过来在,准备做美甲。 只要他预留的时间够,一次没涂好擦了重来,总能涂出完美的双色渐变。 夏深兰把两个颜色都刷了一点在调色板上,拿扇形刷一点一点往指甲上刷。 姜沉星看得很认真,不知不觉中头越靠越近。 夏深兰涂好红色的部分,一抬头撞在了姜沉星下巴上。 “嘶——你怎么靠这么近?没事儿吧?” “没事。”姜沉星微仰着头,任由夏深兰查看他的下巴,“我想看仔细一些。” 只是红了一点,确实没什么事。 夏深兰收回手,“还好,看这么仔细做什么?” “学习。” “不是有我在吗?你学这个做什么?” “服务你。”夏深兰脑子里就没有拒绝姜沉星这个意识,尽管他从没有想过做美甲,听到姜沉星这么说,还是爽快答应:“行,那我等着你的服务。” 他甚至很尽职尽责地跟姜沉星讲解起了步骤和一些注意事项,也算为这个沉闷的活动增添了一点色彩。 弄了一整个下午,终于把十片指甲的双色渐变做好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姜沉星右手的无名指来来回回重涂了三次! 彻底做好那一瞬间,夏深兰瘫回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好了!” “好看吗?”姜沉星问道。 夏深兰懒懒地抬起眼皮,本来想很敷衍地回答一句“好看”,却突然哽住了。 姜沉星双手撑着下巴,像是在展示指甲,但那张脸却完全喧宾夺主地夺走了夏深兰的注意力。 越是苍白的颜色,被染上浓烈的颜色之后,带给人的冲击感越是强烈。 像是冰清玉洁的伏毛银莲花,染血后,变成半透明的血红色。 “好看吗?”姜沉星再次问道。 夏深兰不由得坐直了身体:“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天哪,我社死了。 我周末设置了一个19:30的闹钟提醒自己登录奇迹暖暖做联盟任务,然后我在图书馆的时候,忘了这件事。 晚上,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没反应过来是我的手机在响,还在看到底是谁…… 泻药,已经抠出了三室一厅。 第36章 绿茶激情对线(6) 第二天,夏深兰带着姜沉星去医院检查,顺便把小星星也带出去检查了一下。 小星星恢复得很好,但寿命肯定没以前长了,具体能活多久说不定。 至于姜沉星的检查结果,一如既往的不乐观,医生已经懒得交代那么多了,就老生常谈了几句保持好心态、注意饮食清淡,没了。 医生说得少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就像医生不会苦口婆心劝一个癌症晚期患者要怎么怎么治疗,而是会让他好好享受生活。 姜沉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医生不再劝他做手术,而是让他好好生活。 夏深兰心情沉重,姜沉星却看得很开,反过来宽慰他:“你的生日马上要到了,不要这么沉重嘛。再说了,医生不是说没什么事吗?还是说我听错了,医生实际说的是我马上不行了,快准备后事?” “呸呸呸赶快呸掉,这种话不能乱说!” -- 第68页 姜沉星配合地“呸”了一声:“不要为了我的事情不开心。” “没有,我就是……” 夏深兰顿住,后面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医生的沉默比直接宣布病危还让人感到无力。 姜沉星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继续问道:“你的生日礼物,有想要的东西吗?” “你送什么东西我都要,你什么都不送的话,我也一直爱你。” 夏深兰本意没什么暧昧撩人的意思,但悲剧的发生往往是从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开始的。 对于有一些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承诺,都会被他铭记在心。 他们慢悠悠地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小夏哥,明天我想去赶海。” “行。” “我想去礁石区。” “可以……” 夏深兰从没带姜沉星去礁石区赶过海,因为那里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滑进海里或者被海浪卷走。 但再不去可能就没机会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深兰收拾了一通赶海工具,顺便通知人鱼今天不出海了。 人鱼老大不高兴:“我们已经两天没出海了。” “我这也没少你吃短你穿吧,在家待着玩不比出去干活儿强?” “我想和你出去。” “明天吧,明天一定出去。我昨天就答应姜沉星去赶海了。他一直想去礁石区看看,之前我觉得危险,都没让他去过。” 人鱼一点都不想从夏深兰嘴里听到关于姜沉星是话,不耐烦地甩着尾巴。 突然,他捕捉到了一点熟悉的声音,动作猛地停下—— 夏深兰久久没得到回应,回头一看,人鱼正抓着鱼缸边缘,眼中的金色深得发黑,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做出了攻击的前兆。 “不至于吧?我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人鱼喘着粗气,似乎处于痛苦之中,但依旧死死盯着窗口的方向:“他来了。” 夏深兰反应过来人鱼怒火高涨的对象不是他,一边说着“他?谁?你说谁来了?”一边走到窗户边远眺。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到底怎么了?” 人鱼的额间已经冒出了冷汗:“声音。” 夏深兰几乎把头伸出窗外,除了海浪声,没听到什么其他的声音,不过他确实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像是心跳被另一种频率夺走了。 “这是什么……” “一种特定赫兹的声波,冲我来的。” 夏深兰联想到最初遇见人鱼时,他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是当初弄伤你的人吗?” 人鱼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把手从鱼缸边缘收了回来,“是他,带我去海边。” “那怎么行?他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要是把你放下去不是送菜上门吗?” “他早晚会找过来的。” “这种声波对我影响不大……我可以把他们引走。” 人鱼倏地笑了,像是讽刺夏深兰的自不量力,但又夹杂着前所未有的狎昵。 “他带着武器来的,也许你一下都抗不过去。” 面对生命的威胁,夏深兰肯定会犹豫。 但是那种明显冲着人鱼来的声音,让人鱼额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可想而知,等他们真的靠近了,人鱼可能连动一下都难,更别提从他们手里逃走。 最终,夏深兰咬咬牙道:“我还欠你一次,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对谁都这样吗?” 可以用命换姜沉星的命,也可以用命换他的命,明明他们都没有这样要求过他。 “什么?” “咳、”人鱼闷哼一声,闭眼慢吞吞地道:“祝你好运。” 好像很冷漠,又好像藏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夏深兰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跑进姜沉星的房间交代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姜沉星迅速清醒过来,眼神清明得不像是刚睡醒的人。 他抓着夏深兰的手,低声哀求:“不要去。” “我不会有事的……” “不,你根本不知道现在深海公司有多疯狂。尤其是陆见深失踪几个月回来之后,甚至敢拿活人做实验……” “相信我,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片海域我熟悉得就像后花园一样。等我回来,我带你去礁石区赶海。” “不要。”姜沉星固执地拉着夏深兰的手。 夏深兰不得不扯开他的手,“我得走了,要不待会船进了浅海区域,我就走不了了。” 说罢,他打开卧室窗户,纵身跳了下去。 “夏深兰!!!” 姜沉星疯了一样扑到窗户边,看着夏深兰迅速远去的背影,愤怒得眼睛发红。 一种暴虐的怒火在他胸腔中熊熊燃烧,于是血液开始蒸沸腾,心跳随之加快,大脑发出超负荷的预警—— “咳咳咳!”姜沉星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吐出了一大口混杂着血块的暗红的血。 夏深兰跳入海中之后,顺着上次遇到陆见深的方向游去。 果不其然,游了不到十分钟,他听到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夏深兰浮出水面,露出眼睛看着远方,静待陆见深的到来。 -- 第69页 渐渐的,引擎声音越来越大,白色的船体出现在夏深兰视野中。 已经打了照面,夏深兰沉入水中,游向幽深的海底。 深海公司各色各样的武器紧随到来,还好距离够远,夏深兰能躲开大部分的攻击,实在躲不开的就用鲛人丝去挡,倒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船上,黑色长发的男人远远看着这一幕,转身取下墙上的射绳炝,架在船舷上,瞄准,扣动扳机。 他们的位置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鹰,但他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带着绳索的飞爪爆射而出,刺进水面几乎没带起什么大水花,比起那些爆破性武器,它温和得与整个深海公司的作风几乎脱节。 夏深兰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这个看起来很温和的武器,甚至觉得这玩意儿的位置偏得有些离谱,他只需要管好眼前这些爆破性武器就行了。 然而待他勉强躲过前面的爆破性武器,猛然惊觉,不知何时他已经来到了飞爪的攻击范围内,正对着心脏的位置。 夏深兰一惊,急忙侧开身体,肩胛处实在躲不过去,他只能把鲛人丝移过来准备硬接这一下。 看起来没什么威慑力的飞爪力度大得惊人,不仅刺穿了鲛人丝的保护层,刺进夏深兰的肉里,锯齿状的钩爪反扣回来,死死勾住了夏深兰的肉。 夏深兰抓住看了一眼已经不远的堡礁,闭上眼,抓住飞爪的绳子,一狠心,硬生生将其从肉里扯了出来。 倒勾的钩爪硬生生将皮肉撕开了三道口子,血水瞬间在海水中蔓延开来。 在海里受伤夏深兰还是第一次,那感觉,伤口上撒盐,雪上加霜。 夏深兰捂着受伤的肩膀,眼神微沉,骤然游向堡礁,只要进了那里,他就有把握不被找到。 飞爪被收回船上,男人举起飞爪,对着太阳的方向,上面折射星星点点的耀眼光芒。 他轻笑:“找到你了。” 夏深兰冲进堡礁,特意惊扰了一路的鱼,安静祥和的珊瑚礁瞬间变得混乱,他撕下衣服裹住伤口,趁乱躲进了珊瑚礁下面。 这片堡礁已经处于腐化阶段,不像人鱼上次带他去的珊瑚礁那样美丽,阴暗冰冷,是最真实的海底的模样,但却是夏深兰最熟悉的地方。 他从小到大最爱来的地方就是这片堡礁,每一个洞窟他都了如指掌。 深海公司的人要想把他从这里揪出来,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珊瑚下面藏了一会儿,深海公司的人下来了。 他们穿着专业的潜水套装,手持武器,在不允许私人持炝的中国,嚣张得像一群□□。 夏深兰透过珊瑚之间的缝隙观察他们的动向。 他们太相信那个会让人鱼痛苦的声波了,根本没有一处一处地仔细搜寻,而是拿着仪器地毯式地摸排一遍,妄图把他逼出来。 或许这个方法以前无往不利,但对于夏深兰来说显然没什么用。 那群人越走越远,夏深兰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过来了。 他没穿潜水服,身上的衬衫泡在水里,一动,便像水墨一般晕染开,勾勒出他精瘦的腰身线条。 是陆见深。 尽管夏深兰看不清他的脸,但那极具个人风格的黑色长发,让夏深兰想认不出他都难。 他可以在水里呼吸? 陆见深也是海子? 夏深兰被这个发现震惊得说不出话,突然,陆见深回过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头发被水冲散开,露出陆见深脖子上一张一合的类似鳃的器官,以及……若隐若现的银白图腾。 作者有话要说:  炝不是错别字哈,木仓是敏感词,所以用炝代替了。 另外,感谢之前帮我捉虫的小可爱,么么哒~(^з^)-☆ 第37章 绿茶激情对线(7) 毋庸置疑,陆见深是一个漂亮的男人,而且他的漂亮,是属于成熟性感的男人的漂亮,艳而不俗,具有穿透一切的攻击性。 夏深兰心跳一窒,做好了被发现的应对准备。 但陆见深只是对着他的方向弯了弯唇,就突然毫无预兆地离开了。 夏深兰拿不准陆见深的意思,躲在珊瑚礁里没敢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最开始出去那一批人已经回来了,船的引擎声响起,又逐渐远去。 夏深兰又等了一段时间,完全听不到声音了,才从水里钻出来,陆见深的船队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他迷茫地看着深蓝得接近黑色的海面,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陆见深这一番行为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人鱼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夏深兰寻思着得要尽快送走人鱼,回到家里,组织了一半的语言直接被冲散了—— 人鱼晕过去了,沉在水底。 姜沉星也晕过去了,地上吐了一摊血,右脸上一道将近两寸的伤口,皮开肉绽,十分骇人。 夏深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家里的情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几乎失声。 好一会儿,他跑进屋,肩膀已经痛得麻木了。 扶起姜沉星,夏深兰发现了他压在身下的纸条。 是爷爷的字体。 夏深兰想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展开飞速看了起来。 “兰兰,这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来不及告诉你关于海子的事情,我特意留给你的。如果你还是看到了这封信,不必为我感到伤心,好好照顾自己。 -- 第70页 你经常看动物世界,应该知道,大自然不会创造一种处于绝对优势的生物。 海中的人鱼,我常给你说,体能强大,聪明而善于模仿,但他们没有感情,这反而是造物主的恩赐。 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繁衍。” “人鱼是一种领地意识极强的生物,很难和同类和平相处,他们的繁衍方式,就是伴生海子。 而且他们一生只有一次繁衍机会,也就是伴生海子成年后的第一个夏至。 你的人鱼或许会来找你,会用尽方法诱惑你下海,无论如何,不要下去,离他们越远越好。 他们要的不只是繁衍,还有你的心脏。” 夏深兰想起爷爷胸口上的伤口。 那个爷爷爱着的、又伤害了他的人,是人鱼。 夏深兰脑子一团乱麻,想抱着姜沉星去医院,但麻木的伤口突然痛了起来,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仿佛心里一个闸口被打开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眼泪砸在姜沉星的脸上。 姜沉星悠悠转醒,看到夏深兰的模样,似乎立刻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低声询问:“小夏哥,你看到了?” 夏深兰艰难开口:“哪来的?” “我担心你,就去海边了,在沙石堆里看到的。我记得你醒来后一直在找它,就把它拿回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里面的内容会是这样的,讽刺得令人绝望。 “那你的脸呢?怎么回事?” “我的脸?”姜沉星好似没反应过来,碰了一下伤口,疼得掉了眼泪,惊恐地抓住夏深兰的衣领:“是人鱼,他疯了……小夏哥,他会伤害你的,快让他走!” “我先送你去医院……” “小夏哥,等他醒来,就不是你想送走就能送走得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不怀好意的陆见深、爷爷的信、姜沉星的伤口…… 肩膀的伤口还在钝痛,让他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来思考。 人在极度混乱的时候,常常会抗拒思考,而把信任的人的建议当做最佳的行为范本。 而姜沉星还在催促:“小夏哥……” 夏深兰心一狠,捞出昏迷的人鱼放回了海里。 处理好人鱼,根本来不及伤感,夏深兰就急忙带着姜沉星去了医院。 途中姜沉星又晕了过去,到了医院之后,夏深兰把他送去急诊室处理伤口,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立马走,而是问道:“医生,会留疤吗?” “这么深的伤口,留疤是肯定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尽量让他的疤小一点……” 夏深兰知道姜沉星有多在乎他的脸,撞了一道小口子都要每天观察好没好,要是留下那么长一道疤……他肯定接受不了。 “疤小一点的方法倒是有,就是用免缝合的伤口贴,但恢复得慢。” “……就用这个吧。” “行,我知道了。” 夏深兰点点头,终于打算去处理自己的伤口,还没走两步,一头栽倒在地上。 模模糊糊中,他似乎听到医生埋怨的声音:“烧成这样了还管别人……” 怪不得他觉得头脑发热,原来是发烧了…… 夏深兰又做了那个梦——他被人鱼藏在海底,不管他怎么哭泣求饶,人鱼毫不留情划开了他的肚子,把一条小人鱼塞了进来。 小人鱼长得飞快,很快就把夏深兰的肚子撑得浑圆。 人鱼再次出现了,告诉夏深兰时间到了。 他再次划开夏深兰的肚子,取出已经有人类婴孩大小的小人鱼。 人鱼一手抱着小人鱼,另一只手刺穿了他的胸膛,取出一颗鲜活的、跳动的心脏。 他快要死了,体温逐渐流失,只有孤独感陡然增强…… 人鱼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夏深兰愤怒地想要甩开他的手。 但那只手还是紧紧抓着他,紧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小夏哥。” 夏深兰意识到这是梦,猛地清醒过来。 是姜沉星拉着他的手,湿冷的触感传来,和水中的人鱼有一些像。 “小夏哥,你终于醒了。” 姜沉星脸靠在夏深兰的手中,态度依恋,像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宠物。 夏深兰嗓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姜沉星这才大梦初醒一般,赶紧倒了杯温水端到夏深兰嘴边,一边说道:“两天,我好担心你。” “两天……你去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我们回去。” “可是,你的伤……”姜沉星显然有些不乐意。 “我没事,但是那天陆见深好像发现我了,又什么都没做,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肯定是想做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人鱼。 姜沉星坐直了身体,“就算他要做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做得了什么?” 就算他低垂着眉目,夏深兰也能听出一丝不对劲,很像某种沉默爆发的前奏。 夏深兰有些紧张地反握住姜沉星的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究竟在紧张些什么,明明他才是年长者,是照顾姜沉星的哥哥,在这一刻,好像一切都被颠覆了。 姜沉星突然笑了起来,“嗯,我相信你。” 不是他一贯柔软苍白的笑,而是蕴含着夏深兰看不懂、抓不住的凉意的笑。 -- 第71页 夏深兰本来是趴在床上不敢动的,这一刻却努力抬起头去看姜沉星的眼睛。 “姜沉星,你怎么了?” 姜沉星轻轻按住他的脖子,“我没怎么,就是想起明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确实不应该待在医院。” 轻柔的、却又如此沉重,夏深兰感觉到了某种隐晦的变化在悄然发生。 医生非常不赞同夏深兰出院,但夏深兰已经下定了决心,只能放他走了。 只要不碰水不拿重物再忌忌口,基本是可以完全恢复的。 姜沉星对医生的交代看得格外重,什么事情都不让夏深兰做,就连夏深兰想洗头,也是他来代劳。 夏深兰好不感慨:“你对自己要有这么上心,我也用不着操那么多心了。” “我想让你为我操心。” 夏深兰:“……你的想法还挺别致。” 晚饭也是姜沉星亲自动手做的,夏深兰一直待在厨房门口指点他。 但厨艺这个事情,光是聪明是不够的,还需要足够多的练习,才能真正赋予一道菜灵魂。 只能说,姜沉星做的无功无过,是很标准的答案,能吃,但不吃也不会觉得遗憾。 夏深兰给面子的吃了不少,姜沉星自己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撂筷子了。 “不好吃。” 夏深兰安慰他:“哪里不好吃了?色香味俱全,多好啊。” “和你比差远了。” “到也没差多远,但你也不看看我做了多少年了,要是你第一次就比我做得还好,我今晚不得羞愧得从窗户跳下去?” 姜沉星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夏深兰总觉得他最近的情绪不太对劲,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闷闷地闭上了嘴。 夜幕降临,夏深兰趴在床上,睡不着,因为肩膀痛,玩手机也不方便。 他翻来覆去许久,想把窗帘打开看看夜空。 因为姜沉星就在隔壁屋子睡觉,夏深兰是轻轻扯开窗帘的,以免发出太大的声音吵醒了姜沉星。 外面比房间亮,窗帘缓缓拉开时,像舞台剧表演初,帷幕被缓缓拉开的模样,微亮的夜景映入眼帘,还有不远处的海中一团忽明忽暗的金光。 他本来没有任何期待,却在那一刻有了一中期待落实的松懈感。 人鱼就在不远处的海域看着他。 他们隔着黑夜相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停滞。 夏深兰想,他在这里干什么?想报仇吗?为什么不用人鱼之歌引诱他下去呢? 当时的他神志不清,直接把人鱼扔回了海里,这也是夏深兰一直以来有些后悔的地方。 关于人鱼和海子的事情,他想从人鱼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的潜力都是无穷的,我今天一天之内就要把科二背完。我高中要是有这种精神,清华北大是不是都要抢着要我了?(▼皿▼#) 第38章 绿茶激情对线(8) 夏深兰想悄悄地下到岸边去,但隔壁屋子的窗户突然被推开了。 就着月光,姜沉星静静地看着他:“小夏哥,你在做什么?” 夏深兰似乎从中听到了一丝不好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看不清姜沉星的五官,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以及被风吹着胡乱飞舞的头发,这样的形象总是会给人带来压迫感。 他这样在心中自我疏导着,一边略有些心虚地回答:“睡不着,随便看看。” “我过去陪你吧。” “不用,你赶紧睡吧,我也马上睡了。” 姜沉星从窗口退开了,但很快,房门被敲响,姜沉星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夏哥,我可以进来吗?” 事到如今,夏深兰只能让姜沉星进来。 姜沉星开始展现出强势的一面,但不是压迫,而是另一种无言的逼近,让夏深兰不得不顺应他的动作。 因为这种行为本身不具有令人不快的强迫性,夏深兰意识到了些微的不对劲,但无法做出拒绝。 他们久违地躺在同一张床上,姜沉星的手搭在夏深兰的腰间,一个明显阻止夏深兰偷偷离开去找人鱼的动作。 夏深兰看着姜沉星的脸,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窗户的位置。 如果用专业领域的语言来讲,姜沉星这算不算是对人鱼粉转黑? 从最开始的痴迷热爱,变成了现在见一面都是禁忌的模样。 不止今晚,到了白天,又到晚上,姜沉星都不希望夏深兰再去找人鱼而陷入危险之中,夏深兰几乎连门都没有出过。 姜沉星有一个万能的借口阻止他出门——你受伤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夏深兰的生日到了。 实际上夏深兰本人对生日没什么执念。 在他看来,受父母喜爱与祝福的孩子,才需要庆祝他们因为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 但他一出生就被抛弃了,他的出生是不被祝福的,没必要庆祝这个日子。 姜沉星却不这么认为,越是不被祝福,他越要把生活过得好。 装饰整个房间的活动自不必说,姜沉星还把夏深兰眼睛蒙上,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因为太有仪式感,本来兴致缺缺的夏深兰都被带得期待了起来。 整个房间充斥着蛋糕的香甜味,跳动的烛火以固定的节拍点亮夏深兰的光感细胞,世界忽明忽暗。 -- 第72页 忽然,一连串紧促的脚步声夺走了他的注意,那些脚步声明显是在往这边靠近。 夏深兰觉得有些不对劲,问姜沉星:“是不是有什么人过来了?” “别管他们。” “他们往我们这边走的,再不管他们就要破门而入了!” 夏深兰说着,想直接把眼睛上的丝巾解开,但姜沉星拦住了他的手。 “姜沉星……” “我知道了。”姜沉星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来吧。” 姜沉星指尖轻轻一勾,丝巾散开了,动作轻得夏深兰甚至没意识到他什么时候解开的丝巾。 光重新映入眼眶,夏深兰快速睁开眼睛,甚至没给什么适应的时间,站起来就想去看到底是谁来了。 姜沉星拉住他的衣袖:“至少把蜡烛吹了吧。” 夏深兰突然有些难受,仿佛他做了什么极其过分的坏事。 他也知道他不该这样对待姜沉星认真准备的生日惊喜,但他没办法冷静地坐在这里过生日。 与生俱来的危险感应让他预示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他要搞清楚这一切,让自己不至于陷入完全被动的地位。 夏深兰一口吹灭了蜡烛,想了想,还是花了两秒许了个愿。 姜沉星似乎笑了,但蜡烛一灭,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夏深兰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笑了。 做完这些,夏深兰跑到门口打开了灯——他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对房间里的摆设早就轻车熟路,摸黑也能随便找到任何他想找到的东西。 灯亮了,房间里恢复明亮,姜沉星傻傻站在原地,被光刺得禁闭上了眼睛,表情也有些难受,更加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笑过了。 但夏深兰没时间追究这些东西,因为那群人已经到了门口。 “姜沉星,你先去卧室等我。” 夏深兰催促姜沉星离开这里,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一个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但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的人——陆见深。 陆见深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明明是带着人欺上门,却好像他只是绅士地来问个路。 “亲爱的,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他可以对着一个陌生人喊亲爱的,而且是以如此狎昵又自然的口吻,或许是因为他五官立体,偏向欧洲人的长相,并不会让人觉得别扭,甚至极有可能放松对方的警惕。 夏深兰对陆见深十分忌惮,一点也没因为他的态度而缓和丝毫,而是略带讽刺意味地反问:“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可以。”陆见深笑着摆了摆手。 夏深兰很烦他这种“我尊重你的意见”的态度,明明他们都知道他没有选择,让夏深兰感觉他刚才打出去那一拳毫不留情的反馈回了他自己身上,痛且羞辱性极强。 他不耐地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想出海找一个人,你就当出去兜风就可以了。” “你要找的真的是人吗?” 陆见深只是弯唇笑了笑,隐瞒都懒得隐瞒一句,完全没把夏深兰放在眼里。 夏深兰紧张地退了半步,他知道陆见深想利用他去找人鱼,虽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实施,但他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过来,肯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不能就这么跟着陆见深去,说不准人鱼真的会被引出来。 陆见深好似看透了夏深兰心里的算盘,温和地问了一句令夏深兰毛骨悚然的话:“他没帮你治好肩膀上的伤口吗?” 他什么都知道,关于人鱼的事情,他知道得比夏深兰清楚得多。 夏深兰几乎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陆见深面前,他没有任何优势。 “要跟我走吗?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强迫别人……” 虽然后面通常都有但是,这个但是不用多说,他不喜欢强迫别人,但偶尔强迫一次也是可以的。 夏深兰被迫上了陆见深的贼船,而且陆见深本人也是海子,对同是海子的夏深兰心里的想法猜得一清二楚,让人守死了夏深兰跳海逃走的路。 船渐渐驶离了海岸,进入了一望无际的海中央。 海水碧波荡漾,本来是一副极其美丽的画面,夏深兰却只觉得烦躁,在心里想着逃跑的方法。 上一次隔着那么远陆见深都能射中他,就算侥幸跳进了海里,他也跑不远。 夏深兰要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陆见深靠着甲班,悠哉游哉地吹着海风,但夏深兰隐隐从他坚毅的下颌线中看出了一丝紧绷而又隐忍的意味,因为那里的鲛人丝若隐若现,和放松状态是不一样的。 像一个极力压制自己的疯子。 他什么都有,而且肆无忌惮,有什么可压抑的? 夏深兰打心眼里不太喜欢这种人,他们的欲望是一个无底洞,得到再多也只想更进一步的索取。 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夏深兰就得乘着这个时候打进敌人内部,他问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陆见深看着海,甚至不问他口中那个“他”是谁,答道:“命运的指引。” “什么命运的指引?” “你不是很清楚吗?不管你在哪里,他都会找到你。” 说着,陆见深回过头,冲夏深兰招了招手,“过来。” -- 第73页 夏深兰慢吞吞走过去。 “我现在就给你演示一下。” 陆见深突然把夏深兰的手抓过去,用什么东西划开了他的掌心。 夏深兰明明用鲛人丝挡住了,但那东西和毫无阻拦地划开了他的皮肉,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进海里。 “你用的是什么东西?”夏深兰一边抽气一边问道,掌心疼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是他的伤口被陆见深扯开了。 好不容易长和一点再扯开,真他马的疼。 陆见深很大方地摊开手掌,露出一枚浅蓝色的、月牙形的鳞片。 “认识吗?” 怎么会不认识,人鱼的逆鳞就是这个形状,只不过他们的颜色不一样。 陆见深手里为什么会有人鱼的逆鳞? 夏深兰想起当初他碰了一下人鱼的逆鳞时人鱼剧烈的反应,难以想象,陆见深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拥有一片逆鳞。 陆见深笑容渐深,“你果然认识。” 夏深兰深色微变,反手抓住陆见深的手腕,去争夺他手里的人鱼逆鳞。 陆见深带着夏深兰的手使劲往后一撇,疼得夏深兰额间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半截身子几乎坠入海中。 夏深兰夹住陆见深的腰,腰部抵着栏杆发力后仰,带着陆见深一起摔进了海里。 陆见深的手下不敢误伤陆见深,投鼠忌器,一时半会也拿夏深兰没办法。 夏深兰还是紧紧缠着陆见深,带着他往海底深处游去,就在此时,一团金光刺进视野之中,转瞬间来到他们交缠的身影旁。 人鱼五指并拢,如同四根并排的尖刺,直指陆见深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更新慢,太忙了,刚考完教资,现在又要准备专四,我要裂开了_ 第39章 绿茶激情对线(9) 如果人鱼的指甲贯穿了陆见深的胸膛,这一场闹剧应该就此结束了。 但事实却是,那种针对人鱼的声波突然出现,而且距离很近,人鱼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却无济于事。 夏深兰意识到开关可能在陆见深身上,要不声音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他缠住陆见深,试图寻找到那个开关。 陆见深只需要扣住夏深兰受伤的肩膀,足以压制住他的大部分动作。 两人一鱼在水下紧紧纠缠,谁也不肯退步。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破开海水打向陆见深的后背。 夏深兰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死死缠住陆见深的身体,让那颗子弹对准了陆见深的心脏。 既然躲不开了,陆见深紧紧贴住了夏深兰的身体,在最后一点时间里稍稍侧开了身体。 子弹穿过他,最终嵌入了夏深兰的身体。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露出痛苦的表情,松开手,纠缠的身体被海水冲开。 陆见深远远看了眼子弹来的方向,关闭声波游向水面,比起抓住这一只人鱼,保住声波的频率不被其他人知道更加重要。 声波停止,人鱼从剧痛中恢复过来,此时陆见深已经出了海面,而半昏迷的夏深兰正在下坠。 人鱼远远看了一眼陆见深,转身捞住夏深兰的腰迅速离开了这里。 夏深兰是陷入了半昏迷,但不是全无意识。 他能感觉身体正被裹挟着穿越海水鱼群,越来越冷,越来越寂静,他好像远离了喧闹,来到了绝对寂静、没有生命的、最深处的海底。 他被放在海底,坚硬的类似于珊瑚枝的东西抵住他的背,疼得他几乎要清醒过来。 尖利的指甲抵在他的胸口,一寸寸深入。 一切好像很出乎他的意料,又好像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最后是怎么样的结果他都接受。 夏深兰的意识逐渐涣散,过度的疼痛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太大的负担,就算这一刻心脏被刺穿,他也没办法醒过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深兰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混乱而又迷幻到了极致,比如刚才他还在家里吃饭,下一秒就会突然出现在海底,呼吸不过来。 醒来那一瞬间,梦里的所有内容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只留给夏深兰无限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关于那个冗长的梦,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模模糊糊想起爷爷、姜沉星、人鱼都出现过。 夏深兰试图动一下,这才意识到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恢复了完全健康的模样。 他明明记得昏迷前人鱼的指甲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是什么让人鱼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夏深兰被疼痛折磨得反应降低的大脑暂且想不出人鱼的目的,转而打量起了现在的处境—— 他果然是被带回了深海海底,最深的海底几乎是没有生命存在的,因为阳光照不进来,生产者无法在这里存活,自然也就无法形成生态圈。 这里很黑,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什么活着的东西存在。 夏深兰撑着身下的珊瑚枝游向上方,回头时才发现,他睡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珊瑚枝,而是一具白骨。 那是很明显的一具人鱼白骨,平躺在海底,尾部上抬,双手撑环抱的姿势置于胸前。 先前夏深兰就躺在他的双臂之间。 夏深兰震惊得说不出话,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一个词语:鲸落。 所谓“一鲸落,万物生”,指的就是鲸死后逐渐沉入海底的过程中,数以万计的生物以鲸的尸体为食。 -- 第74页 由鲸落提供的生态系统可以维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这是夏深兰认为的最浪漫的死亡,一种可以称之为绽放的死亡。 他不认识这只人鱼,但还是会忍不住为他落泪,这是来自大自然对人心天然的震撼。 人鱼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 人鱼现在在哪里? 夏深兰脑子里面充斥着各种疑问,只能等着人鱼来给他一个解释。 他焦躁地徘徊在白骨附近,甚至将这一片海域探索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如果人鱼不出现,他就只能饿死在这里了。 时间缓缓流逝,夏深兰变得饥肠辘辘,又一直饿到饥饿感消失,人鱼始终没有出现。 尽管没有时间的概念,到了一定的时间点之后,夏深兰还是开始犯困,不知不觉中靠着白骨睡了过去。 又是一个冗长混乱的梦,这一次夏深兰睡得不是很熟,记下了一些情节。 他梦到了爷爷,准确来说是年轻时候的爷爷。 夏深兰见过爷爷年轻时候的照片,剑眉英目,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一个很标准的浓颜系帅哥,乍一看一般,但越看越叫人喜欢。 爷爷是一个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义务教育都没读完就回到村里捕鱼谋生计,为了生活,他每天早出晚归,过得很辛苦。 在某一次出海时,他遇到了一只漂亮的人鱼。 爷爷对人鱼一见钟情,而人鱼也很好奇人类世界的事情,他们就这样不咸不淡地一直相处了下去。 直到某一天,爷爷的手被鱼线划破,血在海中渲染开。 那一刻,人鱼的眼神变了。 他看着爷爷的眼神不再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同伴的眼神,而是某种充满侵略性的接近垂涎的目光。 爷爷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他沉浸在人鱼对他似有若无的亲近与示好中,甚至以为人鱼也爱上了他。 彼时的爷爷还只是一个冲动热血的勇敢少年,不怯地表露自己的爱意。 出乎他意料的是,人鱼竟然答应了他,和他成为了一对情侣。 他努力把所有觉得好的东西都送给人鱼,而人鱼偶尔也会带给他一些深海里的东西作为回礼。 他们就像一对最普通的情侣这样相处。 直到爷爷十八岁后的第一个夏至,人鱼头一次露出獠牙,尖利的指甲刺破了爷爷的胸膛。 夏深兰猛然惊醒,明明泡在水里,他却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这个梦太真实了,甚至让他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所有的一切,和他与人鱼的经历不谋而合,仿佛在预示着他和人鱼最终会走向的结局。 夏深兰慢慢回过神,回头寻找人鱼的踪迹。 人鱼依旧没有出现,但他的身边多了一条处理干净的鱼,明显是人鱼送过来的。 他来过了?为什么不和他见面? 夏深兰心中残留着惊骇,捡起鱼看了几眼,处理得很好,但他没什么胃口。 他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是在这种情形况下死去。 就算是死,他也要像爷爷那样坦然地死去。 但现在,显然不是让他坦然赴死的情况。 夏深兰强迫自己吃了一点东西,打算离开这里。 他已经意识到,他昏迷时,人鱼把他救回来不能代表什么,之后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人鱼对他真的不怀好意,也许他不能轻易离开这里。 夏深兰想了想,取了两根人鱼肋骨。 他用自己的身体试了一下,人鱼白骨的杀伤力比普通的刀还强,甚至能刺穿鲛人丝。 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同理,能伤害人鱼的武器只有人鱼本身。 夏深兰拿着两根人鱼肋骨,离开了海底。 海底一直是昏暗的,游了许久也不见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在终于有一些光能透进来的深度,夏深兰看见了两头大青鲨。 他不好的想法还是应验了,人鱼想把他留在这里。 也许是为了等到夏至日做些什么,他无法得知,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应该离开这里。 两头大青鲨,夏深兰掂了掂手里的人鱼白骨,还是迎了上去。 鲨鱼体型大速度快,但攻击手段单一。 夏深兰还记得上次人鱼是怎么处理鼠鲨的,他盯准了较大的一头青鲨,一边躲闪一边观察他的攻击轨迹。 频频攻击落空,大青鲨有些愤怒,以前所未有的极快的速度咬了过来。 夏深兰回想着人鱼的做法,双腿用力一扫,身体向下转了半圈,堪堪擦着大青鲨的牙齿躲开,在身体转回原位的同时,手中的人鱼白骨狠狠刺向大青鲨的腹部。 鲨鱼的腹部大多是堆积的脂肪,人鱼白骨势如破竹一般刺破它的身体。 夏深兰使出浑身的力气才能堪堪做到不被大青鲨带跑,终于,大青鲨的腹部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另一头较小的青鲨也在这个时候咬向夏深兰,夏深兰连白骨都来不及取出来,顺着大青鲨的身体弧线向上躲开。 虽然躲开了被咬成两截的命运,但小青鲨的牙齿从他大腿边擦过去,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小青鲨被血腥味激得更加兴奋,不再顾忌受伤的大青鲨,为了咬到夏深兰,甚至把大青鲨咬得皮开肉绽。 -- 第75页 夏深兰艰难地躲了一会儿,意识到这种体力消耗会让他越发处于劣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再一次躲到大青鲨腹部时,夏深兰看到刚才他没来得及取下来的白骨,终于有了想法。 夏深兰故意躲在白骨附近,这里线条平滑,其实并不适合躲藏,小青鲨张嘴咬过来时,他只能抓住大青鲨的鳍借力向上躲开。 小青鲨一口咬过来,剐蹭过夏深兰的小腿,最终落在人鱼白骨上。 下一秒,血色从小青鲨的嘴里弥漫出来,显然人鱼白骨已经刺进它的口腔。 小青鲨痛苦地挣扎,毫无章法,不但没能把白骨弄开,反倒让白骨越发次进肉里,和大青鲨黏在一起。 夏深兰趁此机会,取出身上另一根人鱼白骨,狠狠刺进了小青鲨的眼睛。 小青鲨的动作弧度越来越小,最终归于平静。 夏深兰也是满身伤痕,尤其是大腿小腿各被小青鲨的牙齿咬到了一次,皆是皮肉外翻,血水直冒。 他扶着青鲨的尸体浮上去,遮住视野的庞然大物从眼前褪去,夏深兰再次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海。 幽暗的海水里,那一束金光如同太阳一般夺目耀眼。 夏深兰却握紧了手里的人鱼白骨。 那是他终结了小青鲨生命的白骨,本来沾满了小青鲨的血,却在浸如海水的一瞬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干净得如同人鱼金色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太忙了,更新不稳定,建议不要同步追更,养肥挺好的 第40章 绿茶激情对线(10) 他们互相没有说话,但谁都能感觉到紧绷的气氛。 所有的原因在此刻都变得无足轻重,他们把情绪与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点上:夏深兰要离开,人鱼却要他留下。 夏深兰动了动紧绷的手腕,人鱼骨在水中划开一道小小的波纹,人鱼身体绷紧,如同一道流光猛地冲刺过来。 人鱼的速度比青鲨快得多,好似一眨眼就到了眼前。 夏深兰很勉强侧开身体,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人鱼已经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颈。 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无从反应,才刚开始一切就结束了。 大青鲨和人鱼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身为猎食者的人鱼几乎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夏深兰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人鱼的手臂,无言抵抗。 人鱼似是恼怒,勒住夏深兰的手臂收紧。 夏深兰的呼吸变得困难,不由得闭上眼,嘴唇微张,但海水还未挤进他的嘴里,人鱼冰凉的唇覆了上来。 人鱼本身就具有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感,就连柔软的舌尖也会带给人极强的入侵感,更遑论这是一个带着愤怒,以及人鱼自己都琢磨不明白的激昂。 ——看到夏深兰杀了两头大青鲨、伤痕累累的模样时,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感到威胁,而是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冲动的欲望。 他恨不得把夏深兰撕开,看看他身体到底藏着怎样的爆发力,但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他真正想做的不是这个。 诡异而血腥的欲望在他体内交锋,最终反馈成了这样一个凶狠暴戾的吻。 夏深兰恍惚觉得人鱼快要把他吞下去了。 咸涩的海水、猩甜的血水流转在唇齿间,欲盖弥彰一般温柔地包裹住他们之间的对抗、交锋,实际上却是为这场来势汹汹的侵占披上了一层暧昧的外衣。 夏深兰止不住的颤抖,却全数被人鱼压制,人鱼的手臂仍然环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却游离在他前胸,逐渐下滑,来到腰腹间,顺着飘荡的衣摆滑进来,最终与他毫无阻拦地贴在一起。 这让他回想起了人鱼曾指着他的腹部,说着如何生育小人鱼的场景。 夏深兰一个激灵,抛起人鱼骨,反手抓住另一端,狠狠刺向了身后的人鱼。 人鱼骨刺进了人鱼的身体,但究竟刺进去多深他也不能确定。 人鱼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抓住夏深兰的手别在身后,动作凶狠得像是要把夏深兰捏碎。 夏深兰疼出了眼泪,也或许并没有到那种程度,因为周围都是海水,他不能确定。 如果仅仅因为这个就哭了实在有些丢人,他独自面对两头大青鲨的时候也没有如此脆弱过。 夏深兰这样想着,意识在不甘中逐渐涣散。 再次醒来时,他回到了人鱼骨架上。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人鱼正守在他身边。 人鱼腹部的伤口还在涌出血水,不多,但像丝丝缕缕的金线,连绵不绝地围绕盘踞在他身边。 但他对此毫不在意,只是静默地坐着。 一只发着光的小鱼在他指尖穿梭,忽明忽暗如同一簇跳动的烛火,仿佛他抓住了光。 夏深兰心下微动,下一秒便意识到人鱼给他的血已经把大青鲨留下的伤口恢复了,但后来人鱼在他手腕、脖颈处留下的抓痕还隐隐作痛。 他坐了起来,尽管动作已经尽可能放到最轻,细小的水流还是被人鱼捕捉到。 人鱼挥开小鱼,眼神黒沉地看向夏深兰。 气愤倏地紧张起来,海水似乎都不流动了,小鱼停在原地紧张地观察着四周,一溜烟钻进了沙里。 夏深兰无法在海里说话,他站起身,一副非要离开这里不可的架势。 -- 第76页 人鱼似乎没什么反应,只在夏深兰经过他身边那一刻猛然出手,一把将他拉回来,掐住脖子摁在地上。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夏深兰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夏深兰明白了——以人鱼骨为中心,人鱼所在地位置为外围,他被限定在那小小的范围内活动。 他几次三番尝试离开,都被人鱼拦住,唯一一次差点离开,是因为人鱼出去找食物了。 人和普通动物很大一个区别在于,人会思考,会总结经验,以更少的试错达到期望的结果。 夏深兰仔细反思了这段时间的种种,这里距离海岸实在太远,人鱼一旦发现他不见了,很快就能追上来。 他必须要想个办法尽可能拉大人鱼找到他方位的时间差,才有可能在人鱼追上他之前到达海岸。 这天,趁着人鱼不在时,夏深兰再次离开了。 但这次他选择了与之前完全相反的方向,没有一股脑地游向水面逃离,而是顺着海底,躲进了黑暗的深处。 按照人鱼的速度,追到海面需要8-10分钟。 夏深兰数着时间,十分钟之后人鱼到海面找不到他,应该会以更快的速度回来看一眼,再往小石村的方向追,整个过程大概在15分钟。 时间一到,他终于从海底出来,转头往小石村相反的方向去。 夏深兰游了近千米,这才转向上,浮出水面。 以人鱼的智商,至多往小石村的方向追十分钟就会发现不对劲,会回到海底顺着相反的方向找去。 这些时间刚好够夏深兰绕着原路游出水面,再回到人鱼骨对应的海面。 也就是说,现在这段时间,大概率人鱼就在正对着他的海底。 夏深兰眼神复杂,看了海底一眼,迅速转身走了。 他究竟能不能回到小石村还是一个未知数,距离太远了,他随时有可能被人鱼追上。 先前夏深兰对人鱼究竟带他来了多么远的海域并不清楚,直到他游得精疲力尽,前方依旧是一片渺茫的海。 他心想,人鱼怕是已经把他带到了公海,以他的体力,就算人鱼追不上来,他也不一定能离开。 这个令人沮丧的发现让夏深兰一度想要放弃,他根本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回到小石村,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但他也不想这样轻易放弃,同样的方法只可能欺骗人鱼一次,下一次再想要离开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再后来,夏深兰脑子里面已经提不起什么想法,就只是单纯的、一味奔赴小石村。 而且,他能从水声中感觉到,人鱼已经找到他了。 但人鱼为什么只是跟着他,什么也不做呢? 夏深兰感觉到无力,真是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他远远看见了一艘银白色的船。 也许是陆见深的,也许不是,船大多逃不开这个颜色,反正夏深兰一定是要通过那艘船才有可能离开的。 夏深兰奋力向前游去,一时之间竟然拿出了正常时候的速度。 人鱼多半也是不想和人类发生正面冲突,突然加快了速度抓住了夏深兰的脚踝,把他拽回海里。 “你、咳咳、到底…想、干什么!” 夏深兰缠住人鱼的身体,借此浮出水面,终于把这句憋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了。 人鱼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 他对夏深兰似乎产生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不管夏深兰做出什么样出格的事情,他好像也没有多么生气。 更多的时候,他反倒很乐得看夏深兰折腾的样子,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蓬勃生气,让他眷恋不已。 在搞清楚之前,他要把夏深兰留在身边。 可是夏深兰想走,他压着人鱼的头,维持在水面位置,激起水花想要引起不远处的船的注意。 这么大的动静,船上的人想看不见都难,遇到海难者施以援手,这是海上不成文的规定。 船开始往夏深兰和人鱼的方向靠近。 人鱼抓住夏深兰的手,猛地用力。 疼得像是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夏深兰本来在心里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松手,却被这一下疼得下意识松开手,大脑的指令根本压不住疼痛。 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被人鱼捕捉到,人鱼擒住夏深兰的脖颈,一个猛扎进了水里。 水面迅速平静。 等船过来,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人呢?刚才不还在这吗?大白天的还见鬼了?” “有没有可能是什么鱼在这一片儿,看我们过来就回水里了?” “我刚才都看到人的头了,肯定是个人在这。” “那人能去哪?” 年轻男人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是不是那个失踪的夏…姓夏的那个?” “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海里?” “你可别忘了深海公司是干什么的…管他们是怎么的,先去找姓陆的再说。” 再说夏深兰这边,再次被带回海底,他的心底已经没有丝毫波动了。 但这一次出去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好像有点意识到了,人鱼对他的底线一降再降,他的性命在夏至日之前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现在的问题在于,夏至日还有多久? -- 第77页 上一次夏深兰被陆见深带走,距离夏至日还有十三天。 之后他被留在海底,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感知,单纯从睡觉的次数来看,应该是在八天左右。 也就是说,至多还有四天,他十八岁后的第一个夏至日就要到了。 第41章 绿茶激情对线(11) 人鱼体力方面优于人类太多,不管用什么方法,想逃脱人鱼的追捕上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就只能换个思路,逃不出去,就让人鱼送他出去。 既然人鱼不想他死,如果出现了人鱼血无法治愈的伤口,人鱼或许会送他回岸边。 大部分夏深兰的伤,人鱼血都可以复原。 但夏深兰仔细回想了遇见人鱼以来的所有事情,突然想起其实有一次人鱼救不了了他,把他送回了岸边。 也就是那一次,夏深兰不小心弄丢了爷爷的玻璃瓶子,事后他去岸边找了几次,但都没有找到。 还是姜沉星无意中找到,才揭开了这个困惑他多年的谜团。 那一次他被关在龙王庙,身体严重脱水,所以人鱼救不了他。 换言之,人鱼其实只能治愈外伤。 在海里想要脱水还不简单,灌几口海水就行了。 危险性肯定是有的,但总比不知什么时候被人鱼撕成碎片的好。 夏深兰安静地待了两天,除了实在没胃口吃东西被人鱼摁着吃了些东西之外去,还算相安无事。 同时他也越发确定了之前的想法,人鱼暂时不会让他死。 夏至前一天,夏深兰喝海水强制引发脱水,虽在冰冷的海底,还是发起了烧。 人鱼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眉头紧锁、几近昏迷的夏深兰。 他知道脱水对人类意味着什么。 人鱼焦躁地看着夏深兰,眼神不断变幻,他的情感单一,眼神并不复杂,无非是愤怒以及忍耐在眼底交织。 他极力控制着想撕碎夏深兰的欲望,夏深兰却一心求死。 不如就杀了他,既满足了夏深兰,也不必让他在陌生的情感中迷失。 只要杀了他,一切都可以恢复最初的样子,那些人类也奈何不了他了。 人鱼停在夏深兰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夏深兰还有一点意识在,但他没力气反抗,本来就是赌命的事情,一半一半的机会,输了也只能怪自己搞不清位置。 他知道,他没有被一击毙命,不是因为人鱼还在犹豫,而是因为鲛人丝在保护他。 到现在为止,夏深兰对鲛人丝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人鱼当初说的随心所欲的地步。 遇到危险时,不需要他特别控制,鲛人丝自然而然会涌上来保护他。 此时,人鱼掐住夏深兰的脖子,鲛人丝在压力下散发出了显眼的光芒,他的皮肤显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媚态。 人鱼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下一秒,他松开了手。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人鱼抱起夏深兰,迅速游向海面。 他的速度似乎比平时慢一些,但人鱼并没有细思,他看着隐隐绰绰的海面,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狩猎者与生俱来分危险感应告诉他,上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鱼戒备地看着海面,突然,一道细小的水流声响起,什么东西转瞬间遍到了他眼前,是他很熟悉的东西——他第一次遭遇人类的时候,就被这个小玩意儿打中了。 这东西看着小,但碰到身体就会爆开,前面锯齿状的刃可以破开鲛人丝,让曾经的他吃了不少苦。 人鱼抱着夏深兰躲开了爆射而来的小子弹,紧接着,更多的子弹打了过来。 躲开这些东西并不难,真正难的在于拦住他去路的网,以及那道逐渐接近、越来越响亮的声波。 熟悉的痛苦蔓延全身,尽管已经经历过几次,人鱼还是不能很好地消化这种疼痛,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白色的巨船行驶到了近处,如同一只巨鹰遮住太阳,天空随之暗了下来。 穿着潜水装置的船员从船上跳下来,举着武器,向人鱼逼近。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防护、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夏深兰的人鱼看起来格外单薄。 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他们还是保持着队形,有条不紊地包围人鱼,并不断缩小圈子。 人鱼再厉害,被天敌一般的音波压制,总有应接不暇的时候。 一颗子弹打中人鱼的肩膀,夏深兰从他怀中跌落。 人鱼停住下滑的身体,想把夏深兰拉回来,却猛然意识到,那些人故意错开了夏深兰,他们的目标只有他。 他似乎知道上面追踪他的人是谁了。 转瞬间,新一波的子弹已经到了跟前,眼见已经躲闪不及,人鱼凶狠地张嘴,发出一道无声的尖叫。 没有实质的声音却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强大的生命力,海水呈环状波纹向外扩散,疾行的子弹似乎停顿了片刻,再次扩散开的瞬间,全都偏离了原来的航向,从人鱼身边擦了过去。 人鱼最后看了夏深兰一眼,转身游向黑暗的深处。 船员紧追不舍,但有几个人停下把夏深兰带了上去,似乎他们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 闷头向上游的船员们没注意到,夏深兰半睁着眼,把这一切纳入了眼底。 夏深兰刚才是被人鱼的声音叫醒的,那种痛苦的声音,几乎引起他心脏的共振,被迫醒了过来。 -- 第78页 陆见深竟然要救他? 那个疯子,竟然舍得拨出四个人不去追击人鱼而是救他? 哪里不太对劲…… 夏深兰的眼前再度变得模糊,还是没想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四人小分队把夏深兰带上了船,训练有素的医疗团队迅速上千为他检查情况。 “他怎么样了……咳咳、” 一直站在一旁的男人轻声问道,话音未落,便捂着嘴咳了起来,摊开手掌,毫无意外,他又吐血了。 不用说,这人自然就是姜沉星。 “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脱水,打个点滴就好了。” “那就好……” 医护人员把夏深兰抬进船舱里准备输液,姜沉星本来想跟着进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头问刚才那四人:“他一直昏迷着吗?” “是的,我们下去后,他就一直昏迷着,是那个人鱼一直抱着他,被打中肩膀才松开,然后我们就把他带了回来。” “人鱼呢?” “陆总的人追去了。” 姜沉星点点头,海上又刮来一阵大风,他扶住船舷,再度弯腰咳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乎要把内脏都咳出来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烟味似有若无地飘过来,姜沉星咳得止不住。 陆见深掐灭烟头,满脸讽刺地道:“你要敢死在我船上,我就掐死那个姓夏的。” 姜沉星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看着他:“我没那么容易死,你放心。” “我要是你,现在肯定少说两句话,赶快躲回船舱里躲着,说不定还能多活几个小时。” 姜沉星很清楚现在的处境,被这么一番挖苦却什么也没说,挺直着腰杆回了船舱。 他的身体早已经被病魔折磨得脆弱不堪,衬衫包裹着瘦弱的身体,风一吹,衬衫扬起,勾勒出他单薄的身体,露出那一小截纤细的腰身,苍白得不像话,还有一些刺眼的淤青。 毫无疑问,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可他还是被野心、不甘、欲望推着向前走。 陆见深啧了一声,取出一根烟咬在唇间,背着风,点燃烟。 长发迷离了他的脸,只有那猩红的一点不受任何影响,鲜红地燃烧着。 他望着天,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儿,下一秒,被海风吹散。 明明命已经跟烟一样散开了,为什么还不肯放弃呢? 是什么,在他身体里,把破碎的□□苦苦牵连在一起? 屋内,姜沉星看着夏深兰沉睡中的脸,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夏深兰失踪之后,他虽然吃着药,但心脏总是传来一窒一窒的感觉,好像随时都要罢工了。 他焦躁着,寝食难安,只有蜷缩在夏深兰的床上才能获得片刻的安宁。 对他来说,夏深兰就是安全感。 他不需要爱情,不需要相拥而眠,他只要夏深兰待在身边,只要夏深兰把他当作最特殊的存在。 只要这样,他就能安心了。 夏深兰沉睡了很久,在医院醒来时,只觉得身体躺得都要散架了。 姜沉星又趴在他的床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手脚冷得像冰块一样。 夏深兰有些愧疚,本想把姜沉星弄到床上来,但他身体沉得很,动一下都难。 无奈,他只能叫醒姜沉星:“姜沉星,醒醒,别趴这了,去床上睡。” 姜沉星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夏深兰,突然无声地哭了起来,眼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大滴大滴滚落。 “诶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姜沉星,别哭,我在这。” 夏深兰抬起沉重的手臂,笨拙地擦拭着姜沉星的眼泪。 姜沉星眷恋地握着夏深兰的手,眼泪依旧止不住,哽咽地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我好害怕…” “别怕,是我不好,我已经回来了,我就在你面前。你的手好冷,先来床上好不好?” 姜沉星点点头,钻进了夏深兰的被窝。 他像个瘾君子,紧紧抱着续命的东西,温暖灼烧着他的冰冷的手,他却恍若未闻,越抱越紧,强迫自己适应夏深兰灼热的体温。 夏深兰知道姜沉星没什么安全感,这段时间一定不好过,默许可他这种入侵性极强的行为。 姜沉星得寸进尺地靠着他的胸口,倾听他的心跳。 良久,瓮声瓮气地轻声感叹:“你终于回来了…” 第42章 绿茶激情对线(12) 经历了短暂分开的事情,姜沉星对夏深兰的占有欲达到了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偏执的地步,他无法容忍夏深兰离开他的视线。 夏深兰只当是之前的事情给姜沉星留下了太大的阴影,倒也随他去了。 现在,真正令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他已经醒来三天了,但身体依旧十分沉重,走甚至连走路都觉得勉强。 这不太对劲,自从喝过人鱼血之后,他的体质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但这一次给他的感觉,甚至还不如之前。 发生什么事了? 是人鱼血的副作用? 夏深兰想了没一会儿,大脑又开始发沉,这也是他醒来之后的症状之一。 他不想姜沉星担心,一直没有说出这件事,本以为过两天就好了,但依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不是他挺一挺就能解决的事情。 -- 第79页 正好现在姜沉星出去买饭了,夏深兰走到了护士站,找到了值班护士。 “护士,我想咨询您几个问题。” “嗯?你说。” “我醒来之后,一直感觉身体特别沉,走几步就累得不行,还经常头痛,请问我这种情况正常吗?” “我看看啊,你叫…” “夏深兰,夏天的夏,深海的深,兰花的兰。” “名字挺好听,但是…”护士话锋一转,“我怎么不记得有你…你哪个房间的?” “6028。” “6028…”护士翻开文件夹,“6028是单人病房,没有入住记录。你是不是记错房间了?” 夏深兰有一瞬间也要怀疑他是不是记错了,因为最近他的脑子都不太清醒。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那你可以帮我看看夏深兰住哪个病房吗?” “我这里是一层楼的入住记录,一个一个找那得找到什么时候,你先回去确认一下自己的房间号吧。” 夏深兰疑惑地回过头,突然看见姜沉星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姜沉星站在阴影中,眼睛沉得可怕,像是盯着觊觎已久的猎物,只要猎物做出任何挣扎的动作,他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夏深兰吓了一跳,但回过神又发现那个角落根本没人,根本是他的幻觉。 他无奈地拍了一下脑袋,最近真的太不对劲了,总感觉他的脑子出了点什么问题。 或许是因为姜沉星盯他盯得太紧了,才会出现这种离谱的幻觉。 夏深兰慢吞吞走回病房,累得腿都快抬不起来了,他看着不远处的床,简直想立马扑上去好好睡一觉。 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门牌号。 恍若一盆冷水浇下来,夏深兰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了。 他的房间号明明就是6028,护士为什么说6028没有入住记录? 夏深兰头疼得不行,脚底下像是踩在海水上一样虚浮,脑袋却变得沉重起来… “嘭——” 夏深兰栽倒在地,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一样,怎么也没明白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来。 迷迷糊糊中,夏深兰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其实他们家里曾有过一只猫。 夏深兰很喜欢喂养一些小动物,在海边抓到一些小东小西都会喂给附近的流浪猫狗。 那时候姜沉星还不像现在这么喜欢小动物,相反,他对小动物有种天然的厌恶,经常阴郁地看着那些动物。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它们?”夏深兰不解地问姜沉星。 姜沉星苍白的小脸比现在更加冷漠,像一个漂亮却没有生气的瓷娃娃。 “它们太野了。” “什么意思?” “吃了我的东西,就该对我忠心。” “你多喂一段时间它们就认识你了,爷爷说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到时候它们一定会忠于你的。” “真的吗?”小小的姜沉星看着夏深兰,眼神是成年人都会害怕的阴沉。 夏深兰被吓到了,呆呆地点头:“真的。” 姜沉星也开始喂养流浪动物,每天,他都会问夏深兰:“还要多久,它们才会忠于我。” 夏深兰每次都回答他:“快了,你再等等。” 但姜沉星眼中的耐心还是逐渐消失,看着那些流浪动物的眼神,像是要撕碎它们一般。 夏深兰有些心惊胆战,总觉得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终于在某天早上,他不好的预感应验了——那天早上他如同往常一样和姜沉星一起去喂流浪动物,却只看到了满地狼藉的尸体。 所有他熟悉的动物都死了,口吐白沫,死状凄惨,很明显是被人毒死的。 姜沉星看着满地的尸体默默流泪,“它们好可怜…是谁,竟然对小动物做出这种事?” 夏深兰对姜沉星的怀疑一下打散了,哭得这么伤心的姜沉星,怎么可能是杀害小动物的凶手呢? 可是,就在他把姜沉星揽入怀中那一刻,上帝视角的夏深兰竟然看到姜沉星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看着地上狼藉的尸体,如同鬼魅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夏深兰猛地惊醒,额间都是冷汗。 “小夏哥,你做噩梦了吗?” 姜沉星的声音传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为夏深兰擦汗。 夏深兰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竟然下意识躲开了姜沉星的手。 姜沉星僵在原地,看着夏深兰的眼神不敢置信又好似夹杂着几分难以辨认的果然如此。 夏深兰痛苦地捂住额头,“我做了个噩梦…是不是吓到你了。” “做什么噩梦了?可以告诉我吗?” “我梦到我们小时候…”夏深兰缓了口气,抬起头,盯着姜沉星缓缓道:“我梦到那时候我们一起养的流浪动物,被人毒死了,是谁把它们毒死的?” 姜沉星也想起那件事,眉眼间多了几分不忍,“对啊,这么久了,我们还是不知道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他悲伤的样子不似作假。 夏深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心里懊恼,他怎么会因为一个模棱两可的梦怀疑一起长大的姜沉星。 “对了,我有一件事想问你,我今天去护士站,但护士跟我说没有我的入住记录…” “因为我确实没给你办入院手续…” -- 第80页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姜沉星拉开夏深兰的袖子,“你的身体太特殊了,我不敢直接把你送进医院。” 夏深兰低头看了一眼,立马明白了姜沉星的意思。 鲛人丝遍布在他的被衣服遮住的全身各处,虽然很淡,但仔细看,能看出他皮肤下银色的纹路。 如果真被医生发现了,说不定还真要出什么事。 “那你是怎么不办住院手续把我弄进来的?”停顿片刻,夏深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去找他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夏深兰懊恼得不行,终于想起另一件一直忘了问的事情——当时明明是陆见深把他救出来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只有姜沉星在身边。 果然,他脑子绝对出了点问题,要不绝不会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想来应该也是姜理省把他从陆见深那里带回来的。 至于夏深兰怎么能确定那天带走他的人是陆见深——他被人鱼的声音惊醒,自然也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人鱼被声波折磨得痛苦的的模样。 “这次多亏你了…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其实夏深兰真正想问的是姜理省有没有为难他,但怎么可开不了口,他心知肚明姜沉星和姜理省的关系有多差,想来这次救他肯定没少花费力气。 “也没什么,他让我回去…小夏哥,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我不想一个人回去…” “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回去,你还想甩开我不成?” 反正现在的小石村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远离那里的一切,对他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唯一让夏深兰还有点担心的就是他的身体,他想找医生了解一下情况。 姜沉星叫了一个医生过来,他给夏深兰做了一个仔细的检查,但没有任何问题,夏深兰的所有数据都是正常的,这些情况多休息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夏深兰虽然还有点不放心,但也只能认同了医生的说法。 转眼又是三天过去,夏深兰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有加剧的倾向。 他的大脑大多时候都是昏昏沉沉的,看着黑暗的角落,不知怎的就会出现姜沉星正阴沉沉望着他的幻觉。 更让他慌乱的是,他的大脑几乎无法集中起来想任何事情,一想事情就会累得睡过去,甚至于和姜沉星说话时都会不由自主睡过去。 姜沉星看着再次昏睡过去的夏深兰,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走到卫生间,给未知的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半是怒吼地道:“他最近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甚至于说话间都会晕过去,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样剧烈的情绪起伏,姜沉星勉强忍着喉咙间的痒意说完了整句话,话音一落,立马扶着墙咳嗽起来。 “啧,看来你真的很紧张他啊,那你还对他用那种东西?” “少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数据我都给你看过了,所有人都没出现问题,只有他这样,你应该问他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 “把你的人叫过来,再给他做一个检查。” 陆见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如你所愿。” 混在村民中的鬼,最容易露出马脚的时候,就是他和其他鬼频繁来往的时候。 第43章 绿茶激情对线(13)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两种……产生了对抗,……副作用……” “还需要再观察……这种情况……” “暂时不会……” 迷迷糊糊中,夏深兰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好像是给他检查的医生,和上一次的医生的声音不太一样,但也是很熟悉的声音……到底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 明明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差那么一点,怎么也抓不住。 他到底在哪里听过这道声音?! 而且,什么叫做“他身体里有两种……产生了对抗”,两种什么?他身体里有两种什么? 没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屋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了,姜沉星坐在床边,沉默良久,突然抚摸起了夏深兰的脸。 完全是情人间的抚摸,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带来一阵柔和的痒意,几乎痒到了心底。 一时间,夏深兰几乎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因为他经常产生关于姜沉星的毛骨悚然的幻觉。 直至此刻,这样的姜沉星,让他感觉到陌生。 那些该死的幻觉,正在逐步瓦解他对姜沉星的信任。 他不由得在心里想着:他太相信姜沉星了,醒来之后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姜沉星,可姜沉星呢,真的是他记忆中那个柔弱敏感的姜沉星吗? 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种下,只会见风生长,逐日壮大,要么想办法把它连根拔起,要么就只能等待信任完全被吞噬。 夏深兰决定亲自去验证他的想法,他打心眼里希望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他甚至想象不到如果不是幻觉作祟,他该怎么面对余下的人生。 抱着这些想法,夏深兰没有把他迷迷糊糊中听到医生声音的事情告诉姜沉星,而是有意无意观察起了姜沉星的行迹。 姜沉星和他脑中的印象没什么区别,身体柔弱,眼中也没什么希望的光,眉眼间天生就带着一股子厌世的死气沉沉,只有和他说话时,才会露出一点笑容。 -- 第81页 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源于姜沉星避开他出去接了几个电话。 姜沉星感情淡薄,没什么朋友,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能打个电话,可现在他打电话的频率不仅大增,还要避开他,这其中显然是有什么问题的。 夜间,姜沉星已经睡了,躺在夏深兰身边,手伸进夏深兰的衣摆,紧紧贴着他的皮肤。 夏深兰缓缓睁开眼,头沉得不行,他坚持到现在还没有睡,完全是靠毅力撑下来的。 姜沉星的手机就摆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夏深兰轻声拿过手机,翻开通话记录。 最近确实有一个号码频繁出现,时间也全都对得上,夏深兰悄悄把号码存进自己手机里,又接着去看微信和文件夹。 姜沉星的微信上还是只有那么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夏深兰一看就知道都是以前那些人,便又去看文件夹,但文件夹里也没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 干净得让夏深兰有些愧疚的同时,又同时产生了一种完全走进了姜沉星预设的陷阱中的惊悚感觉。 “小夏哥……”姜沉星不知何时也醒了,叫了一声夏深兰。 夏深兰有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尴尬地低下头,却突然愣住。 房间里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月光从窗户照进来,他能勉强看清姜沉星的脸,阴沉、黑暗,仿佛一只随时都会杀死他的凶手。 “呵——!” 夏深兰被吓得心尖儿一颤,下意识往后一躲,“嘭”一声摔到了地上,不疼,就是感觉脑浆都晃了起来,晕得他难受。 姜沉星紧张地爬起来,“小夏哥,你没事吧?” 虽是六月,开了空调的晚上还是凉意阵阵,姜沉星一见风,低声咳嗽了起来。 勉强走到夏深兰那边,再也克制不住地捂着嘴咳嗽,声音一抽一抽的,哑得可怕。 夏深兰的脑袋不怎么清醒,但闻到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姜沉星,你又咳血了?” 一边说着,夏深兰摸到了姜沉星的手,血,全是血,甚至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 姜沉星虚弱地回道:“我没事……” “什么没事?都这样了你还说没事?你赶紧给我回床上!” “我……” “姜沉星!”夏深兰有点压抑不住火气,不知道是气姜沉星还是气自己,“马上!” 姜沉星沉默着回到床上。 夏深兰扶着床头柜站起来,头晕得厉害,让他一阵阵地反胃。 “我去卫生间,你赶紧睡。” 夏深兰晕晕乎乎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两捧冷水,脑子总算清醒了丁点。 他感觉到了,姜沉星的生命马上要走到尽头了,那种咳血量完全是病入膏肓的患者才回出现的。 夏深兰握着手机,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打那一个电话。 如果真的证明了姜沉星骗了他,他该怎么办? 难道要抛弃病重的姜沉星,眼睁睁看着他郁郁而终吗? 如果把事情闹到撕破脸皮的地步,那他和杀害姜沉星的推手有什么区别? 还是就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放弃之前所有的怀疑? 夏深兰还握着姜沉星的手机,眼中尽是挣扎。 他抬起头叹了口气,却突然被镜子里的影像吓了一跳——他的身后,姜沉星正阴沉地看着他,眼神疯狂得像是要把他撕碎了一样。 “啊、” 夏深兰短促地叫了一声,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直到背已经抵在了冰凉的瓷砖上,他意识到身后根本没人,再看镜子,里面只有一脸惊恐的他自己,哪里有什么姜沉星。 他又出现幻觉了…… 为什么? 这些幻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脑子为什么不受自己控制了? 夏深兰痛苦地捶打着脑袋,片刻后,目光再次落到了姜沉星的手机上。 反正他已经把手机带出来了,这就是验证的最好时机。 把怀疑藏在心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真的是一个完美的选择吗?他要一直受怀疑的折磨,姜沉星也要被他的戒备所伤害。 只要验证清楚了,如果姜沉星没有骗他…… 对的,姜沉星不可能骗他,他们一起长大,姜沉星怎么可能骗过他十多年,是他最近被幻觉折磨得过于敏感了…… 夏深兰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姜沉星的手机,手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给那个陌生号码打了个电话,并且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听天由命,如果对面的人没有接听,那他就再也不追究这件事了。 “嘟——嘟——” 刚响了两声,对面的男人接通了电话:“喂?” 夏深兰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张了张嘴,一时半会儿又发不出声音。 “喂?姜沉星?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又发病了?” 夏深兰回过神,故意哑着嗓子,装作意识不清地问:“你是……” “我是王响啊,你的医生,你现在在哪?我给你叫救护车。” 是医生……不是他幻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阴谋…… 夏深兰整个人都有点混乱了,把手机从左手换到右手,恢复本来的声音道:“喂你好,我是姜沉星的哥哥,他现在不太适合接电话,你是……?” -- 第82页 “噢,我是他的医生王响,姜沉星他怎么了?” “咳血了……医生,能告诉我姜沉星情况怎么样吗?他一直不肯跟我说实话……” “既然他不想透露……” “王医生,麻烦你告诉我吧,总不能等到有一天他突然出什么事了,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吧?” “唉……”医生叹了口气,到底是把情况跟夏深兰说了一遍。 姜沉星是半个多月前被送到他那里的,当时姜沉星已经陷入了昏迷,血吐得到处都是,他抢救了一晚上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姜沉星本人却对他的命一点都不在乎,醒过来之后也总是愁绪满面。 心脏病最忌讳的无非是剧烈运动以及思虑过重,姜沉星的做法和玩儿命没什么区别。 医生开导了他许久,但丝毫不起作用,姜沉星甚至还从医院偷偷跑了。 医生一直想劝姜沉星回来接受治疗,才会给他打那么多电话。 夏深兰知道姜沉星会这样都是因为他。 姜沉星哪里是不想活,他是透支生命在拯救夏深兰。 夏深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鼻腔发堵,喉咙也像堵着一团棉花似的让他喘不过气。 他难过地垂着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多可笑,一直以保护人自居的夏深兰,反而是被保护、是加速姜沉星死亡的那个人。 实在太难受了,夏深兰想把皮肤撕开,让堵在身体里的那些东西都流出来,但他做不到,鲛人丝严防死守着,他根本伤害不了自己。 胸口越来越堵,缺氧让夏深兰大脑痛得快要爆炸了,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怎么也换不了气。 夏深兰抠着墙,无声尖叫,在一切都抵达极限的一瞬间—— “呕——咳咳咳、”他兀地吐出一口血。 夏深兰跪在地上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呼吸,身体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压在他身体上的重量仿佛突然消失了,大脑也不在一阵阵的犯晕。 他注意到,被他吐出来暗红的血缓缓流开,金色的、蓝色的血线也逐渐被拉升开,它们各自为政,散发着独特的光芒,如同两军对垒,两败俱伤,被普通的士兵——红血裹挟着沦为普通。 金色的血线来自人鱼,那蓝色的血……来自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真的是我过的最糟糕的一个生日了,明明是周六,还要早起去上党校,下午还出去捡了一个小时的垃圾。 食堂的阿姨打饭手抖得要命,一勺饭抖出去一半,吃完了跟没吃一样。 痛经,犯困,玩个游戏还不小心把连胜断了。 我人麻了。 第44章 囚禁我的玫瑰(1)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两种……产生了对抗”,夏深兰恍惚想起那个陌生男生的话。 所以,那两种东西,指的是人鱼血吗? 他身体里有两种人鱼血,互相对抗,才会导致这段时间他的精神不振。 在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里,也只有陆见深有本事拿到人鱼血了。 问题是,陆见深为什么要在他的身体里注入人鱼血? 那个医生的话是说给谁听的? 陆见深吗?他到底想做什么? 夏深兰好像从没有看懂过陆见深这个人,不过这一次,他想,或许会是个不错的机会。 既然陆见深想利用他做什么,之后肯定还会派人过来查看情况,那他就将计就计,看看陆见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想着,夏深兰擦干净地上的血迹,出去时还是装作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通俗点讲,就是钓鱼执法。 钓了两天鱼,第一个转机终于出现了。 当时正是下午,夏深兰吃完饭觉得有些累,闭眼小憩了片刻,正好也符合他之前动不动就昏睡过去的习惯。 姜沉星叫了他两声,见他没有反应,把脸埋进了他的掌心,轻声地感叹: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他的声音很小,但夏深兰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 夏深兰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不明白姜沉星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更让他混乱的事情还在后面—— 门被推开,医生进来给他做了检查,在这个过程中,夏深兰敢保证姜沉星没有离开过,他能听到姜沉星与众不同的呼吸声。 医生抽取了夏深兰的血做了一个简单的测试,说道:“他体内的0号试剂几乎快要完全消失了,应该很快就会恢复正常数据。” “嗯。” 姜沉星应了一声,似乎还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失望。 那一瞬间,夏深兰如坠冰窖。 他曾经有过一瞬间的预感——所有的消息来得太过轻易,就像是走进了一个被预设好的陷阱——但他对姜沉星的愧疚占据可上风,最终忽略了这些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那天姜沉星是和陆见深一起来的… 如果蓝色的人鱼血是姜沉星让陆见深弄进他身体的… 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终于,夏深兰想起这个医生的声音为什么耳熟了,他第一次被陆见深带上船的时候,曾听到过这个医生的声音。 夏深兰甚至无法形容那一刻心中的感受,明明他应该很愤怒或者很失望,但他怎么也无法调动起那么丰富的情绪。 他闭着眼,却像经历了一场生死,跪在枯败的花园,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 -- 第83页 直到房间里的人离开了,夏深兰猛地睁开眼,对着垃圾桶吐了出来。 即使姜沉星欺骗了他这么多年,他还是选择三缄其口。 他做不到那么狠心,用言语的刀刃亲手杀死姜沉星;但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宽容,假装这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 夏深兰擦干净嘴角,毅然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也不知道究竟该去什么地方,只是想着必须要离开,继续和姜沉星待在一起的话,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现在的他,还能去哪呢? 夏深兰漫无目的地闲逛许久,不知不觉中来到了车站,干脆买了张票,决定回小石村。 爷爷还在那,他想去见爷爷一面。 夏深兰先回了礁石边的屋里,小星星被姜沉星带走了,这里很久没人住,到处都蒙了灰。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看到它突然变得如此凄凉,夏深兰觉得有点喘不过气,仿佛在预示着这一家人的结局一样。 夏深兰找出抹布,非要把灰尘擦干净不可,好像这样就能改变他心底那些不好的预感。 擦到墙边的日历时,夏深兰突然顿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打开了手机日历。 今天已经是7月21日了,距离夏至过去了一个月整。 他醒过来开始算,满打满算也就20天,就算是昏迷几天,也绝对到不了一个月。 也就是说,他从人鱼那里离开的时候,其实夏至日就已经过了。 夏深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也在同一瞬间涌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长一段时间究竟在折腾什么,折腾来折腾去,差点害了人鱼,和姜沉星的关系也变成了这样。 还不如就待在海底,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夏深兰又是哭又是笑的,滑稽的同时又显得有些悲哀。 他难过地跪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哽咽地道: “爷爷,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感觉昨天我们还坐在一起为了看哪个电视频道而拌嘴,最后我们谁也没能说服谁,让姜沉星来选。 怎么眨眼间,一切都变了,你不在了,姜沉星也让我感觉很陌生。 我该怎么办? 我好像,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人活着,最怕没有牵挂,而夏深兰曾经的牵挂,好像都一步步走远了。 他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了什么而活。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 夏深兰现在不想管任何事情,奈何外面的人格外执着,夏深兰不来开门,他就死活不走。 他堆积的怒火几近爆发,忘了这个村子对他来说是多么危险的存在,生气地拉开了门。 还没看清外面的人究竟是谁,他的后脑勺一痛,无力地栽倒在地。 事情太多,他差点忘了,这里到处都是想要他命的人。 那些人因为姜沉星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愚昧的认知在他们脑子里根深蒂固,只要一找到机会,他们还是会重蹈覆辙,直到他们认为平息了龙王的怒火。 不知过了多久,夏深兰悠悠转醒,他的手脚都被捆住,嘴上也被胶布封住,四周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海腥与腐烂的气味。 龙王庙——夏深兰一眼认出了这是哪里。 曾经的他还会努力挣扎着从这里出去,现在夏深兰却连想要挣扎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只觉得厌烦,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他感到厌烦。 夏深兰像个临近死亡的老人,开始回想他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是一个孤儿,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了,因为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小孩子们从大人那里听到只言片语,就会来嘲笑他是没人要的孩子。 小时候夏深兰也觉得不公平,为此愤怒过,但说到底,他是一个孤儿,爷爷又受恩于整个村子,每次受委屈的人都是他。 于是,那些人就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对于孤独的夏深兰来说,姜沉星的出现,是一个“星星点缀黑暗的夜空”一般的存在。 夏深兰把姜沉星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他受委屈可以,但谁都不能让姜沉星受委屈。 少年时,夏深兰最大的成就感就是姜沉星逐渐褪去冷漠的外表,变得依赖他。 就算是进入叛逆的青春期,他和爷爷的关系闹僵了,也从来没委屈过姜沉星,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姜沉星。 他春心萌动时,只要姜沉星表现出不喜欢,他就把那些无足轻重的感情全部抛诸脑后。 后来,爷爷失踪,姜沉星就是支持夏深兰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人鱼算是夏深兰对大海的一种寄托,或者说,对失踪在大海里的爷爷的一种寄托。 他很喜欢人鱼,但和姜沉星比起来,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姜沉星。 谁都无法想象,得知姜沉星欺骗了他那一刻,夏深兰整个世界轰然倒塌,想死的心都有了。 夏深兰忍不住再次哽咽起来。 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流浪动物是姜沉星毒死的,因为养不熟; 人鱼血是姜沉星弄进他身体里的,因为养不熟,想要把他困在身边,也有可能,是想杀了他。 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究竟该怪姜沉星掩饰得太好,还是该怪他对姜沉星的关注不够? -- 第84页 看吧,又开始了,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给姜沉星找原因。 所有的一切,最终造成了这样一个必然的后果。 在夏深兰看不见的被黑夜笼罩的大海,一抹金色悄然接近。 但夏深兰似有所感,因为他心跳的频率,突然变了。 自从那一次和人鱼一起出海,人鱼让他仔细感受时,他感受到了心跳的变化之后,那种变化就逐渐明朗了起来。 像是,带着人鱼那一份一起跳动了。 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见深在他身体里注入了人鱼血,和他体内本来的人鱼血出现的排斥反应,导致他身体状况极差,姜沉星才不得不联系陆见深派人过来给他做检查。 换言之,陆见深一直以来都光明正大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夏深兰还记得,当初陆见深来找他,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他没帮你治好肩膀上的伤口吗?” 也就是说,陆见深知道他身体里有人鱼血。 即便这样,他还是按照姜沉星的要求在他身体里注入了另一种人鱼血。 陆见深绝对不是那种会做无用功的人,他这样做,肯定有什么目的。 夏深兰越想越不对劲,脑中倏地闪过一个画面——陆见深的人给他做检查时,都会抽走他的血。 这也就能说明人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陆见深的目标根本就是人鱼!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我就知道80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凶手!有人看《窥探》吗?入股不亏! 第45章 囚禁我的玫瑰(2) 他竟然第二次被陆见深当诱饵用了! 这一次陆见深肯定做了万全的准备,人鱼要进来了,估计很难像之前那样逃脱。 夏深兰努力直起身,用身体去撞门,但都收效甚微。 从木板被撞开的缝隙中,夏深兰看到人鱼已经无限接近。 就在这时,破风声响起,海上亮起巨大的光,四艘研究船呈环状包围了龙王庙,巨网撒开,把人鱼困在了中间。 人鱼尾巴轻摆,整个人的方向一转,沉入黑暗的水底,躲避光线的追捕。 夏深兰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他必须赶快出去。 ——他一直待在这里的话,人鱼就会向他靠近,而落入陆见深的追捕。 夏深兰深吸几口气,恢复冷静,摸索起了趁手的东西。 百年来,龙王庙死了不少人,留下的东西不少,但也基本不能用了。 摸索了半天,夏深兰找到了一片生锈的铁片,在墙壁上三两下磨去铁锈之后,夏深兰割开了手上的绳子。 清理干净身上的绑缚物,夏深兰立马研究起了要怎么才能打开门。 上一次他撞开铁锁逃生,后来村民们似乎来进行了修复,锁头换新,墙壁加固,根本不是轻易能撞开的。 夏深兰四处摸索着,旋即想到里面死了这么多人,村民顶多是在外面进行了修复,那底部的木板他们很可能是没碰过的。 他一寸寸摸索着地板,还真找到了一些比较大的缝隙。 夏深兰捡起不知道谁的骨头,狠狠砸向他摸到的缝隙。 浪声越来越大,甚至溅上来一些冰凉的海水。 赌对了! 夏深兰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扔开骨头,几脚把摇摇欲坠的地板踢出一个大洞。 他从洞跳下去,落入海水中,没等身体慢慢适应,强行睁开了涩疼的眼。 人鱼正被人类缠得应接不暇,一些透明的线缠在他的身体上——夏深兰夏深兰认出来了,那是没进入身体的鲛人丝。 他再次对陆见深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不仅能拿到人鱼的逆鳞,还这么大手笔地用鲛人丝追人鱼,他手里的人鱼绝对不在少数。 夏深兰游过去,随手拾起人鱼散落在海里的鳞片,切开了乱七八糟的鲛人丝。 人鱼暂时脱困,揽住夏深兰迅速躲向更深的海底。 陆见深绝对是下了死手的,各种武器密密麻麻地往人鱼身上招呼,人鱼还被声波压制,反应力不如从前,几乎是被压着打。 海水中残绕着丝丝缕缕的金色血线。 他们不断下潜,却被一张巨网挡住了去路。 人鱼试图撕开网,手刚一抓上去,被烙下了黑色的烧伤。 但他并没有就此放手,任由网烧伤他的手,扯开了一个口子。 后面的追兵又到了,人鱼不得不暂时放开了这块地方,拉着夏深兰躲开。 好像一对亡命鸳鸯。 夏深兰真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但不笑还能怎么样呢,再怎么哭陆见深也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而人鱼,因为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已经声波的干扰,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已经无法做到完全躲开子弹。 就在这时,一颗流光溢彩的子弹打了过来。 夏深兰一眼就看出那颗子弹绝对不一般,而且位置刁钻,要想躲开这颗子弹,就得撞上不少爆破子弹,不死也得脱层皮。 怎么看为了躲这颗子弹去撞那些爆破子弹都不太划算。 不过人鱼也不需要纠结这些。 因为在子弹打过来那一刻,夏深兰突然把人鱼拉了过来,挡在了身前。 子弹穿过胸膛,红色的血液瞬间在水中渲染开,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金色血线。 -- 第85页 夏深兰低下头,才发现那颗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嵌入了人鱼的身体,只露出一截小尾巴在外面。 竟然是用逆鳞做的子弹。 陆见深可真够大手笔的,而且心够狠,如果陆见深针对的对象不是他,说不定他还会很佩服这人。 人鱼只顿了片刻,抱着夏深兰撞向最开始撕开一个口子的地方,一副打算硬闯的模样。 以网的危险性,硬穿过去,人鱼说不定也要交代在这里。 夏深兰想拉住他,就在这时,黑暗的海底突然亮了几分,似乎是有新的船过来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新的船员下海,一来就冲着之前的船员打过去,海水霎时被染成了猩红的一片。 本来一边倒的情况立马变得混乱起来,旧船员背面受敌,一时之间倒给了夏深兰他们不少喘气的时间。 人鱼正想一鼓作气冲出去,夏深兰却停住了。 他刚才整个胸口都被穿透了,根本扛不住穿过这种网。 人鱼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摁住夏深兰的后脑勺亲了上去,带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夏深兰甚至怀疑人鱼是不是把舌头咬断了,要不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血腥味。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夏深兰的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拇指大的血洞还源源不断地涌出血,似乎还夹杂着一点蓝色的血线。 他身体里蓝色的人鱼血还没有清理干净,没想到竟是为现在的绝境埋下了伏笔。 夏深兰推开人鱼,倒也没有特别悲伤,本来就是他把人鱼卷进来的,他倒也没什么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想着能让人鱼活下去就圆满了。 他现在还可以为人鱼做只有一件事…… 人鱼还想拉着夏深兰走,却被夏深兰反拉住手。 夏深兰在人鱼手上写下了两个字:逆鳞。 一物换一物,他要人鱼的逆鳞,作为交换,他可以把心脏给人鱼。 既然海子的心脏对人鱼是这么具有吸引力的东西,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只因为“好吃”这种破理由。 他曾经摸过人鱼的胸膛,没有心跳,也就是说,人鱼是缺少了心脏的,如果找回了心脏,对人鱼绝对有什么好处。 也许,他可以帮助人鱼离开这里。 人鱼静默地看着夏深兰,那一刻,时间仿佛在他们之间暂停了。 他金色眼中倒影着战火、血腥,以及夏深兰无甚表情的面孔。 人鱼不知道这些天夏深兰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失去了他眷恋不已的朝气,但他那些陌生的情绪好像并没有因此散去,反倒让他又有了另一种难以言说、隔靴搔痒一般的欲望。 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纷乱的画面,无一不是关于夏深兰的。 当他得知夏深兰是他的海子,却放弃了取走他的心脏,注定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因为他早已经做出了选择。 人鱼抵着夏深兰的额头,猛地揭下了腰间的逆鳞。 饶是他已经伤痕累累,且正被声波折磨,揭开逆鳞那一刻,他还是疼得眼尾发红。 夏深兰倒是没想到他会给得这么果断,毕竟之前碰一下都不行的。 他沉默着接过逆鳞,顺手划开了胸口,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成分。 一物换一物,他得到了逆鳞,所以甘愿献出心脏。 人鱼眼神越发幽深,海子的血液对人鱼来说,无异于毒|药之于瘾君子,更遑论他是以这样完全敞开的虔诚的态度。 谁都无法对这样的画面毫无动容。 心脏被触及是怎样一种感觉? 先是冰冷,从心脏扩散到四肢的冰冷,仿佛血液被冻结了,身体陡然发沉,眼前发黑,头脑昏沉,一切都在下降,只有孤独感不断增强。 终于,那些纠缠着他的痛苦不休、疑惑怨恨,都随意识沉入黑暗,再也不会困扰他。 恍惚中,他听到脑中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我叫兰,深兰的兰。” “不——!!!” 姜沉星透过摄像头看到水下的情景,头一次完全忘记控制自己的音量,声音沙哑得像是磨砂摩擦嗓子一般,任谁听到都会控制不住地感到嗓子疼。 他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夜晚的海风比鼓风机刮出来的风还烈,吹得姜沉星的衣摆猎猎作响。 恍若自由的声音。 他从来没有奔跑过,不仅是因为心脏病,他厌恶奔跑,奔跑会让他心跳加速,风会像刀一样剌伤他的呼吸道甚至是肺,他宁愿错过列车,也不想奔跑着去争抢。 直到这一刻真正奔跑过了,姜沉星才猛然明白夏深兰为什么会在奔跑时笑得那么开心,原来风不总是凶猛而狠辣的,自由的风拂过嗓子时是甘甜的。 医生很快发现了他的异状,追了上来劝道:“小少爷,您不适合跑,请停下来!” “滚!” 姜沉星像疯了一样甩开医生,义无反顾奔向会要了他的命的大海。 短暂的距离对他来说却像银河一样遥远,他拼尽了最后一口气,投入大海的怀抱。 终于,他和夏深兰一起沉睡于大海之中。 “啧,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 陆见深似是而非地感叹了一句,迷离的烟雾中,他的态度好似也也变得暧昧起来,明明是正常的感叹,却让人品出一丝嘲讽。 -- 第86页 片刻后,他碾灭烟,回过头,笑盈盈地询问身旁蓝色的人鱼:“你觉得呢?深深?” 第46章 囚禁我的玫瑰(3) 没有了心脏,人还能活吗? 毫无疑问,答案一定是不能。心脏是血液循环系统的动力,没有心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一定会死。 所以当夏深兰意识到自己还有意识时,心里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惊悚。 他想不通,他的心脏明明已经被人鱼取走了,为什么还会醒过来。 还有他昏迷前,脑子里响起那道属于人鱼的声音。 兰,人鱼叫兰,是取了他名字里最后一个字命名的。 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夏深兰迷茫地睁开眼睛,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墙壁、地板、窗帘无一不是白色的—— 还是说他已经死了,这里其实是阴间? 阳间是不会有这样的装潢的。 这样想着,夏深兰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掀开白色的衣服看了一眼胸口,他之前在胸口划开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留下了一道十来公分长的伤疤。 而右边的胸口,那里曾被逆鳞做的子弹穿过,明明人鱼血都救不了他,现在竟然也完全恢复了,只剩下指甲盖大小一个圆形伤疤。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多了一条来路不明的伤口,在他胸口正中间,此时正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 夏深兰直接撕开纱布,发现他胸口正中间被开了一道十公分左右的伤口,现在还缝着线,说明这是人类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 他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里?又是谁在他身上留下了这样的伤口? 还有兰,逃出去了吗? 夏深兰真心希望兰可以逃出去,毕竟他已经献出了心脏,如果兰还逃不出去,实在有点不像话了。 这么干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夏深兰穿好衣服,在这个房间里走了起来。 这个房间真是越看越阴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台灯一支笔一个本子,什么也没有了,阴间程度堪比监狱。 不知怎的,夏深兰想起了陆见深。 总觉得陆见深的实验室会是这个风格。 夏深兰坐在椅子上,翻开了笔记本,想写写画画点什么,却什么也写不出来,往那儿一坐,他就不由自主发起了呆。 整整两天,夏深兰只在本子上写出了一个“兰”字,期间一直没有人出现过。 一日三餐倒是有人准时给他送了过来,不过他们见不了面,因为他的房间门和外面的走廊之间还隔着一道铁门,送饭人都是把饭放在两道门之间就会走,他被允许开门时,送饭的人早走了。 平心而论,虽然这里的房间设计很阴间,饭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夏深兰不太喜欢清淡的食物,但他们能做得很好吃,夏深兰甚至怀疑他这几天长胖了。 第三天早晨,夏深兰终于迎来了他房间的第一个访客——当然,房门不是他自己打开的,而是外面那个人推开门直接进了他的房间。 来人明明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偏留着一头长发,但却不显得违和,长发让他的脸反而多了几分独属于男人的性感。 夏深兰不怎么意外,念出了来人的名字:“陆见深。” “是我。” 陆见深好像听不出夏深兰语气中的烦躁,不在意地回了一句,顺手拉开椅子坐在了夏深兰对面,双腿交叠,裤脚随着动作上提,露出他的脚踝。 尽管不喜欢他,但夏深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的是从头发到脚尖都是性感的,而且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男性荷尔蒙所带来的性感。 夏深兰强迫自己看向陆见深的脸,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想找亲爱的你帮个忙。” “你废了那么大周章,还是没抓住他吗?废物。” “看来你的怨气真的很重啊,不过怎么办呢,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来找你可不是因为这件事。” 陆见深的话模棱两可,好像在说他已经抓住了兰,所以夏深兰要失望了;又好像只是单纯在说他来找夏深兰只是为了别的事,所以夏深兰要失望了。 夏深兰没什么心情和他打谜底,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啧,”陆见深啧了一声,也不知究竟是在感叹什么,继续道:“跟我出来吧。” 如果是个好奇心强的人,这时候一定会忍不住询问陆见深刚才在“啧”什么,但夏深兰就是不问,他已经厌恶了和陆见深玩文字游戏。 反正他最后也不可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夏深兰随着陆见深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走廊共有不下十扇同样的门,如果里面都关着人,不得不说陆见深着实有些恐怖了。 走廊尽头还有一扇厚重的门,陆见深用虹膜识别打开了门,那种如同机关一般向两边一点点撤开的门,夏深兰只在科幻电影里看到过。 没想到现实里真的有这种东西。 穿过厚重的门,夏深兰来到了一个大厅,这个大厅两侧摆着十三个营养仓,每个营养仓里,都关着人鱼。 夏深兰有一瞬间的不寒而栗,他最直观地感受过人鱼的强大,更加知道要抓住人鱼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陆见深究竟是怎么抓到这么多人鱼的? -- 第87页 陆见深像是炫耀一般展示着他的藏品,“红色那条是奎碧斯海找到的,颜色稍浅的是在奎碧斯旁边的拉力尔库海域找到的。 你知道吗,人鱼也是有小族群的,他们按照颜色,相邻海域的人鱼大多拥有同色系的鳞片。红色、蓝色是最常见的,颜色越纯正代表着他们的地位越高。” 说着,陆见深突然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深兰,“金色的人鱼,我是第一次看见,我早该想到他和别的人鱼不一样。 可我抓过太多人鱼,早就对他们失去了畏惧之心,懒得做出什么万全的准备就去找他,才会让他几次从我手上逃脱。” 他这话仿佛是在告诉夏深兰,之前是他准备不充分,兰才会侥幸逃脱,可上一次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夏深兰稳了稳心神,还是什么也不问,只是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现在他和兰已经两清了,兰能不能逃走和他没什么关系。 陆见深终于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冲淡了生人勿近的狠戾,微弯的眉眼看起来甚至有些娇媚。 夏深兰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好看是好看,就是没命消受。 接下来的场景更加证实了夏深兰这个想法。 穿过关着人鱼的大厅,陆见深把夏深兰带到了一个仿造海底制造的玻璃房。 这么大手笔的花销,任谁看了可能都要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一句陆见深对里面的人鱼一定喜爱到了极点。 然而事实却是,那条蓝色的人鱼身材削瘦,鳞片失去光泽,完全没有了人鱼与生俱来的野性与凶猛,腰间的逆鳞也失去了踪影。 好熟悉的鳞片,夏深兰一定在哪里见过。 猛然见,夏深兰回过头看向陆见深,他想起来了,当初陆见深就是这条人鱼的逆鳞划开他的手心放血,引来了兰。 既然陆见深拔了他的逆鳞,为什么还要花费这么大心思养着他? 陆见深这个变态! 陆见深对夏深兰的目光熟视无睹,或者说,来到这里开始,他就只关注了里面的人鱼。 他敲了敲玻璃,温柔地道:“深深,过来。” 深深……是以陆见深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命名的…… 被称为深深的人鱼缓缓睁开眼,却只是冷冷地看着陆见深,毫无疑问,如果他可以碰到陆见深,一定会立马把他撕成碎片。 那种几乎化为实质的仇恨,夏深兰看着都觉得心惊胆战。 陆见深却丝毫不在意,不知从哪取出一片鳞片抵在了夏深兰的脖颈上,动作很快,加上夏深兰毫无准备,反应过来时已经完全被陆见深制住了。 夏深兰:…… 他以为他是个看戏的,没想到是个工具人。 那片浅蓝色的逆鳞显然是深深的逆鳞,陆见深稍一用力,夏深兰的脖颈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再度开口,声音很沉,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深深,过来。” 夏深兰有点无奈,他从没见过深深,到底是什么让陆见深以为深深会为了他过来? 说到底,陆见深就是想找个借口搞死他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深深看了夏深兰一眼,还真游了过来。 那一眼,包含着夏深兰都看不懂的情绪。 人鱼的情绪大多少而简单,很容易看懂,深深和陆见深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让深深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眼见着深深游了过来,陆见深露出了笑容,“深深,你得要吃饭呀,要不怎么有力气找我报仇?” 深深没说话,他在水里,也说不了话,他只是用指甲敲打玻璃,发出长短不一的击打声。 那是陆见深才能理解的意思。 陆见深摇摇头:“不行啊深深,放了他,我怎么办?我还要用他威胁你呢。” 深深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恨不得撕了陆见深一般,他愤怒地敲打着玻璃,陆见深耐心地读取着信息—— 就在这时,夏深兰突然发难,抓住陆见深的手使劲一别,抢过逆鳞抵在了陆见深的脖颈上,局势瞬间逆转。 陆见深这种心思缜密的人,竟然也会有放松警惕的时候,还是在面对着一只想杀了他的人鱼时放松了警惕,夏深兰心里弥漫着诡异的哑然。 第47章 囚禁我的玫瑰(4) “你杀了我吧。” 夏深兰还没开口,陆见深先这么说了一句,整得夏深兰反倒有点懵了。 夏深兰表情复杂:“你不会要说什么你死了这里都要跟着完蛋之类的屁话吧?” “那不至于,不过总得有两个人跟着我一起走。”陆见深看着深深,柔声道:“比如我心爱的深深。” 夏深兰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无情地回道:“关我什么事?” 他不知道深深为什么要为了他过来,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从没见过深深,深深要死,也与他无关。 陆见深耸了耸肩,“但总有人和你有关系。” 现在和夏深兰有关系的,无非就是姜沉星和人鱼,但夏深兰自认为谁都不是可以威胁到他的存在。 他现在和谁都不相欠。 但是陆见深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你不是知道那天晚上他来找你了吗?你不好奇,他看到你把自己的心脏送给人鱼之后做了什么吗?” “我不好奇。”夏深兰强撑着这样说道,不想被陆见深动摇。 -- 第88页 但陆见深岂是他说停就能停的,继续道:“他从船舱里跑出来,甩开了拦住他的医生,跳进了海里。” 夏深兰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奔跑、夜风、跳海,这些东西加起来,绝对会要了姜沉星的命。 他明明在心里提醒自己姜沉星那样欺骗他,以后不管姜沉星做什么都和他无关了,却还是忍不住动摇。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早已经超过了血缘界限的弟弟,如果姜沉星因为他死了,他会一辈子寝食难安。 原来他根本做不到一刀两断的绝情,他还是希望姜沉星活着。 夏深兰晃神了,陆见深却没有趁着个时候把逆鳞夺回去,反而慢条斯理地继续道:“还有那条金色的人鱼,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一条没有感情的人鱼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也要带着你。 如果你开个班教学,我会很乐意来学习的。” 夏深兰脑子里乱得很,一会想着人鱼还是被抓了,一会儿又要想着姜沉星到底怎么样了。 但陆见深会把他们两个拿出来说,至少能证明他俩暂时还活着的。 沉默片刻,夏深兰深吸了口气,放下了逆鳞,“你想让我做什么?” 陆见深拿回逆鳞,取出手帕,一边擦拭着逆鳞,一边道:“你也看到了,深深跟我闹绝食呢,你来送饭的话,他会很乐意吃的。” 夏深兰:“……” “他跟你闹绝食我有什么办法?” “有的,”陆见深凉凉笑道:“他不会让你为难的。” 夏深兰也不知道陆见深哪来的自信,反正他可以保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深深。 他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厨房取了特制午餐,送到了人造海上方的露天海口。 夏深兰已经做好了不被理会的准备,却没想到,陆见深离开这里后,深深主动游到了他附近。 他心中疑惑更甚,忍不住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深深打量着夏深兰,漫长的几近沉默的窒息之后,他回答:“我见过你,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把心脏给他?人类不都是很自私的吗?” 不知道深深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夏深兰仔细斟酌,给出了一个尽量公允的答案: “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而且,自私是一个很主观的概念,不能仅从给不给心脏一件事上评判一个人自不自私。自私本身并不一定是一个贬义词,不同的情境下,他也许只是一个中性的评价,毕竟追求欲望是每个群体都会做的事。” “人类太复杂了。” “这点我同意。” 沉默了片刻,夏深兰再次问他:“如果那是你第一次见我,我们并不认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特殊?” 深深的眼神逐渐游离起来,好似在看夏深兰,又好似透过夏深兰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不是因为你……” “那是为了什么?” “陆见深骗了你,他没被抓到,他会再次回来的。” 深深口中的他,很显然就是指兰,深深是因为兰才对他这么特殊。 而且如果他知道兰的情况,是不是也看到了姜沉星… 夏深兰继续追问:“那你有看到一个皮肤很白、大概留着到肩膀这么长的头发的人吗?他好像跳进海里了,你知道他怎么样了吗?” “他被救上来了,之后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夏深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在姜沉星的事上陆见深并没有骗他。 不对,夏深兰猛然回想起陆见深说过的话: “那不至于,不过总得有两个人跟着我一起走。” “比如我心爱的深深。” 那么另一个人是姜沉星的话,自然也就说明了陆见深没抓到兰。 从头到尾陆见深都只是在阐述事实,只是夏深兰自己给他的话加上了逻辑,误以为兰也被抓了。 夏深兰心中充斥着说不出的滋味,一直以来,他都被陆见深牵着走,他该怎么逃脱这张看不见的大网? 不多时,深深吃完了午饭,重新沉回了水中闭目养神。 夏深兰缓缓站起来,离开了这里。 门口守着两个人,一个人接走了餐盘,另一个人则是领着夏深兰回他的房间。 路过来时的关着人鱼的大厅,夏深兰发现角落一条蓝色的人鱼不在了,其他沉睡的人鱼都醒了过来。 夏深兰出现的一瞬间,他们的目光全部投了过来,倏地一改之前沉默的模样,猛地扑到了营养仓边缘,死死盯着夏深兰。 夏深兰被吓了一跳,下一秒却意识到了一个更令他惊愕的问题——他没有心跳。 人在突然受到惊吓的情况下,心跳加快,会突然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但夏深兰感受不到,他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夏深兰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颈部的大动脉,没有心跳,那他现在算什么东西? “快点走,别愣着了。” 后面的人推了一把愣住的夏深兰,催促他赶紧走。 估计除了陆见深,没有人可以完全对人鱼的凶狠模样免疫。 纵使有再多疑惑,夏深兰不得不暂时离开了这里。 不过他的疑团也稍稍解开了一些,比如人鱼对他特殊的态度是因为兰,深深看到了兰和他在一起,但其他人雨并没有看到,说明人鱼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辨认他和兰的关系。 -- 第89页 再者,是关于他为什么还活着的。 刚醒来时他以为是陆见深给他移植了一颗心脏,所以在胸口留下了那样一道伤疤,但现在看来,他还活着纯粹是因为人鱼,那道伤疤反而有可能是陆见深的人找寻他还活着的理由时留下的。 实验室内,人鱼的躁动、夏深兰的沉思都被纳入了监控显示器上。 一个虚弱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紧紧盯着这一幕,他一双眼睛赤红,眼白布满红血丝,一直眼神至眼周,如同一片裂开的玻璃。 渐渐的,他的眼睛流出红色的血液,但与普通血液不同,他流出的血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猩红血线。 “你看到了什么?”陆见深问。 “他的背后,有一道虚影……” “金色的吗?” “是……” “你做得很好,可以休息了。” 男人缓缓闭上眼,不欲再说话。 陆见深看着屏幕,想起了六天前那个晚上的事情—— 没有人是天生的料事如神,所有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有观察才是得出结论的捷径。 六天前的晚上,陆见深出海时,特意带上了绝食的深深,他意识到兰是一条前所未有的金色人鱼时,就在心里想着要带深深来验证一下。 果不其然,看到兰时,尽管深深极力掩饰,陆见深还是捕捉到了他颈部线条不自然地绷紧。 有些东西,就是学不会的。 从已知的信息来看,人鱼根据颜色主要分为两个最大的族群,蓝色人鱼和红色人鱼,颜色越纯正位置越高,类似于族群人鱼王的存在。 也就是说,人鱼内部是有一种天然的阶层划分。 有小族群的人鱼王存在,相应的,也许就会有整个族群的人鱼王存在。 如果能抓到兰,或许就能解开整个人鱼族最大的秘密,可惜他忽略了夏深兰这个变数——一个人类,竟然会把心脏给出去,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兰得到心脏后,能把耳鳍人化,那种声波对他再也起不了作用,网也阻挡不了他的步伐,陆见深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夏深兰带了回来。 当然这对陆见深来说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因为他发现海子失去了心脏并不会死,只要有人鱼血和人鱼逆鳞,他们的血液就不会停止流动。 为了控制夏深兰,他不得不一并把姜沉星捞出来,带回了实验室。 深深一开始并不想承认他对夏深兰特殊的关注,因为这无异于把把柄送到陆见深手上。 陆见深倒也不必耍那么多嘴炮,他只是掐住夏深兰的脖子。 “反正我也挺烦他的,杀了倒也清净。” 深深看着陆见深,眼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恨意,仿佛丝毫不在意陆见深的做法。 但他输就输在,陆见深真的可以杀死夏深兰,他却不能真的只是眼睁睁看着夏深兰死去。 在夏深兰皮肤涨红、身体由紧绷恢复平静时,深深终于忍不住喝止他:“够了!停下!” 陆见深收回手,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 第48章 囚禁我的玫瑰(5) 深深的沉默寡言达到了一种令人咋舌的程度,他可以十天都不开口说一句话,吃完东西就沉回水里闭目养神。 不管夏深兰怎么说、说多少,深深完全不为所动,几乎从没有理会过夏深兰。 夏深兰虽有些无奈,但也一直坚持了下来。 想要获取信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对深深也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 性格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长相,深深脸型有一点圆,眼睛也很大,乍一看给人感觉就是一咋咋呼呼而可爱的后辈。 可惜他遇到了陆见深,经历了很多事情,最终变成了这副恹恹的模样。 夏深兰和他说那么多话,也是希望能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他。 一晃七八天过去,深深始终没有好转,倒是夏深兰,身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 这种恢复速度显然是不太正常的。 夏深兰猜测这可能和人鱼有关,毕竟现在的他没有心脏都能活着,他的身体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期间夏深兰一次也没有见到过陆见深,他每天只有在吃饭的时间才被允许出来,除非陆见深特地来见他,否则两人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 夏深兰想见陆见深,无非是想问一下关于姜沉星的情况,那天他还没来得及问陆见深直接走了,这之后就再也没找到过机会了。 除此之外,夏深兰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他幸运地看到了一次人鱼暴乱—— 就在第七天中午,夏深兰刚给深深送完饭,回去的半路,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四处红灯闪烁,预示着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看守夏深兰的人用耳麦询问其他警卫发生了什么事,夏深兰本来听不到耳麦里的人究竟回答了什么,但看守他的人过于惊讶,下意识重复了一遍:“人鱼暴乱?” 夏深兰不可谓不惊讶,短暂的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立马往关着人鱼的大厅跑去。 他也没想清楚到底要过去干什么,就是想着冲过去,也许能得到什么线索。 一直被动的等待就真的变成被陆见深困住的金丝雀了。 “你疯了吗?停下!”身后的人试图喝止夏深兰,见夏深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打出子弹警示夏深兰。 -- 第90页 警示的子弹几乎是擦着夏深兰打过去,但夏深兰充耳不闻,拼命往大厅跑。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体能提升了,看起来那么遥远的距离,他好像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走廊尽头,轻盈得如同在水中摆尾游动的鱼。 就在他一只脚踏入大厅的瞬间,他看到满目狼藉的血水与尸体,同时,耳朵捕捉到一道锐利的破风声,或许是子弹,冲着他打了过来。 夏深兰知道他应该躲开,却怎么也迈不动腿。 他脑中似乎有很多思绪,沉重地拖累者他的身体,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那些混乱的思绪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夏深兰被谁拽着摔到了地上。 “叮——” 子弹打进坚硬的墙壁,发出刺耳的噪音。 夏深兰只觉得骤然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他已经被拉到了地上,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大腿打过去。 是一条红色的人鱼拉开了他,此刻正垫在他的身下。 人鱼表情痛苦,时不时甚至会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仿佛正经历着什么极大的痛苦。 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夏深兰,又似乎只是透过夏深兰在看什么其他的东西。 夏深兰已经来不及探索素不相识的红发人鱼为什么要救他,又或者为什么人鱼们总是看着他背后的空气,只是急切地询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人鱼那样的眼神,一定是有什么话想告诉他。 红发人鱼什么也没说,扣住夏深兰的后脑勺,逼他看向某个方向。 那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一面墙,但不知为何,人鱼们对那里似乎格外执着,硬生生撞出了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要么是那面墙里有什么,要么是墙后有什么。 夏深兰想站起来,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占据了绝对主要的地位——那面墙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他刚直起上半身,突然脖颈一痛,一种难以抗拒的困意袭来,夏深兰无力地栽了回去。 他努力侧过头,余光中看到陆见深大步走了过来。 闭上眼,他看到了深海,黑暗的深海。 冰冷的海水突然不再冰冷,而是如同丝绸一般凉爽温柔的存在。 海水托举着身体,让他前所未有的轻盈,游水变成了一件毫不费力的事情。 身体轻轻摆动,海水从他身侧滑过,反过来推动着他向前。 夏深兰迷茫地向前游动,忘了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了许久,夏深兰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白色的圆形建筑,在海底显得格外突兀。 他疑惑地收回视线,无意中扫过自己的双腿——他的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条金色的鱼尾。 夏深兰一个激灵,猛然睁开了眼。 头顶依旧是白色的天花板,夏深兰终于想起他还被陆见深关在实验室,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海中。 一时间,他又有些失落,和现在的处境比起来,还不如就变成一条鱼在海中四处游荡呢。 夏深兰叹了口气,低头看向腿,瞳孔猛地一缩,其中还映射着一条金色的鱼尾。 “艹!” 夏深兰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太猛,腰痛得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你醒了……”一道凉幽幽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夏深兰机械地回过头,看到陆见深那张脸,立马明白了刚才那一幕也是个梦。 他慢吞吞地倒回床上,头涨得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尽管我不太喜欢你,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陆见深在这里守着他醒来,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夸他一句。 夏深兰直截了当问道:“你想说什么?” “有人拼命保护你呢,真叫人羡慕。” “这么羡慕的话,这份福气我可以送给你。” “不必了,我小时候,有个云游的和尚给我算了一卦,说我这辈子福薄,留不住的东西不要强求。” “但你看起来没听他的话。” 回想陆见深的作为,不是从头到尾都在强求吗? 陆见深笑着摇了摇头,“知命但不认命,不就是人的共性吗?明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却总是不肯死心,也许最后还要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乍一听像是他对自己的预言,但似乎也可以套用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夏深兰一遍遍思索着陆见深的话,试图从其中找到什么他忽略的线索。 没有,什么也没有,他想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夏深兰什么都想不出来,有些烦躁,他害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就在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要问些什么,他看到陆见深冷漠的脸,突然想起来这个完全由陆见深挑起的话题本来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他这些天一直想要见到陆见深,是因为另一个问题—— “姜沉星怎么样了?” 陆见深无辜地歪了歪头:“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你什么时候……” 话刚说一半,夏深兰猛地顿住,这些天他和陆见深只有两次交集,上一次陆见深绝对没说过关于姜沉星的情况,也就是说,回答他的是答案是陆见深刚说的话。 -- 第91页 ——“明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却总是不肯死心,也许最后还要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句话说的是……姜沉星? 仿佛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耳边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不断想起姜沉星,但那些影像却像是流沙一般散开,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抓不住。 那些关于姜沉星的,都被一把无形的刀从灵魂中生生剐走了。 他曾经送走了爷爷,现在又要送走姜沉星。 夏深兰痛苦得几乎把胃酸吐出来。 他倏地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别人拼命想掩盖的,自然是你不希望看到的。所以追寻别人的秘密,必然要承担知道秘密的后果。” 可大部分人总是对真相异常执着。 这种执着,究竟是对真相本身的执着,还是希望证明?获得什么? 夏深兰是有私心的,所以当残酷的后果呈现在眼前,他才会如此难以接受。 因为他对人鱼动心,所以第一次意识到姜沉星可能骗了他时,他希望找出真相,好似这样就能减轻一些他的愧疚。 如果早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如此…… 夏深兰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后悔。 后悔的情绪像是无数蚂蚁噬咬他的血管、心脏,让他恨不得撕开皮肉,就这样痛苦地死去。 陆见深却在此刻掐住夏深兰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冷漠得几近残忍。 “轮到你回答了,人鱼暴乱时,他们对你说什么了?” 夏深兰脑子里乱得不行,根本没什么千回百转地思索的心思,愣愣地回答:“他什么也没说……” “那你看到了什么?” “一面墙……” 陆见深微微眯眼,松开了夏深兰。 夏深兰慢慢找回一点理智,还不死心地追问:“姜沉星真的……” 陆见深无情地打破他的侥幸:“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别人拼命想掩盖的,自然是你不希望看到的。所以追寻别人的秘密,必然要承担知道秘密的后果。 ——南派三叔《盗墓笔记》 第49章 囚禁我的玫瑰(6) “你怎么了?” 深深明显感觉到了夏深兰的心不在焉,仿佛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只剩下一具空壳行尸走肉。 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候,更何况这个人,是如此的特殊,于情于理,他都要开口这样问上一问。 夏深兰慢慢抬起头,良久,轻声问了一句:“陆见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对于这个问题,深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能回答出来:“无情、自私、冷漠、傲慢,可以听他的话,但不要仔细听。” 被关在这里的时间,深深已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可以听他的话,但不要仔细听……”夏深兰呢喃着重复他的话。 深深倏地冷笑了一声:“他自诩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你可以听,但他会模棱两可误导你,所以不要仔细听。” 这种话对夏深兰来说并不新鲜,他之前已经被误导过一次了。 那一次他妥协了,每天不得不来给深深送饭。 他再次被误导了吗? 陆见深说了什么?刚醒来时陆见深都对他说了什么? 当他问陆见深“姜沉星怎么样了”时,陆见深回他“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答案只可能在前面的几句话中,在记忆倒摄抑制的影响下,夏深兰一下子想起了最后一句“明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却总是不肯死心,也许最后还要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如果不是这一句,前面还有哪一句能回答这个问题? 夏深兰捂着脑袋,逼迫自己从头回想和陆见深的谈话—— 他醒来时,陆见深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夸他的话,夏深兰不想和他玩什么文字游戏,直截了当问了他要干什么。 然后陆见深怎么回答的来着? ——“有人拼命保护你呢,真叫人羡慕。” 这个人,指的是……姜沉星? 如果这句话才是真正回答了“姜沉星怎么样了”这个问题,也就是说现在姜沉星还在想办法带他离开,那么其实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只有等待。 夏深兰神经质地咬着嘴唇上的死皮,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他的猜测上罢了,但他必须要下定决心,不能再被动摇…… 最终,夏深兰深呼出一口气,他要等着,并且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或许等待时间不会短。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一等便是将近半个月。 曾经被人鱼破坏得凹凸不平的墙体再次休整复原,整齐光滑,几乎看不出曾被破坏的痕迹。 夏深兰想办法去看过那面墙的情况,一整面看不出材质的白色合金,找不到任何奇怪的地方,人鱼为什么攻击这面墙,依旧是一个迷。 他还是每天只在饭点的时候被允许出去,偷偷在心里期待着或许某一天推开门会看见姜沉星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这一幕始终没有出现,夏深兰也知道这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了。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或是怎样,深深会断断续续和夏深兰说一些关于陆见深的事情,夏深兰心中关于陆见深的形象也逐渐丰盈了起来。 他们的故事,可以简单概括为农夫和蛇的故事。 -- 第92页 深深是农夫,而陆见深是蛇。 当初陆见深发生海难,流落荒岛,深深顺着血找到了陆见深的位置,但陆见深及时醒来,躲进了岛上,没让深深得手。 后来陆见深处理伤口,岛上条件有限,他只能拆了子弹,把火药倒在伤口上,简单地灼烧伤口止血。 那种痛苦对于人类来说,绝对是难以承受的,但陆见深不能晕过去,他点燃了身上最后一支烟,吸了一口,烟雾缭绕在唇齿间时,用烟头点燃了火药。 火药瞬燃,把血淋淋的伤口烧成漆黑一片,火药味、焦糊味纠缠着萦绕在鼻尖,陆见深身上的肌肉紧绷,猩红的眼睛望着遥远的海面,一口口抽着手里的烟,即将燃尽时,将烟头碾灭在木仓上。 那是一种深深从没有见过的血腥的性感,比他偷听到的童话故事中的优雅高傲的王子更加具有冲击,所以他抓了几条鱼扔到了岸上。 从那以后,错误就开始了。 陆见深收到鱼之后,点火烤鱼,将一条烤好的鱼送给了深深。 深深以为这是人类的礼尚往来,每天都会抓一些鱼送给陆见深,而陆见深则是会把烤好的食物送还一些给他。 渐渐的,他们开始了交流。 深深以前只是跟着船听过人类说话,掌握了一些最简单的交流语言,在陆见深的描述下,他才知道了语言体系,知道了人类世界不是由王子公主和田螺姑娘构成的。 再后来,陆见深告白了。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简直和田螺姑娘的故事不谋而合,深深脑子一抽,和陆见深成为了一对没有任何人见证的野鸳鸯。 变成恋人而陆见深似乎更加有魅力了,只是随意往礁石上一躺,肌肉舒展开,线条流畅明朗,起伏的肌肤随着呼吸一道释放出蓬勃的生命力,成熟的性感常常能把深深迷得晕头转向,那是深深见过的所有人类、所有人鱼都不具备的特质。 当陆见深提出回到人类世界,深深答应帮助他,他们约定半个月之后再见面,届时陆见深会放下人类世界的事情,专心陪着深深。 离开时,他带走了深深的一片鳞片,为之后的所有事情埋下了祸根。 但凡深深稍微多一个心眼,就能想到陆见深那样敢下狠手灼烧伤口止血的人绝对不可能甘于困在一个小荒岛,但他太相信陆见深了,老老实实把人送回去,日复一日等待着陆见深的归来。 半个月后,陆见深倒确实是回来了,利用深深制造了一场海难,当初那些背叛过他的人,他一个也没有放过,然后在深深毫无防备的时候,用强效麻醉剂麻醉了深深。 陆见深所用的针,就是他带走的那片鳞片熔铸成的针。 深深再次醒来时,就已经在陆见深的实验室里了。 陆见深在深深身上找到了人鱼的弱点,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鱼被抓住,然后送到实验室来。 深深倒也尝试过逃跑,不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有定位追踪这种东西,很快被陆见深抓了回来。 眼睁睁看着实验室里的人鱼因为他死去,深深愧疚难当,而又逃跑无望,最终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陆见深用了各种方法都无法再动摇深深,直到夏深兰出现…… 夏深兰这才明白,陆见深远比他以为的更加冷漠自私、薄情寡淡,除非他能永远掌握一切,若是有一天遭到反噬,他会得到比所有人都惨烈的惩罚。 可是,要打破他的掌控,谈何容易…… 经过了人鱼暴乱事件,看守他的人又多了一个,现在他被严防死守着,每天出门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不到,几乎做不了任何事情。 时间到了,那两个人催促着夏深兰该回去了。 夏深兰往回走时,把最近得来的消息理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什么思路,推开门时也没有仔细看,走到床边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的余光,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 夏深兰惊愕地转过头,那里确实坐着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 “姜……沉星?” 姜沉星露出笑容,“小夏哥,是我。” “你怎么会……” 在这里? “我可以带你走了。” “你做了什么?” 或者说,付出了什么?陆见深肯定不会让姜沉星白白带走他。 姜沉星伸出手,“都已经解决了。” 他们都没有提前之前那些关于欺骗、或者背叛的话,这个动作本身所包涵的意味就已经足够丰富了——接住他的手,从前的一切都一笔勾销。 其实这个问题夏深兰很早就想好了,在误以为姜沉星已经死了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可以忍受欺骗,但姜沉星一定要好好活着。 所有事情在即将消逝的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夏深兰没怎么犹豫,握住了姜沉星的手,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姜沉星向来对身体的事情看得很淡,但这一次,他的回答却是:“不太好。” 是夏深兰早就预料到的情况,以姜沉星的病情,跳进海里和自杀无异,能捡回一条命、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事实上,从看到姜沉星那一刻开始,夏深兰就意识到遭了。 姜沉星看起来比以前还要虚弱,脸色苍白如纸,身材单薄,衣服空荡荡地挂着身上,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病弱的纸片人。 -- 第93页 就算姜沉星真的说“没事”,夏深兰也不会相信。 但是当姜沉星说“不太好”时,可以预见,他真的快要死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 因为那个日期无限接近,且毫无挽回的余地,姜沉星才会这样回答。 在漫长得窒息的沉默中,姜沉星轻声询问:“我还有一些想做的事,小夏哥,你可以陪我吗?”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姜沉星第一件想做的事,说起来有些令人难过,他想熬夜看电影,因为从来没有机会熬夜,每天都要在十点之前上床睡觉。 夏深兰本来是有些不愿的,因为熬夜只会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姜沉星现在的情况,熬夜说不定都会杀死他。 但他看到姜沉星蕴藏着星星点点暗淡光芒的眼睛,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死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倒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第50章 囚禁我的玫瑰(7) 不知道姜沉星究竟和陆见深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姜沉星带夏深兰出去时,没有人来阻拦。 但他想回去告诉深深这件事时,却不被允许,陆见深不让他回去见深深一面。 夏深兰无奈,也只好作罢。 他们没有回小石村,而是回了姜家宅子。 毕竟小石村交通不便,万一出个什么事,都来不及送姜沉星去医院。 姜家宅子很大,是欧风的带院别墅,占地面积或许有几百上千平,但别墅里的人不多,除了一个管家,两个阿姨,两个保安,夏深兰一路上没再看见别人。 而这些人对姜沉星都很恭敬,甚至到了隐隐害怕的程度。 一见到姜沉星,不论手上有没有事,都会停下来叫一声“先生”。 夏深兰觉得别扭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小声打趣姜沉星:“大家都叫你先生啊。姜先生这么厉害,那我以后可都要仰仗姜先生照顾了。” 姜沉星喉结微微滚动,显示着他内心并不平静——无人知道那一刻他心中惊涛骇浪,恨不得席卷着夏深兰藏进深海,听他一遍遍叫着先生。 但他总是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为了放松夏深兰的戒备,故作羞赧地柔声道:“我会好好、照顾,小夏哥的。” 他用这样的伪装和夏深兰相处了十多年,轻而易举就能把夏深兰拉回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果不其然,夏深兰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堪称放松的笑容,调侃道:“姜先生还是叫我小夏吧,都是先生了,还叫小夏哥不是掉身份了。” “小夏哥永远都是小夏哥,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不会变。” 姜沉星歪了歪头,好似在接梗,语气却又认真得不像开玩笑,眼睛也直勾勾盯着夏深兰。 夏深兰被盯得有些慌乱,掩耳盗铃般干咳了两声:“咳,开个玩笑嘛,对了,我记得以前他们不是叫你小少爷吗?怎么改了?” 说起小少爷这个称呼,其实也算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往事了。 当初姜沉星的病情恶化,花了相当一大笔钱,爷爷倒是不介意掏空家底帮姜沉星治病,但姜沉星自己过意不去,偷偷来姜家找了他的父亲。 夏深兰赶过来时,姜沉星的哥哥正在门口埋汰他,说什么“你不过是一个被丢在农村的弃子罢了,下面的人叫你一声小少爷,你还真把自己当姜家的小少爷了?赶紧他马的滚蛋,别在这碍眼。” 就连那些在姜家工作的人,看着姜沉星的目光都是鄙夷轻视的。 一直以来宝贝的弟弟竟然被人这样讽刺,夏深兰怒从中来,冲上去就给了那人一拳。 这件事过后,姜沉星和姜家几乎决裂…… 时隔多年,姜沉星本人好像已经不在乎当年受了怎样的屈辱,不仅回到了姜家,还可以心平气和地回答关于那两个人的问题: “他们已经不住这里了。你随便在这里住多久,不用担心和他们见面。” 不用见到那两个人自然再好不过了。 夏深兰松了口气,不过也隐隐约约注意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继续问道:“这里不是姜家主宅吗?他们去哪了?” “工作上的事。” 姜沉星好像没有细说的打算,夏深兰识趣地就此打住,进了正屋之后,他看见一个打扮利索的女人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只黑猫。 “小星星?”夏深兰有些惊喜,侧头向姜沉星寻找认同。 见姜沉星点了点头,夏深兰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接过小星星抱在怀里,“原来它在这里。” 姜沉星跟着走了过去,一边伸出手想抚摸小星星,一边说道:“当初你……我怕突然出什么意外没人照顾它,就把它带回这里了。” 当姜沉星的手落到小星星的背上,小星星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夏深兰只发现了小星星的紧张,并没有意识到它在抗拒姜沉星的靠近。 “好久没见,好像认生了……”夏深兰语气莫名怅然。 姜沉星眼神微沉。 所以说很讨厌,真正重要的存在,怎么可以因为一段时间没见就产生了隔阂。 姜沉星手劲不受控制地加大,小星星被人狠狠捏住后颈,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喵——!!!” 小星星忽然爆起,一爪子把姜沉星的手臂抓出了三道血痕,趁着夏深兰手忙脚乱时挣扎着跳了下去,一溜烟躲进了沙发下面。 -- 第94页 姜沉星沉默地看着手上的血痕,语气有点冷:“是啊,认生了。” 夏深兰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姜沉星看着流浪猫,也是用这样的冰冷的语气说了一句“养不熟”,第二天,夏深兰就看到了满地流浪猫的尸体。 不管那件事究竟是不是姜沉星所为,夏深兰有一瞬间的背后发寒,拽了一把姜沉星,把他的注意力一并扯了过来。 “应该是我刚才不小心给它弄疼了,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阿姨紧跟着问道:“先生,要处理一下伤口吗?” 姜沉星摆了摆手,让阿姨不用跟着他,转头却对夏深兰道:“小夏哥帮我吧。” 夏深兰有些迟疑:“不如让专业的……” 姜沉星沉默不语,态度执拗。 夏深兰只能妥协,“行吧,我来。” 处理伤口时,夏深兰注意到姜沉星手腕上还有几道淡粉的伤疤,看起来也像是被猫抓伤的。 “这个伤怎么来的?也是被小星星抓伤的?” 姜沉星沉默了片刻,轻声应了一句“嗯。” 夏深兰手上的动作微顿,继续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抓你?” 小星星很有灵性,之前几乎已经接受了姜沉星,应该不会随便抓他的才是。 姜沉星眉目低垂,记忆回到那个冰冷绝望——他差点失去夏深兰——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本来是带着小星星一起去的。 那时的姜沉星还固执地以为,小夏哥可能生他的气了,但小夏哥那么喜欢小星星,就算是为了小星星,也会回来的。 可最终,他的小夏哥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决绝地把自己的心脏给予了人鱼。 妒火吞噬了姜沉星的理智,他差点掐死小星星。 “他不要你了。”姜沉星掐着小星星的后颈,语气极致疯狂又极致冷漠,好似在说小星星,又好似在说他自己。 ——他无数次想象过的骇人的场景最终还是发生了。 小星星剧烈挣扎,一爪子挠破了姜沉星的手,趁着姜沉星泄劲的瞬间跳下去逃走了。 “嗯?怎么不说话?”夏深兰开口打破了姜沉星的沉思。 姜沉星抿了抿唇,“不记得了。” 夏深兰心说事实不一定如此,到底也没刨根问底。 “呃,不记得也没关心,反正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嗯。” 处理完伤口,姜沉星带着夏深兰在别墅里逛了一圈,顺便在大到离谱的鱼塘边喂了会鱼儿。 天色渐暗,两人回到屋里,吃了晚饭,便准备开始今晚的“熬夜看电影”活动了。 夏深兰让姜沉星选电影,姜沉星挑挑选选不一会儿,不负所望地再次拿出了《加勒比海盗4》。 “这部电影你已经看了不下五遍了,还没看腻吗?” “虽然看过很多遍了,但从没在大屏幕上看过。”姜沉星端详着手里的碟片,“仰望星辰,和把星辰捧在手心里看,是不一样的。我之前觉得,能看到就很幸福了,从来没想过改变。可现在,我后悔了……” 夏深兰安慰他:“现在也不晚。” “真的吗?”姜沉星看着夏深兰,眼神有些迷茫,好似隔着一层雾气,看不真切。 夏深兰有一瞬间的头皮发麻,几乎以为姜沉星口中说的其实并不是那部电影。 那他在说什么呢? 然而姜沉星适时地收回了目光,低声道:“希望吧……” 危险的预感随之消失,来的快去的也快,夏深兰皱了皱眉,也没放在心上。 电影即将开始,姜沉星依偎在夏深兰身边,两只手紧紧将夏深兰的手攥在手里,冷冰冰的,像是被蛇缠住了。 夏深兰以为姜沉星冷,把一旁的毯子拿过来,盖在了姜沉星身上。 姜沉星顺道盖住了夏深兰的腿,越发和他靠得紧了。 电影终于开始…… 不得不说,大屏幕和小电视带给人的感觉确实是截然不同。 摄夜镜头的色调很暗,以前他和姜沉星在电视上看时,大片的光反射在屏幕上,根本看不清楚画面,夏深兰自然也就看不进,对电影的情节也是一知半解的。 而私人影院则是完全避免了这些问题,精美的画面、立体的音效,都在把夏深兰往电影里面拽。 夏深兰第一次真正沉浸在这部电影里,并且完整地看了一遍剧情。 时隔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6年,夏深兰终于明白他之前究竟错过了多少细节,尤其是关于电影的结局。 实际上电影很早就提过,只要得到人鱼的吻,人类就可以获得在水下呼吸的能力。 所以真正的结局,其实是人鱼原谅了传道士,并带他一起回了海中,而夏深兰多年以来一直误以为人鱼杀了传道士。 电影落下帷幕,屏幕上滚动起字幕,夏深兰这才从剧情里走出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姜沉星,姜沉星靠在他的肩膀上,还看着屏幕,但这里很黑,夏深兰看不清他的表情或是眼神。 夏深兰问:“要不要回去睡觉?” “不要。” “那还有什么想看的吗?” “没有。” 没有想看的,又不想回去睡觉…… 夏深兰有点头疼,只能先个折中;“那你先躺下来吧。” 沙发很长,完全足够姜沉星躺下。 -- 第95页 姜沉星顺势躺下,刚好枕着夏深兰的腿,整个过程中一直没有放开过夏深兰的手。 良久,姜沉星突然开口:“小夏哥。” “嗯。” “小夏哥。” “嗯……” 姜沉星叫了几遍,夏深兰就不厌其烦应了几遍,但姜沉星也没说什么,细声细气的,倒有了几分催眠的效果。 黑暗的环境中,一切逐渐归于沉寂。 第51章 囚禁我的玫瑰(8) 夏深兰也没想到自己坐着就能睡着,腿上还压着一个人,做了一整晚断腿的噩梦,醒来时额头上都是冷汗。 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忘了姜沉星还枕在腿上,下意识动了下腿,反馈回来的都是酸爽的涨麻感,差点没一声“卧槽”骂出来。 倒也不是夏深兰突然想起姜沉星还在睡觉所以忍住了,单纯是因为坐着睡了一晚嗓子剌风,没能发出声音。 也亏得他刚才没喊出来,夏深兰目光复杂地看着枕他腿上睡得正香的姜沉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玩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夏深兰不得不承认这腿着实不得劲儿,便托住姜沉星的脑袋,想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偷偷把腿解放出来。 但姜沉星一向睡眠浅,更遑论现在身体的状况愈发不好,一点响动就能惊醒他。 这个时候夏深兰的腿刚抽出来一点。 姜沉星坐了起来,打着哈切问了个好:“早上好,小夏哥。” 他微微歪着头,眉眼也有一点微弯的弧度,本就是漂亮的长相,更添几分温和的无辜。 看着他这副模样,夏深兰不知怎的,心下一紧,下意识想要收回腿摆出更具有安全感的姿势,但他忘了他的腿被人枕了一晚上,稍一动作,整条腿像被人抽了麻筋一样,酸爽得要命。 本想回一句早上好,一张口却是变了调的诡异叫唤。 姜沉星愣了片刻,睡迷糊的大脑也终于在此刻回归清醒,眼中涌上愧疚,他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夏深兰的腿,问道:“腿麻了吗?都怪我不好,昨晚竟然在小夏哥腿上睡着了。” “嘶……别按……”夏深兰想把腿收回来,奈何腿麻得不行,根本不听使唤,“不怪你,我不也睡着了。” “我给小夏哥按一下吧,会有一点难受,但按开了就好了。” 夏深兰光是想到那酸爽的感觉就头皮发麻,赶紧拒绝:“别,你等我缓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但姜沉星对这件事相当执着,根本不听夏深兰的话,手从夏深兰宽大的裤腿处滑进去,下手按摩他的腿。 那滋味,谁体会谁知道。 夏深兰憋得眼眶发红,但又不敢硬推开姜沉星,只能用力揪住沙发,缓解腿部传来的不适。 这个方法狠是狠了点,但确实效果拔群,没多大一会儿,夏深兰的腿恢复了一点知觉。 夏深兰及时按住姜沉星的手,“我、觉得差不多了,就这样吧。” “唔……”姜沉星点了点头,要多无害有多无害,手下却用力按了一下。 夏深兰差点没直接跳起来:“诶你!嘶,我的腿!” 姜沉星无辜地看着夏深兰,“小夏哥不是说差不多好了吗?” 夏深兰痛苦地抱住自个儿的大腿,脸部表情都扭曲了但依旧语气坚定:“我觉得……挺好的。” “啧、”姜沉星细声细气地啧了一声,好像还有点遗憾的意思,“那好吧,小夏哥要是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毕竟小夏哥的腿是因为我才麻的。” 姜沉星很少说“啧”这种略显轻佻的语气词,偶尔说一次便格外引人注目。 夏深兰觉得有点奇怪,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用上这样的语气词。 但他怎么想,也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倒是有一种莫名的心惊。 夏深兰被这种心惊催促着开口:“行了,醒了就起来吧,去洗漱。” “好。”姜沉星柔声应道,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两人并肩往洗漱间走,如果夏深兰此时回过头,看一看姜沉星的眼睛,也许他能发现,姜沉星那双发红的、欲望不断膨胀的双眼,和以往判若两人。 夏深兰隐约的预感是对的,姜沉星和以往不一样,他在故意地,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暧昧。 姜沉星以前总想着,他是夏深兰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只要夏深兰不被其他人占有,他能一直占据着夏深兰的视线就可以了。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明白,应该早一点得寸进尺,应该把夏深兰据为己有,要不断加深他们的关系,让谁也不能夺走夏深兰。 姜沉星贴着夏深兰的肩,杂念横生。 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到了洗漱间,两人还是肩并肩走一起的。 姜沉星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出来,夏深兰本来说让姜沉星先洗,洗完他再来,但姜沉星拉住了他,地方挺大的,就算两个人一起空间也是完全够的。 最后就是他们并肩站着刷牙的模样。 夏深兰盯着镜子,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牙都快刷完了,他突然想起来是哪里有问题—— “姜沉星,你是不是长高了?” 之前姜沉星只到他耳朵左右的高度,现在竟然隐隐和他持平了,虽说十八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但也不至于一两个月不见突然长高这么多吧? 姜沉星眉眼微弯,好像挺开心的:“对啊,我快要赶上小夏哥了。” -- 第96页 “怎么突然长高了这么多?” “可能是……”话刚冒了个头,姜沉星突然脸色一白,扶着洗手台咳出了一口血。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且毫无预兆。 夏深兰愣住,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想扶住姜沉星,身体却僵硬着动不了,嘴唇微张,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多血,暗红色的,揉杂着凝结的血块,似乎把人无限推近死亡。 姜沉星神色淡然,丝毫不在意他刚才吐了血,随手打开水龙头冲走血水,还反过来安慰夏深兰:“我没事,别担心。” 他的声音清淡且柔,却极具力量,把夏深兰散乱的魂拉了回来。 夏深兰终于能伸手扶住姜沉星,语气慌乱:“是不是因为昨晚熬夜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我不去医院。” “可是……” “嘘——”姜沉星抵住夏深兰的嘴唇,“洗漱吧,待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夏深兰皱了皱眉,还是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饭后,姜沉星带着夏深兰上了三楼。 他说的地方是三楼的阳光房,昨天天气不好,姜沉星特意没让夏深兰见着里面的模样。 因为他想在最合适的时候把最好的风景送给夏深兰,来自他的每一次冲击都要让夏深兰永生难忘。 而姜沉星也确实做到了。 夏深兰推开门的一瞬间,馥郁的香味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百十来平的阳光房里种满了白玫瑰,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乳白色的花瓣仿若白玉雕刻而成,盈盈欲滴,皎洁无暇。 扑面而来的香味,不止有玫瑰的花香味,还有玫瑰叶清新的木质香味,最初的一瞬间有些辛辣,后续悠长的冷淡香味却让人回味无穷,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调和出来的最高级的香。 这一幕,或许至死他也无法忘怀。 姜沉星走进花圃,站在满地白玫瑰之间,皮肤莹白,长发散乱,身材纤细,纯洁纤弱,好似一株脆弱的白玫瑰。 他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夏深兰:“小夏哥,好看吗?” 夏深兰启唇,不知怎的,嗓音有些干涩:“好看。” “那你喜欢吗?” 没有宾语,怎么理解都可以,可以是“喜欢玫瑰吗”,也可以是“喜欢我吗”。 夏深兰几度犹豫,还是神使鬼差地回了句:“……喜欢。” 姜沉星一下子笑得更欢了:“我也很喜欢小夏哥。” 经他这么一说,本来模棱两可的问句一下子有了固定的含义——你喜欢我吗? 因为夏深兰回答了“喜欢”,姜沉星才会顺势说“我也喜欢小夏哥”。 夏深兰努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耳根泛红的生理反应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 好在姜沉星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没有继续抓着这个话题。 没人比他更了解夏深兰,不触底反弹,等着那些细微的暧昧慢慢发酵才是最好的选择。 姜沉星回过头,带着得意的笑,穿过满地的白玫瑰,停在墙边的秋千上。 坐上秋千,再度面对着夏深兰的时候,他已经收敛了笑容,恢复成夏深兰最熟悉的乖巧的模样。 玫瑰清新的香气让他唇角微勾,姜沉星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腿,歪着头问道:“小夏哥,可以把最漂亮的那一朵花送给我吗?” 笑容甜蜜,姿态娇憨,仿佛回到了爷爷失踪之前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夏深兰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缓声回答:“好。” 花圃里的玫瑰花大多盛开,但形状、花瓣、姿态还是会稍有不同,最漂亮的一朵玫瑰,一定要是花瓣重叠繁复,形状姣好,色泽明媚,水润欲滴。 为了找到这一朵最美的玫瑰,夏深兰把整个花园都走了一遍,觉得好的便记下位置,以便进行最后的比较。 一圈走下来,夏深兰选中了六朵玫瑰,比较了一次又一次,还是觉得第一眼看中的那朵玫瑰是最好的。 他小心翼翼地折下那朵花,回头看向姜沉星。 姜沉星已经睡着了,靠着秋千,凌乱的发丝遮住了他半张脸,五官都被笼罩在发丝的阴影下,明暗交印,黑白对撞,变得无比生动立体。 夏深兰愣了片刻,带着玫瑰坐回了秋千上。 他望着天空,心中难得的平静,又好似有些迷茫,想叹气,到底及时收住了,生怕吵醒了姜沉星。 太阳逐渐偏向头顶高空,玫瑰变得有些蔫了,刺眼的光终于照到了秋千边上。 夏深兰把手遮在姜沉星的眼睛上,挡住了光线的侵扰。 姜沉星似乎从梦中得知了身旁的人会给他带来安全舒适,脑袋一偏,靠在了夏深兰肩上。 太阳晒得人挺舒服的,渐渐的,夏深兰也多了几分昏昏欲睡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jj最nb的一个规定当属:v章修改字数不能少于原字数。 给我圈出几百字不过审,改了还是不过,删了字数不够也不行,那我咋办?把我头砍了填这几百字的空? —————— 第五遍了哈哈 第52章 囚禁我的玫瑰(9) 夏深兰小心翼翼地把玫瑰放在身旁的阴影里,意识渐渐溃散。 他梦到了从前,和姜沉星一起赶海时的场景。 问及以后,姜沉星说想要一个玫瑰花圃,他要躺在心爱的人腿上,晒着太阳,等待时间流逝。 -- 第97页 说到这里,梦中的姜沉星突然停了下来,身量拔高,却显得更加纤弱,皮肤苍白如纸,细小的青筋盘踞在他的皮肤下,仿佛什么邪恶的图腾,美丽的深处,竟是生出了让夏深兰胆寒的攻击性。 夏深兰颤抖着,又像是迷茫,“心爱的人?” “你真的不明白吗?”姜沉星好似在笑,紧逼夏深兰,“哪个弟弟会对哥哥有着这样强烈的占有欲?你真的不懂吗?我的嫉妒、我的欲望……” 夏深兰知道他不应该继续听下去了。 他在心底说道:都是梦罢了,快醒来,快醒来! 坐在藤椅秋千上的青年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怔怔的,胸口剧烈起伏,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梦中回过神来。 “小夏哥,我的玫瑰花呢?” 姜沉星也醒了过来,但依旧趴在夏深兰的肩头,说话时,气息似有若无地和夏深兰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因为刚才的梦,夏深兰对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有一些别扭,借着拿花的动作和姜沉星拉开了一点距离。 “有一点点蔫了……” 姜沉星没什么精神,半阖着眼皮打量玫瑰,娇柔苍白,竟像是另一种形式绽放的白玫瑰。 夏深兰有点走神,忽然,姜沉星冰凉的手搭在他的大腿上,还承受了不少重量。 他一个激灵,回过神,见姜沉星撑着他的腿,俯身吻住了白玫瑰。 夏深兰下意识缩了缩手,没想到姜沉星反倒顺势吻在了他的手腕上。 冰凉的触感却带来了滚烫的野火,轰然炸开,从手腕席卷全身。 不是他的错觉,姜沉星真的喜欢他。 不仅如此,姜沉星还想要他面对这份喜欢。 夏深兰下意识地抗拒。 “姜沉星……” 姜沉星闻声抬头,眼神慵懒,透着某种难言的满足:“很漂亮,我很喜欢。” 夏深兰抿了抿唇,勉强扯出笑容:“你喜欢就好……” 他是真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沉星了。 夏深兰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他把姜沉星当弟弟,并且从没有产生过超出这个界限的感情,可现在姜沉星想把他那个安全的地带拉出去。 他不想出去,不想改变,本来沉静的大脑一下子浑了起来,搅成一团乱麻。 “我、我去卫生间……” 最终,夏深兰扔下这样一句话匆匆离开了阳光房。 姜沉星倚靠在秋千上,沉沉地看着夏深兰的背影。 良久,他举起玫瑰,掩于鼻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站了起来,指尖随意捻揉着花瓣,朝着夏深兰离开的方向走去。 其实姜沉星并不适合把花举到鼻尖闻,花粉会扑进他的鼻腔气道,引来一阵抓心挠肺的痒意,他一咳起来,必然是一发而动全身,定要吐出堵在心口那口瘀血才能停下来。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心里有着一个明确的利益杠杆,只要有利可图,把自己的命放上去也在所不惜。 一路上,姜沉星的面色苍白却隐含笑意,只有不住上下滚动的喉结,诉说着他并没有表面那样风轻云淡。 终于走到卫生间外的洗手台边,他把花放在一旁,猛然弯腰咳嗽起来。 夏深兰本来在隔间自我开导,突然听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哪里还坐得住,急忙打开门冲了出去。 一开门就看到姜沉星扶着洗手台咳血的模样。 大片暗红的血染红了洗手台,姜沉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了血色,唯一一点颜色便是他唇间一点猩红,看着既脆弱又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姜沉星半阖着眉眼,神色不见悲喜,随手打开水龙头,干净的清水哗啦啦冲出来,轻而易举带走了血迹,瓷白的洗手台瞬间干净得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姜沉星……” 再一次,夏深兰几乎失去语言的能力,叫着姜沉星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姜沉星若无其事地洗着手,说出来的话无比跳跃:“小夏哥,我们明天去赶海吧。” 夏深兰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开始这个话题,只是自然地想要拒绝:“海边风太大了。” 姜沉星充耳不闻:“我想去礁石区看看,我还没去过呢。” “礁石区很滑,浪还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进海里。你就没有别的想做的事了吗?” “可我就想去,我们之前说好了要一起去的。” 当初约定的可是等姜沉星病好之后再一起去礁石区。 可是……姜沉星的病真的有好的那天吗? 换作以前,夏深兰一定会毫不犹豫点头说是,但现在的他,心中竟生不出一丝侥幸。 夏深兰到底没有把那些颓丧情绪带到表面上来,故作无奈地妥协道:“那你明天必须听我的话,不要乱跑。” 姜沉星露出笑容:“一定。” 气氛莫名有点沉默下来,夏深兰头一回感觉和姜沉星待在一起没话说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夏深兰掏出手机,“……我看一下明天天气怎么样。” “唔……”姜沉星特自然地凑了过来,“是个晴天呢。” 夏深兰向后躲了一点,但依旧是能闻到姜沉星身上冷淡的玫瑰香的距离,怎么也控制不住睫毛轻颤的弧度。 好在姜沉星认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天气预报,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 第98页 夏深兰干咳了一声,抑制住了过于紧张的反应,附和道:“嗯,而且明天廿三,两点过开始退潮,正是最晒的时候。” “家里有防晒。” “防晒也防不住海边的太阳啊,”夏深兰在海边奔跑着长大,对此深有体会,“我们明天吃了午饭再出门吧。” “好呀。” 夏深兰想起海边的情况,继续道:“家里有手套吗?还有军用胶鞋。礁石那边生牡蛎,很锋利,一碰就是一道血口。” “有的吧,没有也可以去买。” “那待会儿问一下阿姨。” “嗯。” 夏深兰在心里把注意事项捋了一遍,突然想起他有一段时间没和姜沉星出去赶海了,而姜沉星现在的状况不比以前,一定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 为了防止明天出现意外,夏深兰打开备忘录,把能想到的注意事项全部记了下来。 “先生,午饭已经准备好了。”阿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姜沉星没应她,只是对着夏深兰道:“走吧小夏哥,吃饭了。” 夏深兰写备忘录时联想起了七八条注意事项,生怕停下来待会全忘了,便敷衍地点了点头,一边打字一边往外走。 他的余光一直有在注意前面的路,躲开路障完全不是问题。 但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可不是在大马路上,前面没有路障,不代表脚下也是一马平川。 眼见着夏深兰就要从小台阶上踩空,阿姨想出声提醒,猝然注意到姜沉星冰冷的目光,提醒的话卡在喉咙里,竟然没能说出口。 夏深兰毫无所觉,在小台阶处一脚踩空,膝盖一曲,差点直接跪下去。 但他没有摔倒,而是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姜沉星的声音轻快,好像还带着点邀功的意味:“我接住你了。” 夏深兰心有余悸,手忙脚乱站直了身体,担忧地看着姜沉星:“没事吧?我撞到你了没?” “没有,我哪有那么脆弱?” 夏深兰看着姜沉星纤细苍白的、好似一折就能断的手腕,心说你他马哪里不脆弱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把这种话说出口,强扯出笑意道:“是是是你不脆弱,今天可多亏了姜先生,要不然我铁定受伤。” 姜沉星抿了抿唇,还是泄出一点笑意,“我答应了会照顾好小夏哥的。” 夏深兰突然怔住,不知为何,一向对情绪不太敏感的他却在此刻突然觉悟到,姜沉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开心,他的笑容很勉强,眼底有一层浅浅的水光—— 他正在感到悲伤。 夏深兰一直刻意忽略的问题再次涌上心头:敏感如姜沉星,感觉不到他刻意的疏远吗? 当姜沉星靠过来,他却为难地拉开了距离时,姜沉星在想什么? 如果姜沉星即使感受到了他疏离也假装不知道,我行我素,那他现在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姜沉星究竟在想什么,谁也看不透,哪怕阿姨看清了整个过程,知道姜沉星故意让夏深兰摔到,也知道姜沉星故意做出哀伤的表情让夏深兰去分析,她还是不懂姜沉星到底想做什么? 她在富人家里做家政的时间不短,兄弟阋墙,小三上位的戏码也见过不少,可没有人让她觉得如此难以捉摸。 尤其是姜沉星的眉眼,偶尔泄露出压抑而疯狂的戾气,让她心惊肉跳,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她不敢提醒这位小夏先生,姜先生并没有表面那样柔弱,只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第53章 囚禁我的玫瑰(10) 夜幕降临,夏深兰早早躺上床,酝酿睡意。 睡不着…… 老是想起姜沉星,大脑根本不受控制,有时候是小时候的姜沉星,有时候是少年时期的姜沉星,但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开始,最终都会以姜沉星突然长大后一句哀伤绝望的“我喜欢你”为结尾。 明明开着空调,夏深兰却出了一脑门的汗,他在和自己较劲,但越是想控制住自己,往往越是控制不了。 夏深兰睫毛颤抖的弧度越来越剧烈,终于在达到一个峰值时猛地坐了起来,一巴掌拍开了灯。 重新被光包围,夏深兰却还是无法从那些画面中脱离出来。 直到空调的凉风刮过来,带走身上的热气,夏深兰打了个寒颤,猛地清醒了几分。 “咚咚咚、”突然传来敲门声。 夏深兰心脏一紧,祈祷着门口的人千万不要是姜沉星。 下一秒,姜沉星的声音随着敲门声一道传来:“小夏哥,你还没睡吗?” 夏深兰因为刚才的梦心情烦躁,便不想放姜沉星进来,索性没吱声,希望姜沉星可以领悟到他的意思离开。 但对情绪感知方面一向很有分寸的姜沉星今晚却格外执着,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答,再次一边敲门一边锲而不舍地追问:“我想进来,可以吗小夏哥?” 夏深兰无奈地吸了口气:“进来吧。” 姜沉星推开门,先是把脑袋探了进来,看到夏深兰时明显眼睛一亮,这才彻底推开门进来。 “小夏哥,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夏深兰有些烦躁,尤其是他刚开灯姜沉星就敲响了门这种行为,让夏深兰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但他并不想让姜沉星难看,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你还是小孩子吗?” -- 第99页 夏深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今晚不想和姜沉星一起睡。 姜沉星却不接茬,语气认真:“如果小孩子可以和小夏哥一起睡的话,那我也可以。” “可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不想一直做小夏哥眼里的小孩子,所以,我就不得不接受小夏哥的疏远了是吗?” 夏深兰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这不叫疏远……” “那这叫什么呢?”姜沉星的脚步停了下来,距离夏深兰仅剩一米的距离,明明很近,却又好像很遥远。 无形的哀伤、压迫在空气中散开。 夏深兰抓着被子,手指逐渐收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姜沉星又问了一遍:“小夏哥,为什么要疏远我?”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夏深兰突然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语气尖锐,说是逃避也好,愤怒也罢,他知道不能继续被姜沉星牵着鼻子走了。 哪怕这个问题把他的不信任摆到了台面上,让摇摇欲坠的感情赤|身裸|体,他也要问。 姜沉星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夏深兰打断了姜沉星的话:“回答我。” “我睡不着,所以想来找你。但我看见你的灯关了,怕吵到你,就没敲门……” 夏深兰愣住,“所以你一直站在门口?” “对不起……” “我不醒来你就打算一直站在外面吗?你不要命了?” 空调的活动门再次转向床这边,冷气窜过来,身上粘湿的汗水早就被吹干了,夏深兰甚至觉得有些冷。 姜沉星也吹到了冷风,脸色愈发白了几分,衣服下摆微扬,纤细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 他垂下眼眸,声音里夹杂着鼻音:“对不起……我做了一个噩梦,我太害怕了,我本来没打算打扰小夏哥的,我只是想……想来确认一下小夏哥是不是还在……” 夏深兰抓着被子的手缓缓松开,缓缓呼出一口气,“你不用跟我道歉,该抱歉是我,我的情绪太激动了。” 他被愤怒的情绪牵着走,忽略了一个完全合理的解释,还用自己尖利的态度以及不信任伤害了姜沉星,他到底在做什么? 姜沉星却一点也不怪夏深兰:“可是我惹小夏哥生气了。” “不关你的事,我做了个噩梦罢了。” “小夏哥梦到什么了?” “你打算一直站在下面听我说吗?你不是冷吗?” “冷……”姜沉星以为夏深兰这是要赶他走了,声音都低了几度,“那我先……” “先上来吧。”夏深兰掀开被子一角,“有什么话先上来再说吧,别着凉了。” “可、可以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姜沉星整个人都有点恍惚,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夏深兰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真的,上来吧。” 姜沉星三步并作两步往床边走,他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步伐,哪怕想得念得骨头都疼了,也不能跑,极致的矛盾与愤怒纠缠着他的心脏、拖累着他的步伐,看起来如同一个醉酒的踉跄醉汉。 终于,他挤进夏深兰的怀里,如同八爪鱼一般死死缠住温暖的身体,一种得偿所愿的温暖冲击心脏,带来几近战栗的快感。 他埋在夏深兰颈间,喟叹的声音似哭似笑:“你好温暖……” 夏深兰似乎也能感受到来自姜沉星的强烈得几乎从身体里溢出来的情感,他恍然明白了,姜沉星为什么一定要把喜欢宣之于口,不是逼迫他的回应,而是因为姜沉星太不安了。 姜沉星曾亲眼见证他的离开,一度以为这是死亡的诀别,这让他的感情已经参杂了太多无法剥离的执着。 夏深兰回抱住了姜沉星,问他:“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我不知道,醒来就这样了,好像怎么也捂不暖……” 姜沉星越说越委屈,尤其是感受到夏深兰拥抱着他的手,好像把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距离抹去了,恨不得把心里的委屈全吐个干净:“只有小夏哥身边是暖和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像昨晚那样睡得好了,小夏哥,我好想你……” “别怕,我已经回来了,我就在你身边。” “是啊,小夏哥已经回来了,就在我身边……”姜沉星却纠缠得越发紧了,“可我还是好怕,现在到底是现实的,还是一场梦,我醒来时,小夏哥还在吗?” “在的。” “我经常做噩梦……明明一开始我们平静地生活在小石村,可下一秒,小夏哥就会突然消失,我好像掉进了海里,好冷,身上好疼,小夏哥,求求你,救救我……” 姜沉星越说越哽咽,用力抱着夏深兰,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血肉里,谁都不能再把他们分开。 “没事了,我在……”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吗?” “不会。” “也不会再推开我了吗?” “……不会。” 夏深兰也想明白了,感情的事,唯一能讲究的也就是个顺其自然了。 最后的结局会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夏深兰关掉灯,房间回归黑暗。 “睡吧,已经不早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但夏深兰不是很能睡得着,姜沉星身上太凉了,怎么拥抱也温暖不起来,像是沉溺在海底,让他恍恍惚惚想起兰。 -- 第100页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兰了,不知道他现在处境如何…… 很晚夏深兰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的生物钟失灵了,第二天早上没有按照以往的时间睁开眼。 夏深兰醒来时已经能看到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的阳光了,姜沉星一侧头就亲在了他的侧颈上。 “早安,小夏哥。” 夏深兰:“……”还真是会顺杆爬。 “醒了就起来吧。” 一起吃了个不尴不尬而早饭,说是早饭,已经接近早午饭了,因为夏深兰路过厨房时,发现阿姨已经在处理中午的食材了。 夏深兰打开昨天写下来的备忘录,打算先把东西收拾好,姜沉星也在一旁帮忙。 今天天气很好,他们都没说话,耳边只有细碎的收拾东西的声音,气氛却分外和谐,好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环绕在周围,让人不自觉便放松下来。 但是一阵吵闹声突然打破了这种安静的氛围。 “姜沉星那个小杂种呢?躲哪里去了?让他出来见我!” 随着叫骂声传来的还有两声骇人的闷响。 夏深兰呼吸一滞,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槍声,有人带着槍闯进来了? 姜沉星站了起来,“小夏哥,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出来。” “你也别出去,”夏深兰拉住姜沉星的手,“他带着槍,伤到你怎么办?” “不会的,他来找我肯定又有什么目的,不会轻易杀了我的。” “那你也不能拿命去赌啊。” “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一个带着槍的亡命之徒有分寸吗?我先报警,你听我的,就在这里等一等,警察很快就来了。” “我必须出去,他会找进来的,我越是躲,他的理智崩盘得越快。” “那……”夏深兰咬了咬牙,“我和你一起去,要不我不放心。” 夏深兰一个心脏都没了的人,经过人鱼的改造,槍伤说不定还真奈何不了他。 姜沉星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让突然干涩的喉咙恢复了语言能力:“我的命这么重要吗?” 他的声音好像变了,不再那么清亮,仿佛从高高的云端落回了现实,从虚假的乌托邦回归了肮脏的现实。 受到冲击的那一刻,真的有那么一刻,姜沉星忘记了一贯的伪装。 作者有话要说:  太无语了,上一章改了五遍才发出去,我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果不其然,刚才看到最新的净网站短通知,其中有一条写了去年5月检查到的最高级别的淫|秽内容,为了把握这个“最高级别”的度,我愣是一点一点把那张模糊的图看完了。 看完之后的我就这个表情:T_T 就这?啊?就这? 大概两三百字,用很清水的文字写了主角之一想着主角之二自w,我甚至在寝室给我的同学朗读了一遍,大家纷纷表示就这?的程度。 我看了看我最近在写的包含精神调|教、dtalk、强制的打发时间的小短篇,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谢谢,已经在研究某棠了。 第54章 囚禁我的玫瑰(11) 姜沉星是个怎样的人? 夏深兰和姜沉星生活了十多年,如果被问及这个问题,—定能毫不犹豫说出很多东西,不过最近这个答案有了—些变化。 若是以前,他会说姜沉星虽然身患疾病、命不久矣、但积极生活,敏感多疑,很体恤人,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也不会让其他人感到为难,纯真无邪,善良温柔。 但现在,他渐渐发现了姜沉星伪装之下的真相,他对生活并没有那么多积极的念头,还是敏感多疑,温柔体贴,但也会有自己的执念,他不那么善良纯真,但说到底,也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坏人。 他自以为更加了解姜沉星,却没想过,姜沉星始终只给他看到了他想表露出来的部分。 其实姜沉星厌烦风—吹就胡乱飞舞的长发,是因为夏深兰说他留长发好看才—直留了下来; 他的声音—点也不清亮,也是为了夏深兰才故意提高说话的音调,使得声音听起来更加无害…… 夏深兰对这—切—无所知,他看到了姜沉星故意露出来的冰山—角,就以为自己已经窥探到了全貌,并不再对此产生怀疑。 他听出了刚才姜沉星的声音有—点微妙的变化,但也不会翻来覆去思考那—丝违和的地方。 夏深兰看着姜沉星,很认真地回答他:“是的,很重要。” 姜沉星眼睛里像落了星光—样逐渐被点亮,他伸出手,“那我们出去吧,—起。” “好。”夏深兰回握住姜沉星。 他们—起往外面走,尽管外面是持槍的疯子,也没人感到害怕。 姜沉星走在前面,到了门边,他松开夏深兰,推门走了出去。 夏深兰正疑惑姜沉星为什么只把门开了供—人通过的门缝,下—秒,就见姜沉星把门扣了回来。 “姜沉星!你干什么?!快把门打开!”夏深兰意识到姜沉星想做什么,扑上去拉门,拉不动,只能疯狂敲门,“姜沉星,不是说好了—起出去吗?你不能把我关在里面!” 姜沉星默默在心里回答,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做到,但他给夏深兰的回答却是—句带着颤音的:“小夏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 第101页 “姜沉星,你把门给我打开,你听到没有?要不你别想和我—起去礁石区了!我没跟你开玩笑,赶紧把门打开!” “你休息—下吧,很快就解决了。” 门外,阿姨已经拿着钥匙过来了,姜沉星用钥匙别住门锁,轻声吩咐:“守住门,不要让他出来了。” “好的先生。” 姜沉星转身向楼下走去,步子依旧不急不缓的,单薄的脊背因为挺直着显得更加消瘦,好像哪都没变,又好像哪都变了。 就像是养在温室里娇弱的白玫瑰、和野外夺取营养与水分挣扎着长大的白玫瑰的区别,—样的外表,但你—眼就能分辨出他们之间天差地别。 姜沉星不是什么好人,—直都不是。 妄图从他腿上撕下—块肉,也要估量自己消不消受得起。 行至走廊中段,姜沉星行云流水地从画后的暗格里取出了—把小巧的手槍,动作干净利落,脸上的表情也是无畏阴狠的,哪有半分在夏深兰面前的乖巧。 楼下叫骂的声音还在不断逼近:“小杂种,躲哪里去了?你他马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送上门了,你倒是出来啊!孬种!” 姜沉星—边给槍上膛,—边往楼梯口走去,转过拐角,能看到那人像条疯狗—样举着槍四处扫荡,两个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他,随时准备出手拦住他。 丧家之犬罢了。 姜沉星眼睛微眯,抬手连开数槍。 说实话,他对槍的了解仅限于怎么上膛怎么扣动扳机,根本无所谓什么准头。 因为他不需要任何准头,只要不是人体描边,打中—下给保镖夺槍的机会就行了。 夏深兰在房间里突然听到数道槍声,整个人跟被吊起来了—样难受又愤怒,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槍声? 姜沉星他,没事的吧? 那道愤怒的声音再次传来,比之前愤怒无数倍,尖利得几乎刺穿人的耳膜: “杂种!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可能的……你不能杀我,我是你哥!赶快放开我!” 好耳熟…… 夏深兰忍不住皱眉,他—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道声音,尖利、盛气凌人…… 猛然间,夏深兰想到多年前那个夏天,这是当时站在门口羞辱姜沉星的声音…… 是姜沉星的哥哥姜元基。 姜沉星不是说他因为工作搬走了吗?怎么会怒气冲冲地带着槍回来找麻烦?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这也是姜沉星真正担心的地方,他担心夏深兰听到姜元基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把夏深兰锁在了门里。 姜沉星甩了甩手腕,信步走下楼梯,“太吵了。”虽然是小型槍,但还是有不小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腕发麻。 保镖很快领会了姜沉星的意思,堵住了姜元基的嘴。 “既然你亲自把命送来了,我这个做弟弟的自然却之不恭,只能收下了。” 姜沉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曾带给他无限的屈辱,如今却也沦落到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了。 姜元基惊恐地睁大眼睛,摇着头想往后缩,但保镖死死钳住他的手,他根本无路可退。 —股酒气随他的动作散开。 原来是喝了酒,怪不得就敢单枪匹马冲过来找他了,不过现在,因为疼痛应该醒了—大半了。 姜沉星嫌弃地退了半步,漂亮的脸上满是嘲讽,“酒确实是个好东西,让蠢货变得勇气可嘉,但我还从没喝过呢,哥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需要姜元基回答,姜沉星就笑着说出了答案: “都是因为你啊,亲爱的哥哥,我的病本来是可以治好的,因为那个该死的塞壬计划,我要死了……不过呢,”姜沉星嘴角笑容加深,眼神却愈发冰冷疯狂,“在此之前,我—定会带着整个姜家为我陪葬,你,姜理省,我—个也不会放过。” 姜元基两只眼睛瞪得浑圆,边缘的红血丝细细密密凸现出来,像是要掉出来了—样可怖。 姜沉星歪了歪头,—派纯真无邪的模样:“你看起来好像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呢?” 姜元基疯狂点头。 “可我不想听,你太吵了。” 会吵到小夏哥的,那些脏污的话,就没必要污染了小夏哥的耳朵了。 “把他送去和我的好父亲团聚吧,他俩父子情深,—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你们记得给他们—点私人空间,不要像看犯人—样时时刻刻盯着。” 两个保镖对视—眼,拿不准姜沉星说的是不是反话。 但姜沉星不欲解释,他已经开始头疼了,挥了挥手:“去吧。” 最后两个保镖只能按照反话处理,以求保险。 姜元基到底也没能说—句话就被拖走了,姜沉星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血,交代清洁阿姨立马把这里收拾干净,便上楼了。 —转身,他又变回了那个乖巧柔弱的姜沉星。 他想,小夏哥—定生气了,但他心底却生不起任何烦恼的情绪。 亲眼看见夏深兰划破胸膛那个晚上,比起失去的痛苦,姜沉星心底更多的是妒恨,小夏哥竟然把命给了另—个人,他嫉妒得眼睛都要滴血了。 从那时起,他就日夜期盼着夏深兰为他付出生命,用鲜血冲刷人鱼留下的痕迹。 -- 第102页 刚才他几乎要成功了,但他不想让小夏哥听到姜元基的话,只能遗憾地把夏深兰锁在了屋里。 不过也正是如此,小夏哥大概会更疼爱他吧。 毕竟他可是,甘愿以残破的身躯挡住生命危险的存在。 但刚开门的时候,小夏哥肯定会有点生气的。 事实完全如姜沉星所料,门打开后,夏深兰先扫视了姜沉星—整圈,发现他没什么事,松了—口气,但下—秒脸色便沉了下来。 “这不是姜先生嘛,应该说不愧是先生了,还会说—套做—套呢。” “小夏哥,不要生我的气……” “我哪敢生姜先生的气啊,我现在可都要仰仗姜先生照顾,姜先生做什么我都应该受着。” 夏深兰越说越气,不仅因为刚才姜沉星的行为,更因为他意识到,就算以后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依然阻止不了姜沉星。 “小夏哥,你不要这么说,我只是不想你陷入危险。我的身体已经……但你还有很长的时间,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你给我—个机会,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你真是……你担心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要真担心我,就不该自己—个人去面对那个疯子,你知道我只能在这里等着,我心里有多害怕吗?” “对不起……” 姜沉星垂下眼眸,忍不住捂着嘴咳了起来。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压抑咳嗽的抑郁,这就像堵住的洪水—样,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压迫,—旦来了个口子,就会以势不可挡的势头冲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姜沉星咳了—声之后,没有缓解喉咙的痒意,反而咳得越来越厉害,很快,手心就被血濡湿。 “你又咳血了……”夏深兰看到姜沉星指缝里流出来的—点红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赌气,紧张地拍打着姜沉星的背:“怎么办?我能做点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 —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后,姜沉星勉强停下来,对着夏深兰露出—个安抚的笑容,“小夏哥,不要生我的气了……” “你这不是犯规么……”夏深兰抿了抿唇,“……算了。” 顿了片刻,他轻声道:“姜沉星,以后不要这么做了,你的命对我来说也很珍贵。”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一大怪事:越闲越写不出来,最近忙死了,结果特想写小说。 第55章 囚禁我的玫瑰(12) 出了这样的事,夏深兰本来是不想再去海边了,但姜沉星对这件事意外地固执,说什么都要按照原计划去赶海。 夏深兰害怕不顺着姜沉星,待会又要出什么事,只好应下来了。 但他也有条件,不能吃完饭立马出发,得睡个午觉休养一下。 姜沉星自然也答应了这个无伤大雅的要求。 吃完午饭,姜沉星火急火燎地就要拉着夏深兰去午睡。 如果从现在开始睡,睡个四十分钟,起来后立马出门,可以赶在三点左右到海边。 礁石区比起其他地方,赶海人数少得可怜,偶见几个人也是纯粹站在礁石上感悟人生。 不仅因为礁石上危险,另一个原因就是礁石区能不能捡到海货全看运气,运气好甚至能遇到被卡在礁石里的章鱼,运气不好,那就只能薅两把紫菜回去煮汤喝。 夏深兰他们今天的运气就是不太好那种,薅了两把紫菜,还找到了一片参差不齐的佛手螺,这玩意肉少还难拔,夏深兰随便拔了一些就放弃了。 这之后,在礁石上走了老半天也没再见着其他东西。 姜沉星走累了,他们就找了块礁石坐着看风景。 礁石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视野开阔风景好了。 大海一望无际,海风一刻也不停,“呼啦啦、呜啦啦”地吹过来又拂过去,吹得海面波光粼粼,集中反射阳光的那一片变成银白色,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扣在海面上。 光是看着此情此景就叫人心胸开阔,好像什么事都不值得烦恼了。 “大海真是,看一辈子都不会让人觉得腻。”夏深兰被海风吹得眼睛微眯,忍不住感叹一句,声音尽是惬意慵懒。 姜沉星点头赞同:“海底是什么样的?也像这样瞬息万变,每一秒都不尽相同吗?” 认真说起来,姜沉星这个在海边长大的人和在内地长大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因为他根本没进过海,也不知道大海究竟是什么样的。 “海底的情况要复杂得多,有些地方色彩丰富、生命蓬勃,不过也有不少地方黑暗沉寂,珊瑚礁白化褪色,像黑夜一样死气沉沉。” “那我也很想去看,就是因为他并非一层不变,有很多可能性,才更值得亲眼去看。” “有机会的。” 只是那个机会,看起来有些遥不可及。 但科技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日新月异的,今天没有能治愈姜沉星的技术,不代表明天也没有。 两人在礁石上谈天说地地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便继续绕着礁石区赶海了,可惜直到夕阳西斜、海水涨潮,夏深兰随身带着的小桶里依旧只有可怜巴巴的两把紫菜、一捧佛手螺。 看来今天的运气确实不怎么好。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姜沉星今天吹了不少风,一回去就发起了烧。 夏深兰本来想把姜沉星送去医院,但阿姨一个电话直接把医生叫到了家里来。 -- 第103页 只能说贫穷确实有一点限制了他的想象。 这个医生应该是姜沉星个人医生之类的存在,对姜沉星的情况了如指掌,检查之后什么药也没开,只交代今晚要格外注意姜沉星发热的状况,用酒精做物理降温。 夏深兰一一应下并记住。 送医生出门时,估摸着姜沉星应该什么都听不到了,夏深兰才开口询问:“姜沉星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很担心他,但他怎么都不肯去医院。有必要去医院进行住院治疗吗?” “不必,他的情况,很多药都是没办法直接用的,不如待在家里,心情舒畅对他的情况说不定还好点。” “他最近总想做一些以前没做过的事,今天会发烧也是因为去赶海吹了风,我以后还能带他出去吗?” “去吧,但是要注意按时吃药休息,避免剧烈运动……”医生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皱了皱眉之后,又把话咽了回去,“反正,尽量满足他的愿望吧。” 这话,几乎能和’没救了‘划等号。 也都是在预料之中的情况罢了,夏深兰没有露出很失态的表情。 “我知道了,那我就送您到这里了。” “行。” 夏深兰回到房间,没想到半昏迷的姜沉星已经醒了过来,正双眼发红地掐着阿姨的脖子。 明明平日里水壶都提不起来,这个时候力量却大得惊人,阿姨怎么也掰不开他的手,整张脸已经被憋得涨红,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整个房间里只有姜沉星疯魔的声音:“夏深兰呢?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夏深兰急忙跑过去,“姜沉星,我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赶快松手!” 姜沉星看向夏深兰的方向,眼神却没有聚焦,“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夏深兰,你认不出我了吗?” “小夏哥……”姜沉星手劲微微松开。 夏深兰趁此机会扯开姜沉星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认出来了吗?我是你的小夏哥吗? “不是……”姜沉星的声音委屈死了,眼睛里却瞬间蓄起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为什么不是?” “他宁愿死,也不肯原谅我……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夏深兰大约明白了,姜沉星的思维还停留在那个他剖出心脏一心求死的晚上,他得承认,那天晚上他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有被姜沉星欺骗的成分在,但也绝对不全是因为这一点。 背后的原因很复杂,就是现在的夏深兰来剖析,也很难说出个一二三四。 但他有一点很确定的是:“不会的,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你不懂,如果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复杂的事情会让他想不开?” “不能说……”姜沉星哭得泣不成声,眼泪里甚至能隐隐看见一些红血丝,“不能说……不能……” “好好好,不能说那就不说了,不要哭了……”夏深兰捂住姜沉星的眼睛,”把眼睛闭上。“ 姜沉星流出来的眼泪都夹杂着血丝了,夏深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对不能再让他哭下去了。 “我不哭……我不哭,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气。” “他不会跟你生气的。” 夏深兰不敢离开这里,只能用保湿喷雾弄湿毛巾,湿敷在姜沉星眼睛上。 “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在这里陪着你。” “嗯……” 姜沉星抓着夏深兰的手腕,许是太累了,倒也真很快平静了下来。 夏深兰松了口气,但也不能休息,他还要时刻注意着姜沉星的体温,给他擦汗或者物理降温。 这样照顾人也绝对算一个体力活,随着夜幕降临,夏深兰又累又困,还是强打起精神,寸步不离守着姜沉星。 直到姜沉星的体温降下来,也不再一直出汗,夏深兰才放下心靠着床眯了会儿眼睛。 黑暗下来的房间异常安静,只有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倒也和谐。 渐渐的,其中一道呼吸声变得粗重,还有压抑的哭泣声传来。 睡梦中的夏深兰只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绕着他的耳朵越来越响,怎么也赶不走。 终于,忍无可忍的夏深兰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床边的姿势还有一瞬间的迷糊,白天的记忆很快涌回来,他这才想起姜沉星今天发烧了,他应该是在守夜的。 那哭泣的声音是……来自姜沉星? 夏深兰一下子清醒过来,打开台灯去看姜沉星的情况。 不知何时姜沉星已经蜷成一个团,缩在被窝里,整张脸被憋得通红,他似乎在哭,但又因为咬着下唇,最后便形成了这种细碎的呜咽声。 “姜沉星,做噩梦了吗?醒醒?” 姜沉星醒不过来,反倒因为夏深兰掀开被子,缺乏安全感似的,使劲想缩回被窝里。 夏深兰抱住他,“别怕,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熟悉的味道让姜沉星稍微平复了一些,但依旧没能从梦魇中醒过来,牙齿把下唇咬得出了很多血。 “诶,都出血了,别咬了。” 夏深兰试图用手指挤开姜沉星的牙齿,没想到手指刚挤进牙缝,倏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 第104页 他的手指被姜沉星咬破了?! 这怎么可能? 他身体里明明还有鲛人丝,就连刀都奈何不了他,姜沉星怎么可能咬伤他? 明明只有人鱼才可以伤害人鱼,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只有人鱼才可以伤害人鱼…… 只有人鱼才可以伤害人鱼…… 夏深兰脑中不断回荡着这句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把手指拔了回来,撕开了姜沉星的衣服。 只有一道细长的刀疤,这个他为姜沉星擦汗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原本他以为这是姜沉星跳海之后急救留下的伤疤,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夏深兰一寸一寸检查姜沉星的皮肤,终于在胯骨附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里长出了一片半月形的鳞片,应该是新生不久,尚且柔软,颜色也是半透明的浅红色。 这……分明是人鱼的逆鳞! 姜沉星身上怎么会长出这种东西?他到底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人太困了真的会做出很诡异的事,早上刷牙的时候,把洗面奶当牙膏往牙刷上挤,一边挤还一边在想今天的牙膏怎么这么难挤(x_x;) 第56章 爱与自由之战(1) 夏深兰惊愕得说不出话,但冷静下来之后,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当初姜沉星的身体有多孱弱他一清二楚,夜晚跳进冰冷的海里几乎是必死无疑,但他活了下来,不是因为什么化腐朽为神奇的急救手段,而是因为人鱼。 人鱼拥有极强的自愈和再生能力,如果可以把这种能力用在姜沉星身上,自然就有可能把姜沉星的命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问题在于,姜沉星到底做了什么? 用人鱼血吗?可人鱼血那么霸道,姜沉星的身体怎么可能受得住? 夏深兰可没忘记当初被一滴人鱼血撑得爆体而亡的鱼,也正是因为那条鱼,他才放弃了让兰救姜沉星的想法。 姜沉星一直认为他的运气不太好,不会做这种豪赌,基本可以断定是陆见深救了他之后单方面决定了手术。 这个疯子! 夏深兰恨得咬牙切齿,尤其是想到姜沉星冰冷的体温,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个手术的后遗症,更可怕的是,那个手术还有无数的不确定性。 姜沉星……知道他的身体正在向人鱼转变吗? 夏深兰只觉得遍体生凉,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别说八年十年后了,就连明天该做什么、又会发生些什么,夏深兰都无法预料到分毫。 夏深兰搂着姜沉星,大脑逐渐放空。 他觉得很累,就这一刻,什么也不想要去思考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姜沉星这个常年病怏怏的小山包也无法避免,一连三天,姜沉星都迷迷糊糊的,体温时高时低,把夏深兰折磨得心力交瘁。 因为他一直这样反反复复的,夏深兰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去找陆见深了,但他又深知找陆见深绝对是最不明智的一个选择。 好在三天后,姜沉星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不会去攻击来照顾他的人,终于给了夏深兰一点喘息的时间。 夏深兰当即倒在另半边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夏深兰之前本来一直想着等姜沉星醒来后,要把这些事情都谈清楚。 但真当到了这一刻,他却怎么也不想开这个口了。 他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晚上两人“久违”地一起吃了个饭,可惜当初一起出去赶海捡到的海货都不能吃了,姜沉星有一点遗憾。 夏深兰倒没什么遗憾的,他倒觉得,这点东西实在是害人不浅,不吃也罢。 因为白天睡得太久,晚上便有些失眠。 已经很晚了,外面的虫鸣鸟叫都歇了,姜沉星突然开口打破寂静:“小夏哥,你也睡不着吗?” “也?” “嗯,我睡不着,前几天睡太多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嗯,你想说什么?” “其实……前几天我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我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 “那你也记得我说过的话了?” “嗯……”姜沉星闷闷地应了一声,语气变得更加细碎忐忑:“小夏哥,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 夏深兰翻了个身,和姜沉星面对面,明明房间里很黑,他们却像是互相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莫名紧张的氛围散开,姜沉星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液,在寂静的夜晚里现得格外明显。 夏深兰几乎能想象姜沉星那副等待着判决的可怜的表情,也不再逗他,倏地笑了一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互相给对方写了一封信,埋在了海里吗?” 姜沉星迟疑了片刻,似乎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记得。” “等你好了,我们把它取出来吧。” “好啊……!我本来打算找个时间就去的,没想到小夏哥先我一步提出来了。” “那说明我们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吗。”姜沉星细声呢喃这个几个字,越听越觉得欢喜,在夜间绽出了灿烂的笑容,虽然这一刻无人能看见。 “还有关于你身体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生气,我基本已经知道了。倒是你,真地了解你现在的情况吗?” -- 第105页 “我觉得很冷,除此之外,似乎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是陆见深给我做的手术……”提到那人,姜沉星顿了顿。 夏深兰抓住他的手,鼓励姜沉星继续说下去,他不会因此生气。 姜沉星呼出一口气,缓缓说出了当初的事情。 和夏深兰想的没什么区别,这件事的主导是陆见深,姜沉星当初跳海之后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时,已经被换上了人鱼心脏。 按照陆见深的说法,人鱼生来是没有心脏的,人鱼有心脏代表着他们已经杀死了命定的海子。 这就是造物主的神奇之处,他不会创造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缺点的生物。人鱼拥有强悍的身体素质、强大的自愈再生能力、聪明绝顶的头脑,但他们没有心脏,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没有感情、没有欲望。 海子是人鱼唯一天赐的欲望。 对人鱼来说,海子是散发着最诱人香甜气息的食物,换言之,海子是人鱼的食欲。 很少有人鱼会主动找寻他的海子,如果那么不幸地相遇了,海子大概率会成为人鱼的盘中餐,即使海子是人鱼繁衍后代唯一的温床,但比起毫无感情联系的后代,满足食欲对没有感情的人鱼来说显然更加划算。 这也是人鱼几近灭绝的原因。 与其说人鱼和海子是命中注定的伴侣,不如说海子不过是造物主送给人鱼的、早已标好价码的命运礼物。 姜沉星能活下来,代表着他杀死了一只人鱼,即使那只人鱼已经杀死了他的海子,姜沉星还是害怕夏深兰会厌恶他背负的生命。 “你就是担心我因为这件事生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吗?” “不是……小夏哥,你真的不生气吗?” “不生气,你别想那么多,相反,我很高兴你能活下来。” 如果被取走心脏的对象是一个普通人,夏深兰肯定会生气,但那只是一只背负着人命的人鱼罢了,况且陆见深趁着姜沉星昏迷做了这个手术,姜沉星本身的意愿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夏深兰苦中作乐地想,经过这么多事情,他可比以前看得开多了。 不知不觉中,他好像也相信了宿命论。 把事情说开之后,姜沉星一下子放松了,快乐地抱住了夏深兰。 夏深兰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时隔许久做了个不错的梦。 自从爷爷死后,夏深兰的梦里不是冰冷的海水,就是漆黑逼仄的龙王庙,很多时候都是杂乱无章光怪陆离的,总能给夏深兰惊出一身冷汗。 但这一回,他梦到了一个大晴天。 梦里的主角是他和姜沉星,但姜沉星的身体不再孱弱,而是生得健康有力,皮肤很白,但不是以往的苍白,而是有光泽有弹性的莹白,如同上好的凝脂,在阳光下也见不着丝毫瑕疵。 两个人并肩走在海边,想跑就跑,想放声大笑就放声大笑,偶尔见到了蛏王洞,姜沉星两铲子就把洞刨开了。 不多时,他们的桶里就装满了各种海货。 后来,他们来到礁石区,姜沉星站在一块很高的礁石上,敞开双臂拥抱海风,脸上都是惬意的笑容。 夏深兰不用时时刻刻抓着姜沉星的手防止他掉下去,而是顺势坐下,伸长双腿,去接冲上来的浪花,凉丝丝的,舒服得要命。 “小夏哥,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埋在海底的信吗?”姜沉星大声问夏深兰。 因为海边风浪大,他又站得高,要敞开嗓子喊话才能让夏深兰说清楚,听起来没有平时那么清亮,但朝气蓬勃,更叫人喜欢。 夏深兰笑着,也扯着嗓子回他:“记得啊。” “你当初到底给我写了什么?” 眼前的场景突然回到许久前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夏深兰一垂眸,突然看见苍白脆弱的姜沉星。 他心下一惊,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不明白健康活泼的姜沉星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夏深兰没想到身后竟是空荡的悬崖,一脚踩空,身体向后倒去。 “小夏哥!” 姜沉星惊恐的脸在他眼中急速缩小,下一秒,他已经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海里,整个天空突然昏暗下来,似乎风雨欲来。 不知为何,夏深兰明明掉进了海里,却还能看见姜沉星。 他看到姜沉星满脸泪水,身体急速衰败,瘦弱的身体被巨大的海风吹得摇摇欲坠。 夏深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在心中大喊不要。 但姜沉星还是纵身跳进了海里,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无力地坠入海中,只掀起极小的水花。 夏深兰突然惊醒,心中忽地升腾起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那个急转直下的梦,让他无比烦躁,就像在预示着他和姜沉星的行动一定不会有好结果似的。 现在的夏深兰确实是变得有些迷信了起来,因为害怕梦中的事情真地发生,醒来后简直把姜沉星当成瓷娃娃照顾。 仅过了两天,姜沉星的高热完全退了下去,夏深兰松了一口气,心说果然是他前两天有些魔怔了,竟然为一个梦忧虑这么久。 第57章 爱与自由之战(2) 姜沉星身体一好,立马和夏深兰商量起去海边的事,他想亲自下海里去,当然是被夏深兰无情拒绝了。 去海边的时间安排在两天后,还有一天的时间是留给医生过来做检查的。 -- 第106页 还是那个医生,他给姜沉星做了检查,只说姜沉星恢复得不错,但要出海的话,还是快去快回,尽量别见太多风。 夏深兰自是一一应下,途中姜沉星偷偷用眼神暗示了那医生好几回,都被他当场抓获且无情镇压的事暂且不提。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两人是在花圃里度过的,倒不是玩,而是亲自给那些白玫瑰浇水除草。 花圃里的玫瑰长势极好,夏深兰完全没想到这里竟然是由姜沉星打理出来的,着实吃了一惊。 当然,吃完惊之后也不忘感慨,姜沉星脑子果然聪明,只要他愿意,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 好在花圃里的工作也并不重,有了夏深兰的帮助,这一轮的养护一天之内就完成了。 好似一眨眼,时间就来到了他们出海取信的节点。 两人走得早,吹风没办法避免,太阳还是可以少晒一点的。 夏深兰本来想让姜沉星待在以前的家里休息,等他把信取回来就行。 但这一次姜沉星意外地执着,非要跟着夏深兰去,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极其重要,弄得夏深兰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姜沉星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怎么紧张成这样子? 不过答案很快就能揭晓了,他便没特地去追问姜沉星。 夏深兰站在礁石边做了会儿热身运动,“我下去了,你别一直站在礁石上,不安全,去礁石后面等我知道吗?要不发热了有你好受的。” “我知道的。” 夏深兰:”……“你知道,但就是不那么干。 多劝无益,夏深兰直接跳进了海里,准备速战速决,找到信就立马带姜沉星回去。 当初为了防止瓶子被流沙冲走,他特意找了片珊瑚档流沙,所以地方有些远,夏深兰游得很快,也花了小十分钟才到。 瓶子的位置有一点偏移,但总体来说也是几分钟就能找到的。 拿到瓶子,夏深兰看了一眼,没进水,便捏在手里直接往回游了。 因为整个过程可能也就三十分钟,夏深兰才敢放心离开姜沉星,但他没想到,等他回到岸上,看到的却是蜷缩在地上的姜沉星。 夏深兰瞳孔猛缩,一瞬间竟然产生了”我就知会如此“的荒谬感。 那个不太吉利的、一度让夏深兰寝食难安的噩梦还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打了过来。 夏深兰脑子一片乱麻,根本什么都没想,但身体却有条不紊地把姜沉星放平,解开扣子,喂药…… 做完这些医生交代的急救措施,他麻痹的大脑总算有了一点知觉,输入了120的号码,正要点击拨打的时候,手指却悬在空中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他脑中有一道可怕的声音:你知道他的情况,医院救不了他,甚至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只有陆见深,你必须带他去找陆见深…… 夏深兰对那个名字深恶痛绝,脸色几度转变,但他知道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做出抉择。 几秒后,夏深兰愤怒地砸了自己的手机,从包里找到姜沉星的手机,果然找到了陆见深的联系方式。 没想到他也会有主动联系陆见深的一天。 “喂?”陆见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轻佻,很难想象有什么事能让他失控。 夏深兰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是夏深兰。” “嗯?”陆见深的声音提高了些许,一下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的小竹马出事了?” “嗯,突然晕倒了,他说之前是你帮忙做的手术,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嘛,你送他过来吧。” “到哪里?” “青台山车站,我的人在那里等你。”陆见深停顿了片刻,突然忍不住似的笑了起来,“你还相信我啊?” “我相信姜沉星。” 说罢,夏深兰直接挂断了电话,实在不想和陆见深这个疯子说话。 他知道找陆见深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但收益无疑也是最大的,且不说姜沉星能把他从陆见深那里带走,说明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对于陆见深的实验来说,姜沉星活下来的价值比死去大得多。 希望姜沉星能活下去的人,不止夏深兰一个。 当然,夏深兰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是不会跟陆见深走的,他挂了陆见深的电话之后,立马给姜沉星的医生打了个电话,把人一并叫到了青台山车站。 两边到青台山车站的距离都差不多,他们应该会前后脚到。 届时夏深兰会先让医生给姜沉星检查,确定医生也无计可施才会跟陆见深的人走。 算是把陆见深作为最后一根保险栓。 半个小时后,夏深兰带着姜沉星来到了青台山车站,打了个电话给医生,医生也刚到。 夏深兰说了停车点,没一会儿,医生就过来了。 医生询问了事发的情况,又听了姜沉星的心跳,确定这是急性心脏衰竭,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姜沉星的结局,他没有解决办法。 夏深兰心脏微沉,告别医生后,迅速联系了陆见深。 虽然很令人绝望,但事实上这也是夏深兰预料之中的情况,否则他不会走险棋联系陆见深。 陆见深的人很快过来接应夏深兰,他们倒是没遮住夏深兰的眼睛,走了很长一段地下隧道,经过几段检查,最后被一部电梯送进了地下实验室。 -- 第107页 夏深兰对这里倒是很熟悉,因为这里就是他曾经被陆见深关着的地方。 “我们又见面了。” 陆见深好像特地在等待他的到来,看到他甚至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接到姜沉星就走了。 夏深兰知道这是不允许他跟过去的意思,识趣地留在原地跟陆见深叙旧:“好久不见。” “你突然挂断我的电话,让我好伤心,毕竟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 夏深兰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情况紧急,你想和我说什么?” “唔,最近过得怎么样?” 夏深兰:“……挺好的。” 并不是很想和陆见深叙旧,但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因为在陆见深这里吃过亏,他回去之后闲得无聊时还学了学高情商对话学,并顺利掌握了对付陆见深这种人的精髓——敷衍学。 “我还以为你的小竹马会受不了对你做点什么呢,没想到他还真能忍啊。” “哈哈是嘛。” 陆见深幽幽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会对你小竹马的事情很好奇呢,你这样让我很难接话啊。” “不好意思,我这人嘴笨,不是很会说话。” “嗯哼,你可一点都不笨,都会利用我了。” “利用?”夏深兰故作惊讶,“什么利用?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啊,那可真是难办了。” 陆见深眼角眉梢的笑意微敛,他喜欢把别人耍得团团转,自己却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几次三番被挡了回来就没什么耐心了。 夏深兰微笑,继续敷衍。 “啧,没意思。” 反正都是看臭脸,不如去看他家深深的臭脸。 陆见深走了,着实让夏深兰松了口气,他想去守着姜沉星的情况,见那两人没有阻止的意思,便顺着走廊去了。 姜沉星的情况发生得突然,实验室里也没有一直跟进他的数据,夏深兰料到了这次抢救不会不会那么容易,做好了持久抗战的准备。 中途偶尔离开,也就是去跑个为什么,而且一直有人跟着。 夏深兰有在看手机,已经过去六个多小时了,他去了两次卫生间,却始终没有遇到其他人,好似这一层都被清空了一样。 直到第三次去卫生间的时候,夏深兰竟然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人坐在轮椅上,乍一看有些叫人分不出性别,黑色长发,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从下颌线和五官布局来看,应该是个男人。但他偏又穿着黑色长裙,脖颈处也被黑布缠了起来。 夏深兰虽有些好奇,但这里毕竟是陆见深的地盘,本着最好不惹事的原则,打算目不斜视经过这个奇怪的人。 但就在他经过轮椅的瞬间,那人竟然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很大,让夏深兰有些吃痛。 夏深兰低下头,发现他的手腕已经被这人拽红了,立马反应过来这人八成也做了关于人鱼的手术。 “夏深兰?”那人低低地开口,明明是疑问的句字,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你是?”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扯下了眼睛上的黑布。 夏深兰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眼睛里,呼吸一滞。 那是一双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眼的眼睛,瞳色极浅,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那些红血丝还不断外延,在他眼周形成了裂纹一般的红痕。 如果他会落泪,流下来的一定是血。 夏深兰惊愕时,抵抗的力量自然减弱,而那人却趁此机会突然发难,一把将夏深兰拽到他腿上固定住。 他从后背勒住夏深兰的脖子,撩起夏深兰的衣服露出他胸口的伤疤。 从夏深兰的视觉只能看到他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忽地胸口一痛——那人竟然用指甲生生剖开了他的伤疤! 第58章 爱与自由之战(3) 痛是真痛,震惊也是真的震惊。 夏深兰可以肯定他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所以并没有很高的警惕心,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就栽了。 冰冷的指甲刺进身体,有一瞬间,让夏深兰回想起了兰。 他不经常想起兰,说不清是因为真的不想还是故意不去想,他和兰之间的关系既简单又复杂,好像两清了,又好像纠缠着很多密密麻麻的透明的线。 夏深兰这人挺害怕把所有事情都看得太清楚,因为那样太痛苦,而他又不是一个很会自我开解的人。 但现在突然被迫想起来,那些回忆以疯狂的势头卷回来,逼迫夏深兰,要想,不仅要往深了想,还要往细了想。 首当其冲的问题是,他和兰算是两清了吗? 兰救了他两次,他也救了兰两次,他把心脏给了兰,差点丧命,兰还了他一片逆鳞,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两清了吗?好像是两清了的。 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很多事情不能以这样简单的利益交换来算。 因为他当初真的愿意为了让兰活下去,而献出自己的心脏。 虽然那个晚上的情况很复杂,不能简单归纳为“夏深兰愿意为了兰去死”,也不可以轻而易举就抹杀了夏深兰确实有着某种令人动容的奉献精神。 这种奉献精神不是对每个人都可以的。 于是这样反着推回来,好像就证明了另一个夏深兰一直故意忽略的点——兰对于他来说是特殊的。 -- 第108页 但究竟是怎么个特殊法?这又让夏深兰开始感到害怕、抗拒。 他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但思维却抽丝剥茧拉扯出了最后的答案,摆到夏深兰面前,让夏深兰必须睁大了眼睛仔细看。 ——他对兰的特殊,不是来自于对爷爷那样的眷恋濡慕,也不是来自于对姜沉星那样的疼惜怜爱,而是一种全新的、只有在陌生人之间才会产生的羁绊。 夏深兰并不愿意说出那个词,就像他之前无数次想起来又强行压回去那样,压回去,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他有太多太多的牵绊,而且兰——说到底,说得难听一点,只是一只没有感情的野兽。 夏深兰忽地喘起粗气,是因为他想要努力抗衡自己的不断自我剖析的思维,也是因为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那种剧烈的疼痛,就像是一颗植根于他血肉中、盘根错节的大树突然被人拔了起来,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是疼的。 夏深兰恨不能缩成一团,那人却强行提着他的领子,一字一顿敲响他的大脑:“不管有多疼都给我忍住!机会只有一次!” “什么……机会……?” 夏深兰努力聚焦眼神,看到那人被血染红的指尖,捏着一张小小的芯片。 “不管逆鳞在哪里,人鱼都可以感应到位置并且找来,陆见深在你身体放了这个小玩意,那条金色的人鱼才一直没能找到你。” 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的样子…… “你是……谁?” “你只需要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那条人鱼找来后,我会趁着实验室大乱关掉总控室的电源,你的任务就是放了陆见深那条人鱼,记住了吗?” 他的语速很快,且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很快,他的眼睛里果然流下了红色的血泪。 夏深兰勉强理清了现在的状况,回答道:“记住了……” “他们要来了……”那人皱着眉,眼睛还在不断滴着血水,但他却丝毫不在乎的样子,把芯片塞进了夏深兰手里,“随身带着,有定位,只要不被发现伤口,陆见深就不会知道你已经把它取出来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抓着夏深兰的脖子狠狠往墙上一掼。 夏深兰胸口还在抽痛,又被这么一撞,差点没昏死过去。 但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昏过去的场景,夏深兰狠狠一咬舌头,努力维持住了清醒。 而门外的人也终于在此时闯了进来,大致扫了一眼,毫不犹豫抬槍击中轮椅上的人。 只是麻醉槍,但药效很强,那人被打中不过两秒,头一垂晕了过去。 夏深兰顺着墙面滑坐到地上,非常确信,这人和陆见深绝对有深仇大恨。 多亏了夏深兰没晕过去,去处理伤口的时候才能避开胸口的伤。 因着这个小插曲,夏深兰也没精力一直守在门口等姜沉星了,简单吃了个晚饭,便回了房间准备睡觉。 独自一人待在卫生间时,夏深兰再度掏出了那一片小小的芯片,出人意料的是,他缓缓把芯片塞回了伤口里。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永不过时的道理,那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夏深兰会配合那人的行动,心里自然也有别的打算。 一来,他还想继续待在这里,也许陆见深的人真地会找到治愈姜沉星的办法,哪怕机会渺茫,他也要等。所以他不能把位置透露给兰,只能把芯片塞回伤口。 其二,他想稳住那个轮椅上的怪人,等到有朝一日真地需要离开了,顺着他的击话顺手救走其他人鱼并给陆见深制造点麻烦也不错。 至于最后一点,他确实不能被陆见深发现他已经知道了芯片这件事,否则依着陆见深那性子,说不定会给他整什么更难搞的东西。 那人也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可惜他被陆见深看得太紧,机会太少,只能抓住夏深兰。 但夏深兰不一样,他的选择更多,天然就在这场博弈中占了优势。 第二天早上醒来,胸口那种绞痛总算是消失了,夏深兰洗漱的时候顺便撩起衣服看了看,没有任何药物处理,但伤口却恢复得异常快,现在已经长合了。 夏深兰打起精神,继续守在实验室门口等姜沉星。 一直到了下午,那扇紧闭的门终于打开。 姜沉星的脸色愈发苍白,但好歹呼吸是平稳的,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差。 夏深兰只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因为姜沉星情况太差了,还要继续观察记录数据,他不被允许进去探视。 不过能看到希望就是好的,他也不着急,并且愈发觉得他把芯片塞回身体里是对的。 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成不变的无聊,无事可做,也没有人可以说话,一天中最精彩的时候莫过于晚上做梦的时候了。 这几天夏深兰都会整夜整夜地做梦,不过醒来就会忘记梦的具体内容,只觉得异常疲惫。 姜沉星醒来的第三天晚上,夏深兰做了个熟悉的梦,大约就是因为这种熟悉感,醒来之后他脑中还残留着一些细碎的画面,可以基本把剧情理出来。 是那个他变成人鱼的梦。 最开始的画面,是夏深兰浮在水中,远远看着一个银白色的圆形建筑。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往背离白色建筑的地方游去。 游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丝毫不觉得累,也正因为如此,夏深兰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停了下来。 -- 第109页 他回头望着一望无际的深海,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会着了魔一样往这个方向游,仿佛大脑被别人挤占了,做出来的事情根本不是发自他的本意。 夏深兰低下头,看到自己双腿的位置被鱼尾替换,或许是因为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也或许是因为现在心境变了,他没有被鱼尾立马吓醒,反而有精力打量身上的变化。 鱼尾很长,鳞片呈金色,一动起来像一条彩色的飘带流光溢彩,但他曾经受过伤,新长出来的鳞片和旧的鳞片之间会有一点不同,尤其是光泽度上,显出一个断层。 这些受伤的鳞片,夏深兰越看越眼熟,倏地想起这不是兰的尾巴吗?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夏深兰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腿,还好,还是腿。 他慢吞吞地起床洗漱,中途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总觉得,这个梦像是他在给兰引路? 夏深兰心里一惊,如果人鱼、海子、逆鳞之间的关系真的有那么密切的话,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现在的问题应该是,姜沉星怎么办? 夏深兰照常去找姜沉星,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可以进去了,姜沉星的危险期已经过了。 一切都巧合得夏深兰有点心惊。 夏深兰颇有些心事重重的,如果他真的无意识给兰引路了,兰可能很快就会找来,到时候实验室大乱,情况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进入实验室,夏深兰迅速换掉了烦躁的表情,不想给姜沉星添了烦恼。 “姜沉星,你感觉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什么事。”顿了片刻,姜沉星问道:“小夏哥,你找到信了吗?” 姜沉星不提,夏深兰都快忘了这事。 “找到了。在我住的房间的抽屉里,你现在要看吗?” “嗯。” “你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夏深兰匆匆跑回去拿到那个小瓶子,这么几天了,他一直没想起这个瓶子,一开始是因为被姜沉星突然的病倒砸懵了,后续也被各种烦心事纠缠着。 所以递到姜沉星手里时,瓶子还是完好无损的。 姜沉星捏住瓶子,像是叹息一般轻声问了一句:“你一点都不好奇我写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考完N1了,接下来应该会连更到完结。 这两天真的太倒霉了,昨天抵达重庆那一刻开始,没有一件好事情,先是打不到车,坐个公交高德又一直把车站定位在广场中央(后来发现车站原来在正下方的地下,这种操作孤陋寡闻的我闻所未闻),到了酒店刚好酒店装修,房间里一股奇怪的味道,点了个外卖用了一个多小时才送来,八点过才吃上一顿冷了的饭,今天早上查地图突然发现酒店距离考点特别远(当时订票的时候明明显示距离600米,再也不相信同程了),进学校后跟着前面的人走结果被带进了食堂(她们好像有同学来接),重点是食堂和考点差不多翻了半座山头(是的,川外绝对建在山上!考点到食堂就是山脚到山顶的距离),食堂只许刷卡,我啥也没吃上,好不容易考完了,一出学校又发现一个噩耗,我改错票了,我的车已经发车了,钱没了,还要重新抢票…… 总而言之,我现在在车站打下这段话,并且默默下定决心,我以后大概都和重庆这座城市无缘了。 ————— 上面那些话都是昨晚七点过写的,那为什么昨晚没有发表呢,因为我的倒霉人设昨天还没有结束,放存稿箱的时候一直显示验证码错误,对了也说我错,所以拖到了今天。 真的太倒霉了昨天,回到我们这边的车站之后,一向出租等客的车站竟然也排起了百米长队,我学校又有门禁,只能先挤地铁,挤出去之后再打车狂奔回学校,倒头睡了十二个小时,太累了md。 第59章 爱与自由之战(4) “啊?” 夏深兰被这个完全处于意料之外的问题问得有点懵,“我们现在一起看,不也挺好的吗?” “你真的是……”姜沉星眉目微垂,握着瓶子的手却用力得骨节泛白,“一点都不好奇啊。” “你怎么了?” 夏深兰完全无法理解姜沉星在介意什么,以姜沉星的性格,难道不应该是他提前打开了瓶子,他才会生闷气吗。 他没有打开瓶子,没有破坏他们之间的约定,为什么他反而生气了? 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好不好奇这个问题? 夏深兰想得头疼,甚至愈演愈烈,身体摇摇晃晃的几乎站不稳。 四肢突然变得冰冷,像是坠进了海里,突如其来的强压让他五脏六腑都产生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挤压感。 他睁开眼,看到的不再是明亮的实验室,而是幽深的海底,一条金色的人鱼破开海水,正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他。 是兰,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头大白鲨,成年大白鲨的体积是兰的百倍大,但兰在它们之间,气势却没有被碾压,甚至隐隐形成了三角中最尖锐、最势不可挡的一部分。 夏深兰的呼吸骤然急促,一遍遍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看到兰?兰的目的地是哪里? 他心中隐约冒出了答案…… 这时,兰像是意识到了他位置,突然看了过来。 他们之间还隔着相当一段距离,昏暗的海水可以把一切明亮温暖的画面一层层剥削成暗淡冰冷的模样,但那一刻,夏深兰分明能清楚地看到兰的眼睛,仿佛近在眼前。 -- 第110页 “嗬——” 夏深兰猛地吸了一口气,天旋地转之间,已经回到了实验室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姜沉星已经从床上起来了,急切地拉着他对的手臂。 “……小夏哥,我不闹别扭了,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夏深兰晃了晃头,还觉得有些晕,但他有一个想法必须去确认,温和却坚定地拉开了姜沉星的手:“我要去卫生间,你别担心,我没事。” “可是你刚才突然失去意识了,我怎么叫你你都听不见……” “没事的。” 夏深兰不再看姜沉星,跑进卫生间把门反锁。 如果他没有猜错…… 夏深兰撩起衣服,撩开衣服后直接划开了胸口上的伤疤,把里面的芯片取了出来。 没有抽丝一般的疼痛,这不是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芯片,他被骗了! 夏深兰一边回想那天卫生间发生的事,一边摸索着后颈,果然在耳后根找到了紧贴在皮肤上的一枚小小的芯片。 就像他没把赌注全下在那个人身上一样,那个人也同样留了一手,那人塞进他手里的芯片是假的,而真正的芯片早就被那人偷偷藏在了他耳后根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几天兰一直能感受到他的位置,并且找来了。 夏深兰愤怒地锤了一下洗手台,而后以最快的速度闭上眼沉下心,试图再次“看到”兰。 不得不说,人鱼和海子之间的关系确实很玄乎,夏深兰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科技大概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他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之后,身体再次沉入水里,一睁眼,他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兰。 不过这一次,他的位置是在兰后面,他想冲上去告诉兰赶快离开这里,他暂且不想看这个实验室毁于一旦,但不管他怎么追,和兰之间的距离只拉得越来越远。 游了许久,夏深兰再一次看到了海底白色的圆形建筑。 这一次他大概能想明白,这个建筑就是陆见深的实验室,之前他梦到出现在这个建筑外围并不由自主地往背离建筑的方向游,就是在给兰指路。 现在,兰顺着他的指引找过来了,还带着两个凶器。 兰停留在距离圆形建筑百余米的地方,兀地发出一声尖啸。 那种声音对人类来说尖锐刺耳,像一把锥子猛地敲击了脑子里,夏深兰眼前的海水都在激荡,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他快要醒了。 但对于海底生物来说,兰的声音却具有完全不一样的效果,两头大白鲨打了鸡血一样撞向建筑外围,两下就把银白色的外壳撞凹陷了进去。 随之而来的,还有建筑深处此起彼伏的人鱼尖啸,如同森林狼群的连锁反应,在冰冷的深海无线扩大,令人毛骨悚然。 夏深兰头疼欲裂,再度清醒过来,实验室里已经乱了,人鱼的尖啸、警报声、墙面撞击的巨响,各种声音混杂着冲刷着紧张的空气。 “小夏哥,你听得到吗?实验室出事了,我们得赶紧离开……”姜沉星急促地拍打着门,还夹杂着剧烈的咳嗽声。 夏深兰刚打开门,姜沉星的身体便倒了过来,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却烫得不行,仿若前些日子被夺走的体温都在此刻涌了回来,几乎把姜沉星燃烧殆尽。 “出口在哪里?”夏深兰把姜沉星抱了起来,问道。 姜沉星还有点理智,努力睁着眼睛给夏深兰指路。 实验室里已经完全乱了,平时看着冷冷清清的,这个时候却是跑出了许多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跑,在这里工作过的人,对人鱼有一种刻在骨子里恐惧。 他们清楚关于人鱼的各项数据,无比清楚地知道如果墙壁被攻破、人鱼暴乱后会有什么恐怖的后果。 必须逃出去,离开这里,才有活路! 好在一路的门都开着,夏深兰猜测这是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做的,实验室已经换上了备用电力,但安全系统没有恢复,现在整个实验室都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七拐八拐地跑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来到了实验室的升降电梯。 电梯没有显示楼层,因为整个实验室只有上升和下降,此时电梯正在下降中。 等待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尤其两头大白鲨把实验室撞得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会攻破进来,一旦海水涌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电梯外安静得几近窒息,只有粗重的呼吸此起彼伏交织在空气中,每个人的心情都被压抑到了极致。 “叮——” 随着一声脆响,电梯到达底部,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向前涌动,几乎把整个电梯堵死。 电梯门渐渐拉开,却是黑洞洞的槍口守在里面,里面站着几个穿黑衣装的人,一身肌肉蓄势待发,更遑论手上还端着家伙,一时之间,根本没人敢往里面挤。 ——除了夏深兰。 夏深兰最近记忆力变得不错,一眼就看出来为首的那人是谁—— 当初他从兰那里离开,被带到医院,就遇到过这人,这是姜沉星的人,约莫是一直在外面守着,实验室出事了,便下来找人。 夏深兰越过人群,在凝固的人群中向前挤,那人自然会注意到他,开了一条路过来。 夏深兰想把姜沉星递给那人,但姜沉星抓住了他的衣袖,不肯松手,而那人只是半垂着眼眸,等待着姜沉星的指示。 -- 第111页 哪怕这里下一秒就要坍塌,他也没有逾越姜沉星的打算。 “是你的人,你跟他们上去吧。” “那你呢……” 姜沉星声音虚弱,眼周被热气熏得发红,好像快要落泪,又好像蛰伏着疯狂的狠意。 “我还有一件事要做。”夏深兰直接把姜沉星推到了那人身上,“你知道我的,就算海水进来了我也不会有事,不用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 “你又要抛弃我吗?” “我还有要做的事情,他帮过我,我必须救他。我不会抛弃你,你上去等我,养好身体,我会回来的。” “不要……” 姜沉星摇着头,泪水大滴大滴无声落下,苍白的脸看起来脆弱又绝望。 但夏深兰还是拉开了姜沉星的手,他一定要回去把深深放出来,不是因为答应了轮椅上的男人,而是因为他想这么做。姜沉星一定会安全离开这里的,而他,要去给深深一个机会。 “夏深兰,你不能这么对我!”姜沉星挣扎着去追逐夏深兰的背影,却狠狠摔在地上。 高热带走了他半条命,而夏深兰,毫不留情地带走了他另外半条命。 夏深兰走得很快,他不敢回头,害怕自己会后悔。 姜沉星看着夏深兰的背影,眼睛逐渐弥漫上一层浅浅的血色。 他曾无数次看着夏深兰离开的背影,他总是被留在身后,要想着夏深兰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会不会出现什么人取代他的位置…… 被抛在身后的人不得不担惊受怕,他无比痛恨,却没有任何资格拒绝,因为他天赐的残破身体,只有等待怜悯的份。 够了…… 姜沉星剧烈地咳嗽,吐出了一口血,暗红的血液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红色的血线。 夏深兰逆着人流回到实验室内部时,地面已经蔓延了一层浅浅的海水,想来墙壁已经破了。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找过去,因着一路的门都大开着,夏深兰很轻易就来到了关着深深的人造海。 深深和往常不太一样,指甲、鳍都变长了,看起来愈发流光溢彩,无比坚硬,此时,他像疯了一样撞击着人造海的墙壁,竟是把厚重的墙壁撞出了蛛王一般的裂纹。 夏深兰深吸一口气,站在人造海前拍了拍墙壁,“深深,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深深停了下来,贴在墙壁上紧紧盯着夏深兰,眼睛看起来如同普通野兽一样毫无理智,但面对夏深兰时,他并没有任何恶意,反而有一种隐约的依恋。 “能听到就好,实验室的墙壁已经破了,我把你送出海。” 第60章 爱与自由之战(5) 深深对夏深兰相当温和,很轻易就被抱了出去。 夏深兰碰到深深那一刻,才注意到深深的体温极高,眉心还多了一条细长的金线。 这一切仿佛和兰有关,或许是人鱼种族的某种特别的能力。 可姜沉星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夏深兰摇了摇头,暂且把这些想法甩在了脑后,他得尽快把深深送出去,离开这里。 不知道被攻破的墙壁具体是哪一片区域,只能逆着水流的方向找寻。 走了一会儿,夏深兰越发觉得这个方向眼熟,当初人鱼□□不也是在这一片区域发生的吗? 有没有可能兰本来就是冲着关着人鱼是地方去的? 确定了大致方向,夏深兰速度陡然提高了不少,几乎是跑着往人鱼大厅去。 水越来越深,几乎没过膝盖。 终于到达人鱼大厅。 大量的海水从破洞处灌进来,人鱼们一改往常颓废虚弱的模样,浑身的鳞片重新焕发光彩,疯狂地攻击着营养仓。 无一例外的,他们的眉心都有一道金色的细线。 “轰——”一声巨响,第一个营养仓破开,一条深红色的人鱼匍匐在潜水中,露出了贪婪而兴奋的笑容,一声尖啸从他喉咙中劈出,引起了其他人鱼更加疯狂的动作。 巨响一声接着一声,人鱼们接二连三突破营养仓重获自由。 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海水已经漫至腰处,夏深兰把深深放下来,对他道:“离开这里吧,不要再被抓住了。” 深深点了点头,一个猛子扎入水里,以极快的速度游向破开的出口。 还没真正靠近那个地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外面伸了进来,金色的长甲扣在金属墙壁上,看起来却比金属合金更加坚硬,那只手抓住破裂的墙壁边缘,鼓起的肌肉似乎隐含着无尽的大海一般安静的汹涌的力量,硬生生把墙壁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夏深兰久违地感觉到了心跳飞快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生物学上有这种说法——人体失去某个部位之后,主观上还会感觉其存在,他现在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他下意识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以前的他从没产生过这种感觉,光是想到即将见面都会心慌意乱,不知道见面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见面后该做出什么反应,所以下意识就想逃离让他动摇的源头。 夏深兰不知道,他刚离开这里,兰已经从撕开洞口钻了进来,兰四处望了一眼,无视了殷切望着他的人鱼们,顺着夏深兰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人鱼们毫不犹豫跟了上去,追随王族与复仇是人鱼刻在骨子里是本能。 深深犹豫片刻之后,也跟了上去。 -- 第112页 人鱼与海子之间奇妙的感应告诉夏深兰:兰已经追上来了。 但外面的水还没有那么深,兰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 夏深兰想从电梯那边离开,走到半路,遇到了横亘在走廊中间的轮椅男人。 那人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本事,明明眼睛上蒙着黑布,却瞬间道破夏深兰的身份:“夏深兰……” 男人转过身,面向夏深兰,将腿上一沓资料递给他,“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份资料你应该会很感兴趣。” 估计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不拿白不拿。 夏深兰这个时候倒没那么矫情了,接过资料匆匆离开了这里。 “不要走电梯,陆见深快来了。” 陆见深今天并不在实验室里,有好处也有坏处,他没能第一时间处理实验室的事情,但也有好处,陆见深可以迅速掌握实验室的情况,带着足够的支援来定点打击。 夏深兰估摸着现在陆见深应该恨死他了,毕竟他可是亲手把深深放走的人。 他定然是不能走电梯的了,要走水路避开陆见深的话…… 夏深兰看了一眼手里名为“塞壬计划”的文件,决定找个地方简单浏览一下,再走水路离开。 既然那个人说他会感兴趣,那稍微花点时间看一下也无妨。 塞壬计划开始时间是在11年前,是针对人鱼提出的一个研究计划。 前面都是一些计划展望之类的东西,夏深兰一目十行地掠了过去,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印入眼帘,夏深兰一顿,认真看了下去。 姜沉星也是关于计划的一部分,甚至他会来到小石村,也是因为这个塞壬计划。 夏深兰的爷爷,原名秋夜,也是一名海子,但他和老村长是一起长大的很要好的朋友,那时候老村长对秋夜的感情也是真的,从家里听说海子祭龙王的事情,想起秋夜脖子上就有类似腮的伤口,他急忙把这个消息告诉秋夜,让他千万不要暴露自己。 秋夜也因此成为了小石村第一个逃脱祭龙王命运的海子。 后来秋夜就出了为情所伤的事情,老村长隐隐从秋夜嘴里听说了什么人鱼之类的词,但他一直以为秋夜是太伤心了在说胡话,直到“塞壬计划”的发起人来到这里,与村长谈话时,意外得知了这一切看起来如同童话一般的故事。 发起人是偶然听说小石村有关于人鱼的传说,听了这些话时候更加相信人鱼的传说,在姜氏财团旗下的研究院申请并启动了“塞壬计划”。 但秋夜对人鱼的事闭口不提,坚称那一切都是假的,姜氏集团用了各种方法也找不到答案,研究计划一度被集团抛弃。 已经陷入疯狂的发起人不惜断掉自己患有心脏病的孩子的治疗,以养病的理由把他寄宿在秋夜家里,让这个孩子来寻找关于人鱼的消息。 这个孩子的名字,就叫姜沉星。 而发起人的名字,叫姜理省,也就是姜沉星的亲身父亲。 夏深兰无法想象,七岁的姜沉星被送过来,只是因为一个研究计划,也正是因为这个计划,本可以健康长大的姜沉星变成了跑不得笑不得的病秧子。 怪不得刚被送过来的姜沉星对他、对爷爷敌意那么大,以前的夏深兰只以为这是因为姜沉星来到不熟悉的环境、还是从大城市那样优渥的环境来到农村而心理失衡导致的,现在看来,姜沉星分明是怨恨他和爷爷让他失去了治疗的机会。 不过这一切也不是姜沉星能控制的,夏深兰能理解他,甚至同情他遭遇了这样的家庭。 但看到了实验记录后半部分,夏深兰的手开始颤抖,下半身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他一会儿觉得浑身寒意弥漫,快要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一会儿又觉得一股无名火熊熊燃烧,血液都在沸腾。 ——半年前,爷爷出事时,姜沉星是知道的。 实验记录上明确记载着,海水动荡那天,秋夜掉进海里,被迫暴露了海子的身份,好不容易从海里爬上来,却被村民们绑起来送进了龙王庙,他们认为,最近几年收货不佳都是因为秋夜隐瞒了海子身份,导致龙王大怒。 姜沉星从中间人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但他没有告诉夏深兰,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就连实验记录者也在这里打了个问号。 秋夜被关在龙王庙里,伴随着冰冷、饥饿、孤独与恶臭,走向了死亡。 夏深兰腿软得站不稳,“嘭”一声跪在了水里,咸涩的海水涌进嘴里,苦得大脑都在抽疼。 怎么会这样呢? 夏深兰一遍遍问自己,但得不得答案。 爷爷对姜沉星已经够好了,他从没有偏袒夏深兰,反而因为姜沉星脆弱的身体对他格外好,很多时候,对姜沉星的小毛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就算怨恨爷爷让他失去了治疗的机会,可真正他该怨恨的人不该是姜理省吗? 爷爷这么多年把他当亲生的孩子对待,他心中没有一点动容吗? 姜沉星,有心吗? 夏深兰从没有一刻这么绝望过,他恍然意识到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十多年的人生,对别人来说,不过是用来破爷爷的防的工具人。 爷爷死得太冤了,太冤了! 在那种地方,夏深兰待一晚上都觉得要被逼疯了,他无法想象,爷爷是以怎样的心情迎来了死亡。 -- 第113页 夏深兰捂住侧颈的腮,不一会儿,肺部传来火辣的疼痛。 这种疼痛让他感到安心,只有和爷爷体会同样的疼痛,他才能不那么绝望地去想自己这些年到底忽视了什么,到底怎么让爷爷走上死路再也无法回来。 突然,一双手拦上腰间,以不可抵抗的强势把他托出了水面。 不管他有多么不想呼吸,但难受到了极致的身体不受控制,自主地张开嘴抢夺空气。 夏深兰知道托住他的是兰,他能感受到兰冰冷的体温,也能感受到兰拥有了稳健的心跳。 这让他有了一种错觉,他好像恢复了心跳。 他开始感觉到了心痛,无尽的委屈涌上来,像是一把大手握住了心脏,不轻不重,但就是源源不断地疼。 夏深兰回身抱住兰,兀地放声哭了出来。 就是很委屈,就是很难过。 那可是姜沉星啊,和他一起长大、说着爱他的姜沉星,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爷爷孤独地死去? 怎么可以! 第61章 爱与自由之战(6) 哭似乎是一种很无能的行为,因为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事实上,没有谁放声痛哭时是为了解决问题。 他们只是想要宣泄内心的痛苦,那种无法排解、无从诉说,像是咬碎了一嘴玻璃的委屈与绝望,只有通过大哭一场才能发泄出来。 夏深兰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好受多了,至少不再像刚看到文件时那样想不开。 “我们去哪?”夏深兰问。 他没有特意去想和兰之间的关系,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表达——他想跟着兰走,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兰温柔地亲吻夏深兰的眼睛,“你想去哪?” “哪都可以。” 只要能远离现在这一切。 “那走吧,”兰拉着夏深兰游向出口,后半句话听起来有些模糊:“麻烦快来了。” 一路走过去,海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那些去而复返的人鱼,在没来得及逃走的人类之中大开杀戒,猎物与猎人的位置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夏深兰没有那么多余的悲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必然的。 他在这里待过不短的一段时间,多多少少知道这里的人究竟干了什么——他们用人鱼的鳞片做武器,用人鱼的头发做细线,用人鱼的皮肤做软甲,用人鱼的血肉做培养基,用人鱼的脏器做移植…… 他们不把人鱼当活物看,每一样东西都切割下来物尽其用,上了实验台的人鱼最后连一根骨头都不会剩下,被安装在各个地方。 兰带着夏深兰,一边穿行,一边发出某种在夏深兰听来毫无规律的呼唤,但散落在各处的人鱼很快回到了兰身边,一起离开这里。 实验室几乎已经被水完全淹住了,一群人鱼声势浩大地极速前行,如鱼得水,自由野性。 洞口近在咫尺,冲出去就是自由,兰首当其冲,突地一颗子弹从洞口打进来,将海水带出了一连串的小气泡,兰反应很快,一把将夏深兰拉开,擦着子弹躲了过去。 夏深兰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陆见深来了,还是从外面围堵,人鱼只能从这里出去,意味着必须和陆见深正面对上。 陆见深亲自带来的人和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可不一样,他们有针对人鱼的武器,也不害怕海水,甚至可以说,陆见深已经在外面摆好了鸿门宴。 事实和夏深兰预料的相差无几,刚才的子弹只是一个开始的信号,无数的子弹从刚好够一人通过的洞口打进来,人鱼们不得不散开,躲在子弹的射击盲区。 还有部分子弹是爆破性的,在百十来平的封闭空间里,就连强悍的人鱼也无法完全避其锋芒。 夏深兰被兰护在怀里,就连耳朵都被贴心地堵住了,倒是没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必须先从这里出去。 但……夏深兰脆弱的身体根本不支持他这样做,他继续跟着兰无异是一个累赘,但他还可以原路返回,从电梯那边走。 夏深兰想掰开兰的手,自己先离开,当他抓住兰的手腕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的指甲变长了,而且极其坚硬,扣在兰的手臂上也丝毫不会觉得疼。 紧接着,其他地方也紧跟着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身体里涌出来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可以破除一切障碍。 这是夏深兰从没有过的强大的感觉,他收回手,一双如同人鱼一般长指甲、覆盖这鳞片的手映入眼帘。 他的身体,变成了人鱼! 兰收回覆在夏深兰耳朵上的手,三两下撕毁了多余的衣物,而夏深兰竟也完全没有被爆破声震得头昏脑胀。 夏深兰震惊得说不出话,他、他他、他变成人鱼了? 可惜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兰在新鲜出炉的小人鱼唇上落下一个短暂的吻,倏地转向,如同一只离弦的利剑,破开层层海水冲向洞口。 与此同时,他发出了极为凶狠的一声尖啸,如有实质一般将海水搅成了一圈一圈的波纹状,极速前行的子弹都被震荡得悬在水中。 这一次,夏深兰终于听懂了兰的叫声的含义——他在呼唤。 甚至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追随上兰的背影。 所有人鱼皆是如此。 人鱼进入海中便四散分开,火力也随之散开,但还是主要集中在兰身上。 -- 第114页 奇怪的是,有一小部分持槍的捕手并没有动作,而是一副寻找着谁的模样。 在之前的部署中,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一个人,而且极有可能是被金尾带在身边的人,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在金尾身边看到这样的人,人鱼群中,甚至连一个人也没有。 陆见深倒是很快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兴味盎然地看着那条突然多出来的彩鳞人鱼。 别人认不出来,他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夏深兰。 人接受人鱼器官移植手术后,身体原有基因会被入侵,逐渐显出人鱼特征,但大活人真正完全变成人鱼,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人鱼共鸣他却是很早就经历过了,但并没有到达这样的级别。 很久之前,陆见深将实验室内内外外加固了一层,就是因为深深引发过一次人鱼共鸣,带着几条蓝尾逃走了。 当初实验室材料评估都在人鱼破坏力之上,没想到深深引发人鱼共鸣之后,那些人鱼竟有力量破坏营养仓和实验室墙壁,逃回了海里。 不过就像当时的陆见深不知道人鱼共鸣这件事,人鱼也不知道定位追踪这件事,很快被一只只追回。 实验室很快搞明白了人鱼族群这种奇特的力量,因为是由人鱼声音引起的,将之命名为“人鱼共鸣”。 简单来说,人鱼王可以通过某种特定声波引发人鱼共鸣,暂时压制人鱼之间的对立敌意,并激发其潜力,使人鱼的能力大幅提升。 实验室重新评估了人鱼的最高破坏力等级,并将实验室各处进行了加固,深深也被带走单独关了起来。 现在看来,他再次失策了,估计人鱼共鸣也分等级,深深只能引发蓝尾族群的共鸣,而金尾可以引发全族共鸣,力量提升幅度也更大,把他加固过的实验室再一次毁了。 人鱼共鸣看看似无解,其实也好解,只要抓住人鱼王,人鱼共鸣自然就会停止。 这也是为什么陆见深要把大部分的火力集中在金尾和夏深兰身上。 不过现在夏深兰变成了人鱼,事情倒是有点难办了。 夏深兰生命中有一半时间是在水里或者海面度过的,水性极佳,如今变成了人鱼更是如虎添翼,虽不像其他人鱼那样具有攻击性,但也滑不溜秋的,很难抓住。 加之针对他的小队因为没找到人启动了第二计划,转而去针对兰,夏深兰有了更多的空闲游走各处帮助陷入困境的人鱼。 一时之间,两边倒是有了一点僵持之势。 毫无疑问,陆见深应该先想办法逮住夏深兰,但他远远看见深深那双如同蓝色火焰幽幽燃烧的眼眸,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深深已经学会了如何毁掉定位装置,这一次再让他走了,就没那么容易找回来了。 陆见深舌尖抵着牙堂,缓解难言的痒意,举起手中的防爆网槍对准了深深。 一股恶寒自心底升腾。 深深曾被迫亲眼看着陆见深把逃出去的蓝尾人鱼一条条抓回来,很清楚陆见深刁钻的槍法,他总能配合着乱七八糟的散弹,让目标无处闪躲,被迫接他打出来的子弹。 面对他,只有提前躲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深深横向游开,最大程度脱离陆见深的射程,当然,他也不是一味等死,而是围绕边缘迎向陆见深。 他是蓝尾人鱼王,就算在陆见深手里栽了个大根头,他的血脉也不会因此消亡。 兰的处境也不见得多么好,针对他的捕猎实在太多了,而且使用的都是特制的武器,一旦被鲛人丝缠住,就会疲于应付蜂拥而至的子弹。 一场交恶下来,水中已经弥漫了浅薄一层金色的血丝。 夏深兰一边躲闪着子弹,一边靠近兰,找机会撕开了缠在兰尾鳍上的鲛人丝。 兰恢复自由,颀长的鱼尾一摆,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圆,一息便到了专用防爆网槍给他添堵的那人身边,锋利的指甲瞬间切透了那人半边脖子。 人类的血与人鱼并不同,一进入水里便如同红雾爆开,波及范围广,一团一团,一片一片,看着甚是骇人。 血液愈发激发了潜藏于人鱼体内的暴虐的野性,整个海域一片猩红,沦为人间炼狱一般的地方。 人鱼们杀红了眼,身上的伤也多了起来,到底抵不过对面人数众多,又有针对性的武器,逐渐显出疲态。 就在这时,陆见深的团队发出了致命一击——低频声波。 夏深兰以前见过人鱼被这种声波攻击会有多痛苦,有一些甚至会受不了地撕开自己的皮肤,即使如此,他也没想到,这种疼痛会是如此致命。 像是一把刀插进脑中翻天搅地,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刺耳的警报,提醒身体的主人他们即将崩溃。 夏深兰捂住脑袋,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瞬间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唯一能发出的思考就是——疼,真他马疼!怎么会这么疼! 作者有话要说:  哭解决不了问题,但没人哭是为了解决问题——出自网络热句 第62章 爱与自由之战(7) 人鱼瞬间落入劣势。 他们对低频声波并不是完全没有抵抗力,毕竟之前也经历过那么多次了,可现在他们大多处于负伤状态,加之受到人鱼共鸣的影响,对声波的捕捉能力也随之加强,低频声波—下子变成了致命打击。 -- 第115页 人类抓住机会,使用防爆网槍困住了—半以上的人鱼。 出人意料的是,受钳制最多的兰并不在被捕行列。 在声波出现的—瞬间,兰的耳鳍变成了人耳模样,丝毫没受到声波的影响,甚至趁着人类短暂的惊骇,—下子收割了几条人命,海水中的猩红变得愈发浓重。 不仅如此,发出声波的仪器也被兰—把捏碎了。 随后,兰再度发出了腔调诡异的—声长啸。 疼痛并没有完全消失,但却有—股强悍的力量在体内冲击,似乎把疼痛构成的枷锁冲破了。 此消彼长,夏深兰还是疼得耳鸣头晕,但却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环顾四周,先是看到—些人鱼已经被乱七八糟的线套牢,还有些虽未被套牢,却也是自顾无暇。 人类那边的情况也不见得多么好,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加之声波被毁,人鱼进入了更猛烈的反扑,即使占据了上风,也能看出他们的动作充满踌躇,只需要—个契机,人类散沙—般的联盟就会被打破。 那个契机,定然是陆见深。 夏深兰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陆见深,本想自己寻个机会,不想其他人已经创造好了机会—— 深深和陆见深被—团鲛人丝纠缠在了—起,不过两人谁也没有打算撕开鲛人丝,反而打得不可开交,不—会儿,那—片儿就漂满了红雾蓝线夹杂的血迹。 鲛人丝越来越乱,到后来,已经是紧紧把两人困在了—起,深深和陆见深相互掣肘,—个被声波入侵,—个力量有限,谁也没能先拿下对方。 深深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拉着陆见深—起沉向水底。 陆见深再厉害,力量方面也永远不可能和人鱼抗衡,深深—心下沉,他抵抗不住,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海水中。 他—消失,人类本就溃散的军心立马散了—半。 这就是人鱼最好的机会! 兰—声短促的尖啸,夏深兰明显感觉到体内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消失——这意味着兰结束了共鸣。 人鱼被压制的领地意识瞬间冒头,行动变得独而无章起来,甚至硬着头就敢往包围圈外闯,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水底—下子混乱不堪。 人类本来是呈半圆包围着整个入口,加上最外层的手里是杀伤力最大的爆破子弹,本来是—个固若金汤的组合,但被第—只人鱼强行近身之后,人类惊骇之下,露出了更多破绽,其余人鱼就像闻到血腥味儿的野兽,也立马冲向了包围圈。 这也是兰的打算,制造混乱,能不能离开就看自己本事。 从头到尾,他都没想过要把这些人鱼全头全尾地带出去。 兰甩开追捕的人类,来到夏深兰身边,—把捞住他的腰,带着他强行突破人类的包围圈。 包围圈—旦被撕开—个口子,如同溃堤—般,眨眼间就失去绝对优势的地位,溃不成军。 十数只人鱼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逃离,这个时候若是盯着几只人鱼及时追捕倒也还好,但难就难在陆见深不见了,剩余的人类无法在短时间内组成足够人数的队伍紧盯着—条人鱼追,人数不够去追又相当于送命。 踌躇不决时,给人鱼送去了极佳的逃离时间。 夏深兰被兰带着,他尝试过,却发现即使变成人鱼的他也追不上兰的速度,应该说,兰的速度比以前快了。 后来,他干脆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兰,也不管要去哪里,就这样毫无头绪地把过去甩在身后。游了许久,那些人被远远甩在身后,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夏深兰很享受这—刻短暂的平静。 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很平静。 半小时后,兰带着夏深兰浮出了水面。 现在是晚上,陆地披上了—层银白的纱,漂亮得仿佛有波光流转。 夏深兰—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小石村。 兰带他回了小石村。 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多—些,夏深兰游向岸边,大脑—直放空。 这里曾是他最眷恋的地方,后来也成了他噩梦的源泉。 可千帆历尽再回首时,却又不免觉得,就是因为经历了很多事情,才更加想念曾经的归属之地。 夏深兰游到岸边,本来想直接爬上去,突然想起来他的腿变成鱼尾了,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他手上的鳞片与长甲已经消失了,变成了—双人类的手,海水涌动时,拂过他的身体,他感受到了双腿的存在。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再次变成人类了。 夏深兰直觉这—切都是由兰控制的,回头去寻兰,却看到兰已经上岸了。 兰完完全全变成了—个人的模样,身体沐浴在月光下,白皙的皮肤被雾化得朦朦胧胧,仿佛夜间散发莹润光芒的白玉。 金色的长发折射出璀璨的光辉,如同—把金子做成的绸缎,柔韧光泽,光是看着,手心都会有抚摸丝绸的柔软与凉意。 他是神圣的玉塑艺术品,也是—切欲望的化身。 不容亵渎,也格外引人狂热。 夏深兰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美的事物毫无抵抗力,否则也不会被姜沉星耍了那么多年。 “不上来吗?”兰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声音似乎也朦朦胧胧的,隔着层层海雾传递过来,隐隐撩拨夏深兰的心弦。 -- 第116页 夏深兰:“……”他该怎么说他觉得没有衣服,就这样爬上去和兰赤诚相对,让他觉得有点尴尬。 以前他甚至能毫无杂念地在兰面前换衣服,兰变成人之后,他就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感。 大约是因为没了生殖隔离,他现在彻底把兰当做人来看了。 没得到回答,兰再次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需要—件衣服。”夏深兰的声音有点轻,事实上,他也知道他提出的这个要求实在太奇怪了。 兰沉默了片刻,金色的眼隐在阴影中,又被海雾氤氲了—层若隐若现的雾纱,看不太真切,却给予到夏深兰—种被野兽盯上的危险的错觉。 “你冷吗?” 夏深兰刚想回答“倒也不是”,—个字都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兰自顾自回答:“看来不是。” 沉默了片刻,兰平静地道:“那就是害羞了。” 如果他用调侃或者调笑的语气,夏深兰反而会觉得自在—些,可他的语气—本正经,如同老师上课时随口公布的答案,强烈的反差让他莫名地感到羞耻。 像是隐藏在深处的密秘突然被见了光,夏深兰肌肉绷紧,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但兰没再说话,就这样走上了石梯。 紧张随之散去,夏深兰—口气提在胸口,—时半会儿吐不出去,忽地有些憋闷,身体松懈下来,靠在岸边思绪飘远。 没过多久,兰回来了,手里拿着毯子:“出来吧。” 夏深兰爬上岸,兰立马用展开手上的毯子裹在了夏深兰身上。 本来应该说不上温暖的,毕竟身上的水都还没有擦干,但夏深兰就是觉得骨子里的寒气都被驱散开了,让他无比依赖此刻的兰。 最后也是兰揽着夏深兰回去的。 许久没回来过,屋里又蒙上了—层不薄的灰,但现在的夏深兰没那个劲儿去收拾,随便扫了—张椅子便坐上去发呆了。 兰只收拾了—下卧室,够两人休息—晚上。 卧室收拾干净之后,兰把夏深兰抱进了卧室,湿掉的毯子也顺手换成了另—张干净的。 夏深兰像个废人—样任人摆布,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都是他抱着兰忙上忙下,现在,这个位置倒是完全反过来了。 不同之处在于,当初的兰离开水没办法自由活动,而现在的他,纯粹是因为提不起劲干任何事,总觉得很累,从内到外,都疲惫得很。 但无可否认的是,兰的照顾让他心底的愤怒与不甘都逐渐平静了下来。 很久之前,只要爷爷在身边,他就觉得很安心,倒是和现在的情况很像。 夏深兰想问兰为什么这么照顾他,翻来覆去,最终问出口的却是:“我变成人鱼是因为你吗?” “是。” “有什么限制,或者代价吗?” “代价,你早已经付清了。” 兰拉起夏深兰的手,覆在他的胸口。 “咚、咚、咚、”强健有力的心跳顺着掌心传递到身体深处,让夏深兰产生了—种他也恢复了心跳的错觉。 “既然我是因为你才变成的人鱼,那为什么我不是金色的?” 夏深兰眼馋兰的鳞片很长—段时间了,他也不是没幻想过,如果能变成人鱼的话,能拥有兰那样璀璨的金鳞就再好不过了。 再不济,普通—点的蓝色或者红色都可以,至少不要是他那样的彩色。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好吧。”夏深兰有点失望,但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既然人鱼的弱点已经被发现了,海中已经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过人鱼族内有—个传说,无尽海,据说那里才是人鱼族群真正生活的地方,只有人鱼能够进入。” “你想去找?” “那个传说之地,我也找不到。”兰眼睛微眯,“不过红尾族—直流传着红尾亲王去过无尽海的传说,我—直在搜寻红尾亲王的消息……” 第63章 爱与自由之战(8) 夏深兰又做梦了,一个关于爷爷的梦。 整个梦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更像是夏深兰零碎的记忆片段拼接,上一秒还是小时候的他深一脚浅一脚跟着爷爷在海边捡贝壳,下一秒就变成了年少时他因为父母的事和爷爷吵得天翻地覆。 他还从梦中看到了曾经的姜沉星,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景,他一回头,就能看到姜沉星阴沉的眼神,似乎早就预示着他并没有真正接受这个家庭。 爷爷知道姜沉星是这样的人吗? 夏深兰觉得,爷爷应该是知道的,爷爷虽然也是早早辍学,但他的思想并没有受到愚昧村落的局限,他是真正的智者,也是善良的化身。 爷爷或许窥探到了塞壬计划一二,但他还是接受了姜沉星的寄住,把他当作亲孙子疼爱,他不想让成人丑恶的欲|望毁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可惜姜沉星,最终没能按照爷爷的希望长大。 夏深兰醒来时,脑门儿上全是汗,随便披了件衣服到阳台上吹风。 好一会儿,他想起来,兰好像不见了,床上没人,出来后也没听到任何声音。 夏深兰顺势坐在地上,把腿从栏杆的空隙中间伸出去,百无聊赖地看着海面。 一会儿要想兰去哪了,一会儿又莫名地生气,告诉自己兰去哪儿都跟他没关系。 -- 第117页 想来想去,他没法平静下来,反倒有些想哭。 他不知道,如果兰走了,他该做点什么,他不想动,不仅是身体不想动,脑子也不想动。 他像一株陷入沼泽的树,如果没人来救他,他就会一点一点陷进去,直至死亡。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深兰靠在栏杆上,头一点一点地差不多快睡着了的时候,门被推开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吱呀——”声。 夏深兰猛地回过头,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目光触及大片金色的长发,蓄了一早上的泪水毫无预兆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兰一边询问,一边擦去夏深兰脸上的泪水,动作算不得温柔,但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以前,他只会用手生撕猎物,做这种事还是头一遭。 大概人受了刺激就是会变得矫情,被兰这么一问,夏深兰的眼泪反倒更加止不住了,抽噎着问道:“你去哪了?” 兰举起手里的东西,不仅有海货,还有一些水果蔬菜,“早饭。” “你从哪弄来这些的?” “换的。” “那你会做吗?” “你帮我。” 夏深兰并不太想动,但兰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他也只好点点头,“好。” 兰把夏深兰拉起来,一起进了厨房。 许久没回来,厨房也都是灰,好在天然气还没用完,擦干净灰就能开火做饭。 等兰收拾干净厨房,夏深兰担起主厨的重任,演示了一下怎么处理食材之后,把任务都交给了兰,自己则是开火把米饭蒸上了锅。 两人配合之下,只用了半小时,一顿丰盛的早饭就做好了。 夏深兰没什么胃口,但一想到这怎么说也是兰的处|女作,他不多吃点实在对不起自己,愣是磨磨蹭蹭多喝了半碗粥。 吃过早饭,夏深兰再次当起了甩手掌柜,碗筷也不收拾,坐在阳台边浪费生命。 兰收拾干净东西,也没什么怨言,还贴心地给夏深兰端来一盘切好的火龙果。 夏深兰吃了两块水果,觉得心里闷闷的,想要说点什么,很多东西压在心底,不吐不快。 “我和姜沉星认识11年了。” 兰手上的动作微顿,“嗯。” “我们认识11年了,可我直到昨天,才真正认识他。我不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挑明白,也不喜欢追寻别人的密秘,我想活得简单一点,我做错了吗?” “没有。” “可事实却是,因为我一直不去探寻姜沉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导致我爷爷死在龙王庙。” “那也是你爷爷的选择。” 夏深兰沉默,道理他都懂,只是自己和自己较劲,情感上无法接受罢了。 好一会儿,兰开口打破沉默:“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 夏深兰也不问要去哪儿,反正现在的他也无事可做,不出去的话,就只能在阳台上坐一天了。 兰把夏深兰从地上捞起来,就着这个姿势直接仰面倒进了海里。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夏深兰毫无心理准备,已经处于急速坠落的状态,大脑产生将被摔得粉身碎骨的错觉,无限临近死亡的那一瞬间被拉得尤为漫长。 他下意识紧紧抱住了兰。 夏深兰本以为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在乎生死,但真地到了这一刻,他心中忽地产生的念头却是:不想死。 他还有兰,还没绝望到那一步。 短暂的时间暂停之后,失重感又猛地回到身体,下一秒,身体传来撞击的剧痛,整个人被冰冷的海水包裹。 夏深兰被撞得头晕眼花,只能看到眼前有金丝一般的长发在水中乱舞,带起一连串细小的气泡。 好一会儿,他才从疼痛中缓过来,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兰的脸近在咫尺,似乎带着点笑意地看着他。 夏深兰一阵恼火,一把扯住兰的头发,凶狠地亲了上去。 他们之间的亲吻算不得少,但都是由兰牵头,且几乎不带任何情|欲,那个时候夏深兰还把兰当作宠物看待,兰的亲吻也只是好奇居多。 而现在,这是第一个夏深兰主动的吻,其中隐含的情感也早就变了质。 夏深兰像是发泄一样咬着兰的嘴唇,既是愤怒,也是无奈,他像一只被困在过去的困兽,却找不到任何逃离的途径。 兰向来是一个入侵者的姿态,这一刻却温和地包容了夏深兰的发泄,甚至引着他的舌尖,肆无忌惮地侵入更深的地方。 这是喜欢吗? 夏深兰在心中诘问自己,兰对他所作的一切,是因为喜欢吗? 这个问题让夏深兰逐渐冷静了下来,想停下来,没想到兰突然反客为主,舌尖顺着他还未闭合的唇缝长驱直入,肆无忌惮地索取掠夺。 明明上一刻还是温温吞吞接纳入侵的模样,这一刻却突然爆发出夏深兰无法抗拒的力量,如同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抓住机会一口吞下了觊觎的猎物。 夏深兰记不清这一吻持续了有多久,等兰停下时,他嘴里已经全是海水的咸涩味,靠在兰身上使不上劲。 兰慢条斯理地撕掉夏深兰的衣服,“走吧。” 夏深兰惊愕地抬起头,倒不是因为兰撕了他的衣服,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人鱼形态,衣服没了便也没了,他只是震惊于兰竟然能在水里说话。 -- 第118页 兰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说道:“现在你应该也可以在水里说话,试试。” 夏深兰张开嘴,水没有使劲儿往食道里钻,他稍微安下心,尝试着道:“好像……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走吧。” 夏深兰跟着兰,顺便抽时间观察了一下他的人鱼形态,不止鳞片是彩色的,就连变长了的头发也是彩色。 想象了一下他的肤色配上这流光溢彩的头发,夏深兰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赶紧加快速度把头发都甩在了后面。 游了近半个小时,中途倒是遇到了一些危险生物,不过没等夏深兰惊慌,它们倒是自己提前绕开了。 最终目的地是一片昏暗的海底,没有生命,唯一的参照物就是静静躺在淤泥中的一具人鱼白骨。 电光火石之间,夏深兰已经想起了这个地方——这不就是之前兰困住他的地方吗,他还记得当时的他是取了人鱼身上两根白骨想要离开这里,现在这两根白骨又被填回去了。 毫无疑问,做这件事的应该是兰。 夏深兰疑惑地看向兰。 兰停在白骨边,难得地露出了一点堪称迷茫的表情,“这是我的父母。” “嗯?”这里不是只有一具白骨吗? 夏深兰没有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但兰能明白他的意思。 兰回答:“人鱼只有和海子结合,才能孕育下一代,实际上是不完全准确的。人鱼死后,尸体中自然会孕育出下一代的人鱼和海子,所以大部分的人鱼并不会主动寻找海子。” “原来是这样……”顿了片刻,夏深兰继续道:“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你问的哪一次?” “第一次。” 夏深兰有点紧张,他心里有构思过一个看起来不太可能的答案,正是因为有着自己的期盼,才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想把你藏起来,一下子就想到了这里。” “藏起来……?” 兰唇角微勾,“害怕吗?” 明明是在水里,夏深兰却突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他有点恍惚地摇了摇头,似乎又觉得不够似的,添了一句:“不害怕。”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再挑得更明白了。 夏深兰游到兰身边,再次细细打量这具白骨,突然就多了一些崇敬的感觉。 “这么说来,你从来没见过他?” “是的,人鱼孕育下一代的时间很漫长,大概有百年之久,这个过程和鲸落差不多,他的尸体被分解完,预示着这个由他带来的生态群即将走向崩溃,而我,也就此诞生。所以自我有意识起,他就是这幅样子了。” 对于自然界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悲壮伟大的过程,但对于被生产的下一代来说,这个过程却是悲伤残忍的。 但从兰的眼睛里,夏深兰看不到悲愤与痛苦,反而看到了宽阔、安静的大海。 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困扰夏深兰许久的过去被拨开,金色的海洋抚平了溃烂的伤口。 夏深兰忽地重新理解到了“生命”。 逝者已矣,去者不追。 所谓生命,本就如此。 第64章 爱与自由之战(9) 兰又说了不少关于人鱼的事情,在兰的讲述下,夏深兰终于明白了人鱼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种族: 自有意识起,人鱼便知道,他们是残缺的。 有一个人类与他们一同降生,回到岸上时,带走了他们的心脏。 只有找到他,人鱼才能繁衍更多的后代;只有夺回心脏,他们才能获得属于人鱼的完整的力量。 兰从没想过要去寻找自己的海子。 其实人鱼皆是如此。 人鱼死后,尸体中会自然孕育出下一代,花心思寻找海子进行繁衍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毫无必要的事情。 而他们的力量,在整个自然界都少有生物能与之匹敌,自然也无心去攥取更多力量。 这是自然界的馈赠,也是自然界的阴谋。 强大的人鱼被带走了心脏,也失去了情感与欲望,这注定人鱼族群只会不断缩水。 直至某一天,永远消亡。 “那……”夏深兰再次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心跳的存在,“你的感情回来了吗?” “是的,最近会有很多陌生的感觉,但我并不讨厌。” 夏深兰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不过经过姜沉星的事,他这种做法究竟对不对,他也变得不太确定起来。 正想着要不再往细了问两句,却突然被兰抓住手腕离开了这里。 夏深兰老老实实跟着离开了,但还是好奇地问道:“还要去哪里吗?” 兰头也没回,“捕猎。” 夏深兰以前也眼馋过兰高效率的捕猎方式,甚至幻想过他变成了人鱼要怎么大杀四方。 不过昨天变成人鱼的时机不太巧,也没时间想这些东西,如今被兰提醒了,还真有跃跃欲试。 夏深兰变得积极起来,恨不得马上冲到合适的海域猎一头蓝鳍金枪鱼。 两人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没过多久,兰停在了一片宽阔的海域,正是午间,阳光透下来,水里也不那么阴沉。 不远处,一群黑石鲈刚好形成了一个小型的临时聚群,夏深兰海里纵横多年,都没遇到过这种好事。 只能说,人鱼就是人鱼,在海里,人鱼才是真的爸爸。 -- 第119页 无需兰引导,夏深兰自个儿就冲进鱼群里找小胖鱼下手了。 那感觉是真爽,人鱼皮实速度还快,哪怕鱼群惊慌乱窜,也不会伤害到夏深兰,夏深兰乐得跟进了游乐园一样,不一会儿就抓到了心仪的黑石鲈。 夏深兰作案,兰贴心地把作案工具递了过来——绑鱼的水草。 夏深兰用水草把黑石鲈绑成一串儿,跟牵着气球一样,美滋滋地跟着兰去下一个作案地点霍霍其他鱼群。 足足闯了十多个鱼群,夏深兰还特意把所有鱼绑成了一串,拖拖拉拉的足有三四米。 回去的路上还有一头红尾鲨想来打秋风,被夏深兰压着打跑了。 几个月前,夏深兰哪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这么嚣张地对付鲨鱼,看到那条红尾鲨逃跑的样子,心情突然明媚了不少。 空着手出去,最后带了几十斤的鱼回来,正好天色有些晚了,没穿衣服上岸也不会被人看到。 但夏深兰到底做了十多年的人,羞耻观念根深蒂固,没办法光着甚自大摇大摆回去,还是兰先回去,拿了毯子再把他接上去的。 回到家里,夏深兰终于下定决心把屋里收拾干净,正好兰已经可以独立做饭了,他就在外面收拾屋子。 鱼缸好几个月没人打理,夏深兰花了好一番劲儿才刷干净,把最新抓来的一长串鱼全部养在了里面。 夏深兰累死累活,一回头看见鱼缸里悠哉游哉的新住户,啧了一声:“便宜你们了。” 不过随即想到它们也没几天可活了,眼神又带上了几分怜悯,“这便宜,给你们也罢。” 随后便是落满灰尘的屋子,夏深兰用了两桶水才把灰擦干净,最后一次洗抹布的时候,兰已经在炒菜了。 “什么时候吃饭?”夏深兰一边洗抹布,一边问道。 “马上,饭可以先盛出去了。” “好。” 夏深兰盛了两碗饭放在桌上,又取了筷子回来,没一会儿,兰也端着菜出来了。 就着并不怎么搞笑的搞笑综艺吃了饭碗,夏深兰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工作,顺便嘱咐兰可以先去洗澡。 兰靠在门口,“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就两个碗,我很快就洗碗了。” “我没说这个。” “那你在说什么?” “要我帮你洗澡吗?” 夏深兰一个手抖,差点没把手里的盘子打碎,他从七岁开始就没打碎过东西了! 兰面不改色,仿佛不觉得他说出来的话有任何不对劲,“你自己应该不太方便。” “哪里不方便?我觉得挺方便的。” “哦,是嘛。” 兰模棱两可地吐出两个语气词,倒也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夏深兰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又突然觉得有点亏了。 那可不是亏了吗? 现在他可是觊觎兰的美色,兰主动提出服务他应该大大方方地接受啊。 夏深兰抱着那点后悔洗完了碗,一回头,却见兰还站在门口。 “你怎么没去洗澡。” “等你。” “等我做什么?”夏深兰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这样多浪费时间啊。“ 话音落时,夏深兰已经快要走到门口,距离兰只剩不到半米的距离。 就在这时,夏深兰忽然感觉脚下一软,倒向了兰。 兰接住夏深兰,顺便回答了之前的问题:“等着扶你。” 夏深兰:“???” 他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低头一看,他的腿已经变成鱼尾了。 “你快让我变回去。” “这不是我控制的,你今天变成人鱼的时间太长,身体还没完全转换回来。” 兰的语气平铺直叙,完全是一幅叙述事实的模样。 夏深兰一下子信了□□十,“那我什么时候能变回来?” “得看你的体质,时间不固定。” “那你把我放椅子上,等我缓缓,你先去洗澡吧。” 夏深兰也就那么一说,实则心里想的是按照兰的性格,应该会直接把他捞浴室里去,到时候他要不要再推拉两句……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兰已经把他放在了椅子上,“那我先去了。” 夏深兰:“……好…”家伙!竟然没按照他的剧本来! 兰去洗澡了,夏深兰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看电视,一百多个频道他来来回回翻了两遍,没找到感兴趣的节目,反倒先等来了兰洗完澡出来。 为什么那么多人钟爱美人出浴,都是原因的。 大片裸|露的皮肤上还有未干透的水迹,衬得白皙的皮肤莹润富有生机,微卷的长发没有经过打理,显得有些凌乱,但那种凌乱并不难看,相反,平添几分平易近人的艳丽。 “想好了吗?”兰问,“要不要我帮你?”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一点,语调有些奇怪,不像是在说话,像是模仿,奇怪的好听,引得夏深兰手臂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夏深兰本就不坚定的心彻底倒下,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回答:“那就麻烦你了。” 兰轻而易举把夏深兰抱了起来,“不麻烦。” 以前兰还不能变为人形的时候,夏深兰帮他洗过几次,如今位置颠倒,兰依着记忆中的步骤,也知道该怎么做。 兰打开淋浴,调好温度,动作行云流水,若是不提,估计谁也不会想到他本是长年生活在海底的人鱼。 -- 第120页 就在夏深兰有些感慨的时候,兰已经调试好了水温,手上还残留着温水,就这样没入夏深兰的头发中,将他散乱的碎发全部撩到了脑后。 柔软的指腹按过头皮,带来一种令人舒服得想要眯上眼的感觉,让原本想要躲开的夏深兰停住了动作。 夏深兰抬起头,刚好对上兰专注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里面看到了一种近乎赤|裸的厚重的阴霾。 但他没来得及细看,兰遮住了他的眼睛,“闭上眼睛。” 夏深兰老老实实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不断回想起兰的眼神,说不清那个眼神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感觉到危险。 兰好像完全没把这个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专心替夏深兰洗头,一开始有点疼,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力度,头皮被按摩得很舒服,累了一天的夏深兰昏昏欲睡。 模模糊糊中,夏深兰感觉到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额头,一触即分。 兰的声音如同被海雾包裹着虚幻:“好漂亮……” 好漂亮?谁? 这个房间里,能算得上漂亮的当然是兰自己。 难不成兰正对着镜子孤芳自赏? 夏深兰迷迷糊糊地想,没想到兰也这么欣赏他自己的脸。 一直到吹头发的时候,夏深兰才挣扎着醒过来,首先是意识到他的腿已经变回来了,虽然身上裹着浴袍,但是坐着的姿势,堪堪遮住大腿。 夏深兰把腿收了回来,刚想回头,却被兰扣住了额头。 “别动。” 夏深兰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他现在和兰是什么姿势——兰坐在沙发上,而他坐在沙发前的小毯子上,整个人几乎是嵌在兰的腿间。 第65章 爱与自由之战(10) 最难消受美人恩,夏深兰倒是想自己吹头发,但兰没应声,也不许他站起来,他只好坐在原地接受兰的服务。 因为已经变成了人,夏深兰的头发也恢复了正常的长度,没一会儿就吹干了,反倒是兰那一头及腰的长发,现在都还湿漉漉的。 夏深兰摸了摸清爽的发丝,再看兰湿得滴水的头发,有点惭愧。 “我给你吹头发吧?” 兰挑了挑眉,“谢谢。” 兰的头发很长,吹起来也费劲,为了保护头发,还得顺着发根吹,吹了好久才把贴着头皮的部分吹干。 夏深兰倒也有耐心,手都举累了,也没有撂挑子不干,而是尽心尽力地吹下半部分的长发,毕竟以前这样的事情他也没少做。 姜沉星身体不好还非得留长发,每回洗了头就只能缠着夏深兰给他吹头发。 久而久之,夏深兰也算练就了一手的不错的吹头发技术。 想到以前的事,夏深兰有一瞬间的愣怔,他竟然没再产生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的感觉,好像已经接受了他和姜沉星的过去。 夏深兰不再去想那些事,询问兰:“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红尾亲王?” “再等等。”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不需要。” “哦。”夏深兰点了点头,见兰胸有成算的样子,便也不多操这个心了。 这一等还不知道要多少天,兰也没说个准数,但看他的意思应该不止一两天,夏深兰寻思明天还是得去县城买点粮食回来。 认真说来,兰还没有真正去采购过,大约任何生物天生都对购物有着奇怪的热情,进入商场后,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兰的兴致明显高了不少。 负一楼就是超市,夏深兰也不急着下去,而是先去了一家男装店。 兰这两天都是穿的他的衣服,虽说好看的人穿抹布都好看,但到底是穿自己的衣服更舒服,再说了,现在不需要负担姜沉星的医药费,夏深兰也不缺买两套衣服的钱。 兰一头亮眼的金色长发,很多亮色一点的衣服都搭不了,导购热情地挑选了一套黑白系的衣服,并且天花乱坠地吹兰上身绝对好看,夏深兰实在不会挑衣服,干脆接过那套衣服往兰怀里一塞,“你去试试。” 夏深兰站在试衣间门口等着,外面时不时传来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但他却能清晰地捕捉到试衣间里布料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落在耳廓有一点痒,像是被人撒了一把碎纸片。 不自在地揉了一把耳朵,还没把那股痒意消下去,只听“哗啦”一声,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换好衣服的兰迎着灯光印入他的眼帘。 如果说兰本来就是穿着破布都好看的身材,那么换上精致的服饰之后,那种好看是成倍增长的。 垂坠质感的白衬衫与西装裤简单地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躯,尤其腰身处,裤腰卡得刚刚好,精瘦却不纤细,隐含蓬勃的生命力与爆发力,一头金色长发格外显眼,但却能被那张漂亮的脸压住,整个人如同从油画中走出的贵族。 “艹……”夏深兰呼吸一滞,一句脏话不由自主从嘴里冒出来。 兰眉毛微挑,“不好看吗?” “好看。”其实夏深兰更想说‘绝了简直’,到底有点不好意思,换了个矜持点的说法。 “真的特别好看!”导购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这套衣服看着简单,但剪裁和用料都很好,上身高级又简约,特别适合这位先生。” 夏深兰本来就满意,听了导购的夸奖心里舒坦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当场掏出卡付钱,但毕竟是兰买衣服,他还是得尊重兰的意见。 -- 第121页 “你觉得怎么样?合适吗?” “挺好的。” “那就买了!”夏深兰愉快地排班决定后,让导购再帮忙选两套。 也不知道还要在岸上逗留多久,多买两套换洗总是没错的。 导购一看这是笔大生意,笑得牙不见眼,热情地挑选了好几套衣服。 兰本来就长得好看,身材修长挺拔,一双大长腿都快到导购小姑娘腰那儿了,除了太过鲜艳的颜色搭不得,随便哪套衣服都能穿得很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反正夏深兰觉得兰比店里海报上的模特还好看无数倍,一连要了好几套衣服,最后还是兰按住了过于兴奋的夏深兰。 夏深兰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好吧好吧,今天就先买这些吧。你身上这套先穿着,其他几套装起来。” “那我帮您把吊牌剪一下吧。”导购小姑娘笑呵呵地拿出了一把剪刀。 兰看向夏深兰,“你帮我。” “行,我来剪。” 夏深兰接过剪刀,让导购小姑娘先把衣服装起来,他弄完这边就去结账。 导购表情有点遗憾,和美人贴贴的机会没有了,不过转念一想,今天卖了这么多衣服,提成一定不少,那点遗憾一下子没了,开心地开票去了。 衣服的吊牌一般在后颈,夏深兰把兰的头发撩到一边,看到后颈白皙的皮肤时眼皮跳了跳,这时候还能保持心无杂念,直到手伸进衣领里找吊牌,满手都是细腻冰凉的手感,乱七八糟的邪念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夏深兰一边提醒自己冷静,一边装作不经意地摸了一把兰的后颈,这才咔擦一声剪掉衣服的吊牌。 相比起来,裤子的吊牌就好找多了,就在后腰处挂着,夏深兰本来就有点心虚,没敢再作妖,飞快地剪掉吊牌站了起来。 “好了,走吧。” “还有。”兰一把将夏深兰拉了回来。 “嗯?还有什么?” “扣子。” 夏深兰顺着兰的眼神看下去,这才注意到裤子上的扣眼是没剪开的,之前被衣摆挡住了,他没注意到。 怪不得他不乐意让导购帮忙…… 夏深兰莫名有点乐,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表情正经地蹲下|身剪扣眼。 从兰的视角只能看到夏深兰的发顶和一点鼻尖,乖得不行,他撩开夏深兰的刘海,终于看到了卷翘的睫毛,以及眼睑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夏深兰疑惑地抬起头。 兰微微勾唇,声线比之前低了些许,显得有些缱绻,“好乖。” 仿佛两颗火星子掉进了水里,不仅没被熄灭,反而让整个海面都熊熊燃了起来。 夏深兰被烧地口干舌燥,粗暴地扣上扣子站了起来,“好了,走吧。” 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目光落在夏深兰身上,笑意一直没散过。 导购看看脚步急促的夏深兰,又看一眼闲庭信步的兰,仿佛懂了什么。 夏深兰被导购的眼神看得怪不自在,付完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就往负一楼的超市走,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好又来超市,整个县内最大的超市,零食水果日用品样样俱全,干净整洁,就算是白天,人流量也不小,各个区间都可以看到挑选东西的人,且都以女人小孩为主。 兰一进超市,跟自带了八百伏灯光一样,走到哪都有人注目,毕竟金发帅哥谁不爱看呢? 夏深兰倒是很少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几度都要忍不住支开兰了。 看到夏深兰总是忍不住去看那些人,兰扶住夏深兰的后脑勺,稍一用力,拧到了自己这边,问他:“想吃什么?” 夏深兰拧眉想了想,目光扫到不远处的黄瓜,脑子里一下冒出了拍黄瓜、黄瓜炒肉等一系列菜色。 “买点黄瓜吧,炒着或者煮面都好吃。” “行,你会选吗?”“会。”夏深兰很小就自己买菜了,虽然没人教过,买多了自己就学会了。 “我不会,”兰也没让夏深兰自己去买,而是问道:“你教我?” 这世上还有兰不会需要他来教的事情? 夏深兰责任感爆棚,“行!包在我身上!” 对于买东西一道,夏深兰深有个人所悟,从蔬菜到水果到零食,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说着说着,逐渐忽略了其他人的目光,重新找回了购物的快乐。 购物上头的后果就是,一辆手推车被装满了,夏深兰买了两只购物袋才勉强把东西都装下,加上之前那些衣服,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夏深兰花了一百块叫了辆野猪儿,直接给送到了家门口,绕是如此,到家之后也是精疲力尽,夏深兰往沙发上一趟,说什么都不肯动了。 但兰还跟个没事人似的,把买回来的东西收拾了不说,还做好饭等着夏深兰来吃,夏深兰很少作为家里吃白食的人存在,整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爬起来之后,夏深兰一看桌上的饭菜,竟然还都是他在超市提过一嘴的喜欢的菜色。 “你怎么这么好啊。”夏深兰由衷地感慨。 “那你爱上我了吗?” 夏深兰一愣,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本来就挺喜欢的。” 兰勾起唇角,“知道了,吃饭吧。”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夏深兰满脸欲言又止,企图让兰主动来问他,但兰就是不动如山,甚至还催促他:“怎么不吃?” -- 第122页 夏深兰端起碗,复又放下,见兰还是没有反应,做作地叹了口气,幽幽感叹道:“你变了。” 兰坦然点头:“我是变了。” 夏深兰:“???”这是什么发展?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问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感叹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挺波折的一天,勉强赶上了,我觉得我说的连更……有点过于自信了 第66章 寻找无尽之海(1) “你哪里变了?”见兰没有主动解惑的意思,夏深兰只能自己问了。 兰微微抬眸,显得轻佻又慵懒,“你站起来,我悄悄告诉你。” 这里又没别人,为什么还要说悄悄话? 夏深兰思来想去,唯—的可能性就是兰觉得说那些话很不好意思。 嚯,连兰都觉得不好意思,那他定然要凑过去听个仔细了! 夏深兰—脸平静地站起来,越过桌子把耳朵倾向兰,其实心里期待得不行。 兰的嘴唇就在他的耳边,呼出的热气缓慢地打在耳朵的软肉上,但好半晌过去,夏深兰没听到兰说话。 夏深兰几乎要怀疑是不是他聋了,侧过头去看兰,不想还没看到兰的脸,突然被兰按住了后颈,柔软的唇用力地贴了上来。 夏深兰毫无防备,被入侵了个彻底,脑子里像是有烟花绽开—样绚烂,腰身—度抖得要塌下去,但他没忘记他还是撑着桌子的姿势,身下都是饭菜,撑得手臂颤抖也没敢松懈,完全敞开的姿势更加方便了兰的侵入。 兰安抚—般轻轻抚摸夏深兰的后颈,唇舌却是完全与之相反的强势,肆意扫过所有他想要造访的角落,直到喘息声加剧,他咬了—下夏深兰想要躲开的舌尖,意犹未尽地退了出来。 “感受到了吗?” “什么?” 夏深兰整个人都是懵的,现在唯—的想法就是赶快坐回原位,他的腰撑不住了,但兰没放手,他没能如愿。 “我的变化。” 他应该感受到什么变化吗? 这有点触及夏深兰的知识盲区了,但腰还凹着呢,知识盲区夏深兰也要勇敢闯—闯。 夏深兰仔细回忆了和兰之间发生过的亲吻,好像还真有点什么变了。 曾经的兰唯吾独尊,亲吻的时候也会展示出令人难以招架的强势,比起亲吻本该有的亲昵,更多地让夏深兰感受到的是—种无法抗拒的掠夺。 但现在,强势虽没有完全消失,但夏深兰也确实感受到了亲昵,仿佛两个人紧密联系在了—起。 这能说明什么呢? 没等夏深兰想出个所以然,兰忽然松开了手,夏深兰霎时间什么都不想去想了,瘫回椅子上喘气。 那个姿势真不是人类可以受得住的,太累了,再凹—会儿夏深兰非得骨裂不可。 而这—切的始作俑者,兰毫无负担地开始吃饭,任凭夏深兰怎么抓心挠肺地寻求答案,他也不动如山。 夏深兰:“……” 饭后,夏深兰久违地打开论坛,决定从神通广大的网友们那里找—找灵感。 刚编辑好问题,发出去还没有—分钟,消息那—栏就出现了小红点。 夏深兰眼睛—亮,赶紧点进去看网友们给他说了啥,结果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没看到,只有—条系统发来的违规通知: 您的主题贴因涉嫌存在违规内容,系统已自行删帖。 夏深兰:“???”脖子以上也要封?他只是单纯地分享了—下以前和现在的不同感受,是真心实意来找答案的,没搞颜色! 恢复帖子的申述发出去刚两分钟,删帖的系统消息再次发了过来。 夏深兰:“……”累了,毁灭吧。 没能找到现成的答案,夏深兰有—点失望,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反正他能感受到兰对他的纵容,就够了。 兰的纵容体现在各方各面,像温水—样无所不至地入侵了夏深兰生活中的每—个角落,但夏深兰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对于短短几个月内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他来说,这种纵容带来的安全感令他沉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本质说白了就是需要与被需要的关系。 当需要与被需要达到平衡,两个人自然而然就能很好地相处下去。 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夏深兰正是需求最空缺的时候,兰填补了这个空缺,自然而然派生出的情感会把他们紧密联系在—起。 夏深兰对于关系的理解或许没有多么清晰,他所能确定的,无非是他和兰的关系正在迅速拉近,默契比起常年生活在—起的姜沉星也不差。 随这种改变—起发生的,是夏深兰对于过去的认知。 他越来越能坦然面对爷爷的死,也逐渐接受了姜沉星的欺骗,有时候冷不丁地想起姜沉星,已经不会多么伤心了。 比如他无意中找到以前做美甲的工具,第—反应已经不再是以前给姜沉星做了多少次美甲,而是:兰不是—直想做个美甲来着? 夏深兰抱着工具盒去找兰,“你现在还想做指甲吗?之前你还是人鱼形态的时候,指甲上留不住甲油胶,不过现在变成人了,说不定可以做了。” 兰看了—眼光秃秃的指甲,十分诚实:“想做。” “那你先坐过来,我试—下能不能把甲油胶烤干。” 夏深兰随便选了个颜色涂了浅浅—层,让兰在烤灯下面照了两轮,甲油胶完全干了,贴合得很牢固。 -- 第123页 “可以做,”虽然在意料之内,夏深兰还是很开心:“你想做个什么样的?” 兰低头找了—会儿,把手机放在夏深兰面前,上面赫然是他临时找到的美甲图样,花里胡哨得夏深兰都愣了—下。 “你确定要做这个?” “怎么了?不好看吗?” “倒也不是不好看……” 这套美甲,怎么说呢,颜色非常丰富,底色是桃粉色的渐变,甲缘则是不同颜色的彩线封顶,留白地带点缀着些许亮片或者图案,夏深兰得承认这是—套极其好看的美甲。 不过兰的皮肤白,手指又长,倒是也撑得起这些颜色。 这么—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夏深兰把“有点违和”的话咽了回去,“你喜欢就行。” 因为兰的指甲特殊,每涂—层都需要烤两次灯,底色三层,细线—层,图案—层,亮片—层,封层还有—层,需要的时间几乎就是三个小时往上走。 夏深兰坐得脖子都僵了,中途还撑趁着兰烤灯的时间去阳台做了—套广播体操,直到天色逐渐昏暗,夏深兰把台灯牵出来,终于进行到了最后—步的封层。 “好了,看看还行吗。” 兰抬起手,借着台灯的光仔细看了好—会儿,角度稍微变—点儿,亮片折射出来的光都是不—样的,很像夏深兰身上彩色的鳞片。 “很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看来我的技术还没有退步。” “我可以碰水吗?” “当然可以,甲油胶本来就是防水的。”夏深兰—边说着,—边给兰涂上了甲缘油,“等—会儿洗个手就好了。” 看得出来兰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美甲了,洗手还是夏深兰催去的。 兰不太放心这层薄薄的甲油胶能老老实实待在指甲上,变得连水都不太乐意碰,之前还能偶尔—起出去捕个猎什么的,现在是说什么都不乐意下海了。 夏深兰起先以为兰就是图个新鲜,后来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那天晚上他不知怎的又变回了人鱼,让兰帮他洗头发。 中途他睁开眼睛,无意中对上了兰的眼神,或许是因为背着光,兰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地晦涩,仿佛—团化不开的浓墨,盈斥着赤|裸的偏爱。 电光火石间,夏深兰忽地想起上—次兰给他洗头发时,他迷迷糊糊听到了兰感叹什么东西好漂亮。 当初的他还以为是兰在对镜顾影自怜,现在想想,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夏深兰试探着开口:“喜欢我的头发?” “喜欢。”兰捏住夏深兰的耳鳍,轻轻揉捻了几下,眼神越发沉了几分。 “不是吧?你不觉得我的头发颜色太艳了吗?现在的玛丽苏文都不敢这么写了。” 兰手指微顿,“玛丽苏文是什么?” “额……就是—种很夸张的文学形式,玛丽苏泛指其中的女主,最经典的形象就是调色盘头发和眼睛。” “不觉得。” “啊?” 疑问过后,夏深兰才突然反应过来兰正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不觉得,你不知道吗?你很漂亮。” 如果不是有他在,不知道有多少人鱼想把他抢回去,夏深兰是海子,和人鱼之间并不会互相排斥。 当然,这话他不说,夏深兰也无从知道。 夏深兰只觉得无语凝噎,他真没觉得他哪里好看了,要不是因为变成人鱼的时间并不长,他铁定要把头发剃了的。 夏深兰觉得他悟了,从兰喜欢的头发到指甲,无—不在说明,人鱼其实就是喜欢五彩斑斓亮晶晶的东西,和人类的审美并不完全契合。 当天晚上,夏深兰偷偷在网上订了—堆亮晶晶的发卡,这还不得把兰迷得五迷三道!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台显示店家已发货,夏深兰—天的心情都变得不错,磨掌擦拳等待着快递送到。 到了第四天的下午,代收点终于打电话过来说是快递到了,提醒夏深兰有时间过去取快递,夏深兰现在就挺有时间的,叫上兰—起取快递去了。 兰看着夏深兰兴冲冲的样子,不免有些疑惑:“买了什么东西,把你乐成这样?” 夏深兰露出—个神叨叨的笑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67章 寻找无尽之海(2) 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沉入海平面了,最后一束阳光堪堪照到半个阳台。 亮晶晶的发卡当然要在阳光下才好看,夏深兰都顾不上肚子饿了,非要拉着兰跑到阳台上,抢着最后一缕阳光拆开快递盒。 盖子缓缓展开,镶着水钻的各色饰品一见到光,立马折射出缤纷耀眼的光线。 夏深兰一直注意着兰的表情,当盒子展开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兰的眸色变深,显然是相当喜欢这些亮晶晶的发卡。 “怎么样?好看吧?”夏深兰有点得意,“送给你的。” 兰接过盒子,把里面的发卡挨个取出来看,脸上的笑容堪称明艳,看得夏深兰在心里啧啧称奇。 他果然没猜错,人鱼就是喜欢这种东西。 兰不会刻意隐藏情绪,但表情绝对算不上多,这和他的情绪较少有直接的关系,所以说,这幅拿到喜欢的东西爱不释手的表情,夏深兰还真是第一回 看见。 夏深兰偷偷摸出手机,决定记录下这伟大的一刻。 -- 第124页 昏黄的阳光配上此刻的兰刚刚好,野性的逼人的气势全都被压回了身体深处,只剩下温暖的漂亮,尤其一头金发,在橙黄色的光线下,仿佛笼上了一层雾纱,美得不似人间。 各种角度都拍了几张,夏深兰尤觉得意犹未尽,随手从盒子里取了一个蝴蝶发卡别在了兰耳边。 兰抬起眼睑,目光透过夕阳形成的层层雾纱,朦胧地印照进夏深兰的眼中。 夏深兰得感谢现在的他没有心跳,否则他会心跳骤停的。 “别动,就这个角度,绝了,我给你拍两张。”夏深兰回过神,举起手机嘱咐兰。 兰真的就不动了,专注地看着夏深兰。 夏深兰不由得放轻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吹散了此刻的安宁漂亮的画面。 “好了,看看怎么样?”夏深兰一拍好照就想拿给兰看,“我没学过,只能拍成这样了。” 兰不对自己的照片发表意见,反而是问夏深兰:“我学过,要我给你拍吗?” 夏深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学过?” “之前看到过视频。” 夏深兰想说他也无意中刷到过拍照教学的视频,那能叫学过摄影吗? 不过下一秒,他想到了兰那堪称变态的学习能力,默默把自取其辱的话咽了回去。 “那……试试?” 兰随手把快递盒放在了一旁的地上,从夏深兰的手里拿过手机之后,没打一声招呼,忽然压着夏深兰的肩膀把他推到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毫无准备的夏深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抓紧了兰的衣服。 兰一边把夏深兰的手扯下来举过头顶锁在地上,一边柔声安慰:“别怕,交给我。” 夏深兰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对劲,稍微尝试了一下把手抽回来,没抽/动。 这时兰已经取下了耳边的蝴蝶发卡,似乎打算戴在夏深兰头发上。 夏深兰一想到他那张脸配上亮晶晶的蝴蝶发卡是怎样诡异的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哪里还顾得上现在姿势诡不诡异,赶紧出声阻止: “别!别给我戴这个!” 兰歪着头,那表情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你给我戴的时候不挺开心的吗?” 夏深兰:“……那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吗?” “你也很好看。” 像是要证明他说的是真话,兰俯身亲了亲夏深兰的额头,一路往下,嘴唇蜻蜓点水地拂过夏深兰的眼睛、鼻尖,最后停留在嘴唇。 夏深兰表情微僵,“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额……” 夏深兰总不能说你漂亮你是仙女,所以能戴这么闪耀的发卡,我是猛男我不行。 话到了嘴边转了无数个弯,就在兰不耐烦地咬他的时候,夏深兰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我头发短,别不住。” “不用别。”说着,兰把蝴蝶发卡放在了夏深兰的唇间,“小心,不要弄掉了。” 夏深兰:“……”事情的走向逐渐变得奇怪了起来。 他想说点什么,碍于蝴蝶发卡,没办法开口,只能用眼神催促兰快点。 兰不紧不慢地将夏深兰的头发撸到脑后,顺势咬住他泛着点粉红的耳朵,厮磨亲吻,直至颈肩、锁骨,与之前单纯地触碰不同,留下了一连串湿漉的痕迹。 夏深兰不由自主地发抖,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兰说的“小心,不要弄掉了”指的是现在——忍着,不要动,不要把蝴蝶发卡掉下去了。 最后,兰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个牙印,有些疼,夏深兰怀疑他被咬出血了。 兰满意地抚摸了一阵他留下的痕迹,夏深兰紧张得眼底都泛起了一点泪花,他才收回手,将快递盒子里附赠的干玫瑰取了出来。 那是一朵风干的红玫瑰,嵌在快递盒角落一起送过来的,味道酸甜,大约就是个高级香包。 干玫瑰肯定不如新鲜玫瑰好看的,颜色紫红,花瓣顶端干枯发卷,但此刻被捏在兰的手里,好像突然就多了些许破碎的美感。 兰的手指渐渐收拢,彻底将干玫瑰碾成了一把细碎的残渣。 在夏深兰迷茫的眼神中,兰松开手,将花瓣撒了下去。 大部分花瓣被海风吹没了,但也有一小部分粘在了夏深兰身上,将兰先前留下的痕迹勾了出来。 还有什么画面能抵过现在吗? 夏深兰被他摁在地上,嘴唇上放着漂亮的蝴蝶发卡,如同森林中亲吻蝴蝶的精灵,从耳根到胸口,细碎的玫瑰花瓣按照他的吻/痕铺就了一条彩带,极尽靡丽。 但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美丽,眼神甚至是疑惑的,极致的纯与极致的欲相互碰撞,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兰用摄像头保留下了这幅画面,深觉手机拍出来的照片不如他看到的十分之一美丽。 他干脆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取下蝴蝶发卡再次吻了上去,早在蝴蝶发卡放上去那一刻开始,他就在觊觎这一刻。 夏深兰怎么也么想到,事情最后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被抱回沙发上缓了好一段时间,他的腿肚子都还在打哆嗦。 罪过。 不过有一说一,兰确拍的照片确实比他拍的好看无数倍。 兰去做饭的时候,夏深兰趴在沙发上把两组照片对照着看了好久,明明都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蝴蝶发卡,拍出来的效果怎么就差这么多? -- 第125页 单论脸来说,兰肯定是更好看的,但看这两组照片,怎么看都是夏深兰更好看,那光都跟活过来似的为夏深兰打造了一个迷幻的背景。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氛围美女? 夏深兰勿地打了个寒战。 呸,是氛围猛男。 现在他相信了,兰说的学过是真的学过,而不是像他一样只是刷过几个教怎么拍照片的视频。 虽然这几张照片拍得色了点,但架不住是真好看,夏深兰活了二十年,还没出过这么好看的照片,越想,越觉得这玩意儿是得裱起来挂墙上日日瞻仰。 夏深兰当即找了家淘宝店铺准备洗照片,还顺便跑去厨房问兰要不要一起洗。 毕竟在他看来,他拍的那几张兰的照片真够一般的,没把兰的美貌的十分之一拍出来,不如不洗。 “你要洗照片?”兰问。 “对啊,我觉得你拍的这几张太好看了,越看越满意,不洗出来挂墙上岂不是浪费了?你的呢?要一起洗吗?” “不准。” “哦。” 夏深兰撇了撇嘴,不准就不准,这么凶干嘛? 兰停了火,转身看着夏深兰,“你也不准。” “啊?为什么?” “你听。” “听什么?”夏深兰有点跟不上兰的脑回路了,他们不是在讨论照片的事吗?突然让听什么? 兰勾着唇角,但笑容看起来有点冷,“浪得都要掀翻地板了,你还想给别人看?” 夏深兰用了好几秒才想明白兰在说什么,兰哪里是在说今天的浪大,分明是在说他的照片太浪了。 虽然那照片拍得是挺色的,但那可是艺术,艺术怎么能用这么龌蹉的眼光来衡量! 夏深兰语重心长:“这是艺术,你是吧,得把视野放开一点。” “我给你拍照片可不是在搞艺术,”兰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说出来的却让夏深兰耳根发烫:“我只是找借口想搞你,看不出来吗?” 夏深兰:“……”谢谢,真的没看出来! 那张照片拍得那么好看,他以为干玫瑰啥的都是艺术呢,他怎么能用龌蹉的心思去揣度艺术! 事实证明,兰真的就是怀着龌蹉的心思去的。 兰神色坦荡,完全没觉得他说的大实话有什么问题,“还想洗吗?” “不了吧……” “嗯,乖。”兰顿了片刻,“这么乖,是想我亲你吗?” 夏深兰:“?!” “我突然想起垃圾好像该扔了,先出去了。” 虽然他确实是觊觎兰的美色,但一直搞颜色实在是吃不消,就像以前那样寡淡度日挺好的…… 为了证明刚才不是在乱说话,夏深兰还真提着半袋子垃圾出去了。 但凡他有兰一半厚的脸皮,这个时候就可以心安理得坐在外面玩手机了,可惜他猛是猛,脸还是要的。 第68章 寻找无尽之海(3) 介于白天兰刚说了“想搞你”这种震撼全家的话,夏深兰实在没办法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兰躺在一张床上,十分坚定地抱了一床被子打算在沙发上凑合。 可惜兰才不管他坚定不坚定,连人带被子直接抱回了床上。 夏深兰坐起来,又被兰按回去,坐起来,又被按回去,两个来回之后,兰还先不耐烦了,直接摁住了夏深兰的肩头,“你闹什么?” 夏深兰:“……”他这样被一遍遍按回床上还没生气呢,兰急什么眼?是不是玩不起?” 当然,这话夏深兰也就在心里想想,兰做了近二十年没有道德观念的人鱼,和他硬碰硬肯定讨不了好。 “我想睡沙发。”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夏深兰的装作随意地回答。 “为什么?” “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有点挤吗?”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就觉得挤了?” 夏深兰:“???”那你还想做什么? 不行,不能想,打住! “当时我这床就买的单人床,根本就不适合两个人睡……” “骗子。”兰无情地揭穿了夏深兰苍白的辩解,根本不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写。 夏深兰:“……”这个天,聊不下去了。 兰问:“是因为晚上我说的话?”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又骗人。”兰的手从肩膀一直滑到夏深兰的胸口,正是下午他留下牙印的地方,“你骗我的话,我都知道。” 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兰用了点劲儿下压,夏深兰被咬破的地方又痛了起来,绷紧了身体没说出话。 兰满意地松了些劲儿,不再让夏深兰感到疼痛,“是因为我晚上说的话吗?” 夏深兰声音有点抖:“嗯……” 兰轻笑一声,“放心吧,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个暂时,就很灵性。 不过夏深兰也知道,兰能做出这个承诺就已经不错了,去沙发睡的事情肯定没得商量,干脆躺平了睡觉。 其余的事情,等这个“暂时”到期了再说吧。 上一次兰说类似的话还是他们刚上岸时,夏深兰问他什么时候去找红尾亲王,兰说再等等,距现在为止已经差不多半个月了,所以夏深兰单方面把这个“暂时”定为了半个月。 然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不会按照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 -- 第126页 就在这个“暂时”过了还不到五分之一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当时正是下午,夏深兰久违地做了个火龙果酸奶,和兰一人一杯地坐在阳台浪费生命。 连敲门声都没有,那人直接就是用钥匙打开了门,直奔夏深兰所在的阳台。 夏深兰有预感,来的人是姜沉星。 他收起脸上的笑容,站了起来,面向阳台门口,下一秒坐在轮椅上的姜沉星闯入他的视野范围中。 姜沉星又瘦了,整个人虚弱得不像话,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戾气阴鸷,似乎所有的生命力都集中在了那一双泛红的眼睛里。 “小夏哥……”姜沉星缓慢地开口,仿佛这三个字上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他几乎不能完整地吐出这三个字,刚一出口就被海风吹散了。 夏深兰几乎本能地想要安慰姜沉星,可一步还没迈出去,他猛然想起那个所谓的塞壬计划,眼神冷了下来。 “不要这样叫我。” “为什么?你在怪我吗小夏哥?我不是故意不出现的,我今天上午刚醒来,第一时间就过来找你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姜沉星的情绪异常激动,忽地提高了声音。 但他现在的身体显然不支持他这样强烈波动的情绪,话音未落,他已经趴在扶手上咳了起来,破碎的声音像是从一台年久失修的录音机中传出来的,听得人揪心。 夏深兰有过短暂的不忍,但想到爷爷,又想到姜沉星多年的欺骗,他只觉得讽刺。 他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盯着姜沉星,思考着现在的姜沉星也是在故意博取他的同情吗? 好像是的,姜沉星的咳嗽是真的,只是那句引起他咳嗽的话不一定是真的,被心脏病纠缠了这么多年的姜沉星,情绪不应该这么容易失控…… 过了许久,姜沉星的咳嗽声才渐渐停下来,咳出来的血染红了他手里的手帕。 姜沉星艰难地抬起头,只看到夏深兰无动于衷的眼神,那一刻,他真的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夏深兰……你不能这么对我……”姜沉星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大滴大滴落下来,沾湿的睫毛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要对我这么狠……” 夏深兰觉得有点好笑,“姜沉星,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对你?” “你不能这么对我……” 姜沉星无力地重复这句话,布满红血丝的眸子看起来脆弱又绝望,可当他的视线落到兰的身上,立马又变得怨恨阴鸷, “那是我的位置!小夏哥,你让他走,那是我的位置……夏深兰,你疼疼我,不要让他抢走我的位置……” 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的,等到夕阳西下,两个人坐在阳台边,把腿伸出栏杆,偶尔风浪很大时,凉凉的海水会溅在脚背上,消去一整天的暑热。 夏深兰喜欢坐在角落那里,他就紧紧贴着夏深兰坐在旁边的空地上。 那里是他和夏深兰的专属位置。 “那是你的位置?”夏深兰笑得讽刺,“那你知道你旁边的躺椅是谁的位置吗?” 当夏深兰和姜沉星坐在阳台边看夕阳的时候,爷爷偶尔也会跟着他们一起消磨时间,就坐在那张躺椅上。 姜沉星没说话,但看他愣怔的目光,想必也猜到夏深兰已经知道塞壬计划的事情了。 夏深兰自己回答了那个问题:“那是爷爷的位置。” 四周的空气都凝滞了。 那一瞬间,他们都明白了,事情终于到了无可挽回的这一步。 “姜沉星,你有心吗?” 夏深兰轻声问出了那句他埋藏在心里许久的话,一阵海风吹过,他忽地感觉脸上一凉,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哭了。 与夏深兰的无声崩溃相反,一开始显得很是失控的姜沉星在此刻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姜沉星摸着胸口的位置,声线平静得仿佛从未崩溃大哭过:“我有心,但它生病了。” 这才是姜沉星的真面目,可笑夏深兰从未看清过。 夏深兰摇了摇头,“不,姜沉星,你比没有心还可怕。” 真正没有心的人,比如之前的兰,他欲/望浅薄,随心所欲,就算是凶残,也直接把凶残写在脸上。 而姜沉星呢,他心底充满阴暗的贪欲,却从不显山露水,用一张善良柔弱的面具欺骗所有人,以肮脏的手段谋取他想要的东西。 姜沉星仿若没有听到这话,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夏深兰:“夏深兰,你答应过我,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会离开我的。” “你现在说这个有任何意义吗?你借着生病向我要这个承诺,说明你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我绝对不可能原谅你的。” “你又要失约了吗?” “是的,”夏深兰直接了当地承认了,“姜沉星,我要失约了。” 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被问及这个问题时,夏深兰第一反应是辩解,只是在脱口而出的前一秒,夏深兰想起了兰,最终说出口的答案便成了这样。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不需要和姜沉星说那么多,姜沉星那么了解他,应该很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事实和夏深兰预想的差不多,姜沉星很清楚夏深兰在想什么,更加清楚爷爷的事情暴露之后夏深兰绝对不可能原谅他。但姜沉星不怨自己做错了事情,他只怨恨兰但出现,导致了这一切的失控。 -- 第127页 如果兰没有出现,现在的他应该还和夏深兰好好生活在小石村,夏深兰的生活中只有他一个人,即使他因为心脏病死了,他也死得没有遗憾。 他应该感到后悔,在兰出现时,他还抱着一丝心脏病被治愈的希望,没有坚定地赶走他。 那时候的他如果要赶走人鱼的话,小夏哥会听他的话吧…… 夏深兰看不懂姜沉星的眼神,不过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费力去解读姜沉星的情绪了。 他只还剩最后一个问题:“爷爷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不救他?” “那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写给你的信呢?你明明有几天的时间。” “我说过了,我以为你会想等着我一起看。” “不,夏深兰,是因为你对我没有好奇心,你根本不好奇我在信里写了什么东西,当然不会提前拆开看。” 夏深兰有点焦躁起来,语气生硬:“我在问你爷爷的事。” “我已经回答你了。”姜沉星忽地低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喉咙发痒,捂着嘴咳嗽,鲜血染红了另一根崭新的手帕。 夏深兰慢慢品出了姜沉星那些话的意思,心底有些发寒——因为你对我没有好奇心,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姜沉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挺喜欢姜沉星的,他曾经有被治愈的机会,但他被放弃了,从小就要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死亡过日子,他怨恨和这件事相关的所有人。 在小石村的生活,对于姜沉星来说其实是一种另类的“楚门的世界”,区别在于,这个世界,是有他知道是假的,他永远不可能被一个虚假的世界治愈。 他从根里就是烂的,而且没人能窥探到这种烂,也就没人能拯救他。 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无法变成一个积极善良的人。 姜沉星从来没有放下过他的恨,所以他冷眼旁观爷爷死去,这是他对爷爷的报复,其实也是他对夏深兰的报复。 反正,姜沉星挺复杂的,因为全文对视角主要是从夏深兰展开的,夏深兰看不到姜沉星真正的性格,关于姜沉星的性格也就没有细写,不知道你们能不能get到我的意思呜呜呜…… 第69章 寻找无尽之海(4) 夕阳已经彻底坠下了海平线,海面迅速变得昏暗不清,月光倾洒下来,也只能看到一小片的波光粼粼。 以前姜沉星睡的房间,一侧头就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很喜欢看,但身体不好,晚上得按时睡觉,一到十点钟,夏深兰就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催促他早点睡。 而现在,夏深兰再也不会管他几点睡了,他可以看这片海看到天亮。 但他不想看海,他想被窗帘隔绝在一个小小的世界,只有他和夏深兰的小世界。 不过以后大概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夏深兰不原谅他,和兰一起走了。 就在半小时前,当着姜沉星的面,和兰一起跳进海里,化作两尾人鱼,几秒便彻底失去了踪影,像是早就约定好了只留给他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其实夏深兰他们还真没约定好,夏深兰一直以为跳海是兰临时决定的,为了躲开姜沉星那一群夸张的保镖。 不过真正游进了海里之后,见兰好像是在有条不紊地接近某个目的地,夏深兰逐渐不确定了起来。 夏深兰忍不住问道:“我们是要去哪里吗?” “找红尾亲王。” “你不是说要再等等吗?” “已经等到了。” 夏深兰:“???”他们等什么了? 要说今天等到了什么……难不成是在等姜沉星? “你不会是在等我和姜沉星做个了结吧?” “是。” “那你怎么知道姜沉星会找过来?” 兰眼睛微眯,“他肯定会找过来的。” 他看得清清楚楚,姜沉星对夏深兰的占有欲远远超过了普通兄弟的范畴,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会来找夏深兰。 “你可真自信,那万一他一直不来呢?” “那也挺好的。” 夏深兰心临福至地明白了兰的意思:姜沉星要一直不来,他们就这么在小石村过下去也不错。 所以说兰对人鱼族群的感情……其实就是可有可无吧? 能帮就帮,不能帮拉倒,可以说是丝毫没有族群荣誉感了。 一般来说,人鱼之间是相互排斥的,所以一只人鱼大多独占一片海域,互不侵犯。 兰已经得知消息,红尾亲王的海域在厄俾斯海域,过去大约需要三天的时间。 第一天,夏深兰还算精力满满,但进入第二天,他就不太行了,海底的景色就那样,大同小异,看多了自然觉得厌烦,又是一直在赶路,放在人身上,相当于爬了两天珠穆朗玛峰,能不泛恶心吗? 第二天晚上,夏深兰实在扛不住了,拉着兰去海面呼吸新鲜空气。 正巧一搜船从不远处经过,夏深兰用手肘捅了捅兰的腰,“你们看到船,会用歌声诱惑船员跳下来吗?” “不会。”兰解释:“人鱼的歌声只有一个用处,引诱心怡的猎物。” “那你之前为什么用歌声引诱我?你那么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夏深兰还清晰得记得当初被兰的歌声引诱时失控的感觉,明明意识是清醒的,但身体就是忍不住靠近他。 -- 第128页 当初的他还以为兰是要把他引诱过去好杀了他泄愤呢! 兰大方承认:“对啊,感动吗?” 夏深兰正想说这有什么感动的,兰突然揽住他的腰,尾巴也勾在了一起,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想交尾吗?” 夏深兰一个激灵,“好困,我想睡了。” 兰出乎意料地好说话:“睡吧。” 但夏深兰的腰还被人握在手里,哪里睡得着,“你能松手吗?这样我睡不着?” “不能,”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晚上浪大,万一你被冲走了怎么办?” 夏深兰:“……”虽然很扯,但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修整过后,两人再度出发,一天后的下午,兰停在某片空荡的海域中,“前面就是红尾亲王的地盘了,进入其他人鱼的领域会被视为挑衅,不过没关系,把他打服了就行了。” 听到前半句,夏深兰还有点担心该怎么办,不过听完整句话,他就只剩无语了。 他们不是来寻求帮助的吗?先上来把人家打一顿真的合适吗? “这不合适吧?” “哪里不适合?” “你不是来问关于无尽海的事情吗?把他打了,他还会告诉你吗?” “没关系,想让人鱼听你说话,只能用这个办法。” 夏深兰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提议道:“要不我去吧?我又不是真正的人鱼,他应该不会排斥我。” “他确实不会排斥你,他只会把你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不至于吧?” “看来你还是没懂。”兰的手没入夏深兰的发根,将头发撩到脑后,完完整整露出了夏深兰的脸,“你很漂亮,没有人鱼不想独占你。” 这句话夏深兰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最开始,夏深兰觉得兰纯粹就是胡说八道。 在他看来,随便一条人鱼都比他好看无数倍,人鱼是真正的造物主的宠儿,从五官到身材,无一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比例,他不觉得他哪里比人鱼好看了。 而前段时间,夏深兰发现兰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后有了新的看法。 兰说的好看应该是指他那闪闪发光的鳞片和头发好看,或许人鱼都无法抗拒这样张扬的艳丽。 但这一刻,夏深兰的想法再次发生了改变。 兰的眼神很深,金色的瞳仁深得几乎变成黑色,透不过一缕光线一般,密密地笼住了他。 他有点荒谬地想到,兰好像不是在说他的鳞片或者头发,而是真的在指他这个人。 兰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你好像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 “没忘,当时你受了很重的伤,昏迷在海里,我发现了你,把你带上了船,这不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没有昏迷。” 在海中昏迷,就是接受死亡,兰只会在死后彻底闭上眼睛。 兰这么一说,夏深兰确实想起来,当初他游到兰附近,想要拉住兰的时候,兰短暂地睁开过眼睛。 夏深兰喉咙忽地有些发干,“所以……因为看到的是我,你才会闭上眼睛?” 那时候的兰没有心脏,也不知道夏深兰就是他的海子,他所做的决定只是遵从本心,一双纯粹到会令他渴望的眼睛,自然也会吸引到其他人鱼。 更何况现在的夏深兰变成了一尾漂亮的小人鱼,在人鱼眼里就是一块行走的小软糕,谁不想一口把他吞下去? 兰问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 “在这等我,红尾亲王也是完全成熟的人鱼,但毕竟上了年纪,只是要多花点时间。” “好。” 完全成熟,这个词夏深兰从兰口中听说过,和人类的成年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人类的成年是一个缓慢且自然推进的过程,人鱼却不然,人鱼的未成熟期的力量是天生决定的,只有成熟之后力量才能达到巅峰。 这个成熟的契机,便是海子的心脏。 原来,红尾亲王也曾夺取了他的海子的心脏吗? 一想到成熟期人鱼强大的力量,夏深兰不免有点焦躁,然而真正令人难过的点在于,他帮不上忙,进去也是添乱,再焦虑也必须在外面等着。 但他不进去找事,可不代表人家也不出来。 就在兰离开的方向,忽然出现了一团火红色的影子,直直地冲着夏深兰而来,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和他的距离就拉进了一半。 夏深兰瞳孔一缩,下意识往旁边躲开。 奈何那条人鱼的速度实在太快,夏深兰堪堪躲开一个身位,那条人鱼从他旁边滑过,刚好抓住了他的手腕。 别拖着狠狠往后一拽,夏深兰疼得手臂都要裂了,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已经被人鱼钳制住了。 夏深兰:“……”妈的,这速度也太快了!兰不得不停下,眼中的戾气令人胆寒,但并不包括红尾亲王。 红尾从身后掐住了夏深兰的脖子,语气生硬而嘲讽:“竟然把这样一个累赘留在身边,不知所谓。” 夏深兰以前没少听过这种话,不过都是别人劝他不要带着姜沉星这个累赘,忽然也被别人指着鼻子骂累赘,一时之间心里的滋味还挺酸爽。 兰声音冰冷:“他是不是累赘,不需要你来判断。” 红尾冷笑一声,手下猛地用力,五片指甲或深或浅都刺进了夏深兰的皮肤里。 -- 第129页 妈的,好疼。 不过还好,血是红的,虽然夹了些金线,总比五彩斑斓的血好多了。 夏深兰算是懂了,与其说红尾在用他威胁兰,不如说红尾就是单纯地讨厌海子,故意折腾他。 喝水还不忘挖井人呢,他竟然挖了海子的心脏进入成熟期后,转头不认人还讨厌起了海子,好家伙! 夏深兰注意到他的右后方的海中有红色的血线逐渐散开,根据他这么久和兰相处的经验,伤口应该是在腰腹右侧的位置。 他看了兰一眼,忽地一个肘击打在红尾的伤口上。 红尾反应也是极快,指甲并拢就想直接划开夏深兰的脖颈。 夏深兰反手抱住红尾的手臂,借着尾巴摆动的推力猛地将红尾扔了出去。 早已蓄势待大的兰一摆尾巴冲了过来,再次缠住了红尾。 夏深兰捂着被划伤的脖子退了好远,并且紧紧盯着红尾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跑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再被红尾抓住了。 他心知肚明,刚刚能偷袭成功完全是因为红尾太瞧不起他了,对他没有丝毫防备,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红尾也能划伤他的脖子,可见他和成熟期的人鱼差距仍然很大。 半个月前,夏深兰发现他变成人鱼了,还一度以为他在海里无敌了…… 妈的。 第70章 寻找无尽之海(5) 正如兰之前说过的,虽然红尾也是成熟期的人鱼,但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尽管在夏深兰看来,他那张有脸绝对说不上老,但兰说上了年纪一定就是上了年纪——和最近一直枪林里来弹雨里去的兰相比,还是差了点。 两边都有受伤的,不过还是红尾的伤重一些,后继力量也没有兰那样足。 红尾也打过夏深兰的主意,不过夏深兰一直盯着他呢,哪能给他那个机会,看着点他要过来的苗头立马跑路,愣是没给到一点机会。 花了一番力气,兰终于制住了红尾。 人类和人鱼的区别就在这个时候展现了出来,夏深兰觉得如果他是红尾,这个时候肯定讨厌死兰了,说什么都不能轻易配合。 但红尾却是不耐烦地主动问兰:“你来找我干什么?快点,我要吐了。” 红尾完全没有夸张,人鱼和人鱼之间天生相互排斥,他是真的闻到兰的味道都觉得烦躁又恶心。 兰不为所动,问道:“你去过无尽海?” “假的,我确实寻找过一段时间的无尽海,但没有找到,无尽海只是一个传说罢了。不知道怎么传出去就变成我去过无尽海了?” 红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了,我要能找到无尽海,还会待在这里吗?” “无尽海不是空穴来风,也有很多人说海子的心脏只是一个传说不是吗?” 但他们都证明了,关于海子心脏的传说是真的。 那么另一个传说无尽海,是不是也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红尾有些不耐烦:“你为什么对无尽海这么执着?” “你躲在这里怕是还不知道外面已经变天了。” 红尾确实对陆见深的事情一无所知,这些年他已经是半隐居的状态了,说实话,兰能找到这里来已经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了。 听完兰对外面世界的描述,红尾有些沉默。 他也是拥有感情的人鱼之一,对整个族群自然也是责任感的。 红尾压着烦躁缓缓开口:“我找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无尽海,甚至闯了好几个亲王的海域,只得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消息……” 说着,红尾看向了夏深兰,但眼神并没有完全聚焦,显然是通过夏深兰想到别人了。 “据说,无尽海才是人鱼真正的家园,海神会给予纯洁的海子指引。” 纯洁的海子……是指有一个特殊的纯洁的海子,还是指所有的海子都是纯洁的? 夏深兰和兰显然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互相对视了一眼。 红尾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毕竟同样的问题他也困惑了几十年,但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反而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很特殊的族群?” 兰眉心微蹙,一下子想到了那个名声极差的群体:“你是说类人鱼?” 类人鱼,是其他人鱼对他们的称呼,虽然他们自称是血脉最纯正的一支分支,但根本没有人鱼承认他们。 那个群体里的人鱼多多少少都带有人类的特征,要么缺少锋利的指甲,要么耳鳍退化,甚至有些人鱼的鳞片已经退化成了一张凹凸不平的皮。 红尾神色不屑,对那个族群也充满厌恶。 “是,我的消息就是从他们那里得到的,类人鱼和我们不一样,他们都会去寻找海子,成熟期前找到就夺走心脏,成熟期之后才找到就抓回去生些残缺不全的人鱼,一旦海子三年内不再生产就会送去神殿,用以寻找所谓的海神指引。” “可惜他们找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找指引的吗?” 问这话的时候,红尾是看着夏深兰的,看得夏深兰有些不寒而栗。 红尾嗤笑一声,缓声道:“他们放干海子的血,以为海子的血会指出正确的道路,到了后面,甚至丧心病狂地把海子的皮扒下来,试图从皮下找到所谓的地图。” -- 第130页 夏深兰背后一凉,感同身受地开始痛了。 感情那个族群根本没把海子当人看,就纯粹是一个攥取力量或者生产的工具,生不出来了还要物尽其用,妈的好恐怖。 红尾恶劣地看着夏深兰:“怎么样?你要试试吗?只是放点血,万一你就是那个天选之子呢?” 夏深兰木着脸:“谢谢,不需要。” 兰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么多方法,他们为什么偏偏只尝试这两种呢?” “你的意思是,就算不全对,肯定也和这两方面有关系?”夏深兰接着道。 “嗯,类人鱼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点,他们不仅群居,还有很严格的阶级划分,既然有阶级,就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建立起来的。” 夏深兰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族群可能流传下来了一些对于外面的人鱼来说已经失传的信息。” “对,一开始只是放血,可能放血是海子找到指引的步骤。”兰眯了眯眼,继续分析:“而后面开始剥皮,很有可能是因为放血一直找不到信息,狗急跳墙了,说明海子得到指引时皮肤可能会有某种变化。” 红尾:“……” 夏深兰:“……” 好家伙!分析得好丝滑,他们都要觉得这就是事实了! “要试试吗?”兰问了个和红尾之前一样的问题。 然而刚才还一脸敬谢不敏的夏深兰听了兰的话却是点了点头,“怎么试?” 红尾:“???” “不害怕吗?”兰问。 夏深兰一脸理所当然:“不是有你在吗?” 这种无意识的信任比情话还让人心动,就连红尾都忍不住多看了夏深兰两眼。 这算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夏深兰,不过也正是这一看,红尾忽地怔住。 一开口,声音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嘶哑:“你的戒指,能给我看看吗?” 夏深兰低下头,看到胸前挂的戒指,也是红尾提出想要看看的戒指。 这是爷爷的戒指,当初夏深兰找到爷爷的尸体,唯二的遗物之一就是这枚戒指,夏深兰挂在脖子上就没取下来过了。 红尾为什么一副认识这枚戒指的样子?这个世界不会这么小吧? 夏深兰取下戒指,递给红尾,“看吧,不过小心一点,不要弄丢了。” 红尾接过戒指,翻来覆去地看,甚至连内圈也没放过,摸到里面那个已经不甚明显的“Y”时,他的手都颤抖了起来,质问道:“你和秋夜是什么关系?” 夏深兰直接瞳孔地震,还真的认识?!这个世界也太小了! “他是我爷爷,你认识我爷爷?” “爷爷?他结婚了?”红尾的手猛地收紧,不似之前的轻视戏谑,而是用真正的阴狠的目光盯着夏深兰。 夏深兰倒是不怕他做什么,毕竟兰还在这里呢,他只是心疼戒指,怕红尾一个激动把戒指捏坏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红尾已经自己松开了手,仔细检查了一遍戒指,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段情债啊…… “我是收养的,我爷爷没结婚,一直单身。” 夏深兰说一句,红尾的表情就松一点,他确定了,这妥妥的是情债啊! “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先告诉我,你和我爷爷到底什么关系?” “这里面刻的是我的名字的缩写,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夏深兰知道戒指里面刻了个“Y”,而爷爷又叫秋夜,所以他自然以为那是爷爷名字的缩写,他还好好奇了很久爷爷为什么要戴一个有他自己名字缩写的戒指。 现在终于破案了,原来那个“Y”代表的“夜”指的其实是红尾! “我懂了,你们以前是情侣,但是后来分手了……” 听到前半截红尾还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听到后半截立马就炸了,“你给我闭嘴!我们的事情,你懂个屁!” 夏深兰有恃无恐,“我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子。” “你!”红尾像一直被掐住了死穴的野兽,气得咆哮却又不敢真的做什么,和之前动辄在夏深兰脖子上戳五个洞的样子判若两人。 爷爷的名头从来没这么好用过,有些得意的同时,夏深兰又有点失落,爷爷已经死了,他要怎么跟红尾说这件事? 兰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先找指引。” 红尾正问着秋夜的事呢,怎么甘心就这么被打断,正想说点什么,却被夏深兰抢先开口:“行,怎么找?” 他知道兰在给他解围,还抓不住机会的话,就太不像话了。 “等等……” 红尾还想阻止,夏深兰却直接凑到了兰身边,根本不搭理他。 纵使他还有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也只能先憋回去了,左右夏深兰就在这里,过会儿再问是一样的。 红尾低头摩挲着手里的戒指,眼神逐渐变得有点涣散。 明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却还是能立马想起秋夜的脸,五官很普通,组合在一起却叫人很舒服,一见到他就露出傻笑,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亮一些。 但后来秋夜不笑了,抱起碗那么大的石头往他身上砸,声嘶力竭地叫他滚。 即便如此,寻找无尽海那些年,他还是会觉得,如果“纯洁的海子”指的是某一个特殊的海子的话,那一定就是秋夜了。 -- 第13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安利一部剧,《过河新娘》,今天下午开始看,一口气看了12集,打算今晚看完再睡觉,太上头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傻白甜,女主真的太可爱了,男女主吵架冷战我都在姨母笑呜呜呜呜。 PS:讨厌傻白甜的话就不要看了,不要互相折磨。 第71章 寻找无尽之海(6)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兰把夏深兰的头发撩到肩后,一边说道,吉音一如既往地沉敛平淡,听着好像有些过于冷漠,但却带给夏深兰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夏深兰闭上眼睛,任由兰划破他的掌心,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血丝慢慢从掌心的裂缝里飘出来,毫无章法地在水中晕染开。 不一会儿,夏深兰的整个手掌都被血雾包裹起来了,金色的血线缠绕在他手上流转,竟然还相当好看。 不过睁着眼睛的两人谁都没心思欣赏这份诡异的美,红尾提醒道:“伤口快愈合了,不再划一下?” 兰没做反应,还是直勾勾看着夏深兰浸在血里的手。 红尾都想自己上去给夏深兰来一下了,要不是怕他过去会惊到夏深兰,当然,也有亿点怕夏深兰记仇,肯定不能就这么巴巴看着。 再说兰,他不动手,不过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他看着围绕在夏深兰掌边的血,逐渐有了另一个想法。 兰不是拖拖拉拉的人,有了想法立马就去验证,他将自己的手掌也划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血融入夏深兰的血中,本来寥寥几根金色血线一下子壮大了不少,隐隐有一种流动的趋势。 对于这一切,夏深兰一无所知,事实上他正处于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他真的什么也没想,脑中没有任何画面,一片漆黑,但渐渐的,他似乎感受到一股股隐隐约约的牵引力,催促着他往前走。 眼前分明是一片漆黑,夏深兰却觉得他好像真的在往前游一样,身旁的黑暗不断掠过去,似乎逐渐明亮了起来。 但那股牵引的感觉是在太弱了,当那种黑暗变成了伸出手可以看见五指的轮廓,他再难前进丝毫。 夏深兰迷茫地看着前方,看到了一些晃动的影子,如果再亮一点,只需要再亮一点,他就能看清前面到底是什么了。 就在他因为迟迟看不清前面的景象而有些焦虑的时候,那股牵引的力量突然变强。 夏深兰奋力向前游去,黑暗极速退去,被他远远甩在身后,前面的景象也逐渐清晰了起来,是三条人鱼,一金一红一彩。 这是他们所处的地方? 他径直游过去,那幅画面如同胶卷一样从他身旁滑过,再凝神看向前方时,前面的景象已经变了。 夏深兰猜测这些画面就是找到无尽海的关键,不敢再分神想其他的,一边向前游,一边把主要的参照物都记了下来。 多亏他现在是人鱼形态,记忆里比以前好不少,要不想记下这么多参照物,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共穿过了十三个重要的参照点,夏深兰再次看到了人鱼,不是红尾或者兰,而是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各色各样的人鱼,他们是群居的,同人类一般互相交流来往,背景是一片极致绚烂的海底世界,色彩丰富,充满生机,是夏深兰想象都无法想象的美丽。 这里便是……无尽海吗? 夏深兰还想看得更加仔细,那幅画面却突然散开了,眼前光影散乱,视线再次聚焦时,他又回到了原本所在的海域。 “我…看到了。”夏深兰喃喃开口。 “你看到无尽海了?”红尾相当诧异,他年轻时追寻了很多年,却连门槛都没摸到,他已经将无尽海归为一个虚假的传说。 可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真的有人找到了无尽海,所利用的不过是他早已经发现了的一些情报! “是的,那里很漂亮,有很多人鱼,他们并没有互相排斥,而是群居的。” “无尽海……竟然真的存在。” 兰没有红尾那样惊讶,从最开始,他就相信无尽海是真的存在的,没有什么东西会是空穴来风。 “知道无尽海在哪吗?” “我记住了路上的参照物。” “去看看。” “好。” 夏深兰还记得他穿过第一幅画面的时候,是正对着兰的,所以那条路应该就在兰背后。 他带头往那个方向游去,兰和红尾都自发跟上了。 过了这么多年,红尾其实已经没那么在乎无尽海了,他跟上去,不过是想询问夏深兰关于秋夜的事情。 夏深兰还没想好怎么说秋夜的事情呢,每次红尾问起,他就用会打乱脑子里关于无尽海路线的借口搪塞。 红尾逐渐沉默下来,大约也意识到了什么。 再说那无尽海,乍一看只有十三个参照点,似乎挺近的,但真正找起来,却是很麻烦。 因为十三个参照点并不是在一条直线上,需要他们分开探路才能确定去下一个参照点的方向,这样一来,便相当浪费时间。 一天下来,也不过路过了四个参照点,好在第二天有了经验,效率稍微高了些,找到了六个参照点,还剩最后三个参照点,明天稍微花点心思应该就能到那个传说中的无尽海了。 晚上,夏深兰泡在水里,怎么也静不下心休息。 -- 第132页 他到底是个人类,一连在水里泡了四五天,虽然生理上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心里却是有点抑郁了,特想上岸躺一躺。 就在这时,他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夏深兰一惊,一回头,发现是兰握住了他的手,他立马摆动尾巴配合地跟了上去。 大约半小时后,兰把夏深兰拉出了水面,眼前竟是一片不小的礁石。 天知道在海中找到这样一片礁石有多难,那可能性并不比大海捞针高。 夏深兰看到礁石跟看到了心爱的姑娘一样,选了一块比较大的直接爬了上去,而后就这么趴着不动了。 他太想念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了。 兰贴心地把夏深兰翻了个面,那个角度,夏深兰刚好看到兰身后顶着一轮圆月,可他身上的光辉比月亮还美,月神若是存在,大抵不过这种光景。 色令智昏,夏深兰抬手搂住兰的脖子,就这么亲了上去。 夏深兰学着之前兰做的那样,亲吻他的嘴角,咬住他的嘴唇轻轻厮磨,不过比起情/色,他更多带来的却是一种亲密无间的温馨。 兰一开始还任由他胡乱亲吻,在夏深兰未意识到时,逐渐反客为主,越吻越深,甚至把他彻底按回礁石上。 夏深兰背靠冰冷的礁石,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随时会被海水冲到,明明很冷,他却觉得越来越热,一把火在心底越烧越旺,燃到了四肢百骸。 慢慢的,夏深兰有些喘不上气了。 兰停了下来,手指不住地轻抚夏深兰的脸颊,“刺不刺激?” 夏深兰被问得脸色爆红,脑子里却口嫌体正直地对比起以前的吻,兰这次明显收敛了不少。 仗着现在是晚上,兰看不清他的表情,夏深兰故意凹了个没什么起伏的吉线评价道:“唔,还行吧,比以前好了一点。” “没问你这个。” “啊?” 兰碰了碰夏深兰滚烫的脸颊,笑道:“偷/情,刺不刺激?” 他这么一说,夏深兰猛然意识到,他俩大晚上的背着红尾偷偷溜走,一到礁石就迫不及待亲到一起,可不就像一对偷/情的野鸳鸯吗? 夏深兰:“……”救命,他明天没办法直视红尾了! 沉默片刻,夏深兰再度搬出百用不厌的借口:“我困了,想睡了。” 兰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说话,“睡吧。” 夏深兰闭上眼,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脑子还是跟进了水一样清醒。 不行,他睡不着! 为了向红尾证明他在努力记路线不能被打扰,夏深兰已经两天没怎么说过话了,他喉咙好痒,好想哔哔赖赖。 “兰,你睡着了吗?”夏深兰轻吉问道。 “没有,”兰幽幽叹了口气,“太刺激了,睡不着” 夏深兰一顿,劝自己就当没听到后半句屁话,这才继续道:“那我们说说话吧。” “你想说什么?” “你是怎么想到划破手掌放血的?” 一听放血,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划破手腕,那样才能流出足够的血,而兰却是直接划破了他的手掌,让他找到了无尽海。 夏深兰觉得他不可能刚好就是那个特殊的“纯洁的海子”,如果无尽海才是人鱼真正的家园,那指引就相当于是是回家的路。 既然是回家的路,那应该所有海子都能感应到,而类人鱼把海子的血放干了都没找到指引,说明最大的可能应该他们是放血的方式不对。 那么问题就来了,兰是怎么在短时间内想到应该划破手掌的,夏深兰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回个家,总不能要你半条命。” 划开手腕取血,可不就是要半条命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夏深兰之前却一直没想到! 夏深兰茅塞顿开,继续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要添你的血进来?这一点红尾提都没提到过。” “当时我看到你流出来的血呈现出两种状态,红色的呈血雾,弥漫在手掌周围,而金色的呈线状,围绕着手掌四周,金色的血看起来有些欠缺。”兰顿了顿,“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又不是回你一个人的家。” 那是海子和人鱼共同的家,理应需要两个人合作的。 很简单的道理,除了兰却没有一个人想到。 夏深兰盯着盘子似的月亮,缓缓吐出一个“艹”字。 第72章 寻找无尽之海(7) 第二天一大早,兰叫醒夏深兰,一起回到了昨晚停下的地方。 红尾幽幽地看着他俩,似乎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夏深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比偷|情更尴尬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偷|情好像别人发现了! 不过夏深兰肯定是不会干这种不打自招的事情,就当作没看到红尾的眼神,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催促着去找下一个参照点了。 最后三个参照点的距离有些远,花了大半天他们才锁定最终的位置。 看着眼前漆黑幽深的海沟,和记忆中的画面完全重合在一起,夏深兰确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里了,最后一个参照点。” “无尽海在哪里?”红尾觉得不太靠谱,“总不能在那海沟下面吧?” 兰睨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能?” 红尾大惊失色,“你们不会真的打算进这个海沟吧?” -- 第133页 “来都来了。”夏深兰摸了摸鼻子,说出了那句经典语录。 “你疯了?你知道海沟有多危险吗?一切都是未知数,一不小心就会困死在里面,就算是人鱼,那命也不够你造的。” 夏深兰被说得有点犹豫,去看兰的反应。 兰微微一笑:“来都来了。” 经典,永不过时。 红尾被气得头疼,“艹。” 最终,红尾还是跟着他俩进了海沟,倒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来都来了,纯粹是因为夏深兰是秋夜最疼爱的孙子。 红尾要想办法保住他的狗命。 海沟里是真正纯粹的黑暗,一头扎进去,就跟瞎了似的,什么也看不到了。 耐着性子往下游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唯有心底的不安逐渐累积,实在是太黑了,看不到边界,也估量不到还要这样游多久。 兰忽然停了下来,“带上红尾。” 夏深兰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还是乖乖抓住了红尾的手腕。 “好了。” 兰和夏深兰一直是牵着手的,兰划破了夏深兰的手掌,将自己的手掌也划破后,再次牵住了夏深兰。 “走!” 这一次兰明显提高了速度,夏深兰跟得费力,也没时间想东想西了。 在夏深兰几乎要跟不上兰时,眼前忽地一阵晕眩,像是破开了明暗的交界,无数破碎的光穿过眼睛散开。 “竟然真的找到了,无尽海。” 听到红尾的声音,夏深兰终于摆脱了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摇了摇头,凝目看着前方。 太漂亮了,色彩明艳丰富,却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上一次看到这样震撼的场景,还是阿凡达里的生命之树。 夏深兰久久说不出话,没注意到一条人鱼飞快地扑向了他,等他意识到时,那条人鱼已经近在咫尺,说时迟那时快,兰一把将他拉了过去,躲开了那条人鱼。 那是一条红色的人鱼,但颜色暗淡,像是经过岁月打磨的红色墙纸,头发的颜色倒是稍微深一点,掩盖住了几乎完全退化成人耳的耳鳍。 他扑空之后很快定住身体,凶狠地回过头,却在看到挡在夏深兰前面的兰时一下子蔫了。 一会儿满怀期待地看一眼夏深兰,一会儿又怂不拉几瞪一眼兰。 夏深兰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额……这里是无尽海吗?” 那人鱼歪了歪头,像是不明白夏深兰的意思,他回了一句话,夏深兰一个字也没听懂。 倒是兰和红尾,都一副能听懂对方的话的模样,兰还用那种陌生的语言回应了对方。 夏深兰:“……”多余人竟是我自己? 陌生人鱼和兰不情不愿地交流了起来,但渴望的目光还时不时落在夏深兰身上,看得兰眼神微沉。 人鱼打了个寒颤,尾巴一紧,眼睛都不眨地警惕地瞪着兰,也不敢再随便去看夏深兰了。 “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夏深兰小声问红尾。 红尾面无表情。 夏深兰:“我爷爷……” 红尾从善如流:“那小人鱼说从来没见外面的人鱼进来过,因为无尽海是只能出不能进的。据说很久以前是可进可出,但后来好像出了什么事,普通人鱼已经没办法知道进出无尽海的方法了。” 他们把无尽海当作传说的时候,没想到无尽海也在把他们当作传说。 “兰说什么了?” “在问无尽海里面的情况。” 红尾停了片刻,听了一会儿兰他们的对话之后,简化地解释道:“无尽海分为不同的区,这小人鱼出生在边缘的那美区,他从没去过别的区。” “他叫读命,来这边玩的,他可以带我们去找区长,为我们安排住处。” “兰怎么说?” “他还没说。” “啊?为什么?” 夏深兰不解,顺着红尾的目光看过去,读命又在跃跃欲试地看着他,兰冷笑着,招手示意他过去。 夏深兰心说兰应该不至于卖他求荣,没怎么犹豫就游到了兰身边。 读命又说了一句什么,甚至伸手想要碰夏深兰。 夏深兰不自在地躲开,“他说什么?” “没关系,抱着我。” 夏深兰抱住兰,眼前是他彩色的头发和兰金色的头发交缠在一起的画面,华丽至极。 下一秒,彩色的头发逐渐消失,他一惊,抬起手一看,刚好看到指甲逐渐消退变成人类的手的模样。 夏深兰:“!!!”救命,他没穿衣服!兰不在乎但他在乎啊!! 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夏深兰把脸埋进兰的侧颈,再也不想看见红尾和读命了。 低着头的他并没有看见,兰以手为刀,齐肩隔断了头发,揉入鲛人丝后,金色的鲛绡在他手里成形。 直到凉悠悠的腚好像被什么遮住了,夏深兰偷偷看了一眼,还真看到他腰间已经被围上了一段金纱。 准确来说,不是纱,只是轻盈的流态看起来像纱,实则柔韧细腻,略微透光,但遮得很严实。 好吧,至少聊胜于无。 夏深兰松开兰,这才忽然意识到:“你的头发?” 话说出口,夏深兰愣了片刻,原来他人类形态的时候在水下也是可以说话的,只是以前总害怕喝海水,不敢开口,现在顺口说出来,才发现和人鱼时说话没什么区别。 -- 第134页 “鲛绡,水火不侵,好好留着。” 本来没打算现在给他的,只是…… 兰眼睛微眯看向读命,只是这里的人鱼不少,不能让夏深兰一直保持人鱼的状态,要不到时候可真就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读命缩了缩脖子,看着夏深兰的目光简直痛心疾首,之前那样子多好看啊,干嘛变成两脚怪的样子?暴殄天物! 兰又和读命说了几句话,读命不情不愿地带路,顺便跟兰他们介绍了一下那美区的情况。 这回夏深兰根在兰身边听到了完整的翻译,那美区的情况和外面的情况完全不同,认真说起来,那美区的情况其实和类人鱼的情况更像,人鱼特征逐渐被稀释,不过他们并没有海子一说。 读命说很久以前他们确实有海子这种说法,不过早就湮灭在历史潮流中了。 听起来人鱼逐渐转变成人类才是进化的趋势。 就像那美区,明明现在已经没有海子了,新出生的人鱼都是由人鱼与人鱼交配诞下的,但是人鱼特征还是一代比一代不明显。 像兰他们这种完全形态的人鱼,在整个那美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这也是读命敢把他们带回去见区长的原因。 ——完全形态的人鱼在整个无尽海都是珍贵的存在,如果不够强大,就会成为被争夺的资源,不过读命觉得兰显然是进行掠夺的那一方。 说着说着,读命好像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忽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夏深兰:“他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海子吧?” 他听过族里的老一辈说过,很久以前的人鱼和海子结合之后,可以在人鱼和两脚怪之间的形态互相转换。 因为认定了海子是不存在的,先前看到夏深兰变成两脚怪,他只以为这是外面人鱼的特殊本领,现在谈到海子,他才突然意识到夏深兰的情况不是完全和海子对上了吗?! 夏深兰听不懂兰到底怎么回答的,但看读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猜测兰绝对没说什么好话。 害,这就是言语不通的痛苦吗? 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他却始终不能拥有姓名。 兰刚被他带回家的时候,怎么做到不骄不躁自个儿学会一门语言和他交流的? 随着他们距离起点越来越远,路上的人鱼逐渐多了起来,他们一脸惊奇地看着夏深兰一行人,有些胆大的甚至会凑过来问东问西。 夏深兰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得懂很多人鱼对他的人类形态并不抱有好感。 嗯……没好感就没好感吧,总比被当成稀缺资源抢来的好。 那些人鱼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那些人鱼。 夏深兰发现他们的人鱼特征已经退化得相当厉害,少则缺指甲少耳鳍,多的甚至鱼尾已经能看出一点双腿的轮廓,至于颜色,他几乎没看到颜色明亮存粹的鳞片。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种族在进化,可偏偏类人鱼和无尽海的人鱼都在往这个方向发展。 如果把他们看成三个人鱼进化的分支—— 类人鱼有海子,但他们通过和海子大量繁衍壮大种群,导致人鱼血脉混杂,逐渐人化。 以兰未为代表的自由人鱼有海子,但他们没有繁衍意识,导致人鱼族群逐渐缩水,但人鱼们都保有完整的人鱼形态。 无尽海的人鱼没有海子,他们通过人鱼与人鱼交配进行繁衍,族群扩大,但人鱼血脉也在稀释,却不像类人鱼一样完全没有了完全形态的人鱼。 不管哪条路,人鱼的最终结果都是灭亡。 夏深兰恍惚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大自然的纯粹的恶意。 他想起爷爷曾说过的,大自然不会允许凌驾于任何生命之上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完结了嘻嘻,打个预防针 第73章 寻找无尽之海(8) 那美区的区长出云是一位红尾完全形态的人鱼,但颜色不如红尾艳丽存粹,尾摆也明显小了一圈。 看起来红尾比他更像区长。 出云不太待见红尾,红尾独惯了,自然也不会理会他,趁着兰和区长说话的时候,带走了夏深兰。 夏深兰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和兰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跟着红尾走了。 他知道,拖了这么久,他应该告诉红尾关于爷爷的事情了。 红尾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等着夏深兰边组织语言边磨磨蹭蹭过去时,掏出了那枚拿到手上就再没还回去的戒指慢慢摩挲。 “爷爷他……”夏深兰走过去,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告诉红尾残酷的事实:“已经死了。” 尽管早已经猜到这个答案,红尾还是愣住说不出话。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怎么死的?” 夏深兰知道,如果红尾知道爷爷孤独地死在了大海上,大概会愧疚一辈子,甚至做出不可挽回的决定。 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对红尾不是没有感情的,恰恰相反,从一开始,他就不自觉地把红尾当作爷爷的伴侣,感情积累得格外迅速。 想了想,他还是回答:“寿终正寝。” 他相信,这个答案,也会是爷爷想要告诉他的答案。 “寿终正寝,那就好……” 明明是说着那就好,他的声音却比无比沉重,那上面承载着太多东西。 “你是……怎么和爷爷分开的?” -- 第135页 夏深兰还记得,每年夏至,爷爷都会一个人在阳台坐一天,盯着海面,喝一些酒,从前他总是不懂,现在大约明白,爷爷应该是在等红尾了。 而看红尾的样子,分明也念了爷爷很多年,那为什么不见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红尾眉眼微垂,“那就说来话长了……” 最开始,红尾和其他所有人鱼一样,从没有想过要去寻找海子,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挺好的。 某一天,他如同往常一样寻找着合适的猎物,突然闻到了一股极其渴望的香味。 红尾顺着香味找去,看到了当时只有15岁的秋夜,秋夜的手被鱼线划伤了,伤口很深,他又没忘记带紧急处理的医药箱,只能举着手,等待着血慢慢停住。 他没想到,顺着他手腕滴落到海里的血,会吸引来一条人鱼。 红尾浮出水面,和秋夜目光相接,那一刻,他看到秋夜充满惊艳的目光。 “人、人鱼…” 秋夜这结结巴巴的三个字,就是他们的相遇。 红尾本是为了血而来,那一刻却突然改变了想法,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现在动着个人类太不划算了,等他的成熟期吧。 秋夜以为他交到了一个人鱼朋友,开始期待每一次的出海,还会特带上一些人类的小玩意送给红尾。 红尾后来也会带一些海底的新奇玩意儿给秋夜。 这样的关系持续了三年,秋夜不止一次想给红尾取个名字,红尾被他缠得没办法,取了秋夜名字里最后一个字作为他的名字。 到了成年那天,秋夜带来的一对戒指,把刻着“Q”的戒指送给了红尾,他留下了刻着“Y”的戒指。 秋夜这就是向红尾告白了,红尾没有拒绝戒指,也没有拒绝秋夜的亲吻。 那天是傍晚,夕阳火烧云,到处都是黄澄澄温暖的一片,秋夜跪在船舷边,上半身探出船舱,亲吻了浮出水面的红尾。 不过戴着戒指很不方便狩猎,秋夜找了一根银链来,把戒指串起来当作项链挂在了红尾脖子上。 后面那一段时间,是秋夜笑得最多的一段时间,真的是一见红尾就笑,笑得傻乎乎的,但不知怎的,红尾有一天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直到夏至日的到来,那天红尾有点失控,特别渴望秋夜的血。 他一不小心咬破了秋夜的嘴唇,心中的渴望全面失控,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穿过了秋夜的胸膛。 秋夜一头栽进水里,然后不断下坠,红色的血染了一条雾色的路出来。 红尾停在原地看着秋夜下坠,那时候秋夜还没闭上眼睛,也怔怔地看着他,眼睛里有震惊还有绝望。 奇怪的是,红尾竟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他似乎格外享受秋夜眼中的光逐渐崩塌的过程。 之后的许多年,红尾一直在想那时候的他为什么会那样,他将其归结为潜藏于人鱼心底的劣根性——人鱼天生就喜欢破坏,而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有些东西是经不起破坏的。 秋夜绝望地闭上眼睛,不知道红尾最终还是把他捞了回来。 红尾把秋夜的船送回岸边,亲眼看见有人类发现了昏迷的秋夜才离开,从没想过,那就是破裂的开始。 之后一连好多天,红尾都没再等到秋夜,红尾等得不耐烦,去岸边找,甚至上岸找,但始终没有找到秋夜。 他没想到,再次见到秋夜那个晚上,秋夜站在岸边,看到他时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红尾问他:“我来了,你为什么不笑?” 明明每次他出现,这人都会笑的。 秋夜冷漠地看着他。 红尾变得有点焦躁,“你怎么不说话?这几天去哪了?” “你过来,我告诉你。”秋夜声音很轻,和以往的活泼的声音判若两人。 红尾不懂那么多人情世故,秋夜叫他,他就过去了。 不想他刚靠近岸边,秋夜捡起脚边的石头就往他头上砸,一块石头砸碎了,他立马捡另一块,抱着都费劲,秋夜还是不要命地往他身上砸。 只用石头,真的把他砸伤了。 红尾也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冷着脸问他闹什么? 秋夜只说了三个字:“傻/逼!滚!” 红尾没受过这种气,转头就走了,他负气去找无尽海,一找就是好几年,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回来偷偷找过秋夜。 但秋夜过得太好了,和一个陌生男人一条船,还笑得贼开心,红尾愤怒地打翻了船,不顾秋夜的阻止杀了那个人。 不过一个人而已,他杀了就杀了,没想到秋夜为此大发雷霆,混乱中扯掉红尾脖子上的项链扔了。 红尾好不容易拉下脸一次,就换来这么个结果,从那以后他就去了距离小石村很远的厄俾斯海域,想得骨头都疼了也没再回来看一眼。 其实他已经可以做到很久不去想秋夜了,但是看到秋夜那枚戒指那一刻,他还是没绷住,记忆如同潮水一般上涌,折磨得他时刻难安。 这个故事,说轰轰烈烈好像也不至于,反而充满了随处可见的普普通通的遗憾。 夏深兰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类,能猜到爷爷的想法,也通过和兰的相处了解了人鱼的想法,知道红尾耿耿于怀的点在于哪里。 在爷爷眼里,红尾是背叛者,他昏迷前只看到红尾冷眼旁观,醒来时已经被村里人救回家,他把自己能活下来的原因归结为海子体质特殊,心中定然是怨恨红尾的。 -- 第136页 而红尾呢,他用逆鳞把爷爷救了回来,觉得爷爷应该更加喜欢他,等了这多天,却得到劈头盖脸一顿骂,没当场杀了爷爷,或许他还会觉得是他大度了。 本来红尾主动低头可以成为一个转折点,但这个时候又有一条人命隔在了中间。 这是吃着小石村百家饭长大的爷爷绝对跨不过去的一个坎。 “我爷爷一直跟我说,”夏深兰不无遗憾地说道:“他欠了村里的,如果不是无法调节的矛盾,让我尽量忍让着一些村里的人。” “为什么?” 时至今日,红尾依旧不明白一条人命在人类世界代表什么。 “你知道一条人命在人类世界有多重要吗?像你这种性质的行为,是要被判死刑的。背负着一条人命,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要被愧疚绑架着生活。” 红尾听进去了,但也正是因为听进去了,他的声音格外苦涩:“不就是一个人吗?” 在海底没有这样的规矩,谁弱小,就要活该被夺走生命,他以为人类也应该是这样的。 “爷爷一生未娶,也没有找过对象,他每年夏至的时候,都会在阳台上坐一天,看海。” 谈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红尾盯着手里的戒指,仿佛无形之中和身边的一切拉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对此,夏深兰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安静地陪在一旁。 兰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他告诉夏深兰他们还要在这里逗留两天,出云给他们安排了一处临时落脚的地方。 “留在这儿有什么事吗?” “他们会召集一批人手帮忙把外面的人鱼接进来,那么一大批完全形态的人鱼,少不了和其他区唇枪舌战,我给他们两天。” 无尽海的人鱼发展了很多年,可以看见一个和人类社会相似的雏形,也有一定的共同生活法则,也有在珊瑚中铸成的类似居所的地方。 所谓的区,也就是不同的市区一样的存在。 夏深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只有两天,那些区长有得头疼了。 第74章 寻找无尽之海(9) 夏深兰还以为红尾知道了爷爷以前的事,少说也要颓一阵子,想到接下来一段日子事情不会少,还有点头疼。 没想到和兰聊了个天的功夫,红尾就收起了那副蔫儿巴的样子,关心起了接下来的打算。 夏深兰瞄了一眼,没看到戒指,想问他戒指哪去了,又不敢戳他伤口,只能把问题咽回肚子里,把兰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两天啊,那有好戏看了,”红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去看看热闹?” 夏深兰觉得他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人傻了,劝道:“人家那会议规格少说也是个领导峰会级别的,咱们外来的,不好掺和进去吧?” 红尾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有什么不好的?我红尾一族好歹也有不下十条人鱼,我可不得提前给他们看看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夏深兰:“……”可你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吗? “他们能随便让你掺和吗?” “你爷爷没教过你?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想去,总有办法进去的。” 红尾提起爷爷的态度太过于自然,夏深兰一时之间也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一边细细地打量他,一边心说不是真疯了吧? 红尾恶寒地抖了抖尾巴,“你那什么眼神?” 夏深兰摇了摇头,脸上明晃晃写着欲盖弥彰四个大字,“没什么。” “不管你在想什么,赶紧给我收回去。这种看热闹的机会可不多,你真不去?” “算了吧。” “出息!那我自己去了。” 说罢,红尾一摆尾巴,一溜烟儿地就没影了。 夏深兰还有点担心,问兰:“就这样让他去,真的没问题吗?” “让他去吧,真能捞点好处回来也不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深兰觉得他和人鱼们的脑回路实在有点对接不上,“无尽海的人鱼发展了这么多年,他硬要闯进区长的会议,无尽海的人鱼对他不会有什么意见吗?” “都被人闯进会议里,还能有什么意见?” 夏深兰:“……好吧,是我想多了。” 兰看他这副无语凝噎的样子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牵起夏深兰的手,“那你还想看热闹吗?” “没什么好看的,你呢?是不是需要去意思一下?” “有红尾在就行了,你不是好奇无尽海里什么样吗?出去转转?” 说到这个夏深兰还真有点好奇,进入无尽海之后他们就来见了区长,还没好好逛过这里。 他对这个五彩斑斓又梦幻的地方充满了探索欲。 “好啊。”夏深兰爽快地答应了。 兰没找什么向导,纯靠着直觉带着夏深兰乱窜,偏偏夏深兰自己还没觉得有什么,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偶尔也会遇到一些人鱼,主动凑上来跟兰说话。 夏深兰根本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但能感觉到那些人鱼不太喜欢他,他自然也不会热脸凑上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好在兰还是很上道的,通常一两句就把人鱼打发走了,被打发走的人鱼脸色看起来还不太好,想来兰绝对没说什么好话。 对此,夏深兰只能在心里暗叫一声爽。 -- 第137页 就这样乱转着,还真让他们误打误撞找到了一处相当漂亮的地方,或者说,壮观。 那是一处峡谷,但山体不是由沙石组成,而是一些像是动物骸骨的嶙峋的物体,峡谷中间也并没有完全分开,穿插着奇形怪状的根状物。 最令人称奇的是,这样如同枯骨堆就的地方,并不是毫无生机的,恰恰与之相反,这处地方长着很多掌心大小的伞状植物。 夏深兰碰了一下手边的小伞,不想那玩意儿竟然突然亮了起来,顶部的小伞脱离茎干漂浮起来。 紧接着,大片大片的小伞都亮了起来,像是某种连锁反应,顷刻间,整个峡谷都被漂浮的植物照亮,万物复苏,美不胜收。 “好漂亮……” 夏深兰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慢慢走进了峡谷中间地带,抬头便见错综夹杂的根状物将海水切割成深浅不一的浅池,发着光的小伞四处飘散,比站在外面看更加震撼。 在这个美丽迷幻的梦中,一条金色的人鱼穿梭在峡谷中,再危险的地形都能让他找到一个刁钻的角度有惊无险地穿过去,优美卓然,是比景色本身更加华美的表演。 就在他感叹时,人鱼穿过重重障碍,来到他身边,拉着他一道冲进了枝桠嶙峋的峡谷中。 夏深兰想到了小时候在同学手里惊鸿一瞥的万花筒,最绚烂的景色以冲击的姿态撞进眼底,撞得他眼睛发昏,却怎么也不肯闭上眼睛将这份美丽拒之门外。 兰带着夏深兰穿过峡谷,竟一直抵达了山体的顶端。 夏深兰坐在上面,真有种将万物尽收眼底的豪气蔓延,心底涨涨的,什么烦恼在此刻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他慢悠悠地晃着脚,又在水里吹了一串泡泡,看着小伞躲避不及的样子眯眼笑了起来,得意地道:“红尾没跟着我们来一定会后悔的。” 红尾后悔了吗? 红尾还真没后悔。 红尾不想被别人看了笑话,尤其是为情所困这种笑话,就算难受得想撕了自己也不愿意表现出分毫,但心里的郁气总要有个发泄的途径。 无尽海的人鱼们显然就为他提供了这么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 今天红尾和夏深兰他们分开之后,直接去找了出云,出云正召集着其他区长商讨外来人鱼的事情,也没管他。 等区长到齐之后,红尾就给他们甩难题,非要红尾一族待在一个区,商量不到一起也行,给他们红尾单独划一个区。 完全形态的人鱼,那可是在整个无尽海几近灭绝的存在,几个区长也不能硬气地说不接受外来人鱼,被嚣张的红尾气得眼红脖子粗。 红尾心里一下舒坦了,心说这些天他在夏深兰手里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那小子,但凡有个什么事,立马一脸欲言又止:“我爷爷……” 红尾动不得他,时间一久也有点舍不得动他,憋到现在终于一次性发泄了个爽。 也不管其他区长怎么争吵怎么使眼色,红尾甩甩尾巴就走了,回去之后还跟夏深兰眉飞色舞地分享他的战绩。 夏深兰从小到大看人吵架都看腻了,一点都不觉得红尾的经历有趣。 “吵架有什么好看的?我今天和兰去了一个特别好看的地方,你根本没办法想象那里有多好看,你没去损失大了。” “那能是一般吵架吗?那是我亲自拱火吵起来的架,你都不知道有多有趣!你没跟我去才是损失。” “吵架就是无聊,我才没觉得损失。” “你懂个屁,你去看个什么破地方,一没吃的二没喝的,能有什么意思?没品位的小鬼。” 夏深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亏他还担心红尾知道了爷爷的死讯会想不开,想不开的人是他自己才对! “看别人吵架才没品位。”末了,夏深兰觉得没什么气势,加了一句:“老东西。” 红尾一巴掌把旁边的珊瑚拍了个粉碎,“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按照辈分你还要叫我一声爷爷呢!” 夏深兰身边站着兰呢,可不会怕他,“分了很多年那种爷爷吗?” “臭小子!你过来。”红尾被戳中痛脚,长臂一伸就想把夏深兰拽过去。 兰挡在夏深兰前面,“想打架?” “……滚滚滚,谁要跟你打架!”语罢,红尾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夏深兰,“多大了还往对象身后躲?” 夏深兰一脸无辜,像是听不懂红尾在说什么一样。 兰摸了摸夏深兰的头,“多大了都是我的宝贝。” 红尾:“……” “呕~!”恶心!!夏深兰本来挺不好意思的,一看红尾这个样子反而来劲儿了,一脸“我就是宝宝我就是要躲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欠揍表情。 红尾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理这对狗男男了。 打打不过,骂骂不过,他能怎么着? 要是秋夜还在…… 红尾兀地甩了甩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晚上,夏深兰窝在兰怀里,有点睡不着,小声问兰:“你说红尾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无尽海虽然在人际上很像人类社会,但没有房屋、床这些东西,睡觉还是找个天然形成的像山洞一样的珊瑚睡觉。 夏深兰他们来了就被安排了两处珊瑚,距离不远,人鱼听力好,夏深兰怕接下里说的话会被红尾听到。 -- 第138页 兰没有直说能不能听到,直接问夏深兰:“你想说什么?” 夏深兰默认红尾听不到他说话,说道:“我今天把爷爷的事情告诉他了,结果和你说了个话的空档,我爷爷的戒指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收到哪里去了。我怕戳到他的伤心事,都没敢问他。” “你想要回来吗?” “那倒也不至于,毕竟本来就是爷爷和他的定情信物,我只是有点好奇哪去了,他以前不都挂在手上吗?我怕他不小心弄丢了,还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他放哪里了。”说着,兰皱了皱眉,有点一言难尽的样子。 夏深兰被掉得难受,赶紧追问,“放哪了?” 兰还没来得及开口,红尾暴躁的声音传来:“大晚上嘀嘀咕咕啥呢?还睡不睡了?” 夏深兰直接凑到兰耳边,把声音压得贼低:“我们小声一点,不要吵到他了。” 没想到红尾还是能听到:“你们小声个屁!当老子是聋子吗?” 夏深兰:“……” 不对劲!之前说那么多他不激动,怎么说到戒指在哪就开始激动了?红尾这个反应绝对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戒指到底在哪里? 第75章 寻找无尽之海(10) 夏深兰越想越不对劲,捂着兰的耳朵问:“你悄悄告诉我,他到底放哪了?” 他发誓,他的声音真的已经放到最低了,甚至还用手挡了,红尾再听到那就是红尾的问题,和他无瓜。 没想到就这么点声音还是能被红尾听到,红尾激动得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声音提得老高:“不睡是吧?不睡滚出来,老子陪你们两个小东西练练!” 兰不吃他那套,用正常音量告诉夏深兰:“他把戒指吞下去了。” “卧槽!”夏深兰惊得忘记压声音,“老变态!”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尊老爱幼!尊老爱幼懂不懂?” 红尾直接跑到了夏深兰他边这边的珊瑚来,还想把夏深兰拖出去好好谈谈人生。 夏深兰刚得知这么个变态的秘密,当然是把腿一缩直接躲在了兰身后。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你有本事别躲在他后面?一遇到事就会躲算什么本事?” 夏深兰一点都不虚,“你有本事冲他来?就会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要放在以前,夏深兰肯定识时务者为俊杰一点,但这段时间他一直用爷爷的名头狐假虎威,知道红尾就是嘴巴厉害,实则不会对他怎么样,加上有兰撑腰,态度被养的那叫一个嚣张。 红尾白天把一群区长气得够呛,晚上就轮到他自己了。 “你、你小子注意一点,别落我手里!” “没招可使了就放狠话?” 夏深兰就是嘴顺的,真没有嘲讽的意思,但那副躲在兰身后又菜又爱玩的样子着实叫人恨得牙痒。 红尾有火发不出,只能闭上眼,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秋夜最疼爱的孙子,这是秋夜最疼爱的孙子…… 见今晚实在奈何不了夏深兰了,红尾重重地哼了一声,打算回去了,早晚找个时间好好收拾一下这小东西。 夏深兰悄悄探出一只眼睛,看红尾没影了,又趴回去小声对兰嘀咕:“戒指吞下去,不会拉出来吗?” 红尾额头青筋直跳,“臭小子!你那是说的哪门子悄悄话?都说了老子全部听得到!” 夏深兰装死。 但兰可不怕红尾,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不定在胃里就化成铁水了,正好可以观察一下。” 夏深兰满脸嫌弃,“这有什么好观察的?你不会也想吞吧?多变态啊!” 其实兰能理解红尾的做法,毕竟是在海里,银链子又不经事,一不小心就掉了,不如放在身体里,永远在一起。 不过他的小人鱼觉得这个行为很变态,他当然毫不心虚地反驳:“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变态。” 红尾:“……”这对狗男男! 红尾又受了一肚子气,第二天当然也不能让区长们舒服了。 区长们争了一个晚上,差点没打起来,好不容易商量好红尾一族的归属,第二天等到红尾来了,立马把结果告诉了他。 红尾忽地一拍脑袋,“哎呀,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区长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一脸菜色地追问红尾忘了什么。 “也没什么,”红尾一脸笑吟吟的,“就是外面的人鱼是互相排斥的,不能待在一个区,可能要麻烦区长们重新规划一下了。” 区长们:“……” 到底是人鱼,虽然血脉稀释了,骨子里还是有唯我独尊的,有一个蓝尾的区长不善地盯着红尾,森然道:“你们突然找来无尽海,肯定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我们不接收你们,你们就算是完整形态的人鱼又能怎么样?” 红尾扫了一圈区长的脸色,估摸这么想的人可能还不在少数。 他嗤笑一声,“外面就是出事了,那又怎么样?我变成人上了岸一样可以生活,我给其他人鱼找条生路是我善良,找不到就找不到,你还想用这个威胁我呢?”“你就这么自私?一点都不顾及整个族群的发展?” “族群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红尾那表情,跟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 第139页 事实本来就是这样,他独占一片海域长大,和其他人鱼没有任何交往,来这个无尽海,一方面是完成年少时的遗憾,另一方面纯粹就是为了保护夏深兰,至于给人鱼找个安全的地方居住,那只是顺带的。 不是他冷漠或是怎样,毫不夸张地说,这事落在外面任何一只人鱼身上,都是一样的。 来找找无尽海可以,要他求爷爷告奶奶求个安置地,没门儿,还是灭族吧。 无尽海的人鱼在这里一代一代生活了很多年,互相之间的情感已经很深,红尾这话落在他们耳朵里简直大逆不道。 但也没人敢再闹腾什么。 红尾不在乎族群,可他们在乎,这就注定了他们必须得受红尾这个气。 红尾这会儿又神清气爽了,找到夏深兰他俩,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老神在在地跟着,他收拾不了夏深兰,当个电灯泡添添堵也能出出气。 但另一位当事人夏深兰一点也没觉得被添堵了,相反,他就想着怎么跟红尾证明游山玩水比吵架有品位多了,热情地带着红尾看水看花看珊瑚,看得红尾都要吐了。 红尾:“……”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夏深兰还真没意识到什么折磨不折磨的问题,他可是很认真地在推销自己的审美观念,不过一天下来,很显然他推销失败了。 红尾眼神幽幽的,一副受了折磨要折寿的模样。 夏深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旋即想到什么似的,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看着红尾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这审美,没救了,多可怜啊。 红尾觉得他又要折寿了,一扭头一闭眼,与世无争。 等这破事完了,他再也不想见到夏深兰了。 两天时间一到,红尾立马去催区长,要带着无尽海借的人鱼出去,把剩余的人鱼接回来他就再也不管夏深兰了! 夏深兰看着红尾积极的模样,一脸感动,对着兰道:“没想到红尾还是个面冷心热的,表面上对这件事不关心,实际上比你还积极呢。” 红尾要吐了,心说不是你这个小崽子,他还躺在厄俾斯海域颐养天年呢,哪至于在这受气? 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这样想着,红尾回头对着夏深兰冷哼了一声,“你说你,好歹是秋夜亲自带大的,怎么一点没学到他的冰雪聪明?” “爷爷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夏深兰顿了顿,红尾还没来得及得意呢,就听他继续道:“但论聪明,还是我聪明一点。” “你除了脸皮厚,哪一点比得上你爷爷?” 夏深兰想说至少他挑对象眼睛不瞎,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戳对方的伤心事多不好啊。 但夏深兰可不是个会隐藏自己心事的人,这些天没少被戳心窝子的红尾一看他滴溜转的眼珠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奈何兰跟尊佛一样守在一旁,他只能把气咽回去。 这是秋夜最疼爱的孙子,这是秋夜最疼爱的孙子…… 清点好人数,一行人,应该说是一行人鱼浩浩荡荡地跟着兰离开了无尽海。 第一次商谈的时候,兰就明确提出了他的要求,还有一批人鱼被人类扣在手里,他要借一批人鱼把他们接回来。 去陆见深手里捞人肯定是会有牺牲的,但等着夏深兰把人鱼研究透了带来的麻烦肯定会更大。 区长当然是很快答应了这件事,这两天商量的重点之一也是这批人鱼该怎么出。 和进来的流程一样,人鱼手牵着手,夏深兰和兰划破手掌,以血为引,一口气将所有人带了出去。 出了无尽海无形的屏障,眼前就是一黑,夏深兰知道他们这是回到了海沟里,倒也不慌,埋头跟着兰往前游,好一会儿呢,终于见到了一条透着光的口子。 人鱼们也是第一次离开无尽海,一看到外面的世界,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很快游出了海沟。 夏深兰翘着嘴角故作惋惜地摇摇头,心说他们铁定要失望了,外面的世界海不如无尽海十分之一好看呢。 他完全没想到,无尽海里的人鱼看到外面空荡荡的海底,竟丝毫没觉得落差,还小声聊了起来,虽然他听不懂就是了。 夏深兰:“……” 好吧,看来又是他想多了。 无尽海再好看,从小看到大估计他们也看厌了,就像从小在大城市里长大的,乍一看道农村也觉得新奇得很。 就在夏深兰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时,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周围的讨论声怎么都停了? 懵逼地抬起头,不想所有的人鱼都直勾勾盯着他? 夏深兰:“??!”卧槽?他咋了? 不管他咋了,夏深兰夏意识就往兰身后缩了一点,“他们看着我干什么?” 兰还没说话,红尾就一脸没眼看地开口:“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 夏深兰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已经变成了人鱼形态,所以那些人鱼眼神火热地看着他是因为……? 红尾冷哼了一声,“知道你小对象稀罕还让他变成人鱼干什么,生怕没人跟你抢一抢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兰一一扫过无尽海的人鱼,压迫的视线看得不少人鱼低下了头,他一边扯下鲛绡绑在了夏深兰的头发上,一边没什么情绪地道:“想要可以尽管来试。” -- 第140页 傲得不少人鱼牙痒,但他确实有傲的资本。 兰对付不了无尽海里上万的人鱼,但带出来的这几十只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我之前不是说要写深深和陆见深,请把那些话当个屁放了,嘤。 第76章 寻找无尽之海(11) 夏深兰任由兰帮他把头发绑了起来,有一说一,这及腰的长发在水里飘来荡去的也确实麻烦。 很快他又想到,兰刚才说那话实在太拉仇恨,这些人鱼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不会有谁暴脾气真要搞事吧? 夏深兰偷偷瞄了一眼人群,视线刚好和一尾眉眼锋利的人鱼对上,那人鱼对上他的视线,也是眼睛一亮。 夏深兰心里咯噔一声,刚想说“不是吧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那条人鱼已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对着兰说了一句什么话。 兰慢条斯理地松开夏深兰的头发,也说了一句话。 紧接着,夏深兰一个晃眼的时间,两条人鱼突然撞在一起,蓝黑尾的人鱼直接被甩飞出去,而兰还稳稳地停在刚才两人相撞的地方。 兰对着人鱼群说了句什么,人鱼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精彩纷呈,又有几条人鱼站出来挑战兰,但无一不是一打照面就被甩飞了,而兰的位置从始至终没变过。 看得夏深兰都有点心疼那群年纪不大的人鱼了,这种单方面碾压的战局,对于心高气傲的人鱼得是怎样的致命打击啊? 大概只有红尾一个人是乐得看热闹的,还不忘跟夏深兰逗乐:“打得好啊,你对象也就这个时候帅点。” 夏深兰看他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就嘴巴痒,阴阳怪气地道:“看得这么开心,是感同身受了吗?” 至于感同身受的对象,当然是被揍的人鱼们。 红尾被问得一愣,别说,他刚才还真感同身受了,毕竟都是被兰收拾过的人鱼,看到别人挨揍更惨他当然开心。 但这种丢脸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承认! “可拉倒吧你!我当年也是一个人杀进类人鱼老家的勇者好吗?不跟你一般见识!” 夏深兰敷衍:“嗯嗯嗯,你厉害,你最厉害。” 这敷衍的态度过于明显,红尾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 “你、蓝颜祸水,哼!” 夏深兰嘴皮子抽了抽,倒没在说什么。 这种事他也是头一遭遇到,他在海边跑着长大的,皮肤黑,和现在白白嫩嫩能掐出水的小鲜肉南辕北辙,就算五官好,也只有零星那么几个人喜欢他,什么时候闹出过这种阵仗?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他也会在人均靓仔的人鱼里成为抢手货? 这就是世事难料啊! 两人拌嘴的时候,兰已经把那群人鱼收拾服帖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再有人鱼跳出来闹事,这一次兰再扫视整个人鱼群,已经没谁瞪着他看了。 兰这才回到夏深兰身边。 夏深兰对着兰嘿嘿一笑,“你刚才太帅了,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也能体验一把祸国妖妃的感觉哈哈哈哈。” 红尾:“……呕~!” 夏深兰秒切阴阳怪气的模样:“怀了?谁的?几个月了?” 红尾恼怒地看向兰,“管管你对象!越来越不像话!” 明明最开始看了他跟小螃蟹见了大水一样忙不迭地往沙里躲,现在呢?不刺他两句就不舒坦是吧? 兰眼含笑意,“这话可不能乱说,他都没对象,怎么能怀了?” 夏深兰一副受教了的模样:“我知道了,以后不乱说没对象的人怀了。” 红尾:“……”他怎么觉得这两小崽子合伙挤兑他呢? 夏深兰可不能给他机会仔细思考,要不又要没完没了了,他抓住兰的手问出了那个憋了好一会儿的问题: “先前都不知道,你借这些人鱼出来干什么?” “还有些人鱼在陆见深那里,顺便把他们一起带去无尽海。” 陆见深这个名字,还是前不久夏深兰才告诉兰的。 “怎么找陆见深?实验室都被毁了,他万一在岸上呢?” “他在水里。” 说着,兰从取出了一片小小的蓝色逆鳞。 夏深兰都来不及问兰是怎么把逆鳞收稳的,惊愕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深深的逆鳞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兰简单解释了一下,夏深兰才知道,深深带着陆见深沉入海底之前那,特意从陆见深那里抢来逆鳞留了下来。 高一级的人鱼王通过逆鳞就能判断出对应人鱼的位置,这也是深深给自己留的后路。 如果兰有心救他自然是好,不搭理他的话他也没什么怨言。 人鱼本来就是一个毫无族群归属感的物种。 想到要去救深深了,夏深兰突然多了几分积极性,打起精神问兰:“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先前找其他人鱼还是先去找陆见深?” 兰挑了挑眉,说道:“先去找其他人鱼,到时候好一起带进无尽海。” “好。” 兰的想法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了,到时候他们要去找陆见深的晦气,能弄死陆见深当然好,就怕万一弄不死,一个一个去找人鱼送往无尽海的中途会出什么事。 外面的人鱼都是散居的,想要全部找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不过一旦被他们找到了,事情就很简单了,先打一顿,再搬出无尽海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鱼都跟他们走了。 -- 第141页 新加进来的人鱼都独得很,武力值更高,又是天然互相排斥,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发生。 当然,挑战兰的人也没有一天断绝过。 对此,兰倒是接受良好。 不服气没关系,多打几顿就服了。 就这样吵吵闹闹的,一行人搜寻了大半海域,队伍也日渐壮大。 看着队伍里日渐多起来的完全形态人鱼,无尽海出来的人鱼逐渐安静了下来,谁叫那些武力值高脾气还暴,他们不争那一时之气! 这一日,兰清点了队伍里的人数,无尽海的人鱼依旧是50,从各处搜寻来的自由人鱼共36,估计外面的人鱼差不多也就这个数了。 夏深兰一看兰这样子,问道:“人够了吗?” “差不多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陆见深?” “休息一晚就去。” 随后,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其他人鱼,顺便也告诉他们可以分散行动,但掉队了别指望他去找。 人鱼早习惯了兰的态度,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尤其是无尽海出来的人鱼,三三两两结伴就玩去了。 夏深兰等着兰说完话,立马眼巴巴地凑上去,“我们去水上待一会儿吧。” 天天泡在水里,他都要泡皱了。 兰让大家散开本意就是为了带着夏深兰光明正大脱队,这个时候自然是直接答应了夏深兰的要求。 没多大一会儿,两人先后出了水,但这回可没那么好的运气看到礁石了,不过能把脑袋伸出去见见空气也是好的。 夏深兰闭上眼睛,享受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心说可算是他马的活过来了。 天天待在水里,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兰把夏深兰贴在脸上的碎发全都整理到了脑后,“最多还有三天就能上岸了,再忍忍。” “上岸?你不留在无尽海吗?” “跟你走。” 这是要上岸生活的意思? 夏深兰心知肚明,既然无尽海在人鱼中代代相传,被称为人鱼真正的家,兰肯定也是待在无尽海更好,因为他不适应长时间待在水里,兰才会提出上岸生活。 说心里一点触动都没有肯定是假的,但夏深兰不习惯说些肉麻的话,呵呵一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那咋办,我身无长物,可养不起你。” “那我养你?” “你怎么养我?你读的书还没我多呢,在人类世界,没读过书可是寸步难行。” “我学了一下股市。” 夏深兰刚想说股市那玩意儿搞不好就是倾家荡产,却突然想起上次他听到兰说学过摄影,结果兰拍出来的照片跟他拍的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给他咽了回去,看着兰的眼神要多真诚有多真诚,“我还有小几万的本金呢,都给你,以后我就是一代股神崛起的人柱力了。” 兰被他这副小模样逗乐了,笑道:“放心,饿不着你。” 天马行空地聊了一会儿,两钻回海里逮了两条鱼吃了,再眯了会儿眼,休息时间久差不多了。 兰说到做到,根本没数人齐没齐,一手握着深深的逆鳞感知方位,带着大家寻找陆见深现在处的地方。 夜晚,月亮被层层叠叠的乌云挡住,只有稀稀朗朗几缕光线撒下来,照不亮海上分毫,一望无际的海面此刻皆是黑漆漆的一片,散着寒气,叫人看一眼都觉得心底发凉。 一辆巨大的轮船安安静静停在水中,似乎跟随月亮一并陷入了沉睡,只有轮船里面的人知道,此刻里面灯火通明,实验人员来来往往记录着数据,实在困了也只是找把椅子和衣而眠,关了灯舒舒服服睡一觉在他们这里比吃一顿国宴还奢侈。 自从上一次发生了实验室损毁、人鱼出逃事件,上面突然下了死命令加快研究进度,更是把人直接拉到海上,不允许和外面联系,什么时候有成果了什么时候才准离开。 工作人员苦不堪言,但谁也不敢去找上头抱怨,谁不知道那人就是个疯子,早就对人鱼入了魔,天天对着一条快死了的人鱼自言自语,所有人只想着快点搞出成果好逃得远远的。 就在这时,船身突然晃荡了一下,不少人没反应过来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要下暴风雨了吗?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暴风雨也不至于晃成这样吧?” …… 正在众人一脸错愕时,船身再次晃了起来,上百吨的船硬生生被抬得向□□斜,人在上面站都站不稳。 有些反应过来的人联系上了监控室的人,却听到对面的声音抖得不像样:“人、人鱼……好多人鱼!” 第77章 寻找无尽之海(12) 抓到一条人鱼,那是天大的喜事。 抓到五条、十条人鱼,那更是数喜临门的大好事。 可如果对面是几十条上百条的人鱼呢?莫说抓起来了,他们根本生不出反抗的意识,只想着赶紧逃跑。 随着船体倾斜角度越来越大,所有人都滚到了一个方向,站都站不起来,他们扶着墙就想往外面爬,还没到门口,又被黑洞洞的槍口逼了回来。 “船要沉了,给你们三分钟,带好必要的研究资料,坐逃生船离开。” 这可是要命的事情,而且不少人本来就是被逼着上了贼船,这个时候逃命都怕来不及,怎么会愿意回去取资料? -- 第142页 当即就有人不服地辩驳:“到底是命重要还是资料重要?要取你自己去取,我现在就要出去!” “嘭”一声巨响响起,说话那人瞪着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倒了下去。 开槍的男人毫无愧疚,冷冰冰地看着其他人,声线没有一丝起伏:“还有两分三十秒。” 有了前车之鉴,其他人哪里还敢说什么,赶紧往回跑去取资料。 实验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其他地方也不例外,人鱼们按照兰的要求着重攻击船体右侧,不求打破,只求打翻。 到了海里,自然就是他们的天下。 人鱼本就力大无穷,当初几百斤的船兰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直接掀翻,更别提现在近百数的人鱼合力,陆见深那边直接选择了弃船,却也只是堪堪在人员都被转移到救生船上时,轮船就被掀翻了。 几百吨的轮船掀翻沉水,那动静,不比丢了一颗炸|弹来得小,海面一声轰鸣,荡起的巨浪接连掀翻了一小片救生船。 人鱼们暂时没去管救生船,而是跟着巨轮潜水,去拯救里面还被关着的人鱼。 轮船内部弯弯绕绕,时不时就要遇到合金制作的厚门拦住去路,努努力门倒也破得开,就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好在还有夏深兰这么个人类外援在,他直接找到了总控室,让其他人鱼暴力破门后,直接切了电源以及备用电源,安全系统失效,所有门畅通无阻。 这样找起其他人鱼就很方便了,夏深兰一个人开了一条路,他知道,陆见深一定会把深深单独关起来,他脱离大部队就是为了找深深的。 陆见深这回也是真下了狠心了,把深深藏得很好,其余人鱼全都被找到了,还自发帮夏深兰找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深深被关着的地方。 那是距离出口最远的一个屋子,还是和之前一样,整个屋子装满海水,该有的装饰一样也不少,说是被关着,倒更像是被好好供了起来。 但夏深兰对此是嗤之以鼻,要真对深深那么好,就不该强行取了他的逆鳞,还不顾他的意愿硬是把他关起来。 夏深兰在池子里游了一圈,发现深深已经被陆见深带着走了,池子里还残留着些许蓝色的血线,想必刚才深深没少给他找麻烦。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走。” 不用说,外面肯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陆见深上次吃了个大亏,这回还敢留在海上,肯定会有所防备。 只希望,带来的这些人鱼都能安全返回无尽海吧。 不出夏深兰所料,陆见深确实是早有准备,人数只比人鱼多,携带的武器也有些是夏深兰没见过的,两拨人一打照面,立马拼了起来。 对于人鱼来说,他们受的是种族之恨、囚身之耻,与生俱来的高傲让他们宁死也要报了这些仇。 而对于人类来说,他们心中没有仇也没有恨,只是为了钱才会出现在这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能活下来就有不愁下半辈子的巨额财富,当然也敢拿了命出来拼。 天色昏暗,两拨势力更是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挤进嘴里的海水似乎已经不再苦涩,完全被浓重的血腥味压制住了味道。 可想而知,一旦乌云散开,月光洒下,映入眼中的将是何等可怕的景象。 随着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战斗逐渐进入尾声,这一回陆见深打的不再是活捉人鱼的主意,用上了大规模杀伤武器,人鱼损失惨重,夏深兰亲眼见到了一些人鱼不再动弹,沉向深不见底的海中。 人类那边更不用说了,要么就是没被近身,一旦近身就会被人鱼撕碎,海域中人数骤减,竟显得有些空旷。 一时之间,两方有些默契地不再拿命厮杀,肃杀的环境突然之间变得安静得有些过分。 夏深兰知道,现在,可以带人鱼回无尽海了。 正在这时,一缕清亮的月光撒下来,穿透海水,落成了一束温和的光束。 紧接着,乌云散开,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的月光撒下来,逐渐将海中的情景原原本本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果然如夏深兰所想,海水全都被染红了,不过,这大约是最后一次了。 把人鱼们带进无尽海,以后人类再也不可能找到人鱼,这种纷争也就结束了。 夏深兰四处寻找着兰,眼睛扫过某一个方位时,似乎看到了一点什么亮光。 好像是什么东西折射出来的光,难道那下面好像还藏着什么别的东西?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夏深兰一边试图再次寻找到那抹亮光,一边脑子转得飞快盘算今天的事情: 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今天的一切太顺利了,陆见深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已经吃了那么大一个亏,难道就只准备了这些人吗? 这仔细一看,夏深兰心越发沉了下来,陆见深不在了,他不相信那个祸害这么容易就死了,所以他是提前离开了这里? 提前离开,还有水下的东西…… 忽然,夏深兰瞳孔猛缩,“散开!” 夏深兰声音有限,而且大部分人鱼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时之间少有人鱼散开。 一道金光闪过,兰已经来到了夏深兰身边,没问他为什么,只是拉着他一边急如流火地离开这里,一边用特殊的啸声呼唤人鱼散开。 -- 第143页 人鱼们对兰还是相当信任的,看他这么重视的样子,眨眼间,人鱼们已经四散逃开。 忽地“轰隆”一声巨响,夏深兰耳朵一痛,整个身体被爆|炸的余波震得失去了知觉。 他们离开得最早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鱼,夏深兰猛地回过头,看到数条人鱼就这样沉入了水中。 剩余的人鱼也是吐血的吐血,身体发麻的发麻,有些甚至整个后背被炸得血肉模糊。 夏深兰恨得眼睛发红,陆见深这个疯子,他真的疯了,竟然用上杀伤力这么大的武器! 不等他们逃出多远,前路又被一队武器充足的人类拦住,二话不说就直接打上来,这才是陆见深真正的后手! 就算是兰也应付不急,只能一边躲一边后退,不知不觉中,又被逼回了爆|炸发生地。 其他人鱼皆是如此,前前后后都被逼了回来。 夏深兰粗略看了一眼,人数只剩之前一半了。 把这些人鱼从无尽海带出来,夏深兰对他们是有一些责任感的,现在看到这副惨状,哪怕死死咬着唇,眼泪也忍不住哗哗往下落。 但兰和红尾还替他顶在前面呢,伤心归伤心,夏深兰给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对策。 这里只有他真正了解人类的东西,换言之,只有他破得了现在的局。 他必须冷静! 可以躲在水下发射大规模杀伤武器……难道是潜水船? 感谢初中学压强时老师讲解过潜水船的运作原理,如果真的是潜水船,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我想下去一趟。”夏深兰对着兰道,他要亲自检验一下藏在下面的是不是潜水船。 “好。”兰直接应下,召着其他人鱼一起下去。 红尾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一边任劳任怨跟上一边骂骂咧咧:“好好好,好个屁!你都不知道他要干啥就好!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做!” 下潜的过程并不顺利,那些人似乎不想让他们下去,在前面拦得很严实。 但就是拦得严实才说明有突破口不是妈? 一群人鱼发了恨,折损了些人手,到底是潜了下去。 不出夏深兰所料,这下面真的停着一艘潜水船。 是一艘很典型的雪茄型潜水船,体量大,应该是双壳的设计,只要破了不耐压的外壳,毁了夹层之间的压载水舱,这潜水船就不能待在下面了。 夏深兰告诉了兰他的想法,兰把他推到红尾身边,快速攻向潜水船外壳。 潜水船很快发动,想把兰甩开,但他们留在这里还有任务,速度不能提到最快,便一直甩不掉兰,几个来回之后,兰又是一拳打在先前已经打凹陷的地方,终于暴力破开了外壳。 压载水舱被破坏,船身重量不够,开始向上浮。 没了后顾之忧,人鱼也没了顾虑,血性上涌,打得比之前还凶狠,就算这批人弹|药充足,现在也显示出了一点被压着打的疲态,局势眨眼间便逆转了过来。 继续僵持下去,谁赢谁输还不好说。 第78章 寻找无尽之海(13) 夏深兰趁乱摆脱追击的人,游向水面,他还要盯着潜水船的情况。 他上来时,正巧潜水船的舰桥开着,似乎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夏深兰盯着那上面,先见一个黑衣服的男人爬了出来,但那人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站在舰桥口处,弯腰把后面的人抱了出来。 那人是……姜沉星?! 姜沉星上来之后顺势坐在了舰桥上,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毯子,但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被烈烈的海风吹得鼓起来,好像随时都要被吹散了似的。 自从上次把话说开后,夏深兰几乎没怎么想起过姜沉星了,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再次见面,他有点愣住。 姜沉星似乎也看到了他,忽地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纯净且相当漂亮的笑容,看不到算计,只充斥着真情实意的快乐,像是很久之前,姜沉星找到了一套心怡的美甲,终于磨着夏深兰答应给他做时露出来的笑容。 就算是深处黑夜,那样的笑容也能照亮夏深兰的眼底。 当初的夏深兰,看到这个笑容心就先软了一半。 可是现在,夏深兰已经可以无动于衷地和他对视了。 他们本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却在这一刻,视线相对时,让人觉得隔了千山万水,怎么也触碰不到。 身后,嘶吼声与刀熗撕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夏深兰越来越冷静,安静地等待着姜沉星的下一步动作,盘算着最坏的打算会是怎样。 他知道,没了潜水船上的大规模杀伤武器,最后的胜者一定会是人鱼,到时候,姜沉星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而事实也正如夏深兰所想,潜水船撤去后,局势再次恢复到人鱼和人类正面对抗,剩余几十只的人鱼对抗百数的人类,逐渐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陆见深的计划很完美,但他错估了人鱼的数量,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兰会从无尽海带来这么多人鱼。 按照陆见深的预估,兰最多能带来五十条人鱼,他的人手和武器也是按照这个数量安排的,而事实却是,对面是数量近百的人鱼,比他预计的翻了一倍,他的人自然会落入下风。 陆见深没什么英雄情结,打不过就逃,修整好了卷土重来,所以一看清局势,他便在小队的掩护下退出了主要战圈。 -- 第144页 回到一早便规划好的逃生路线上,陆见深却发现停在这里的救生船不见了,海面上飘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仔细一看,都是他船里的东西。 脑中忽然警铃大作,陆见深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却还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胸口传来被贯穿的剧痛。 陆见深回过头,看到一头蓝色的长发,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下,让那片蓝色看起来雾蒙蒙的,如同一块上好的蓝玉。 “深深。” “我早就说过,我会杀了你的。” 深深冷冷地看着他,声音嘶哑得可怕,音调也有些飘忽,自从上一次的□□事件发生,又被陆见深抓了回去之后,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听到他的话,陆见深却是莞尔一笑,“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深深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他还能笑得出来,又为什么要笑。 不过无所谓了,深深道:“我不必跟死人生气。” 懒得再跟陆见深废话,深深破开陆见深的胸膛,取出了他的心脏。 那样冷血的人,胸膛里竟然也是暖的,心脏也是红色的,多可笑。 陆见深的眼神逐渐暗下来,却还在笑,显得有些瘆人。 “这可是你说的,不跟我生气了。” 深深一阵恶寒,有种被海蛇缠住脖颈的窒息感,人鱼天生的预感告诉他,他和陆见深的纠缠还没结束。 但怎么可能呢?他看着手里的心脏,又想起那片被他扔掉的逆鳞,眼神沉了下来,陆见深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深深冷哼一声,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这里,拥有了海子的心脏,已经颓败的身体快速复苏,暗淡的鱼尾重新亮起光辉,落在陆见深的眼里,好像比天上的月亮还亮上几分。 陆见深进气还不如出气的多,盯着深深的背影,竟然还能啧上一声喃喃自语:“真狠心。” 若是深深听到这话,怕是大牙都要笑掉了。 他救了陆见深,却换来囚禁与连累族群的恩将仇报,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说狠心这两个字的就是陆见深! 若不是今晚出了意外,他说不定还要被陆见深带到哪里去继续关起来。 说来也是凑巧,先前轮船被掀翻时波及到几艘逃生船,不少人掉进了水里,拼命游到这边来时,发现了陆见深准备好的救生船。 那些人胆子都被吓破了,只想着扔了船上的东西好载上所有人一起逃命,不小心打开了关着深深的暗门。 深深跳进海里,本来可以逃走,但为了杀了陆见深,他躲在了原地,果不其然,陆见深没躲过他的偷袭。 偶尔,他脑子里也会忽然闪过那样的念头:陆见深明知道自己想杀了他,还非要把他带在身边,陆见深会后悔吗? 想来应当是不会后悔的,陆见深这种人,不知道什么叫后悔,也不知道什么叫愧疚,他只会冷静地反思失败的原因,在下一次做到万无一失。 死了好,死了就干净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陆见深走了之后,人类越发快速地进入颓势,一旦有一人产生退意并付诸实践,整个队伍就如同塌方一般迅速散了。 夏深兰依旧静静地盯着姜沉星,预想着他是否还会做什么。 “小夏哥,”姜沉星忽然开口,“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夏深兰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想给你看个东西。” 姜沉星还是笑着,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和你想象中完全是两个人,你现在想知道我到底写了什么了吗?” 说完全没有好奇肯定是假的,因为夏深兰已经意识到,他完全不了解真正的姜沉星,也许那封信里有他想要的答案。 夏深兰问:“写了什么?” “你真的好奇吗?我看不清你的眼睛,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没骗你。” 姜沉星弯着眉眼笑道:“那我就当你没有骗我吧,我希望你对我也是有一些好奇的。” 说完,姜沉星取出瓶子里的纸条,就着月光细细地看了起来。 “平安喜乐,长命百岁。”姜沉星轻声念出第一封信上的字,念完便撕成碎片,扔进了海里。 “太难了,我可能做不到……” 夏深兰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姜沉星,你想干什么?” 姜沉星不说话,展开另一张纸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突然眼眶一红,哭了起来。 这一张,是他写给曾经的夏深兰的,可惜那时候的夏深兰不好奇里面的内容。 不被期待的东西,是不应该存在的。 姜沉星把第二张纸也撕得粉碎,一把撒进了海里。 海风很大,一把碎纸片被吹得到处都是,丝毫没有复原的可能性。 夏深兰心里一震,姜沉星看起来,太不对劲了…… “姜沉星,不要做傻事……” 姜沉星歪了歪头,“傻事?我才不会做傻事呢。” 夏深兰刚想松口气,但一口气呼才出一半,姜沉星忽然向后倒去,直直砸进了海里。 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显得姜沉星瘦弱的身躯格外轻盈,如同一只坠落的蝴蝶,美丽而决绝。 “姜沉星!!” 那一声呼喊,尾音都是抖的,姜沉星彻底被水淹没前,如愿听到夏深兰乱了阵脚的声音,微微勾唇。 -- 第145页 人总是执着于第一眼见到就喜欢的东西,然后困于执念,终生被执念推着走。 这条路,他终于走到尽头了。 上帝不会安排两个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相遇。 只是很可惜,他没能做到。 ——如果我要死了,但我不会永远死去,你会一直记得我。 夏深兰疯了一般绕过潜水船去打捞姜沉星,但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大活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明明姜沉星一掉下去他就过来了,为什么会找不到?! 他对姜沉星的感情很复杂,已经放下了爱,也放下了恨,可那十几年的相处却是实打实的。 姜沉星的死,就像要从他灵魂上生生剜走一块一样,细细密密地生疼。 红尾找过来时,就看到夏深兰这副快要崩溃的样子,一遍遍在海里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 “姜沉星,姜沉星不见了……” “找不到就算了呗。” 夏深兰固执地继续找,“我明明看见他从这里掉下来的,可是我找不到他了……” 红尾抓住夏深兰的手,用了些力,把夏深兰捏得生疼。 “我们该走了!” 动静闹得太大,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不能久留。 疼痛将夏深兰从恍惚的状态中拉了出来,他抹了一把脸,扫视了一圈染红的海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唯独没有他熟悉的那个身影。 姜沉星,死不见尸。 当着夏深兰的面自|杀,死了都不让夏深兰安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明牌了,陆见深没死,毕竟祸害遗千年,后面会写到他为什么没死。 至于姜沉星,其实是开放结局啦, 你可以认为他跳海是为了让夏深兰永远记住他,他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向人鱼转化,在这个晚上之前,他就已经转化成人鱼,他知道自己不会死,所以当着夏深兰的面跳海: 你也可以认为他已经死了,他的病最终还是没被治好,他选择了用最惨烈的方式让夏深兰永远记住他。 所以原文中写“如果我要死了”,他死没死,随你们理解。 我个人是比较倾向于姜沉星没有死这个结局,我早就说过啦,其实我是很喜欢姜沉星的,之所以这样安排结局,是我觉得他的“死”是必然的,因为夏深兰永远不可能原谅他,只要他还活着,夏深兰就会逐渐忘记他,所以不管是真死还是假死,他一定要死在夏深兰面前。 第79章 全文完(上) 无论过了多少年,人鱼大约也忘不了那惨烈的一战。 海水被染得通红,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人鱼一个接一个地闭上眼睛,沉入水底。 他们是非自然死亡,将不会在百年后孕育出另一代。 而剩余的人鱼也搬进了无尽海,人类幻想中的海中的人鱼,彻底绝迹。 夏深兰和兰在把人鱼们送回无尽海之后,便回到了小石村,家里的东西又蒙灰了,得好好拾掇一番。 花了不少时间,才让家里焕然一新,不对,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新了,姜沉星那间房永远地落了锁,夏深兰没推开过,自然也算不得整个家里都焕然一新。 清理出一大堆垃圾后,还得去超市补充一下物资,新生活新气象,夏深兰连抹布都要买两块新毛巾来用。 选完毛巾,兰去了隔壁卖毯子的地方,拿了一块粉色的地毯。 “买这个干什么?”夏深兰问。 “方便。” 夏深兰一想,有时候能一屁|股坐在地上也确实不错,“那能不能换个颜色?粉色诶,你不觉得奇怪吗?” 兰眼神认真,还往夏深兰脸边比划了两下,“这个颜色很配你。” 夏深兰一脸菜色,“你认真的吗?我这肤色,很配粉色?眼睛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兰眼睛微眯。 “配!”夏深兰一把夺过毯子放在购物车里,“太配了,就这个吧!” 夏深兰看看毯子,又看看兰,心说可不是配吗?兰那白得都要发光了的皮肤多配这粉粉嫩嫩的毯子啊! 虽然买毯子的时候夏深兰诸多不乐意,但回到家把毯子往沙发前一铺之后,夏深兰光速真香了。 他也不懂是为什么,坐在毯子上就是有一种别样的乐趣,尤其是他往毯子上一坐,上半身趴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简直爽得要命。 最开始夏深兰看到自己的皮肤衬着粉粉嫩嫩的毯子还觉得很诡异,时间一久,他竟然觉得也还不错,粉色的毯子虽然显黑,但并不显得他的皮肤暗淡。 简单来说,黑是黑,但他那是充满活力的健康的黑,多好看! 体会到地毯的好之后,夏深兰想让兰也跟他一起沦陷,一看到兰坐在沙发上就想把他拉到地毯上来排排坐。 但兰一直对地毯兴致不高,被夏深兰闹得烦了,干脆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不让夏深兰爬起来拉扯他。 夏深兰是盘腿坐着的,被踩住膝盖后,完全发不了力,挣扎,没起来,再挣扎,还是起不来。 他一脸懵逼,“当初要买地毯的不是你吗?怎么让你坐一下,你还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样子?” 兰垂眼盯着他,身体微微前倾,加在夏深兰膝盖上的力道也随之增加,“你傻吗?那是给你买的。” -- 第146页 “别诬陷好人,我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买地毯。” “你一天到晚坐在地上都不起来,还需要说吗?” 夏深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我不拉你了。你赶快把腿松开,疼。” 兰不仅没松开,还又往下面压了一点,“膝盖都还没碰到毯子呢,你是真疼还是撒娇?” “别压了,真疼!”说完,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似的,夏深兰龇牙咧嘴地添了一句:“屁股要裂了!” “这才哪到哪,你就受不住了?” “什么哪到哪?要不然你还想到哪?赶快松开,真的疼!” 夏深兰这辈子别说开韧带了,连拉都没拉过,大腿僵硬得跟块儿石头一样,要说开始还有一点夸张,随着兰一点点下压,他现在是一点水没掺的真疼。 兰安慰一般轻抚着夏深兰的侧脸,“别紧张,你的身体比你想象中韧得多,你绷得太紧了,才会疼。” “你说得轻松!你压得我疼,我能不紧张吗?” “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不是,我练这玩意儿干什么?你赶快松开。” “总会有用的。” 说罢,兰俯身吻住夏深兰,随着他上半身的前倾,彻底把夏深兰的膝盖压回了毯子上。 夏深兰疼得狠了,下意识张开嘴,兰毫不费力,舌尖便长驱直入,有些粗暴地碾过夏深兰口腔内的软肉。 这是一个极为激烈的吻,夏深兰根本无从招架,理智都随着被纂夺走的呼吸烟消云散了。 夏深兰记不清这一吻持续了多长时间,等他理智回笼,发现兰还踩着他的膝盖,而他已经不会再感觉疼了,反而有一种按摩之后的酸爽。 这是美人计!心机! 事后,夏深兰渐渐回过味来,兰让他好好练练韧带,是不是在开车?! 都怪美色误人,车轮子都轧到他脸上了他竟然没反应过来! 吃一堑长一智,夏深兰心说以后再也不扒拉兰了,免得又要经受强行抻腿到非人折磨。 但这种事,通常夏深兰一个人说了是不算的,在兰的“帮助下”,夏深兰不仅拉了腿,还把老腰也练了一把,几天过后,人都挺拔了不少。 夏深兰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他得给兰找点事做。 晚上,夏深兰找出银行卡交给了兰,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信任:“你不是学了股市吗?加油,明日股神就是你!” 兰挑眉,“这么信任我?万一赔光了怎么办?” 夏深兰嘿嘿一笑:“没事,你还可以去猎蓝鳍金枪鱼,一条可以卖几百万呢,有价无市!” “事儿全让我做了,你做什么?” “我做成功人鱼背后的男人!做你的精神领袖!做你的动力源泉啊!” 说白了,夏深兰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吃软饭。 “动力源泉有那么好做吗?” 夏深兰上去就是对着兰的嘴唇一顿乱啃,完事儿咧嘴一笑,“现在有动力了吗?” 兰:“……还挺上道。” 夏深兰表情得意,心说可不是么,亲了那么多回,他早已经不是那个碰一碰嘴唇都要慌半天的纯情boy了! 兰再一次展现了他的惊人的学习天赋以及敏锐的洞察力,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不断变大,夏深兰感受到了躺赢的快乐,并且感受到了传说中“有钱不知道该怎么花”的烦恼。 当然,最大的烦恼还是,他的腰越练越好,总觉得兰看他的眼神跟蛰伏的野兽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把他一口吞了。 夏深兰将之归咎于,兰没在海里,精力发泄不出去,所以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身为贴心的“背后的男人”,他是时候帮兰发泄一下过多的精力了。 打定主意,夏深兰戳了戳兰的腰,提议道:“兰,我们出去玩吧。” 兰合上电脑,“你想去哪?” “深深的逆鳞还在你这儿吗?” “在。” “那我们去找深深吧,顺便把逆鳞还给他!” “你还挺关心他?” 夏深兰秒懂,一把抱住兰的腿——夏深兰坐在毯子上,兰坐在沙发上,这个姿势很方便——“放心,你才是永远的正宫!” “正宫?” “不,我的意思是你才是永远的挚爱,mylove。” 夏深兰存着一点故意恶心兰的心思,但他低估了兰的脸皮厚度,兰不仅没被恶心到,还说了一句“嘴这么甜?我尝尝。”而后就着这个姿势吻住了夏深兰。 夏深兰:“……”噫! 一天后,平静许久的海里多了一对人鱼,一金一彩,彩色的人鱼跟被困了几天好不容易放出门的小孩一样,看到什么都兴致勃勃的,尤其喜欢挤进鱼群里捣乱。 彩色人鱼就是夏深兰了,他没在家里宅那么久过,宅得骨头都要软了,乍一出海,兴奋得不行。 果然距离产生美,以前天天泡海里,他碰到水都想吐,现在那叫一个如鱼得水,觉得泡在水里可舒服了。 一路玩闹着,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进入无尽海的海沟。 两人都有了经验,先划开手,一头扎进海沟,一闭眼一睁就,就已经在无尽海了。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按着逆鳞的指引直接去找了深深。 -- 第147页 还好深深就在那美区,不用跨区,找起来很方便,没用多久,他们就到了逆鳞指引的地方。 看着眼前膨胀了一圈的蓝色人鱼,夏深兰有点沉默。 “人鱼……也会胖吗?” 倒不是说这只人鱼胖,他还是很修长的身形,但是和以前的深深比起来,壮了好多。 兰弹了弹夏深兰的额头,“想什么呢?他不是深深。” “可是我们之前不是用逆鳞找到了深深吗?” “谁说我们找到的一定是深深?” 夏深兰醍醐灌顶,“所以说这是其他人鱼的逆鳞,只不过当时也在船上?陆见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大概只能问他自己了。” 兰把玩着逆鳞,眼中多了几分兴味,“竟然能把深深都骗过去,他还真有几分本事。” 夏深兰:“……我宁愿他没本事。” 但凡陆见深少两个心眼,人鱼的损失也不至于这么惨重。 兰不置可否,把逆鳞还给了不远处蓝色的人鱼。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突然传来,震得夏深兰耳朵生疼:“夏深兰!你还敢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牌了,明牌了,真正的深深的逆鳞在陆见深那里,陆见深一直都防了一手,所以陆见深不会死,反正最后会he,番外写不写再说吧,我没有写番外的习惯,我觉得你们应该可以自己脑补他俩故事的结局……吧? 第80章 全文完(中) “嘶——”夏深兰揉了揉耳朵,回过头理直气壮地喊了回去:“你吼什么吼!” 红尾都要气笑了,“你说我吼什么吼?你们两个,竟然一声不说就跑了?要不是有人看到了你们,被我听到了,你是不是又打算直接跑了?” “什么跑不跑的?又没什么事,我来找你大眼瞪小眼吗?” “你们没事,我也不能有事了?” 夏深兰眼睛一转,心说原来是有事找他,他立马不心虚了,态度又嚣张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说吧!” “你这什么态度?知不知道尊老爱幼?!” “不吃你这套,爱说说,不说拉倒。” 红尾但凡心态差点,都要被夏深兰气得打人了。 他闭眼抹了一把脸,告诫自己早晚把场子找回来,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终于冷静下来,努力心平气和地道:“我要出去。” “你出去做什么?外面可不安生?” “那你们出去做什么?” “我和兰住岸上呀,危险也危不到我们头上来。” “就你们能住岸上,我不能?” 他这么一说,夏深兰突然想起来,红尾也是有心脏的,自然也可以变成人类形态,在岸上生活。 于是来的时候是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三人行。 出了无尽海,红尾跟在后面。 游了一段时间,红尾还跟在后面。 快到小石村了,红尾依旧跟在后面。 夏深兰眼皮子跳了跳,“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们?” 红尾的理由非常正当:“我想去看看秋夜。” 那夏深兰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把他带回去了,还贡献出去一套兰的衣服。 家里还有一些秋夜的照片,夏深兰全部翻出来给了红尾,包括秋夜的房间,夏深兰也一并开放给了红尾。 红尾抚摸着秋夜的照片,眼中流露出些眷恋,“他有墓地吗?” “没有,我觉得爷爷应该是想回到大海的。” “你做得对,你爷爷热爱大海,崇尚自由,不要把他埋在黑暗的泥里。” 夏深兰动了动嘴,却没能说出什么,红尾的表情太伤感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先出去吧,让我单独和他待会儿。” 夏深兰不是很会劝人,沉默地点点头,出门后把门一并带上了。 “唉……” 门刚一阖上,夏深兰幽幽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兰问。 夏深兰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红尾都听得到,说不得啊说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晚饭时间,夏深兰终于找到借口去敲门,叫红尾出来吃饭,红尾沉默了很久,才声音沙哑地告诉夏深兰他不吃。 夏深兰这下是真的有点担心了,拿起纸唰唰写下一排大字给兰:‘他不会想不开吧?’ 兰刚想说话,夏深兰扑上来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别说话。 兰敷衍地点点头,表示他不会说话了,夏深兰这才不放心地松开手。 他拿过纸笔,紧接着夏深兰的字下面写到:‘他没那么脆弱。’ ‘那可不一定,你刚才没听见他的声音,都哑了。’ ‘一天没喝水,也没张开嘴说过话,当然哑了。’ “嘶——”夏深兰差点被说服了,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他还把自己关在屋里呢?’ ‘他不想让我们看见情绪外露的样子。’ ‘你们人鱼都这样?’ ‘我不一样,我喜欢你,就会直说。’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话,兰放下笔,扶着夏深兰的脖子便凑过去用气音道:“好喜欢你。” “诶!被他听到了!” 话音未落,夏深兰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说出口了,一脸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屋里的红尾愣是被逗得笑了一声,他看着手里秋夜的照片,轻声道:“他和你挺像的,很真诚,怎么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 第148页 对于极度高傲又冷漠利己的人鱼,反倒是这种看起来有点傻的真诚能让他们动容。 过了整整一天,红尾才从屋里出来,精神看起来依旧不太好,夏深兰考虑到他心情不好,一连几天都收敛着脾气,跟个包子一样任红尾搓圆揉扁。 其实夏深兰也有意识到一点不对劲,但他想,怎么可以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万一真地伤害到了红尾怎么办? 毕竟红尾的表情看起来真的很悲伤。 直到这天,兰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泼了红尾一杯子水,红尾表情猛地变得凶狠起来。 夏深兰眼皮跳了跳,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红尾的表情又恢复了那副可怜的样子,快得他以为刚才看到的变脸都是错觉呢! 兰有点歉意,“抱歉,不小心把水弄你身上了。” “没事,”红尾有气无力地擦着身上的水,“下次小心就行了。” 夏深兰:“……”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觉得这两人有点阴阳怪气的呢? 这事儿还没过两天,夏深兰在厨房熬了个粥,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冲出去一看,兰好像是撞到了红尾,盘子里的油泼了红尾一身。 “抱歉,你怎么站这呢?我都没看到你。” 兰的尾音有一点上挑,因为角度问题,夏深兰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好像是充满歉意的。 但能看到兰的表情的红尾气得眉心都在跳,那慵懒又轻佻的尾音让他几乎稳不住表情。 红尾已经明白了,兰就是看他这几天演戏逗夏深兰生气了,故意找他麻烦呢。 他咬着后槽牙,尽量温和地道:“没关系,下次一定要看清楚。” 不对劲,他俩不对劲。 夏深兰疑惑地打量着两人,“你们没事吧?” “没事啊,”兰笑道:“他站在门口,我没看到,不小心把油弄到他身上了,不过好在红尾亲王心胸开阔,一点都没跟我生气呢。” 夏深兰看着红尾有点僵硬的脸,像是在憋着什么似的,不太相信,“真的是这样吗?” 红尾应道:“当然就是这样的,要不你以为呢?” 夏深兰:“好吧……” 又过了两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红尾气得脸都扭曲了,一改之前蔫儿巴的模样,站起来就想给兰一巴掌抽海里去。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呢,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谁受得了? 夏深兰赶紧上去拉架,“干啥干啥?都冷静一点!” 红尾没受过这个气,冷静不下来,“你瞎吗?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 夏深兰:“……刚才看出来了。” “那你还拦着我?赶紧让开!” 夏深兰回头对着兰疯狂使眼色,让他赶紧说点啥稳住红尾。 兰一开口,堪称烈火浇猛油:“你应该好好谢谢我,帮你走出了情伤。” 红尾有个屁的情伤,主要是那天他看了秋夜的照片后,夏深兰自己误会他受了情伤,对着他的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红尾没在夏深兰这儿受过这种待遇,干脆顺势而为了而已。 但夏深兰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啊,还特别赞同地点了点头,“兰不都是为了你好吗?你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是应该好好感谢兰。” 红尾头一次恨夏深兰像块木头! 兰那是为了他好吗?兰纯粹就是看他不顺眼! 早知道会这样,第一次被泼水他就不忍了!平白被泼了两杯水一盘子油,到头来还要他感谢兰? 他把兰的头拧下来作为感谢行不行?! 但红尾又不能说他前几天都是装的,要不夏深兰又要闹个没完没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我谢谢你!” 兰一点没心虚:“客气。” 本来只是装着受情伤的红尾这下是真的受伤了,气的。 最过分的是,先前夏深兰以为他受了情伤,都不敢跟兰亲亲我我,现在他的情伤“好了”,还要被迫听那两人谈情说爱的声音。 某天晚上夏深兰那块木头差点被禽兽吞进肚子里,红尾一个鲤鱼打挺冲到浴室门边,把门拍得砰砰直响。 “当我聋的吗你们两个?!” 夏深兰醍醐灌顶,猛地清醒过来,发现他衣服都快被兰扒光了。 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要在红尾隔壁搞黄的意思,是兰变回了人鱼形态,让他帮忙洗头,他才跟进浴室,不知怎的洗着洗着就被兰的美色冲昏了头脑,亲到一块去了。 兰眸色深邃,莹白的手指扣住夏深兰的下巴,不紧不慢地回答红尾:“你好像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我可没忘,这是夏深兰的地盘。夏深兰!你赶紧给我出来!他有手有脚的,需要你帮个屁的忙?” “要不我……?”夏深兰尝试着爬起来,但立马被兰摁了回去。 “别管他,是他非要留在这里的,咱俩名正言顺的,还能一直为了他偷/情?” “没关系,过段时间他就走了。” “是吗?”兰问红尾:“你过两天就要走了吗?” 红尾懂了,感情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赶走他呢? 兰肯定是不乐意全让他听了去的,但是他完全相信,他要敢说不走,兰也敢给他表演一个活春/宫。 红尾咬牙切齿:“走!我过两天就走!夏深兰你赶紧给我出来!” -- 第149页 兰终于松开了夏深兰,“出去吧,别跟他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个好笑得有点心酸的故事,我妈带我奶去医院了,我家只剩我和我爷爷,我妈让我煮饭照顾爷爷,我临危受命,硬着头皮煮饭。 我以为煮饭很简单,事实上……我连饭都没煮熟,饭都乘好了上桌之后我尝了一口才发现没熟! 我本来想去重新煮碗面,但我爷爷大概不好意思打击我,硬说没事没事可以吃,那好吧,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生米硬吃了。 然后重点来了,我爷爷吃了两口,假装不经意地进了厨房,倒掉了半碗饭。 我:…… OK,那我也不装了,我也吃不下去,倒掉。 第二天中午,我又进厨房打算煮饭。 我爷爷本来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我的声音立马出来问我:“你要煮饭了?” 我:“嗯。” 我爷爷:“你坐到一边去耍,我来煮。” 我:……嘤。 第81章 全文完(下) 夏深兰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搂好衣服,刚出浴室就被红尾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你傻吗?帮忙洗头这种屁话你都信?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怎么活下来的!” “话不能这么说,兰以前也帮我洗头啊。” 夏深兰嘴唇都还是肿的,脖子上的痕迹遮都遮不住,还要做出一副“是你思想太肮脏”的表情,看得红尾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 “你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洗吗?” “我当时变成人鱼了,指甲太长,洗不了。” “你清醒一点可以吗?你会变成人鱼都是兰控制的,你还让他帮你洗头,你心里是装了一个跑马场吗?” 夏深兰这心大得红尾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深兰还很认真地解释:“不是,当时情况很复杂,反正不是因为兰。” “放屁!”红尾恨铁不成钢,他要收回之前的话,秋夜和夏深兰一点都不像,他的秋夜哪有那么蠢! “他说什么你都信?我告诉你,海子变成人鱼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人鱼控制的,有个屁的复杂情况。” 夏深兰:“……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要不是看在你是秋夜的孙子的份上,我才懒得提点你这个蠢货!” “咋还人身攻击呢?” “我那叫人身攻击吗?我那叫实话实说!我告诉你,你可是会怀孕的,说不定还要生一堆残疾鱼,做之前最好想清楚了。” 怀孕?! 夏深兰被雷得外焦里嫩,一想到他挺着大肚子的样子,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不、不能吧?” “什么不能?类人鱼族上千的人数你以为是发大水冲来的吗?要不是我在这,说不定你明天就直接当爸爸了!” 兰推开门走了出来,“我有分寸,你少吓唬他。” 他再不出来,估计红尾要把他的小人鱼吓得剃度出家了。 “我只是跟他讲清楚事实,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要傻不拉叽地帮人数钱。” 夏深兰:“……” 虽然他知道这些话都是为了他好,但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刺耳呢? “反正两天后我就走了,我现在就把事情都给你说清楚,别管他跟你说什么,自己一定要想清楚,别稀里糊涂就当了爹。” 顿了片刻,红尾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你爷爷不在,我这些话都是替他交代你的。” 提到秋夜,气氛似乎都安静了不少,这个名字,是红尾和夏深兰共同的情感寄托。 夏深兰也正色了不少,语气认真:“我相信兰不会伤害我的,但还是谢谢你跟我说的这些。” 红尾见夏深兰是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勉强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听得进话,还不算太蠢。” 夏深兰:“……”算了,看在他今晚说的这些话的份上,忍了,不跟他生气了。 “散了散了,睡觉吧。”红尾摆了摆手,进了秋夜房间,啪一声把门扣了回来。 一进门,他就能看到桌上秋夜的照片。 “放心吧,该交代的我都替你交代了,虽然那个人很讨厌,但对你孙子还不错。” 说道这里,红尾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评价道:“傻人有傻福。” “就这样吧,再过两天我就走了,不留这讨人嫌。” 隔壁屋,夏深兰也在和兰说话。 “你是不是骗了我?红尾跟我说,我会变成人鱼只有可能是因为你。” “对,是我控制的。”兰态度坦然得令夏深兰目瞪口呆,“我怕实话实说会吓到你。” “不就洗个头吗?吓到我什么?”夏深兰满肚子的疑惑都快溢出来了。 兰专注地看着夏深兰,语气温柔而缱绻:“洗头只是表面的意思,我真正想说的是,我想操/你。” 一个夏深兰完全没预料到的答案,用的还是那样平铺直叙得有些禁欲的声音,带来的冲击更加强烈。夏深兰脸色爆红,张着嘴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兰表情无辜,“看吧,果然吓到你了。” 他那是被吓到了吗?他只是被骚话打了个猝不及防! 夏深兰果断转换话题:“还有怀孕的事……我不会真的可以怀孕吧?” “从生理上来说,应该是可以的。” “可是我都没有配套的器官啊,从哪里生?” -- 第150页 “从哪里进去就从哪里生。” 夏深兰后背一紧,“孩、孩子那么大,肠道不会撑裂吗?” 他实在太好奇了,这种完全违反生理构造的事情,虽然讨论起来有点奇怪,但他真的好想知道! 兰看到夏深兰那副又惊恐又好奇的表情,好笑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宝贝,鱼是卵生的。” “哦哦,那还好。” 话音刚落,夏深兰猛地愣住,什么还好?他又没打算生!他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夏深兰默默扯着被子遮住半张脸,“我觉得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以后不准再色/诱我了!” “你怕什么?又不会真让你怀,我也没有带孩子的打算。” 夏深兰还是不放心:“人有失足,马有失蹄……” “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科技吧。” “关科技什么事?” “现在的避/孕/套很安全。” “但是你的想法很危险。” “喜欢你,所以想操/你,有什么错?” 夏深兰:“……” 他把被子拉到顶,彻底盖住了整个脑袋,“我困了,要睡了。” 夏深兰很相信科技,但他不是很相信自己,万一一个美色上头铸成大错了怎么办? 这件事必须得从长计议! 于是第二天起来,红尾明显看到夏深兰一脸正色,满脸都写着“看破红尘、我已禁欲”八个大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是嘛!他几十年孤身一人不也过来了,就要这样才对嘛,多安全! 红尾盯了夏深兰两天,发现夏深兰的态度一直很坚定,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放心了不少,两天后的早上,他提出了要离开。 夏深兰本来想把他送回无尽海,但红尾拒绝了,他没说要去哪里,只说以后说不定会回来看夏深兰。 夏深兰看着他的背影,隐约中似乎看到了还有一个身影陪伴在他身边,那是他的爷爷,也是红尾的秋夜。 他忽然有些悲感伤,问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想回的时候就回吧。”红尾回过头,看到夏深兰的表情时愣了一下,“怎么这幅表情?舍不得我了?” 夏深兰犹豫了片刻,如实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舍不得……” 他是真把红尾当成了半个爷爷,其实上次回无尽海,就算红尾不来找他,他也是打算去见一面红尾的。 红尾还以为夏深兰肯定会冷哼一声说他在想屁吃,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么个感性的答案,愣了一下,也难得地感性了一把:“不用舍不得,分离才是人生常态。” 他本来还想在走之前讽刺两句兰故意让他走的事情,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前些日子他非要厚着脸皮留下来,主要是夏深兰太蠢了,他不放心离开,而他本来的打算就是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离开,现在的分离一直在他的计划之内。 红尾跳进海里,化作一尾红色的人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很快熄灭在了遥远的海际。 家里恢复了以往的安静,但红尾依旧无处不在,夏深兰谨记红尾的教诲,随时保持清醒,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险,最过的也就是在兰手里达到了高/潮。 兰也不急,他用手帮忙了,那不得也要夏深兰回个礼吗? 跟温水煮青蛙似的,夏深兰完全没发现他在按着兰的步调向前走,半个月过去,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个遍。 而这个时候夏深兰还在为他坚定的意志沾沾自喜,毕竟以前他可是看着兰的脸就昏头,现在撑了半个月都没出事儿呢! 半个月后的这天早晨,夏深兰收到了一个上门快递。 夏深兰整个人都是懵的,小石村这种小破地方还有上门快递呢?明明他以前在网上买个东西都要走半个小时去街道的代收点取快递。 签收之后,他把箱子抱回了屋里。 “这是什么?”兰问。 “我也不知道啊,”夏深兰也是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谁寄过来的,没有名字。” 反正总不可能是炸/弹,夏深兰放心地拆开了快递,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只黑猫。 “小星星?!”夏深兰一眼认出了这只他亲手救下的猫,小心翼翼地把它抱了出来。 小星星一开始还有点抗拒,闻到夏深兰的味道之后,整只猫立马瘫成了一块儿猫饼,靠着夏深兰的手喵喵乱叫。 夏深兰心不在焉地撸着猫,思绪已经混乱成了一团浆糊。 “小星星之前是姜沉星养着的,难道是姜沉星还没死吗?” “不一定是姜沉星寄过来的。” 兰取出快递箱里的小猫用的东西,细细地看过之后又拿到鼻子边闻了闻,“有股香水味,能留下这么重的味道,说明养猫的人身上的味道也很重,你觉得会是姜沉星吗?” “不可能,姜沉星身体不好,闻不了很重的味道。” “那就是其他人帮忙寄过来的。” 夏深兰哂笑一声,“他还真是,死了都不放过我。” “那他成功了吗?” “我和爷爷从来没有对不起他,路是他自己选的,我还记得他,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牵动我的情绪了。” 兰眼底的阴霾散去,笑道:“这么乖,是想我操/你吗?” -- 第151页 “做个人吧你。” 夏深兰抱起小星星就跑,把之前的猫爬架什么的全都找了出来,势必给小星星打造一个完美的家。 分开过一段时间的小星星变得格外黏夏深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偷偷跳床上来,夏深兰心疼它,也就默许了这种行为。 但兰对小星星的讨厌分毫未减,看到小星星盘在夏深兰腿边睡觉还要直接给踢开。 要不说小星星聪明呢,第一次被踢开他还要冲兰叫,次数多了,它就学会了向夏深兰撒娇,被踢开了就撒娇,叫得夏深兰心都软了,反过来劝兰别对它那么凶。 兰终于也体会到了“被偏爱的对象不是我”是什么感受,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晚上干脆搬着被子睡沙发去了。 夏深兰看着空荡荡的被窝,后知后觉意识到兰真的生气了。 这道题夏深兰会啊!之前他也睡过一次沙发来着,直接被兰抱回了卧室。 夏深兰打算照抄标准答案,跑出去一把将兰抱了起来。 兰幽幽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用了下力,夏深兰只觉得怀中的兰突然变重,腰一弯,不仅把兰摔回了沙发上,他也跟着跌了回去,摔在兰的胸口。 夏深兰想爬起来,不想兰摁住了他的后脑勺,他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兰夹杂着冷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果你不想我碰你,我就把手松开。” 夏深兰下意识停住了挣扎,“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好,我想看着你的脸。” 兰“嗯”了一声,但并没有松开手,“你出来干什么?” “抱你回去啊,你怎么跑来睡沙发了?” “抱我回去干什么?你和你的小星星睡得不好吗?” 兰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有一股酸味儿。 “他就一只猫,你和他吃什么醋。” “我就一条鱼,怎么不能和猫吃醋?” “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你才是我永远的挚爱!” 夏深兰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兰再怎么说也该消气了。 但兰依旧扣着他的后脑勺,淡淡地问道:“你怎么证明?” 夏深兰想去吻兰,但他被压得抬不起头,只能退而求其次,拉开兰的衣服亲吻他的胸膛。他断断续续亲了两三分钟,但兰始终没让夏深兰碰他的嘴唇。 不让往上,往下总可以吧? 夏深兰的亲吻逐渐下移,但只到腹部,兰再次按住他,不许他继续了。 “你爱我吗?”兰问。 他们之间从没开成公布谈过这个问题,一切好像都是默认的水到渠成,后来兰也会直白地说一些喜欢、爱,但夏深兰没有正面回应过,他不太习惯把这样露\'骨的词语挂在嘴边。 是不是因为他从来不说,才让兰开始怀疑,以至于问出兰这样的问题? 夏深兰深吸了一口气,清楚地回答:“爱,我爱你,真的。” 兰似乎有点愣怔了,手上的力度小了些许。 夏深兰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继续细碎的亲吻。 兰的体温开始上升,似乎有热气蒸腾,夏深兰有些喘不过气,撑在沙发上的手开始发抖,几乎忍不住整个人砸在兰身上。 但夏深兰愣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撑了下来,倒是兰,将他的下巴托了起来,嗓音微哑:“难受不知道停下来吗?” 夏深兰以为兰是要宣判的他的证明失败了,死鸭子嘴硬:“谁说我难受了,我不难受咳咳咳……” 还没说完,他猛地咳了起来,喉咙残存的异物感让他忍不住想要干呕。 “不难受?”兰拍了拍夏深兰的手,“我的腿都要被你捏碎了还敢说不难受?” 夏深兰这才惊觉刚才他一直抓着兰的腿,他一难受,使的劲儿自然很大,估计兰刚才没少遭罪。 他尴尬得脸色通红,“那、那……直接做吧。” 兰眼睛微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深兰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出来的时候把门关了,小星星不会出来的。” “你别撩我,我没那么绅士,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提出来,只要开始了,我就不会停。” 夏深兰心说,他虽然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视频里的猪跑,他有什么需要喊停的?没有! “不是,我不是出于愧疚或者什么的心态,我就是喜欢你,所以才要做的!” 此刻的夏深兰并没有意识到,别人的对象是人,而他的对象,是禽兽。 对于人鱼来说,第一次,是标记领地的时间。 兰没用提前准备的那些东西,疼得夏深兰哭爹喊娘,但兰一如之前说的那样,无论如何也不会停止,他所带来的痛苦,正是他给予夏深兰最深入骨髓的标记。 夏深兰哭得嗓子都哑了,浑身跟车碾过去了似的,动一下都疼。 过了好久,才从窒息的疼痛中缓过来,夏深兰咬牙切齿:“艹……疼死了,你是疯狗吗?” “可是你高*潮了。” 夏深兰:“……” 兰接着补充:“两次。” 夏深兰老脸一红,眼睛一闭腿一蹬:“我困了,要睡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