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寻宝》 第一章 怎么又是这里? 李铮揉揉生疼的脑袋,扫视了一眼这个墓门。 “这雕花刚才好像见过。”李铮喃喃自语道。墓门上的雕花在昏黄的油灯下若隐若现。墓门前几个赤膊汉子,用铁杆挤进墓门之间一起用力想把这石门打开。 “只不过这看上去又好像新很多不对!哪只怪鸟不是在开玩笑。我穿越了” 李铮开始在感受这新的身体,比自己原本那常年不是蹲图书馆就是蹲坑挖泥的身板要结实许多。摩挲的双手,掌中指节间的老茧表示这个身体原有的主人应该不是一个坐办公室的靠笔杆子吃饭,又或者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二代少爷。地下氧气含量低,李铮深吸一口气,没有感到头晕或者其他不适。 我穿越到一个健身男身上啊 “这石门靠我们几个打不开!“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墓门前其中一个汉子瘫坐在地,提起水囊咕咚咕咚起来。 “大哥,大哥。这打不开,咱怎么办?“李铮瞬间回过神来,只见一个精壮汉子冲到了自己面前。 李铮打量起了汉子一眼,蓬头垢面,满身污泥。污泥下肌肉纹理纵横,健硕的胸腹肌肉在喘息中上下颤抖。顿时前世记忆里,网络上经常留下的gif渐渐清晰起来。 地牢、肌肉、汉子、一群汉子 “我,你别过来!有话好好说,别毛手毛脚!错了,是别动手动脚!” 汉子呆了一下,用力搓了下脸上的泥巴,将边上一盏油灯举了起来。 “大哥你这是怎么啦,是刚才那雷惊着了么?还是染疾了?我是小五啊。” 李铮定睛一看,灯光摇曳下是一副少年的面容,年约十八、九岁。此时脑海中瞬间翻腾起无数清晰的记忆,大脑仿佛被升级过cu的电脑一般,思维变得飞快。当然,记忆也并非李铮的记忆,而属于这身体本身的主人李璋。而面前的精壮少年则是李璋的结义兄弟小五。 在李璋的记忆里,自己是个孤儿。 而眼前的小五,则是东汉末的某一年自己在一堆抢掠的黄巾乱兵刀下救回来的。 小五为人仗义,又好抱打不平。十四岁时村中逃入数十黄巾溃兵,在村中烧杀抢掠。乱兵冲入小五家中,养母身死,暴怒的小五操起锄头砸碎了两个冲在最前头的溃兵的脑袋,后边的贼人看到地上那两具脑浆蹦出的尸体,又打量着浑身血污拿着锄头在喘着粗气的少年。 在那双血红的眼睛注视下,贼人们的双脚仿佛被钉在里地上一样,不敢进又不敢退的形成了一种奇怪的对峙。 不远的山丘上,李璋将一切看在了眼里,他既为这惨遭不幸的人感到悲哀,又仿佛在观看路边闲人口角斗殴一般,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这个庞大帝国中发生着。李璋只想置身事外,并不想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嗖!” 少年身后的篱笆外射来一支箭,打破那奇怪的对峙。少年闷哼一声,羽箭插入了少年的后背。眼前的溃兵们仿佛遇到了受伤猎物的豺狗,正想一拥而上把少年砍成肉酱。李璋闭上眼睛,不忍去看这一切。 这时一声暴雷般的怒吼,李璋不由睁开眼睛,只见少年如野牛一般举起锄头冲向了面前的溃兵,锄头携着风声横扫而过,砸中其中一人的肋部,伴随的惨叫和肋骨断裂的声音锄头的铁质部分也被甩飞了出去。少年丝毫不觉身上已多处被刀剑割伤,用残缺的木棒由上而下敲在另外一个人的头上 李璋没能继续保持自己的那点点理智,纵马从山丘上冲下,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了篱笆外放冷箭的溃军。一提马缰,马前蹄扬起,越过低矮的篱笆,扬起手中剑,劈下一个脑袋。 这不是英雄救美的剧情,也不是英雄间惺惺相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流。只是李璋发现了这群溃兵似乎也掠了那么些财货 这段故事的结局,贼人被杀散,杀红眼的小五把蹲下来看他死没死的李璋当成了敌人。一个头槌直接砸李璋脸颊上,以致五天后,替他牵马的小五已经活蹦乱跳,坐在马上的李璋还摸着肿胀的右脸,舌尖感受着臼齿的松动的同时不停的骂骂咧咧 从此李璋和小五在这个纷乱的东汉乱世过起了所谓的侠客生活,对各地占山为王的草寇,欺男霸女的土豪,四处流窜的黄巾乱匪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坚决打击。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趁人不备,抢了就跑,所得也一般用于吃喝嫖赌,从来没有将财货归还原主或者救济贫苦百姓。但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只玩黑吃黑,不对老百姓下手也是在是时代的一股清流。 这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美好生活过了不短的时间。李璋发现张五似乎受过名师指点,不但拳脚功夫颇有套路,身强力壮,膂力惊人,其马上功夫竟与李璋这头西北狼不相上下,尤其善用长枪,颇有猛将之风。然而混江湖,光有肌肉是没用的,脑子才是生存的关键。正是因为这点,才让这种美好生活划上了句号。 初平三年某日,袁术部将孙坚进攻刘表,三下五除二把刘表手下一群酒囊饭袋打了个落花流水。围困住了襄阳城。无论城里或是城外,到处一片兵荒马乱。 感叹老刘家今时今日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之余,李璋慵懒的骑在马上捏捏肚子上长出的赘肉,掐指一算该是开门营业的日子了。也分不清是刘表家的败兵,或是孙坚家没管好的喽啰们。这一小股“下乡征粮”的家伙们正和当地乡邻们亲善友好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被一个蒙着脸的骑士一套枪法穿了几个透心凉。自从有了小五,李璋也乐得清闲,抖抖身上的赘肉,下马检查一下战果,这些可怜人身上值钱的东西也是少得可怜,刚从乡邻哪里征来的鸡鸭米面什么的,被小五冲过来哪下真搞得“鸡飞蛋打”。地上只剩下一头肥猪待在原地瑟瑟发抖,李璋叹了口气,只好摇摇头,拿着根绳子走向哪头猪。 “休走了贼将!骑军先随我追击,命伯阳率步军前来接应!” 李璋猛地一惊!心想我就抢了头猪,不至于又骑兵又步兵的来追杀吧? 用贪恋的眼神看了一眼哪头肥猪,猛一跺脚,翻身上马。“小五,撤!” 两骑快速退回到山岗上,两人下马躲入树丛之中一探究竟。只听得另一头山下丛林一阵尖啸声音传来,李璋自然听出那是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然后便是看到如蝗的箭矢飞向山下那一队骑兵。 “中计矣,黄祖匹夫!竟在此设伏!撤,快撤!” 那一马当先的架势,那身红缨亮甲,还有这中气十足的呼喊。无一不是丛林伏兵很好的瞄准目标。片刻功夫,那武将已经身中多箭一头栽了下马。 其余骑兵见主帅坠马,或下马保护,或向伏兵处发起冲击,竟无一退缩。“伏兵似乎人数并不太多,且以弓箭手和步兵为主。很可能只是那黄祖撤退时留下断后的。”李璋对旁边的小五说到。 果然在骑兵拼死突击之下,原本占尽优势的伏兵居然争相逃命。跑不掉的只好依靠山林和散乱的骑兵绞杀在一起,顿时山下金铁交鸣,血光四溅。 良久,中箭武将被部将搭在马上往襄阳方向撤退,西边一轮红日,山下也渐渐消停起来。李璋伸伸懒腰,朝小五努努嘴。两人重新上马,慢慢往山下战场走去。四处弥漫着血腥气,没有了刀剑互拼的铿锵之声,有的只有呻吟喘息和无主的战马用蹄刨地的声音。这常人看来的修罗炼狱般的场景,却是二人不折不扣的“商机”! 原本这买卖从乱兵手里抢,或是在亡卒身上摸都是一样的 只要明白啥见好就收,不是小五摸了一个,又嚷着再摸一个,就跟个刮奖刮得上了瘾的彩迷一样,摸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他们还是可以带着战利品舒舒服服的跑路的,而不是被随后杀了个回马枪的黄祖军逮个正着。 要是安安分分的举起双手,缴械投降,而不是跟小五那样大吼一声,将几个黄祖的骑卒刺于马下之后,再来投降;荆州军估计也乐意收编这两还带点身手的蠢贼的。 幸运的是,黄祖这头被孙坚打得损兵折将,麾下也缺人;不幸的是,这个愣头汉子和这头带着赘肉的西北狼被编入了摸金校尉的麾下。干起了这个不是被塌方活埋,就是被事后灭口的活计。毕竟这个行业要是官方性质的,传出去不太好听 从原本的李璋记忆里出来,李铮明白需要适应自己的新的名字和身份,并且尽量不被李璋原有的记忆把自己搞成精神分裂。毕竟具自己读过的史料,东汉末年没有什么治疗精神病的方法。当然也不想被华佗这样的赤脚大夫,绑在柱子上拿个斧子劈开脑袋来研究看看是不是里边进了水。 “小五啊。”李璋习惯一下原来说话的语气,“我只是在想事,一时分神了。“ 张五咧嘴一笑,放下油灯,附在李璋耳边压低声音到“大哥,这楚王墓的墓门要打开了,且不说里头财宝有无我兄弟的份,怕是那姓杨的主簿绝不是个善类,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待会要是动手,守在外边哪数十官军可能有些不好对付啊。” 李璋浑身打了个机灵,突然明白了,这个李璋是被那杨主簿派来盗楚王墓的,而对于李铮而言,这个楚王墓。“不久前”刚被自己盗过! 李璋思忖许久,走到了墓门边上打量了一下,提起地上一盏油灯照着亮着地面的地砖,用指关节一个个敲地板上的砖,回忆着大概的方位。 在场几个汉子对李璋的甚是不解,又不敢打扰。良久之后,忍不住的小五张口喊出了一个大字,李璋立刻伸手做出禁声的手势。然后在墙根下一块地砖反复敲了几下。 “声音不一样,来,撬开。” 如同记忆一样,撬开的砖块下藏着一条粗铁链。 第二章 楚王墓 “看来我们不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人。”蹲在墙根下,李铮捡起已经锈蚀不堪的铁链,接着说“这墓设计上非常精巧,从荆山脚下发现的墓道,之前应该至少还有一批人来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又重新把墓道封堵上了。似乎怕被人发现。如果是古代的盗墓贼,很少见这样偷了东西还顺手关门的。” “老李,收起的教授派头吧。别来给老子们上课啊,我现在只关心里头的东西到底有没有被人搬空了。这墓室的石门都开了,妈的,废了这许多功夫,别跟老子说里头啥也没有。” 李铮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放下了铁链,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陈先生,我们的约定是我帮你找到这楚王墓。我已经办到了,至于里头有没有东西似乎不在当初的协议里。相信我,即便里头没有东西,在这地底下那么深的地方发现那么完整而精美墓葬群,其意义不下于越王墓和” “够了!”李铮话中那个陈先生说到,“意义?什么意义?五百块加一面锦旗吗?只有古董珍宝才有意义,只有真金白银才有意义!你欠我两百多万,如果我只需要一个人带我去挖坑,来这阴森恐怖的鬼地方,我不需要一个守在个植物人身边白痴书呆子耗费我的时间和两百多万!” 陈先生,一个古董贩子,一个李铮过去不屑与之交往的人物。作为某名牌大学里最年轻的考古学教授,李铮自然知道这陈先生的“古董”从何而来,每每这陈先生恭恭敬敬的拿着“古董”请李铮鉴定的时候,李铮也无法压抑自己对文物的好奇心,只能在事了之后说句,“陈先生,这是国家的珍宝。请不要流失的外国去。” 这样的“合作关系”并没有维持多久,在李铮人生最完美的时候,悲剧发生了,与相爱多年终成眷属的新婚妻子在海边度蜜月的时候,两人在浅海中缠绵的时候,一个暗涌袭来,将水性并不太好的妻子拖入深海区。虽然最终两人都被救回,妻子却因大脑缺氧太久而变成了植物人。 这一切深深的打击了李铮,从那时候开始他失去了一切,他辞去了大学的工作守在了妻子身边,这掏空了他的积蓄,陈先生的高利贷让他债台高筑但这一切也没能阻止妻子最终的离去 听到人说自己是白痴书呆子,李铮很坦然;当陈先生说到“植物人”三个字,李铮的神经突然紧绷了起来,心窝突然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似的。冲到了陈先生的面前,两手揪着他衣领,咆哮着“你说什么!我不许你侮辱她!我” 没等他说完,脑后已经被陈先生的手下用手枪枪托狠狠砸了一下,只剩下声音在这墓道里回响。 陈先生突然改变了刚才的态度,挥退了手下“老李,刚才是我说话不太讲究。你别放心上,你看咱们都已经走到这了。你看那墓门就开着,咱们怎么说也得把这事忙完是不是?要是有收获,不要说区区几百万,将来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不是?” 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坏人的标准套路,李铮摸了摸肿痛的后脑勺,微微点了一下头。继续分析到“这墓主人应该是战国时期某位楚国国君,这陵墓直接挖空了山底,极其隐蔽,这打开的墓门足有几吨重,用墙角的铁链连接滑轮之类的机构开闭。古代盗墓的那群人发现了这机关,打开了这门,我想里头并不太简单。要知道里头情况只能继续往前走。” 没有人质疑这样的专业意见,大家带着挖掘工具进入了墓门里边。 走了大约三十多米,在电筒的强光下,只见一具具尸骨歪七扭八的倒在墓道的两侧,有几具尸骨几乎是“站立着”,几乎把所有人吓尿。 定睛一看,“站立着”的尸骨已经腐化成架子了,下半截已经脱落,只剩下上半截被无数箭簇钉在了墙上。 “都别动!小心机关,这些人是被强弩射死的。”虽然箭簇的长杆已经腐烂不见,但是带倒钩的铁制箭头依旧在骨架里清晰可见。“小心脚下,不要触发机关。” 在场之人基本上已经被面前的景象吓得拔不动腿,但是贪欲又驱使着他们不断的向前挪动的脚步,他们先用手电照着脚下的地面,而每个人脚底几乎不敢离开地面,先用脚尖部分轻轻摩挲一下前方,才慢慢移动,生怕触发了机关,为这墓主人多送几份殉葬品。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走到了没有尸骨的地方。其实不过短短十数米,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有几个大胆的终于松了一口气,用手电集中照在前方,只见前方有个墓室,里边堆放的东西已经散落在门口,在手电的照射下反射着暗淡的金属光泽。 “有货!”其中一个胆大的手下似乎要在陈老板面前邀功,走在队伍的前头,步子也比刚才放松了许多。 正当地面上散落的东西越发清晰,大家的心情终于兴奋了起来。 “像是金子!” “像是首饰!” “这下可真要发财啦!” 大家的手正欲往那堆唾手可得的横财几乎碰到一起的时候,突然距离迅速拉远了,只觉得脚下一沉。墓道靠近墓室的一段地面如同活动的盖板一样后头翘起,大家如幼儿园玩滑滑梯一样滑入了地下更深处。 然后被高高的抛起落下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回荡在空中,李铮也终于摆脱了自由落体运动,重重的砸在地上,上半身正好落在前头一个摔下来当场摔死的人身上。屁股直接砸在硬绷绷的地面。骨头碎裂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当场昏死了过去。 这一切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和饥渴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却又离死亡不远了。。这时候听到了陈先生的声音“李铮,你是叫李铮吧?”语速带着顿挫,是陈先生的声音,但是这又不是他平时说话的语气。 李铮忍着剧痛,拿起身上的一根照明荧光棒,使劲一掰。这一看几乎又把他吓得昏迷过去! 第三章 这里有只怪鸟 “不要怕!我没有恶意!”陈先生张口说到。 李铮不顾下半截身子的剧痛,用手撑着将自己往后挪。“我不怕,我不怕就有鬼了!你头上趴着哪什么东西,跟章鱼一样还会动。” “不要怕,是我在跟你说话。我的构造无法跟你们这样发音。”只见陈先生的身体转了过去,后脑和脊椎都插入了触须一样的东西,顿时让李铮毛骨悚然。一股腥臊的味道从下半身传来 李铮看了看下半身,“我我我,我这不是吓尿的。应该是摔到了脊椎了,导致失禁等等,貌似后一种情况更严重一些” 章鱼突然张开了“翅膀”,准确来说,是两面带着金属光泽的飞翼。变成了一只怪鸟一样东西。 “听我解释。人类,你们这种物种是叫人类没错吧?”怪鸟收起了飞翼,陈先生的身体也随之转回来面对这李铮。 “我无法和你们用语言交流,但是我的科技可以读取你们物种的生物信号,也就是你们说的脑电波。我可以读取你们记忆,分析你们的语言特性和文化历史。我就是你们说的外星生物。” “请你理解,我并无恶意。我从这位陈先生的记忆里了解到你,你是一个熟知你们物种过去的人。历史学家!我用词没有错吧?” “我在这个地方已经休眠了许久,你们是来到这里的第二批人。我从第一批的人身上了解到你们这个物种的一些基本信息,然而按照你们的历法,这些人还是汉代人。他们的科技水平和理解能力远没有达到和我交流的水准。而你们,我根据这个身体的记忆,你们的物种已经成功开发出原子能,并且对附近一些行星有了最低限度的接触。我想你能理解我说的东西。” 李铮掏出口袋里的已经有些变形的烟盒,抽出一根揉捏一下放进嘴里点着。“你能挑紧要的说么,因为我现在下半身很痛,随时都有可能再昏过去,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我现在不怕你,我估计自己也没什么可能活着出去了只想说你能不能等我挂了之后再吃我,我怕痛。” “怪鸟”仿佛被这句话堵了一下。之后陈先生更平缓的语速继续说道“我无法从食用其他物种获得能量,但我想几乎所有的智慧生命在本能上都是拒绝死亡的。”说着绕到了李铮背后,没等李铮回头一探究竟,一个金属触须已经插入了李铮脊椎部位。李铮只感觉一阵剧痛,然后又突然感觉身体无比轻松,下半身的疼痛顿时不觉了。 李铮第一反应是这“怪鸟”还不赖,居然给我止痛了。接着陈先生继续说“这样你应该可以集中精神听我说完后边的话了。第一件事,这个地方,是一个古代的坟墓,如你所见进来的人大多数已经死了。但是我曾经扫描过这个地方,应该是当时建造这个地方的人,留了出口。就在这个地方下边,有个坑洞可以通向外边。应该是害怕被殉葬,所以留着出口,我想除了当场被杀死的,还是有人逃了出去的。” 李铮心中一喜,这东西还想着让我逃出去,求生的欲望总是有的,即便李铮过去的遭遇也是让他不止一次动了寻死的念头。还没等发问,陈先生第二段话直接把他丢到了冰窟窿里。 “第二件事就是,刚才我把你脊椎和下半身连接的部分切断了,你感受不到下半身的疼痛,也控制不了下半身。一个瘫痪了的人,即便我告诉你出口在哪里,你也没办法顺利的出去,现在我们谈谈条件吧。” 李铮一愣,刚才的剧痛突然消失,肢体的知觉也随之消失。他只觉得是剧痛之后的麻木,没曾想自己已经截瘫了。怒从心生,用各种文明用语亲切的慰问了这生物的全家。之后点着了第二根烟,平静的等着陈先生后边的话。 “我所在的星球遇到了严重的灾难,即便以我们当时的科技也无法扭转。让我们物种延续下去的办法只有寻找新的宜居星球。大规模移民是不可行的,这超过了我们的能力,而且我们无法得知最终我们到达目标星球的时候,是否是真的适合居住。所以我们派遣了一些太空飞船分别飞向目标星球。这个星球就是备选之一,但是在降落的时候我的飞船出现了事故,只有我依靠这身宇航服活着到达地面。” “怪鸟”再一次张开双翼,似乎想李铮展示自己。然后说“我们和你们的生命不同,我们的思维高度发达,肉体已经几乎完全退化了。失去保护的话,我们的生命非常脆弱。可以说,我的任务已经失败了,失去了飞船便失去了联系母星的能力。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的生命和思维得以延续下去。直到我的同类到来,又或者这个星球的生命有和我们一样发达的文明,把我唤醒。在飞船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触发我的休眠仓。但是很不幸,还没来得及,飞船解体了,休眠仓也散落在这里附近。” 李铮点燃了第三根烟,吐了个烟圈“你是想我帮你找到休眠仓?按照你的说法,你是汉代甚至更早的时间来到这里的,要是有那么大的高科技玩意掉在这地方,估计早就被找到了,就算古代人搞不懂他是什么,文献中也应该有记载才对啊。我所知道的历史文献里,根本没有人谈论过那么个天外来的东西。而且能把你塞进去休眠的东西,估计那么高摔下来也烂了吧。” “今陛下有昆山之玉,有随、和之宝。”这是我从第一批汉代人大脑里获得的记载一个叫李斯的人所写的。 “岁精之星,坠玉荆山。化而为玉始皇一统,琢为受命之玺。李斯小篆其文,历代传之。”这是在这个陈先生大脑里一本他曾经看过的书里的记载 李铮的口已经惊讶的合不上了作为历史教授的他当然知道这说的是什么 “是的,我说的是你们历史里所说的和氏璧,也是后来的所谓传国玉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和氏璧和休眠仓到底有什么关系”这话痨的外星人已经勾起了李铮作为考古专家的极大兴趣。掐掉烟蒂,迫不及待的问到。 “我刚落到地面,我根据定位信息找到了休眠仓的所在,它掉在地上,砸了一个大坑。无数碎石压在了她的上边。我趴在坑洞上边想尽办法想把它弄出来。诚如我所说的,我们身体非常脆弱,即便有了这个飞行服,也实在不太适合进行挖掘作业。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人类看到了我。” “那人趴在地上,对着我用头去碰地面,不停的发出同一个词语,我当时无法理解你们的语言。直到我获得了进入这里的汉代人大脑思维和记忆进行分析,他当时对我喊‘凤凰’。我可能外形像你们这里某种生物吧,然后我害怕被你们攻击,所以我飞走了。最后那人发现了我的休眠仓。就是你们所谓的和氏璧。” “不会吧,那玩意那么小怎么能装进那么你那么大只野鸡。”李铮忍不住好奇的打断了陈先生的话。 “凤凰”并没有显得生气,慢慢说道“后来这休眠仓,也就是和氏璧。辗转到了赵国人的手里,一个叫蔺相如的人,跟秦王说,这和氏璧有个瑕疵,说要指给秦王看。其实他没有撒谎,里边的确有个瑕疵,哪个就是我的休眠仓。” “好吧。果然是高等文明,能缩进那么小个地方。我要是有那么个本事,就不用想着花几十年时间去买几十平米了。”李铮打趣到。 “我不是缩进去,休眠仓外包裹的东西也不是你们这个星球上所谓的玉。正因为你们谁也没有见过这种物质,才误以为他是玉。他只是休眠仓外部保护性的包裹,里边所谓的瑕疵才是休眠仓。他的作用主要是用来保存我思维,而不是身体。事实上,我已经没有什么生物组织的身体了。我的金属肢体只能让我通过长时间的休眠勉强维持我的生命,而生命的延续在于我的思维,只要思维在,我就不会死去。只是换个躯体。你能理解么?” 李铮理解了“凤凰”的意思,也相信了他的话。点燃最后一支烟,淡淡的说到“我信,你说的我都信。但是如果你获得这姓陈的王八蛋的大脑记忆,你就应该知道那玩意早没影了,在隋朝灭国之后,这玩意已经不知所踪了。后边即便谣传有发现,也不知真假。你想我帮你,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无能为力,即便我四肢健全,也找不回一个丢了一千多年的东西。” “如果让你回到第一批人进来的那个时候,让你成为其中一个人。那样是不是就有机会找到呢?我不会让你白干的,按照你们的话说,交易,我得到我想要的,你会获得你想要的,从这个人的大脑里,我了解到你的过去,你似乎后悔着什么,我可以让你回到过去,自然也可以让在过去弥补你的损失。怎么样?”陈先生已经渐渐僵硬的脸上,绽开了“亲切的”笑容 第四章 我们成交 大哥,这里有条铁链子。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不等李璋吩咐,小五已经把铁链抓在手里稍稍用力试探着什么。 出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对已知事物的总结。这个陵墓充满了各色危险的机关,当一千多年后的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堆满的正是现在这群人的尸骨。尽管在石门面前没有见着墓道里那般惨烈的景象,但是李璋心里还是充满着恐惧感。 “凤凰”的能力让一千年后的李铮的大脑信息同步到了李璋的大脑,等于是强制让李铮把这躯体本身的主人李璋强行顶号下线了。之所以能成功完成这不可思议一切,除了“凤凰”有所谓量子纠缠的科技,让两者的大脑电波强行配对,不止可以超越空间,也可以超越时间。一切的前提在于“它”已经在拥有了李璋的大脑信息。显然在一千年后李铮所见那些可怜的尸骨里,必有一副是属于现在这个李璋的。 想到这一切,李璋顿觉脊背生寒。他正欲打断小五的行动,以免产生不可预测的状况,耳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群官军打扮的人各手持油灯,火把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精瘦书生。在地底下氧气本已稀薄,突然增加了许多人和火把,更让李璋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杨主簿,我们这里有了进展。”里边的汉子们立刻有人讨好似迎了上去,并将手指指向了正拿着铁链在试探的小五。 “主公令尔等贼囚戴罪立功,如有进展,何故拖延尔等皆是待斩之人,若有他念,就地正法!”说罢背后的官军齐刷刷的亮出了自己的武器,恫吓着这里的人。 李璋看了一眼小五,小五正看着自己,仿佛就等自己一声令下,立刻宰了这杨主簿,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毕竟被官军俘虏已经让小五愤恨难平,居然还被利用来盗墓。想必就算最终完成了这丢人的活计,最好的下场也不过还有个风水不错的葬身之地,不用被杀头再枭首示众罢了。与其如此,倒不如一个够本,两个有赚。 李璋自然了解小五的心思,如果是原本的李璋。兴许也会有这样的一个念头。 但是现在的自己,再不久之前对着“凤凰”说了句“我们成交”。再将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的时候,只觉得脑后一痛。带着那口香烟的味道,来到这个时代,来到这个李璋的身上。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然不想在这里白白再死一次。而且这些人下手想必没那外星生物那么温柔。 李璋微微摇了下头,这动作只有小五注意到,小五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李璋不想拼命,不代表他不想求生,此刻他脑子里已经渐渐有了计划,一千多年后的自己不要说杀人,即便是杀只鸡也得抖个半天。或许是原本的李璋所有的那股子匪气感染了自己,又或者弱肉强食的天性让他下定了决心,他要活着,这些人就必须死! 李璋立刻挤出笑容,跟其他人一样对杨主簿点头哈腰。然后很快的跑到小五身边,从他手里接过了锁链的一端,交错之间对着小五耳语道“兄弟,一定要跟紧大哥。”与此同时,用力一拉铁链。感觉铁链另一头有机关滑轮转动,渐渐增加力度,将铁链从地板中抽出,小五此时也一起拉动铁链。铁链渐渐拉出更多,其余囚徒也立刻前来帮手。一阵阵隆隆的声响,顿时烟尘嗖嗖而下,墙壁也随之震动了起来,却见哪厚重的石门渐渐打开了 不到片刻功夫,墓门已经张开到一千多年后李铮所见的样子。众人站在门口,往漆黑一片的墓道看去,除了李璋,没有一个人看到里头到底有什么。而在李璋的眼里,这一片漆黑之中暗藏的无尽的杀戮,也暗藏着一线生机。他清楚,要活只能往前走,自己和小五即便武艺再高强,身后的官军自己能杀十个,能杀百个,最终也难逃一劫。 李璋深吸一口气,给身边的小五使了一个眼色。举着火把带头走进了墓道,大脑飞快的回忆着一千多年后的影像,此刻心里居然对“凤凰”有了些许的感激。这货终究也也不是管杀不管埋,在把自己思维同步到这个大脑里的同时,也改造了这个大脑,将人类大脑潜能几乎激发了出来。虽然没有那些能把人当纸皮甩的酷炫技能,也没用那种能读他人内心的超能力。但是他的感觉器官变得异常灵敏,思维和记忆也变得清晰而明快。 李铮敏锐的听觉在搜索着周围异样的响动,清晰的记忆让他记住那些中箭的尸体倒下的位置。他顿时明白,真正的机关就是哪个自己曾经中过的,那堆让人痴迷的财宝附近。而这条不到百米的墓道,就是一个陷阱,开始精神紧绷的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当安全的看到财宝近在眼前的时候,心神荡漾之际,便是魂归西天之时。 当回到同样的地方,在火光照耀下,那堆珍宝发出比一千多年后更让人目眩神迷的光彩。不出所料,跟在后边的人也看到李璋所看到的一切,正当准备一拥而上的时候,此时却感觉头顶一阵烈风吹过,一只黑影从众人头顶飞过。 “有魔物!” 人群顿时变得更加慌乱,对陵墓里魔物的传说带来的恐惧战胜对财物的欲望,无论是官军或是囚徒都争相往后跑,互相践踏,乱成一片。李璋立刻一只手抓住身边小五,将火炬塞到小五手上,从一个身后一个慌神的官军手里夺过了一柄短剑。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大家都只顾着往后跑,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两个人往墓道更深处狂奔。 “咔!”机关被触发。和曾经历过一样,李璋和小五掉到了地道下的滑坡中,而同时,头顶箭如雨下。设计机关的人,洞察盗墓者的心思,机关触发就在财宝之前,当意识到中计的时候,不是掉入下边深坑摔伤摔死,就是慌忙往来时的墓道逃命的过程中被射成刺猬。 不同的是,现在李璋不是那个柔弱的李铮,同时手里也有一把短剑,小五的身手更是在李璋之上。敏捷的反应加上健硕的体魄,两人在划到末端将被抛出的地方刹住了车。而身后除了中箭之人的惨叫之外,还有未来得及进入墓道的人不停叫喊“魔物,有魔物。”“快跑,把这地方封起来!”的尖叫。不停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回响着。 “大哥,刚才那黑影是什么“ “如果是魔物,你害怕么?”李璋反问到。 “怕个卵,大哥不怕我就不怕,我这条命是大哥救的,我已经早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鸟魔物!” 李璋把火把重新点燃了起来,照了下附近。和记忆中一样,这个陵墓是挖空了山底,而这个大坑又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洞并不太深,但是光滑的岩壁并不能轻易的下去。 “那东西便是这时候进到这里来的吗?然后足足在这里睡了将近两千年?要是我现在把它给弄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李璋不由的想到,甚至有种下去找到“凤凰”再跟他谈判一次的冲动。 只是根据一千多年后哪次谈话,李璋清楚“凤凰”对人类的认知和学习,是从这次盗墓事件开始。现在的它在地球上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在休眠状态,连和人类基本的交流能力都不具备。此刻李璋仿佛觉得它就在洞底,或蹲在某个角落观察着这两个地球的生命。 一个可以让其他生物的思维超越时间,却无法让自己回到过去改变一切。当肢体退化,机械让自己变得更加灵活有适应力。当生物组织的思维器官无法满足思考的需要,运算核心替代了大脑。进化的终点就是灭亡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永生?和这样的文明合作,最终带来的又回事什么呢? 第五章 逃出生天 李璋无暇继续思考人生,目测了一下所在位置离洞底大约十来米的高度,并不算高。洞底有不少倒立的石笋,要是直接落在这些东西上边也是会要了小命的。将火把递给了小五,李璋小心的用短刀在岩壁凿出一高一低两个孔洞,试探了一下是否容易打滑。确定没有问题之后,用嘴咬住短刀,左手抓住小五的前臂,右手正欲去抓稳孔洞,只感觉小五的前臂有些湿黏黏的。定睛一看,自己左手已经沾满了血,小五那脸上还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肩上却插着半截箭。 “没什么事,大哥。刚才看到那堆东西,忍不住还是冲过去掏了一把。咱不是从不做亏本买卖嘛。总不能空手是不是,这没什么大碍的。”小五摊开右手,大手里金灿灿的一把。 放在以前,李璋肯定乐滋滋的先接过来看看什么货色。这个时候的李璋反常的让过了小五递过来的右手,示意让小五转过身来坐下。 “娘的,竟是三棱箭头。原来楚国当时也有这样的东西,我一直以为只有秦国才用这种东西。”李璋看着小五那还在汨汨出血的伤口,幸亏小五皮粗肉厚加之箭簇射入力道不算太大,但是如果不立刻取箭止血,小五一样会失血而亡。李璋把短剑在石壁上使劲打磨尽量使其锋利一些,然后用火把炙烤得剑尖通红。箭簇在小五跌落下来时候已经折断,只剩不到十多厘米露在外边。 观察了一下伤口之后,李璋深吸一口气,“小五我问你,你是喜欢瘦的娘们还是胖的。” “啊?等我想一下。啊!!!!!” 还没等小五脑海里幻想出女人的形状,李璋已经用短剑割开了伤口附近的皮肉,一手拔出了断箭。接着短剑往伤口一送,一股焦臭味洋溢在四周。从裤子上扯下几段布条,给小五包扎住伤口。小五痛出了一身冷汗,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显然伤口还是带着剧烈疼痛的。 “咦?居然没痛晕过去?这和书里说的不太一样啊小五真乃神人也!看来刮骨疗伤也未必是吹,古之人不余欺啊。“李璋扶着小五慢慢的起身。“小五,你要是觉得痛的话想想别的东西,不去注意那伤口就好。我看过一本书里就有那么个人,也是中了那么一箭。大夫说箭上有毒,要给他用刀子割肉刮骨疗伤。” 李璋把小五扶到边上一点靠着墙根坐着,将地上散落的金器一件件捡起。“大夫说,先叫喝个药就不痛了,然后我再给你下刀子。那人却叫人拿来酒水,摆好棋盘。对大夫说,不需要喝药止痛,尽管动手便是。”将最后一件金器装入小荷包袋里,接着说;“哪大夫见此人如此坚决,就只要照法行事了。” 收拾完毕,李璋继续探出半截身子,在岩壁上打孔。小五不由好奇的问“然后呢?” 叮叮叮。又凿开一个孔洞之后。“然后?没有啦。哪里来的然后?叫大夫那么拿刀子割来割去,痛也痛死啦。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能不挨刀,千万别逞英雄。还有就是要听大夫的话。再还有就是,金子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下次不要为了那么点金子去挨箭射了,不值当。”李璋一手持刀,一手挂在岩壁上,侧身跟长臂猿一样继续往下凿洞。一连凿了四五个,身子闪转腾挪下降了好几米。嗯,肌肉是个好东西,要换在几个月之前哪头肥肉西北狼,估计直接啪叽一声直接空降了。 “至少也得捞上那么百八十斤,这箭才不白挨懂吗?”李璋对小五继续说到。 小五站起身来,此刻疼痛已经小了不少。“大哥说的对!是这道理,下次我用两只手直接抱。不知道能不能倒回上头去呢?” 李璋听到这句话差点手滑掉下去,这古代人果然是实诚啊李璋往上爬,用脚站住孔洞,让两手轮流休息一阵,然后继续往下,反复几次之后。已经下到坑底。趁火把尚未熄灭,小五将其抛下到李璋手里,顺着挖好的岩壁爬了下来,手足并用不多时也到了坑底。 没时间休息,略微调顺一下气息之后,李璋竖起耳朵听着附近的声响。一方面“凤凰”曾经说过,此处有通向外部的出口。另一方面是知道“凤凰”也在刚才开门的时候跟大伙一起进了墓道,至于此时有没有跟他俩一起来到这个溶洞就不得而知了。虽然“凤凰”谈条件的时候一再提及自身很脆弱,所以才躲到这里休眠。怎得知他是不是扮猪吃老虎,又或者先弄两学习对象,来了解一下这地球村的风土人情。 李璋握剑的手隐隐冒出了汗水,要是把它弄死了会咋样呢?这个时候耳朵里感觉到一阵阵物体涓涓流动的声音,被强化过的感知器官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是水声!这底下有活水。” 旁边的小五摇摇头,表示什么也没听到。 不管小五的反应,李璋顺着声音的方向摸索。这是一个天然溶洞,但是在建造坟墓的时候,为了避免上方的墓室出现塌方,这里也是做了一些支撑和加固,同时制造了那条坑人的滑坡。不知道是原本用于运送材料,又或是本身就设计来坑人的。这溶洞四周充满了人工雕琢的痕迹。 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在一个石柱的旁边。仔细检查,这根石柱的基部跟其他柱子不在一个平面上下边还有空间! 如同撬开门外锁链的地砖一样,这里也有一个孔洞。但尺寸却比之前大得多,足以让一人通过。不知道是不是原本李璋的记忆作祟,李璋差点第一反应就是“小五,你下去看一下情况。”话到口边还是强咽了回去,不能欺负伤员啊。。李璋用已经快成炭笔的火把照了下坑洞,下边果然有水流。 四肢张开撑住洞壁,李璋壁虎游墙般下到坑底,用脚感受了一下水流。 水流不急,而且朝着一个方向。心想,死就死吧!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眯上,四肢放松,落入水中。四周一片黑暗,在水里感受着流向,也许此刻心中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恐惧,又或者是深吸的那口空气没有太多可以给脑细胞想其他和逃命无关的东西。李璋感受到了前方仿佛还有一个孔洞,并奋力向孔洞游去。 身后是不加思索便随大哥跳下的小五,一只先是中箭又挨烧烤的手臂让他的动作显得迟钝。 李璋此时也无法顾及太多,钻了孔洞之中。孔洞不大,洞壁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被多年的流水的打磨得光滑,孔洞向下延伸十多米。李璋猛得感觉前边一堵,已经到头了?心中此刻一惊,用手猛抓,是淤泥!身后的小五已经跟着游到,李璋用一只脚轻踩了小五肩膀几下,小五会意。用双腿使劲抵住洞壁,更加用力的憋住自己肺部的气。李璋用力一蹬,双手往前一推,淤泥开了,淤泥里仿佛还摸到了几根白骨似的东西。顿时李璋眯着的眼睛感到了异样,有光。虽然是在水底,有光线和完全漆黑一片,李璋的眼睛还是分得清楚的。 李璋爬出孔洞,伸手去探后边的小五,小五的手搭在李璋手里的时候,感觉已经不太有力了。李璋用腿一蹬,接力将小五拉出了孔洞。从身后抱住已经溺水的小五,奋力向光源处游去。。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这是文学作品里才有的景色。 此刻的李璋在这襄阳城外一个不知名的湖畔,从身后搂住了小五的腰 然后用力一勒,小五哇的一声,顿时七孔流水。一下,两下,三下 两个只穿着破烂的粗布短裤,赤裸上身的筋肉男子在湖边就这样一下一下的粗暴“互动”着。这画面要是放在李铮的年代,不知道会被段子手们编成多少条gif,一个星期早午晚三遍的刷遍全网。 此时李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反正附近荒郊野地也没人看见。不知道勒了多久,小五的嘴巴总算没有吐出水来,只有呵呵呵的喘气声。 “总算活过来了,小五,你可累死哥了。”李璋突然猛地心里一紧,往裤头上一摸,嗯!硬硬的还在!立刻心情好了起来,且不管“凤凰”的那些烂事,一千多年都等了,它也不会着急一时,杨主簿那些人估计也以为我们哥俩已经到下边报到了,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也不会为了两个蠢贼而去搞什么悬赏海报。但要是没钱,无论在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都是行不通的。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小五,李璋也不急于立刻离开,在四周警戒了一下,发现没有官兵,这里似乎也离当初挖掘的入口十分遥远。安下心来,收集了些枯枝落叶,得益于上辈子看了什么都吃的英国人的野游片子。李璋顺利的生起了火,扎来了几条满是骨刺的鱼。哥俩在篝火边过了一个几个月以来最为平静的一个晚上。 第六章 有个病人 此时已是晚秋,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拨开覆盖在身上的枯枝败叶,站起身子活络了一下筋骨。昨夜的篝火依旧冒着缕缕青烟,在微凉的湖水里洗刷完毕。李璋此刻心情大好,准备迎接着美好的一天。 见小五还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睡懒觉,李璋过去照着他的腚狠狠踢了一脚,期待中的突然炸起没有出现。李璋又踢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心里顿觉不妙。 李璋立刻附身拨开小五身上的枯叶,翻身过来,一探鼻息。 “还好,还活着。吓死宝宝了。” 李璋眉头一紧,只感觉小五鼻孔喷出的气带着不寻常的热度。一摸额头,好烫! 扒开眼皮一看,完了。。都翻白眼了。心里想到了什么,转到小五仔细探看,箭伤处被烫焦的烂肉泛着殷红,脓液和血小板已经结成硬块附着在伤口附近,让人触目惊心。 李璋虽不是医生,但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多少的医学常识还是有的。创口发炎导致发烧了。在这东汉末年的荒山野岭,一个受了箭伤又高热不退的病人是非常凶险的。哪怕是头老虎,也扛不住品种多得都数不过来的各种细菌病毒。 李璋忙将其抱到水边,用水泼在额头上,腋窝,关节处。撬开小五的嘴,也不管这年头湖水里的寄生菌厉害不厉害,尽可能的往里头灌一些水。 “必须找大夫。”背起昏昏沉沉的小五,李璋急忙的往前方地势平坦,林木稀疏处飞奔。 被逼挖了几个月泥的西北狼,此刻身体颇为健硕。 “兄弟,撑着点,大夫就在前头。马上就好,没事的。好了咱们就吃香的,喝辣的。” “师傅师傅”背上的小五呢喃到。 “大哥在这里,没事的!你醒醒,不要睡!”李璋高声呼喊着并加快着脚步。 “师傅,我娘呢我娘我娘在哪里” 小五的呓语让李璋更加心焦,不知道是因为继承了这身体的记忆和情感,小五跑前跑后,一句句大哥的呼唤;还是受内心深处一直所渴望而不可得的亲情驱使,上一辈子的挚爱离他而去,这一辈子唯一的亲人就搭在背后生死难料。李璋的视线开始模糊,声音也有些哽咽。没有继续呼喊,不知奔跑了多久,穿过了稀疏的林木。只见前头一边开阔,远远处的田庄升起了缕缕的炊烟。 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李璋跟加不要命的往前飞奔。穿过一片片金黄的稻田,清风拂面,飘来阵阵稻香。 “到了!马上就到了!”李璋无心去感受这祥和的景色,眼睛只有那一缕缕炊烟。“站着!尔等何人?”一声清脆的童音传来。 李璋先是一愣,忽又一喜。寻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小童牵着一头毛驴,毛驴上端坐一位老者,缕着颌下长须,细眯双目,仿佛是在养神了,又仿佛是在偷偷打量身前之人。 “唉?我问尔等是何许人,为何在我主人庄前徘徊?”童子见李璋愣神,接着问到。 “啊?仙童恕罪。我等乃长沙人士,因路遇劫匪,我兄弟负伤,今又高热不退,欲寻医师救治,因而路过仙庄,若有冒犯,还请见谅。”入乡随俗,不是小五这个样,我上去两巴掌先教育教育你这熊孩子,从小那么装,见到大人还不打招呼,长大还了得。童子抬头看了一下驴上的老者,老者也睁开了眼睛,细细的打量了李璋一边,此刻的西北狼卖相确实有些难堪,被汗水湿透的粗布短裤,赤裸着上身,脚上的草鞋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两只脚鲜血淋漓而浑然不觉。 老者捋一下长须,慢慢说道“既是如此,且入庄来。” “镜奴,速去请一下郎中。”童子应诺,飞也似的去了。 李璋大喜过望,欲给老者行礼作揖,发现背上正背着小五,又无法弯腰。 老者发现了李璋的窘境,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拿起牵驴的缰绳,两腿轻夹驴腹,继续往前走。李璋让开道路,紧跟在老者后面进了庄子。 庄子并不大,只有大小房屋七、八间,打扫的颇为清净。竹影摇曳,流水淙淙。 一所茅屋外有一眼水井,李璋顾不得太多,将小五倚靠在井沿上,打上井水先掰开小五的嘴猛灌几下,再往身上散热,来回的折腾了几下之后,又在小五耳畔继续呼唤。 只觉的时间过得久,不知道是这年代的人生活节奏缓慢,又或是大夫住得很远。李璋心焦的来回踱步,此时老者已经也已换上粗布长衫,手持竹简出现在了李璋面前。 “莫急,莫急。吾观此人面相,乃贵重之人,今日必无性命之忧。” “我靠,你这话我在学校门口摆地摊哪里听过无数遍了,版本虽有不同,意思都是一样。不急,你要躺那我肯定不急” 李璋作揖道“老先生搭救之恩,李璋没齿难忘。但愿承先生吉言,来日必有报答!” 说话之间,柴门被推开,镜奴领着一个大夫进来。老者和大夫相互见礼之后,大夫就去诊治躺在井沿上的小五。老者对镜奴耳语几句,指了指边上一间偏房。便闪身而去。 这个时代医生依旧遵循的望闻问切的那一套祖传办法,观察了一下小五肩上的伤情,大夫略略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就进屋开具了药方,交于了镜奴。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看来,这似乎太随意了一点。这年头虽没有照个x光,戳个手指化验一下的技术,好歹你也询问一下病人家属患者情况吧。这就有点我来了,我看到了,我开方子了,行不行我就不知道了,好了那叫妙手回春,不行那是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李璋放心不下,摸了一下腰间的硬物。见四下无人,打开布包。里头有几块楚国金币,选了当中一块字迹最为模糊的,掂掂分量。 正遇上拿着药方正欲跟着大夫去抓药的镜奴,李璋上前,将镜奴唤到身旁,将金币放到镜奴手里。 “烦请童子为我兄弟抓药,如有烈酒与蜜橘也请购来一些。” 镜奴看了下手里的金子,又看了看邋遢的李璋,又说遇到劫匪,这金子还能逃过劫掠,莫非是藏在?浑身一颤,赶忙把金子藏入袖中,使劲的在衣服上搓了搓手 镜奴买来所需之物,李璋将熬好的汤药、稀粥连同橘子挤水灌入小五口中,这年头的酒的度数太低,没有其他选择,也凑合用来给小五清洗伤口。 “但愿没有破伤风之类的东西。” 此时已是傍晚,忙碌了一天的倍觉疲累,手握着半块炊饼直接倚在床榻边睡了过去。 “李铮。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莫莉?是你。” “我们到海岛上去渡蜜月好吗?我记得你很喜欢海边。” “海边?不,我们不去海边!莫莉!” 视线里的莫莉穿着一袭波西米亚的长裙,带着沙滩帽。弯弯的眉毛下是那一汪清泉似的美眸。 “不,我们不去,我一点都不喜欢海边!” 伸长了双手想去抓住那飘逸的裙摆,裙摆的主人却越离越远 “不!不要走,莫莉!不!” “大哥,莫莉是谁?” 李璋猛一机灵,莫莉彻底消失了。只有一个肌肉汉子蹲在自己身边,手上还晃悠着装酒的竹制水壶。 是小五,李璋一时发现自己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眶用力想把泪水锁住。 “大哥,我刚起来,喉咙跟冒火似的,看有水壶,也没管里头是什么,一口气给喝完了。你别生气,看天马上就亮了,我寻个酒坊给你打来。”见李璋一言不发就盯着自己和酒壶,小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李璋总算在刚才的梦境里恢复过来,忙一起身摸了一下小五的额头,咦?退烧了。不知道是那大夫是否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还是哪橘子跟兑水酒起了效果,又或是小五那熊一般的体魄救了他。一夜之间,这家伙竟好了不少,换了在一千年后的自己,遇到这样的感染发烧,即便是再好的医疗条件也得躺个十天半月的。 直接抬腿一脚踹翻了还蹲在地上的小五,骂道“你娘亲的想吓死我还是想累死我?” 小五不好意思的站起身子,憨厚的摸着自己的脑袋。 “大哥你又救我一次,不然我已经死了好几回了。大哥你刚才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喊莫莉,还两只手双龙出海的抓啊抓啊。莫莉是谁?是襄阳城里的姑娘么?大哥不急,咱也有钱,回头就去襄阳城寻她便是,犯不着两只手抓啊抓的。啥都没有,抓来作甚啊?” “你他妈的,找死!” 第七章 好好学习,天天下田 胖揍一人如饱餐一顿,已经成了李璋的生活必须。 小五的叫声伴随着公鸡的打鸣打破了这个小庄子的宁静。感叹着这时代的庄户人家,不是睡的太死就是涵养太高,换了当年的时候,要是别人天蒙蒙亮就在小区里打孩子,而那孩子还中气十足扯着嗓门哇哇大叫的话,出于社会责任感还是发发起床气,那都是必须要报警的。 既然犯错了,那就必须向主人家承认错误,那是小学生都必须有基本品德,原本便为人师表的李璋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补踹了躺地上的小五两脚,伸展了一下筋骨。李璋走出屋子,寻摸着昨天哪位老先生的住处。 “晏子曰‘此皆力攻勍敌之人也,无长幼之礼。’因请公使人少馈之二桃,曰‘三子何不计功而食桃?’。” “已死矣。”公殓之以服,葬之以士礼焉。” 李璋听出了是昨天老先生的声音,便循着声音走到了草堂檐下,只见老先生坐在长案之后,案前跪坐几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在专心的听着老先生讲课。 “是《晏子春秋》里二桃杀三士的故事。”李璋暗自寻思,这老头不教好啊,屁大孩子就教着耍计谋。李璋腹黑了一番,前世曾是老师,深知老师在讲课时是庄严不可侵犯的,要是课室里的学生打打瞌睡也就罢了,你边上一个无关的门卫保安扫地阿姨什么的也敢这时候去打断,那是要触霉头的。于是知趣的站在檐下旁听起来。 草堂里的人也仿佛没有察觉有外人的存在,依旧上课的上课,听课的听课。不知不觉已经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李璋站的也有些双腿发麻,此刻那位老先生也“终于”发现檐下之人的存在。 “这位壮士,老夫正在为劣徒授课。若蒙不弃,不妨进草堂来,也好指正一番。”这话李璋之前听多了,台上的嘉宾让你入座,请你指正。用普通话翻译过来就是“乖乖坐好,不要插嘴。” “某一介莽夫,怎当得指正二字。只是” “哦,只是什么?”这时跪坐在边上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问到。 瞧你这臭嘴,没事你只是个屁啊李璋有点后悔刚才没刹住车把后半截说了出去,看着一屋子的人都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来踢场子的。 “只是某年少时也曾粗读过几本杂书,听老先生所讲仿佛是齐国景公时晏子之故事。倍感亲切,故此在檐下窃听,还恕冒昧。” 老先生,捏了捏胡须,笑盈盈的打量着依旧赤裸上身,粗布烂裤头的李璋。 “没想到壮士也有这番见识,不知壮士对此作何见解?” 李璋眉头一皱,只见另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孩子对他拱手问到。 “这倒霉孩子,你老师还没发话,你就先出来叫阵了。你上学的时候老师没教你要谦虚一点吗”被这孩子一问,李璋有点愣住了,原本他就是想随便应付几句,然后感谢一下老先生搭救之恩云云的。 “某不过粗读了几句,谈不得见解二字,见笑了。” “既是多年之前读过,怎会没有心得体会?壮士莫非轻视我等皆是蒙童,不啃见教?” “我x,给你点阳光你就真灿烂起来了,我堂堂985毕业,大学教师一枚难不成还怕你一小学生?”李璋有点憋不住了,正欲开口。此时,端坐半天的老先生却开口。 “亮,不得无礼。老夫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徽字。劣徒无状,老夫代为赔礼了。请壮士莫要见怪。” “司马徽?”李璋猛得一愣。 “老先生,莫不是那水镜先生?” “呵呵,老夫正是,这几个乃老夫小徒,这个是徐庶,这个是石韬,而这两个乃是我故友诸葛君贡之子,年长者为诸葛瑾,幼者为诸葛亮。”司马徽一个个的介绍他的弟子,弟子们见先生发话,都规规矩矩的向李璋拱手行礼。 李璋此时的只觉得嘴巴有点脱臼,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机械似地向行礼的众人一个个的回礼。到介绍诸葛亮的时候,李璋愣了半天打量这只到他肚子那么高的孩子,诸葛亮行礼过后,愣愣的半天没有给诸葛亮拱手回礼。 “莫不是壮士觉我年纪最幼,不受我礼么?”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诸葛亮啊,孔明先生啊,算无遗策的孔明先生啊。怎么会是这么个屁孩子呢?印象里的诸葛亮若是只狡兔,那眼前这个诸葛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兔崽子。”心中寻思不已,愣愣神硬是没把诸葛亮这句话听进去,还是呆愣的看着这诸葛亮。 再智慧的人,此时也毕竟是个孩子,就算学识和谋略已超出同龄人许多,但是争强好胜这点似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还是避免不了啊。 “亮,不得无礼。壮士昨日辛苦,想必是劳累了。”司马徽此时也出来打圆场了。李璋也猛得反应过来,诸葛亮一双炯炯有神的小眼睛正滴溜溜的看着自己,连忙也拱手行礼。不过小诸葛亮仿佛是真生气了,有点不太领情啊。 “某刚才在寻思诸葛小先生之言,也觉得当年读书时不曾用功,甚觉愧疚。自顾复返咀嚼书中之意,故而失态,请诸葛小先生见谅。” 此刻诸葛亮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哦,还请赐教。”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李璋语速很慢,一句一句吟诵出来,在场之人皆慢慢细品诗中之意。正切合刚才所讲授齐国国相晏子二桃杀三士的内容。众人的脸色从平淡,慢慢变得惊讶,最后是沉醉其中,吟诵完毕后,眼神变得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裸露半截身子的莽夫。若是应答之间,尚有矫揉造作,附庸风雅之嫌。而这顷刻作诗,又切中要害,入门三分的,此人学识必不简单。 李璋用做贼的眼神偷偷瞟了一眼诸葛亮,小家伙还在沉醉其中,反复在默念诗句。突然,诸葛亮眼眸一闪,拔腿冲到了李璋面前。李璋猛得往后一缩,差点一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就脱口而出了。 只见诸葛亮一躬到底“先生大才,亮年幼无知,得罪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小家伙眼睛里眼泪都渗出来了,李璋突然有种偷了别人东西,别人还兴冲冲的跑来对你说“下次再来啊”的感觉。 “先生大作,亮深爱之,有感三士之惨烈。今逢天下多事,正是能人志士施展抱负,报效国家之时。先生之作,痛述国失良将,亮感同身受。此作,亮铭记于心,必日夜诵读。亮请教先生高姓大名,他日有缘必登门求教。” 感同身受你必须感同身受,这诗就是你写的,你还一天到晚的吟个没完。当然,不是现在。 和众人讨论了一番之后,学生散去。只有司马徽和李璋二人。 “李壮士,贵兄弟大病初愈,不易远行。若不嫌弃,便在庄上小住,老夫授课时也可多多请益。” “那就多有打搅先生了。”李璋也毫不客气的答应了下来,送上门的白吃白喝免费住宿,在这个时代可不常见,为啥不要呢?其实打心里头,小五养伤是一方面,在这安静的庄上静下心来思考一下将来是另一方面,还有就是活抓了一个半成品的诸葛亮,《三国演义》里的第一牛人,非得好好观摩观摩不可。 在庄上白吃白喝了几天之后,李璋和小五穿着镜奴从农户家里淘换来的衣衫,在庄外开始闲逛。 水镜山庄庄园虽小,周围却有这近百亩的田地。这都是司马徽的产业,名士也是人,虽然仙风道骨,但是也不会光合作用。自然也是要穿衣吃饭的,老头自己肯定是不会下手去种田的,这近百亩的田地都分与佃户耕种。 此刻,稻香扑鼻,一片金灿灿的美景。其实只要不打仗,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农人们也开始收割稻子,白吃白喝了半天不好意思,李璋和小五也拿起工具一道下田收稻子。 村里人都觉得这两个健硕的家伙是把干农活的好手,特别是长得眉清目秀又健壮如牛的小五,惹来周边几个村姑异样的眼光。李璋甚至觉得小五天生就是个耕田的料,给他个犁耙估计耕牛都可以宰了卖烤串了。 一身臭汗,李璋却觉得浑身舒坦。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不由的思索着什么。 “对了!” 把割稻子的刀塞到小五手里,李璋飞快的往附近的村庄奔去。 “莫不是那莫莉就在隔壁村里,大哥也太急了点,不能等晚上么?”看着李璋渐远的背影,小五不由摇了摇头,接着蹲下来,继续一把把割稻子。 直到天黑,李璋才拉着一车铁件,木板到庄子。小五探头探脑半天没看到有莫莉,却被李璋拉住,叮叮当当敲打着铁钉木板,忙了小半夜。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清晨,水镜山庄的人都发现庄主哪里多了一个大木箱,筋肉小伙拿着大捆稻子这头搁进去,用脚有节奏的蹬着下头的木板,金灿灿的稻粒就从大木箱另一头冒了出来 大家伙都不觉看呆了,还有这般操作?尤其是那小屁孩子诸葛亮,缠着李璋非要抱他起来,他要亲自带打谷子。李璋抱着这水蛇一样扭来扭去的小屁孩,生怕用力过头把他小胳膊小腿给弄折了,又怕没抓紧把孔明先生掉进打谷机里去了,后边就不用写卧龙先生什么事了。毕竟上一辈子李璋就差点把自己手指交待在这玩意里头,所以对这玩意结构印象深刻,昨天跑到铁匠铺,亲手画出图子,后边干脆自己上手一起锤打,连夜搞出了这套玩意,也算是报答一下司马徽的搭救之恩,也不枉让他们白吃白喝一场。 第八章 水镜山庄(一) 汉献帝初平三年(公元192年),这是一个热闹的年份。 整个此时大汉帝国彻底打成了一锅粥。 在帝国都城长安,司徒王允设连环计,董太师便成了干儿子吕布刷的分量最重的一颗人头,自此西凉军群龙无首,纷纷趴地表示纯洁。奈何王司徒不懂得团结打多数,打击小部分的斗争原则。非要把西北狼们赶尽杀绝,走投无路的西凉军将领李傕、郭汜和搞事专家贾诩的撺掇下,成功完成反杀。吕布跑路,王允被杀。 其余大汉的忠臣良将们,都非常尽忠职守。或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或是盯着别人的忠臣良将的一亩三分地。都生怕做得不好,对不起天子的重托,百姓的厚爱。不是今天袁家大少要打公孙瓒,就是袁家二少要和刘表讨要荆州。 皇帝陛下只好躲在长安城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看着,看着自己的江山和忠臣们都那么忙于国事,忙得都把他这个名义上的老板都顾不上了。 自从孙坚兵败身死,荆州也获得修养生息的机会。此刻襄阳城外的水镜山庄已是银装素裹,一片静谧。唯有庄外的雪地里一人舞动长枪,枪尖在撕裂着空气,引动的气流将地上的白雪纷纷扬起,恍如银蛇乱舞。 李璋打着呵欠,窝冬长膘的好日子里跑到外边来练武实非他的本愿。在水镜山庄住的这两个月,偷偷进了襄阳城倒卖所有金器,一反常态没有去吃喝嫖赌,全部用来购置好铁好料,按照前世的记忆,画出图纸,让村里铁匠铺打造了几件兵器,又贿赂了守军淘来两匹不错的军马。 小五用的是自然是长枪,这柄长枪外形有些怪异,枪头长一尺多,三面枪刃成三棱布局,刃面上窄下宽,棱间开有血槽,槽面被打磨得异常光滑。枪头和枪杆连为一体,重约五十多斤,皆由炒钢之法千锤百炼而成。 小五猛的连刺三枪,若非李璋感官系统已经被“凤凰”激活,看到的或许就是一堆银色的残影。只有立在场上的一根竹子,接连“啪”“啪”“啪”响了三声,三个棱形的孔洞,速度之快,以致竹子没来得及应力而开裂,就被枪尖穿透。 “大哥!”小五收了枪,兴冲冲的跑过来说道“这枪长得虽然古怪,但是好用极了,就是分量太轻了一些,有些不太趁手。” “你瞧瞧这个。”李璋没好气的晃了晃干瘪的布包,“不用钱啊?等开春了我们就要离开了,剩下那么点也就勉强够人吃马嚼个把月的,你还想要怎得?” 小五只好悻悻然的换个话题“大哥,你也有兵器了,不要不我们比划比划?” “比划比划?你这个加粗加大加长的三棱军刺往我身上比划?开玩笑,你看我想傻子么?”李璋没法给小五解释这个长枪的概念是从哪款缺德武器上演化而来的。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小五,讲真的。哥打不过你,你小子天生就是个猛将的料。这些年哥没少托你的庇护,几次出的变故也是你拼死打退敌人。我开始都有些感觉你是上天派来搭救我的。” “大哥你说啥呢?”小五忙跪在地上,“我要是说错啥话了,你揍我就是了,不是大哥我早就死不知道多少次了!大哥在小五在,大哥若不在了,小五也不独活。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李璋立刻堵上小五的嘴,心想你丫咒我那?要不是我的穿越,我们真的就同年同月同日没准还同时上阎王哪里了。 “好兄弟,别说了。大哥心里都知道。” 看着小五小鲜肉一般清秀的脸庞,再想想镜子里自己那副大众不能再大众的脸,心想上天还是公平的,至少我脑子还好使 “对了大哥,你的兵器怎么也那么奇怪啊。这是刀么?咱就是没钱,再抢别人的就是了,兵器乃武人的性命啊。这玩意怎么都看不懂啊。” 小五一只手指把李璋的佩刀拎了起来,掂了掂分量,大概也就三、五斤的样子。刀长约三尺,刀背厚而刀刃薄,两面开有血槽,刀柄微弯,刀柄处还有佩环。小五扬手一刀,刚才被他摧残不轻的竹子在竹节处被削成了两段。 “锋利倒是锋利,没有分量啊大哥。” “你懂个球,这是马刀,马上用的,只要不断,越轻快越好。”李璋将刀收入鞘中,指了一下马背上挂着的一壶箭和一个奇怪的弩弓,取下弩弓,轻轻弹了一下弓弦。 “有这玩意,我犯得着去和那些动不动扛着百八十斤大家伙的人硬杠么?” 李璋出身西北,本身极为擅于骑射,但是弓箭在马背上拉弓瞄准费力不说,射击精度和射击距离会根据体力的透支而逐渐变差,用弩替代弓,虽然射击速度上稍有不足。但是精度和力度得以保证。所以李璋根据上辈子考古时候曾经复原过秦弩为模本,改良了瞄准和发射机构,用铁胎复合木料做弓体,后边加了木制枪托式的肩托,以加强发射的稳定性,同时手握枪托也可以做到骑在马上单手射击。和马掌及马镫一样,李璋甚至都没敢直接让铁匠师傅完成制造,而是将零件分成若干图纸,打造完成后自己在屋里偷偷组装调试的。 李璋用力拉满弓弦,卡到扳机上,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箭,瞄准,发射。 “咻!”弓箭直接没入数十步外劈柴用的木桩上。 “小五啊,还记得我在那坑洞里对你说的话么?能不挨刀,尽量别挨刀。匹夫之勇,除了会害死自己,没啥好处的。以后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明白吗?” 收起兵器,兄弟二人拍马回到庄中,刚入庄门便听到水镜先生司马徽的声音。 “当今乱世,不止何时可了。长安董贼方处,又添李、郭之祸。长安已是血流成河,哀鸿一片。天子亦恐难保啊,天下诸侯,无有勤王救驾者,反是相互争斗,巧取豪夺啊。大汉王朝莫非真的要完了吗?” “先生,我观今日,皆是那王允鼠目寸光,气量狭隘,不能纵观大势,误国误君。” “是徐庶的声音。”李璋听出,在庄中数月,时不时李璋也会到草堂一起谈古论今。也许是徐老弟也是杀过人跑过路的缘故,两人非常投缘。某日下课休息的时候,李璋曾问徐庶“先生以某为何样人?” 徐庶不假思索边说;“兄乃侠客也。” 可见徐老弟心里边还是有那种能动手咱别哔哔的原始欲望的,对李璋甚至有些崇拜,要不是立志从文,学习韬略,估计真就跟李璋去仗剑走天涯了。唯有那小屁孩诸葛亮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听到徐庶称李璋为“侠”,猛的接一句;“侠以武犯禁,不足叙也。” 李璋起身坐到小屁孩身边,两个人四目相对。 徐庶一看,怕是诸葛亮当众打脸,李璋会暴怒把诸葛亮当小鸡一样丢出去。忙说到“诸葛亮年幼,童言无忌,兄莫要当真。” 李璋冲徐庶笑了笑,表示无意为难诸葛亮。然后附在诸葛亮耳边低语道“还有上半截你怎么不说完呢?”之后又是和诸葛亮四目相对,忽又相互会心一笑。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是韩非子著作所说,韩非子可是个彻头彻尾行王霸之道的法家,小屁孩子说了后半截,出口想必也觉得失言了。不是他觉得自己说得不对,而是这句话半身在这里就是个群嘲,老师讲课大部分都是在将儒学经典,虽然不摒弃百家学说。但是如果当众搬出这句话,无疑被打脸就不止是李璋一人。 小朋友果然不是平凡人物难怪能帮助织草鞋的刘备三分天下有其一,从小脑子就不是忠君爱国,而是谋略兵机。斗个嘴兴许李璋还能占到便宜,要是真的耍心眼,没准现在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边想边走,李璋已经走到草堂边上。只见司马徽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堂中之人或也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只有慷慨激昂的徐庶和坐角落仿佛老僧入定的诸葛亮。 李璋步入草堂,先向司马徽行了一礼,再依次给在座的人施礼,一一回礼作罢,也靠着诸葛亮边上跪坐下来。 司马徽继续说道“今天下纷乱,尔等他日学有所成,必当勤于王事,报效朝廷。” “我和兄长,开春就要随叔父前往豫章郡。”诸葛亮淡淡的说。 “山高水长,将来定有再见之日。” 说罢,李璋对诸葛亮笑了笑,心里清楚,诸葛亮心目里自己也算是个人物了。李璋心里更清楚,过不了几年,诸葛亮的叔父翘辫子之后,小屁孩还是会回到襄阳这边的。只是到时候,是否就已经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卧龙”呢?李璋想不了这许多,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几个月了,除了想着如何生存下去,也开始要想到如何才能拿到那天下至宝。靠自己跟小五两个人单枪匹马杀将进去,无论那玉玺在谁手里,也不会能囫囵的出来的。 要有人,要有势力!李璋下定了决心,不为和“凤凰”所谓的约定,只为心中那一丝美好的愿景。 第九章 水镜山庄(二) 屋外还飘着小雪,李璋坐在屋子里,旁边的小五已经睡着,微微响着鼾声。拿起酒壶,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 在这个时代,时间是个模糊的概念。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天地一片寂静。 “今天是除夕了。”李璋在今天太阳下山的时候,对小五说了那么一句。 “哦。”显然这句话来的有点莫名其妙,除夕又怎样?也不过是一年里其中的一天罢了。 李璋又喝了一口酒。 “是啊,不过是一年里的其中的一天罢了。”曾记得上辈子的除夕夜,总会牵着莫莉的手,走到街头和满街的人一起倒数新年。从莫莉离去的哪天起,任何一天,也不过是一年里的一天而已。 没有爆竹,没有张灯结彩。初平三年的最后一天,李璋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除夕,就在几斤低度白酒和小五的鼾声中渡过了。 “路上保重。” 道旁的小雪已经已经消融,诸葛兄弟二人拜别了老师司马徽,正在道旁和众人道别。听说诸葛亮要走,李璋心里顿生失落,就跟暗恋的妹子突然要转学了到另外一个城市一样。和小五拍马赶到驿道旁,诸葛亮兄弟已经上了马车准备动身,李璋没有下马,就在马上看着诸葛亮,诸葛亮也发现了前来送行李璋。马车渐行渐远,人的轮廓也变得模糊。 “愿君珍重!”李璋半天就憋出了那么一句,嘶声力竭的喊了出来。 “东西收拾好了吗?今天告别水镜先生,明日我们也动身。” “大哥放心,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动身。”在水镜山庄窝了一个冬天,小五很高兴又可以回到过去那种潇洒的日子,显得特别兴奋。 进了庄子,一阵琴声传来。李璋将马交给小五,往琴声的方向走去。 “先生是在为诸葛兄弟抚琴么?”一曲奏罢,窗外的李璋向司马徽拱手问到。 “嗯,二子皆是俊才。”司马徽此刻话锋一转,“李壮士所谓何事?” “我弟负伤,承蒙先生关照多月。璋在此亦多蒙先生教导,璋不才,不敢高攀先生门墙以弟子自居,请先生受晚辈一拜。”说罢,李璋跪在司马徽面前,拜了下去。 “相遇即是缘分,汝学问颇深,既尊我为师,我亦当待汝为弟子。老夫亦非世俗之人,礼节之事不必计较。” “先生在上,请受弟子李璋一拜。”李璋听到司马徽收了自己,白捡的文凭不要白不要,在这个重门第,重学识的时代,多个文凭多条路,上辈子遇到多得是考证狂魔,有没有用考了再说。 “璋,你可有字?” “从小颠沛,今二十有二,亦未得长辈表字。” 司马徽习惯性的捋了捋胡子,开口说道“为师替汝取一字如何?” “学生之幸也。” “为师取‘世民’二字与汝。” “谢老师,今日起,学生便是李璋,李世民了。” 等等老师你真会改名字啊。 没发现李璋脸色已经有些古怪的司马徽继续说“我观汝兄弟二人,皆非寻常之人,当初汝弟负伤,汝曾诳我言汝为长沙人士,汝口音虽像荆襄之人,然举止皆有所不同,加之汝兄弟二人身上多有伤疤,皆为刀剑之伤。若非观尔等不似大奸大恶之徒,老夫概不会收留的。” “非学生有意诓骗老师,只是” 司马徽摆摆手,“世道如此,为求自保亦算不得什么诓骗。为师管尔等皆身负本领,面相却都是贵重之人,他日必有一番际遇。” 面相?若非自己穿越,他和小五就是两个典型的短命鬼啊。从楚王墓出来,两人也没整过容,怎么就成了贵重之人了?当然,说老师这算命先生忽悠人的话也是不能出口的。 “为师给汝‘世民’二字,就是望汝日后若飞黄腾达,要以济世安民为己任;若为天下所不容,亦能离世避祸,做一个小民百姓。” “老师之言,弟子谨记。” “另外,为师观天下大势。刘景升虽握有荆州膏腴之地,然为人气量狭小,又无大志。汝若投之,未必有伸展之日。汝可至冀州投袁本初,袁氏一门,四世三公,袁本初其人礼贤下士,必不辱没了汝之才学。” 李璋愣了一下,老师的看法可以说还是非常精准的。在这个时候,袁绍是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前途可期。至于刘表,心中狭窄加没大志,手下那堆酒囊饭袋自己是见识过的,加上抓自己挖坟的帐还没跟他算,更不可能去帮他了。 这也是李璋过去几个月一直思索的问题,他的目标很明确,不是为了什么飞黄腾达,也不是什么济世安民,更谈不上一统天下之类的。此时此刻,他的目标只有一句话,四个字“传国玉玺”。谁能帮他搞到,他就去帮谁,或者说,就跟谁合作。 孙坚已死,玉玺此时应该是在孙策的手里。若历史未有偏差,不久后,孙策就会以传国玉玺为筹码,从袁术手里换回孙坚的旧部。至于袁术,得了那玩意,他的皇帝梦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要想拿走传国玉玺,只有干掉他,而不是去帮助他。 要干掉袁术,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肯定是不行的,袁家二少爷现在气势甚至还隐隐压他那小娘养的大哥一头。若不是孙坚被射成了刺猬,荆州这膏腴之地现在就是姓袁的。这也是李璋头疼很久的事,袁术脑子抽抽自己作死当皇帝也要到几年后的事情,在此之前他还是很安稳的。 “先生之言,学生谨记。必觅一明主投之。他日若有出息,必不忘今日先生教导。”李璋此刻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所谓的明主,在李璋看来有三个条件。 一、需要人帮忙。二、能让人放手做事。三、有发展潜力。这就是选公司找老板一样,要是跨国大企业,人才济济,你一个新人过去能干嘛。若是老板整天疑神疑鬼,你越能干他越信不过,这样也不成,毕竟自己干的事情就是见不得光的。最重要就是发展潜力了,注定要沉的船我是不上的当然这番论调是不能跟老师去说的。 马蹄轻快,离开水镜山庄到达了长江边上。滔滔江水和一千多年后并没有太多的不同,此刻李璋终于要踏上自己另外一条人生道路,心情和江水一样变得无比澎湃。 “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徐州!” 第十章 徐州(一) 两百骑兵在官道上疾奔,为首一人目露凶光,身后掌旗官举着一面“张”字战旗。卷起满天尘土,道路两旁的行人马蹄扬起的尘土的弄得灰头土脸,却都知趣的避让一旁。在骑队的后面一里外,有两人慢慢悠悠的跟着,骑队拉开了,就稍加几鞭子。看见那漫天的尘土,又适当的放缓了马速。骑队停,他们也跟着停。骑队动身,他们也跟着动身,既不让骑队发现,又不至于跟丢,从事黑吃黑行业多年的两人,深谙尾行之道。 “大哥,其实我们这几天跟着这货官军干嘛。他们都是轻装骑兵,不像是带着钱财出来的。也不像是运粮压饷的。” 自打从襄阳来到徐州,大哥混进徐州城转悠了一下,自己就是在城北盯梢,眼看已是一贫如洗,大哥却似乎没有开张营业的打算。这显得很不寻常,直到大哥从徐州城匆匆跑出来,说了句“买卖来了。” 大约半个多时辰,北城门便出来一伙约两百人的骑兵,由官道向北方奔去。 “大哥就是大哥,要么不开张,要开张就是大买卖!” “别那么多废话,让你备的干粮和水都备好了吗?这趟买卖可不容易。” 小五信心满满,扬了扬手中的三棱精铁枪,骑在马上对着空气连刺几下,仿佛现在就准备好了,对着那两百骑兵发起冲锋。 李璋呵呵两声,待骑队轮廓已经渐渐模糊,只有漫天尘土的时候,李璋扬起手里马鞭狠狠一抽 “跟着你就知道了,才跟了两天你就不耐烦了?” 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李璋示意紧跟几步,和骑队保持目视距离偷偷跟着。 此时,前边骑队在官道交界处停了下来,往几个方向派出了几组探马。兄弟二人顿时警觉,立刻下了官道,将马栓在树林里,偷偷摸上去一探究竟。 不多时,一组往东去的探马回来一骑,向骑队领头的将领报告之后,将领立刻带着骑队跟着探马往东边而去。 “嘿嘿,大哥。是买卖上门了么?咱什么时候出手?” 李璋长舒了一口气,两天来的跟踪,自己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判断有误。眼看历史还是跟着原来的轨迹一丝不改的行进,至少自己第一步还是走对了,剩下就要考虑出手的时机了。 李璋并不急于跟上骑队,只在原本骑队停留的道旁,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埋伏了下来。光线已经变得昏暗起来,李璋用耳朵贴在官道上,此时西边传来两组有节奏的敲击大地的声音。 从马背上取下弩枪,拉弓搭箭。 官道上出现了两个亮点,渐渐亮点的在弩枪的望山里变得清晰。那是火把的的亮光,两名哨骑正单手持着火把往李璋的方向疾奔,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死亡已经悄悄逼近。“咻!”跑在后边的一名哨骑被羽箭直接贯穿的脖子,带着弓箭的冲力仰面跌落下马。本能用双手捂住自己中箭的脖子,但鲜血还是从嘴里,鼻子里,被三棱箭头贯穿的脖子喷涌出来,两条腿蹬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前头的哨骑听到重物跌落的声音,勒住战马转身探看,耳朵边又传来破空之声,只觉后脑勺被重锤击打,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下次还是直接用绊马索下来弄死算了” 小五嫌弃从被爆头的哨骑头上把软皮头盔摘了下来,抖落抖落上边的鲜血和脑浆,用树皮草根擦吧擦吧的戴在头上。扒光了剩下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跟着李璋一起往东边行进。 两人并没有举着火把,马也尽量放得平缓一些。凭借着自己异于常人的感官,李璋在暗夜里发现了前边的如繁星般的点点火光,火光把他们带领到了一个小村子附近。 村子并不大,只有稀疏的十来户人家。在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年代,理应回家该干嘛干嘛的时候,田间地头却灯火通明。村间道路上停了不少的马车,数来也有不下百辆,马车边上都有家仆模样的人举着火把,戒备的看着这边的骑队,显然他们是已经在此处驻扎准备过夜,却来了这群不速之客。 跟踪了两天的骑队此时就在车队不远处,骑兵也已下马,围坐在几堆篝火旁,准备做饭。 “哇,大哥,这是要发啊。现在趁他们做饭,杀过去,领头的都穿着盔甲,把这几个领头的做掉,这些乌合之众哪是我兄弟的手脚。” “小五,年纪不小了。有时候脑子多动动,不然容易锈掉的。没我的话,你就跟着守着,到半夜里再叫醒我换班。” 李璋远远的看着对面的两伙人,把马栓好,割了几扎青草丢在马的边上,然后往地上一躺,不一会就睡着了。 李璋睡得很香,又梦见了莫莉,两人在梦中正欲缠绵之际,却感觉床榻正在摇晃。 “大哥,大哥。那边两伙人打起来了!大哥,快醒醒!” “妈的,老子都快脱衣服了。”李璋踹了一脚在摇晃自己的小五,翻滚起身,看着远方。只见村落人影绰绰,金铁声,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急不急,让他们再打打,你可看清那骑队为首的将领在哪?” “看到了!刚才动手的时候,那家伙带着十几个人往里头最大的哪庄户去了,这些骑兵也都是些杂鱼,几个家奴也那么兴师动众的。现在还叫那边打死了好几个。” “好,动手时候跟着我行动,别的人都不打紧,撞见那为首的将领,你第一时间就给我干掉。知道么?”李璋说完翻身上马,整理了一下装备,一踢马腹,从骑队后边杀将过去。 “包我身上,大哥!”小五挺着三棱精铁枪,驱马跟着李璋前进。 此时骑队四下分散,杀人的杀人,抢掠的抢掠,有几个性急的甚至都已经开始对车队的女眷下手,火光冲天,场面一片混乱。家仆们有把子力气的,或往后边庄户中且战且退,或舞动着手头上一切可用的家伙和贼兵们周旋,没有人注意后边有两个骑队服饰的人正疾奔过来。 李璋冲向一小股弃了战马,正在抢掠路旁马车的贼兵。 马刀出鞘,李璋猛踢几下战马的肚子,战马吃痛奋力狂奔,身子前倾下俯减小风阻。 二十步、十步、五步! 李璋借着战马的冲力,右手顺时针自下而上一撩。一个自顾着低头抢掠的贼兵突然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经不听使唤的飞向了天空。 战马继续向前,原本往上的刀刃突然一转,在空中逆时针划出一道银光,一个正抬起头准备呼喊的贼兵脖子被马刀齐刷刷的砍断,鲜血如喷泉一般,在天空中喷出一道血雾,身体还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才往前扑倒。 跟在后边的小五也不给剩余的贼兵机会,三棱枪接着马势,对站在马车正欲拿起兵器两个贼兵迎面一刺、一拔、再一刺、再一拔。三棱枪尖毫不费力的贯穿了他们的胸口,击碎了他们的肋骨,穿透了他们的胸肺。鲜血在枪头刺入的一刻已经从三棱血槽处汹涌而出,拔出时,伤口留下一个大大类似三角形的血洞,皮肉撕裂。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枪尖已经在两人胸腹留下一个可怕的“到此一游”的标记。 剩下几个贼兵发现穿着自己一样着装的人正在对自己动手,自以为是分赃不均而内讧。口中忙喊着“这我们都不要了,都归你们,都归你们。” 显然兄弟二人没兴趣搭理这些死到临头还搞不清状况的人,手起刀落,长枪前刺 “张闿,汝主陶恭祖命汝护送我一家前往兖州。汝何故反复?无耻小人!我儿若知,必将汝碎尸万段。”火光中,庄户院里十几个家仆个个带伤,将一个老头挡在身后,老头对面前的将领骂到。 “嘿嘿嘿。”张闿冷笑几声,“曹家老儿,爷爷我本身绿林好汉,时运不济才屈身于陶谦帐下。也该着爷爷我时来运转,摊上这送上门的肥肉。只怪老儿你不识抬举,好生将财物女人奉上,爷爷我原当留你老命。嘿嘿,老儿你都这一把年纪了,还有那么几个美妾,爷爷我就不客气了。” “呸,无耻小人!小人!” 庄户院里骑兵施展不开,张闿手下五十多各持长矛,钢刀,扑向了家仆们,准备最后的屠杀。 正在众贼兵冷笑着向前慢慢逼近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片吵杂的声音。在后边骑马观战的张闿眉头一皱,只以为是自己手下在抢夺财物引起冲突。打马出了院子,大叫一声“你们这群贼羔子!都给老子住手!” 他不喊不要紧,他这一声刚落。只见一个魁梧大汉浑身是血,骑马向他冲来。心里暗道不好,拨马正欲逃回庄户院中。 “来来人哪!” “噗嗤!”张闿眼睛瞪圆,看着自己胸口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物体,鲜血顺着物体的血槽喷涌而出。 “哈!大哥,你看!”小五扬起长枪,张闿被长枪从后心贯穿,如旗帜般被高高扬起,在空中晃来晃去,鲜血被摇晃的尸体甩落了下来,滴在附近几个贼兵的脸上。 这几个贼兵顿时愣住了,然后脸色大变 “不好,头领,头领死了!”只觉两腿一软,这几个贼兵丢下兵器,在如天神下凡的小五面前跪下求饶。 有人曾说,勇气是会传染的。同样,懦弱也是会传染的。四五十人的贼军,手里都抄着家伙,此刻他们手里的家伙就跟会咬人一样,都触电般的被丢在了地上。整齐划一的下跪高喊道。 “英雄饶命!” 第十一章 徐州(二) “张闿已死!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李璋发现这句话喊了也是白喊 刀光一闪,又一颗人头咕咚咕咚在地上打转。 这一切比想象中来得更轻松一些,在张闿还没被小五戳个对穿之前,外边混乱不堪的贼兵已经在地上留下了近二十具尸体。而更多的选择了逃跑。匆忙之间他们许多人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骑兵的身份,没来得及去找回刚才抛弃的战马,抓起刚才抢掠来的财宝细软四散奔逃。任何影响到跑路速度的东西都被抛弃,武器,皮甲 李璋扬起马刀驱赶逃兵,这个时候骑兵对步兵的优势表现的淋漓尽致。李璋只管纵马向前,上撩下劈,一连劈翻了六七人。明知身后敌人只有单骑,数十个贼兵却完全没有反身战斗的勇气,侥幸能骑上马的更加是已经跑得没影,渐渐的就连手头上拿命换来的财宝都顾不上,统统丢在地上,四散奔逃。 李璋跃马冲了两个来回,狠狠的收割了一拨人头。若是将来有史官描述这段,必须是这么写“贼势甚大,璋单骑陷阵。斩杀敌人数十,伤者不计。贼大骇,争相奔逃。” 转身回到村中,庄户院内的降兵被赶出到外边,看到满地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只觉膝盖发麻,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 “还他娘的骑兵,一群草包!”小五手里提着张闿的人头,对降兵们啐了一口。老曹家还没被赶尽杀绝的家仆们此刻反身做了主人,只要还能动都操起了降兵放下的武器主动担当起看管降兵的责任。 李璋骑在马上,看着这神奇的画面,二三十个满身是血,看上去走路都要人扶的家仆,看管着五六十号四肢健全的降兵,时不时还有人把降兵拉出几个来给砍了,降兵却如同待宰的肥猪一般,死命往人堆中间挤,仿佛在外边就会先被拉出去开刀一样。 “壮士,太公有请。” 一个颇为健硕的家仆一瘸一拐的走到李璋马前,手脚都负了伤,鲜血已经和衣服胶结成了黑褐色。对李璋深深一躬,再轻声说到。 “嗯。地上还有没断气的伤兵,你们好生送一程吧。”李璋将马交给了这名家仆,挎着马刀,进了庄户院。 庄户院内此刻满是哭哭啼啼的声音,李璋进去一看,我的乖乖,美妾女婢幸存着尚有数十,不少都长得颇为标致。要是算上被掠走的,被杀害的,恐怕老头这次搬家带了上百口女眷。 看着其中端坐的曹嵩,此刻李璋心里不由直竖大拇指,老当益壮,老而弥坚! 没等李璋上前见礼,曹嵩在两名女婢搀扶下起身。 “壮士救老朽一家性命,请受老朽全家一拜!”曹嵩随即做出要下拜的姿势。 李璋忙上前想要搀扶,一看自己浑身是血。忙喊道“太尉大人万不可如此!”虚礼一扶,曹嵩也就没有继续往下拜倒。 “给恩公施礼”院内一片莺燕之声。 此刻李璋筋骨都有些酥麻,却隐隐有点同情张闿了,带那么多女眷还带那么多财物。陶谦换个人来没准也是一个结果,只可怜家仆们虽然忠勇,但是要保护的软目标太多了,不然硬碰硬干一架还真未必输给这两百号草包。 “壮士见笑,老朽致仕多年,早非太尉之职,莫要再以官职相称啦。” 呵呵呵,李璋上辈子听过很多这样的“谦虚”,谦虚之人毫不例外都对你这么“不合时宜”的称呼非常受用。 “敢问壮士高姓大名,现何处高就啊?” “不敢当,在下姓李名璋,字世民。月前方从我师水镜先生处到徐州游历,并无职就,不想在此处却遇到贼人劫掠,恰逢其会,故略尽绵薄之力。当不得太公和诸位的大礼。” “世民过谦啦,汝兄弟武艺着实令我打开眼界,老朽虽不才,也曾忝居太尉,自问略有观人的本事,汝兄弟二人皆世之虎将也。” “若不嫌弃,世民不妨随老朽一家前往兖州,我儿曹操在期间招兵买马,以图匡扶汉室江山,若世民愿助我儿,老朽定当保举。若不愿意屈尊,老朽到兖州也必有厚报。未知尊意如何?” 老头啊老头,我忙乎这大半月就等你这句话了! “久闻曹公大名,若有幸在麾下效力,亦不负平生所愿。只是贼兵目下虽已败逃,然此间毕竟还是陶谦地盘。宜及早动身,迟则恐生变故。” 曹嵩点头称是,将管事叫来,吩咐家仆女眷一律听从李璋调遣。 李璋走出庄户院,刚才的仆人已经牵马过来,身上凝固发黑的血污上,又多了星星红点。 “都办妥了吗?“ “是的,伤兵有十五个,都送上路了。” 李璋特意看了一下这名家仆相貌,虽说是伤兵,但是在李璋进去出来的时间里就全杀光了,此人也必是杀伐果断之人。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府里人都叫我小黑,我是府里的庖厨。” “那你是杀猪的啊。第一次杀人吗?” 小黑点点头。 李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小黑你带上几个人,把散落在地上的财物收拢一下,把马车准备一下,太公和女眷先安排好,其余能驾车的人都安排好,装不下的统统扔掉。 安排妥当之后,李璋就就剩下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难题了,降兵怎么办? 这四五十个吓破了胆的人,李璋只要一声令下,两骑一冲,四面的家仆一起动手。要杀光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加上这个时代也不存在什么日内瓦公约,只能靠“杀降不祥”四个字来忽悠保命。 这是最省事一个解决办法,毕竟自己人少并且还带着女眷。留着这四五十号人无疑是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隐患。 可李璋此时却下不了手,对待逃兵,他可以毫无顾忌杀得畅快淋漓,毕竟他们在奔跑的时候还忘不掉金银珠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良心上丝毫没有负罪感。而面前这几十个抱头蜷缩的人,此刻却举不起刀来。 李璋沉吟了许久,对一个家仆耳语几句,家仆立刻往后头跑去。 “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降兵们一听到问话,立刻趴地磕头,口称饶命。 “要死容易,拿起家伙来,我们再打一次。”李璋抽出半截马刀,旁边的小五也把长枪向前一挺,作势要冲锋。 “要想活也很容易。”此时刚才出去家仆已经回来,带来许多绳索,“想活别反抗,一个个给我站起来,站好。”小黑带着几个家仆,一个个把降兵反剪双手扎了个严实,麻绳不够直接用布帛来绑。不到一会,几十个被绑手绑脚的降兵围成一个圈跪着。李璋示意,一个大箱子放到了圆圈中间。 “哗啦啦。”满箱的铜钱被倾倒在地上,一箱,又一箱,足足倒了四五箱钱币,李璋拿着一个金饼,掂了掂分量,足有小一斤,有些不舍的放在钱堆的正上头。 “小黑,将装不下的东西和马车统统一把火烧掉。各车准备妥当,日出后马上出发!” 一把大火把老太公大半个家当烧了个干干净净,第二天清早,小五护卫着剩下的二十多辆马车拉着女眷和能带走的东西,浩浩荡荡上路了。 李璋骑在马上,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看着这圈降兵。他们手脚都被扎住,眼睛却都直勾勾的看着中间的那堆钱币,跪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很多人都快支撑不住了。算算时间,马车至少已经走了有大半个时辰。 “我说给你们活路,我决不食言。”李璋抛下一把短刀,正好落在钱堆上。 “我走之后一炷香时间你们方可起来,短刀割断自己绳索,地上的钱是给你们的,分了各自逃命去吧,若有不知死活前来追赶,或生其他歹念,定杀不饶!” 一拨马头,去追赶车队去了。 命是你们自己的,怎么选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马蹄声渐远,离一炷香时间当然还差很多,降兵们几乎都同时用最大的力气扑向那把短刀 第十二章 东郡(一) 车轮滚动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无规则的颠簸让车上的人感到非常不适,但是此间没有一个人敢埋怨半句,原想到达了兖州地界,已是曹军控制范围,提到嗓子眼里的小心肝终于可以放回原位了。没想到了兖、青、徐三州交错之地,仿佛是到了另外一个星球。 满目疮痍。 天气已经入秋,若是在水镜山庄,想必现在又是一番美好的繁忙景象了吧? 李璋看着眼前的一切,这真是一片被战争蹂躏的土地,在初平二年至今将近三年的时光里,战争似乎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半步。农田长满了杂草,村落空空如也,原有的道路也变得破败不堪,仿佛让人置身荆棘丛中一样,战争似乎带着了这里的一切,只留下随地散落的破旧兵器和无法辨识的骸骨。 “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李璋的思绪也回到了眼前。 “听声音,不下百骑。由东郡方向来的!”李璋示意车队止住,几辆马车围住了曹嵩的车架,女眷被集中到这里,家仆也集中起来拱卫其中。 在后队的小五拍马赶到李璋身边“大哥,这都快到东郡了,追兵不敢如此吧?” “不要大意就是了。”李璋取下弩弓,张弓搭箭。小五紧攥长枪,挡在李璋马前,小黑也带着几个家仆各持兵刃跟在马后,以备不测。 烟尘滚滚来而来,轮廓渐渐清晰,战马奔驰而来。为首一将,顶盔灌甲,手持长枪。身后赫然“夏侯”二字。 “前方何人!何故挡我去路!”来将发现前边异样,厉声喝道。 李璋颇感无语,在没有交通法规的时代,都在走这道,谁挡谁的道啊,你人多你有理是嘛 骑队渐渐减速聚拢,形成了冲击队形。 “前方可是夏侯将军?”李璋问到。 “正是,汝乃何人?为何在此挡道?莫非是要劫掠军卒不成?” 在小五要脱口一句“是又如何?”之前,李璋赶紧搭话道。“将军误会,我等乃是护卫曹家太公至州牧曹大人处。我等非是劫道之人。” 话落不久,战将打马上前,见四周无可伏兵之地,打量了一下车队。 “敢请曹太公出来相见。” “元让?是元让吗?”曹嵩在几个婢女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战将打马近前看清,立刻滚鞍下马,放下兵器。 “太公在上,小侄无礼,冒犯太公,请太公责罚!”噗通一下爽爽快快的跪在地上趴着。 “起来,起来。元让何往啊?”曹嵩赶紧让夏侯惇起身。 李璋还不无恶意的打量了夏侯惇一眼,“嗯,好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惜我这箭白搭了。” “正是奉主公之命前来迎接太公,太公何故如此境况?” “呜。”这仿佛是触到了曹嵩的痛处,大半的家产连带不少女仆妻妾,一夜之间都化为乌有了。此时的眼泪仿佛了开了闸的洪水,想关都关不住。 见到了夏侯惇,此刻的曹嵩就如在买菜的老太太在菜市场门口偶遇了邻居的老大妈常说那句,“我再跟你说个事。” 前因后果被曹嵩添油加醋之后,从文言文直接变成电视剧本。各种陶谦昏庸不智,张闿鲜廉寡耻,太公我临危不惧,怒斥群贼,最后两个配角甲和配角乙闪亮登场 足足唠叨了一个时辰之后,夏侯惇对着李璋小五一拱手“感谢二位壮士搭救之恩,我一定禀明主公。” 包裹顺利交接,夏侯惇的骑队立刻一分为二,一部分拱卫车队,一部分前行开道,训练有素,次序井然。李璋暗自称赞,如果那天晚上碰上的是两百名这样的骑兵,即便兄弟俩能杀出重围,也不可能把老头和那么多女眷捞出来。 “太守大人回来了,快开城门!”东郡城头上的守城兵卒看清是夏侯惇人马,立刻打开了城门。 靠近濮阳城,濮阳乃东郡治所,这里的情景顿时让李璋一愣。外边荒无人烟,此间却是人声鼎沸,基本所有可以蹲人的地方都堵满了人,不是夏侯惇提前让一部分骑队前行理清道路,估计此刻的车队还得堵上好长时间的车。 “我不是让你们把这些青州兵的家眷都迁到军营附近安置里去吗?怎么还有那么多聚在城下?若生变故如何是好!”远远就听到夏侯惇破口大骂的声音。 被骂的军校也颇感委屈“太守大人,非我等不愿。实在是人数太多实在无法妥善安置。” 另一个军校也说到“禀太守大人,昨日大人不在城中。我等已经迁徙近万人到军营安置,实在是人太多了,仅一日功夫,城楼下便又是那番景象了。即便我等日夜架设营房也住不下啊!我听说此番归降主公的青州兵及家眷不下百万人,都是拖家带口来的,城里人手实在安排不过来啊。” 夏侯惇对管理这方面显然是有些低能的,自打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曹操打败了黄巾军,收编青壮成军,谓之青州兵。这让他获得了大量的兵源,给了这些就为了口粥喝而拖家带口去造反的人一条生路。陆陆续续,附近的黄巾军拖家带口来了上百万人。对于从来没有经历过春运,五一黄金周的东汉地方管理者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李璋深知这一点。欣赏完夏侯惇那一脸懵逼的表情后,兄弟被安置在太守府边上的一个别馆居住。 往床上一躺,那是几个月以来都没有过的舒适的感觉。开始思索他的举动对历史带来了什么改变。假如没有他,曹嵩全家老小就被张闿杀光。然后曹操就以为父报仇的名义第二次出兵讨伐徐州。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次曹老头没死,阿瞒兄就会不找陶谦麻烦,只是没了这个“正当”理由,出兵讨伐徐州的时间是否就会拖延从而改变后边发生的事情呢? 躺在床上,李璋心中隐隐有了一些感觉。这些史书里对战争创伤只言片语的记载,在现实的视觉冲击下变得苍白无力。只有亲身经历过了,才明白这一切到底有多残酷。想起那一百多万的青州兵及亲眷,至少能从这里找到一片安身立命的地方,这一切终归是好的。 李璋一个激灵,翻身起来。要来竹简和笔墨,对不住啦,后边的朋友,某家又要开始抄袭啦! 提笔开篇写下三个字“屯田策”。 第十三章 东郡(二) 李璋只记得正式迁黄巾流民屯田是几年才开始实施,内容无非就是利用流民和败兵们的廉价劳动力,生产出军队所需开支的粮草之余,顺带给这些人一口饭吃,是这些人不至于饿死路边或者重操武器打家劫舍。 这不是在学校里写论文,竹简上要是来个几万字,写的人累不累先不说,看的人估计翻竹简连章节就有点想拔刀杀人的冲动。文言文非要把一句话搞成几个字来写,想必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绞尽脑汁斟酌字句写下了几条大概方针,突然发现这抄袭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啊,大家都懂的东西,真的落实到条条款款的时候,反倒不是说抄就能抄的出来的。毕竟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时间并不长,对兖州一地也不算太熟悉。施政讲究的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自己连这边地丁田亩都还没摸清,就贸贸然上一道这样的策论,叫人问起时反倒不好回答了。 正在踌躇不定之时,外边传来了小黑的声音“李壮士,李壮士!” 李璋放下笔,起身迎了上去。只见小黑满头大汗,似乎事情不小。 “出了什么事了?不要着急,慢慢说。” “小五,不,五哥和别人打起来了。”小黑年纪和李璋相仿,在来东郡的路上,难免需要相互招呼,小黑便随着李璋喊“小五”后边壮士二字尚未出口,小五眼睛一蹬,小黑立马改口称“五哥!” “那混账家伙为何和别人动手?”其实这些个事情李璋早已习以为常,毕竟上辈子的那个李璋就是个一言不合,立刻动手的人,小五跟着他也学不到什么好。只是现在的李璋改了,小五却改不过来。 “貌似是为了” “为了啥?吞吞吐吐干嘛,有话直说?” “貌似是为了一名妓女。”小黑后边两个字说得很轻。 “哈?小伙子很有出息啊。会争风吃醋了。进城还不到半天就摸清门路了。”李璋一屁股坐会床边。 “没事,打赢了他会跑,打不过他也会跑,只装作不认识不知道就好了,一般这些打斗,他知道轻重出不了人命的。”李璋转身回去,提起笔继续琢磨他那篇抄袭文章。 “不是的,李壮士。他是打着你的名义!五哥本和我想寻一处酒肆饮酒,却见一楼前人群汹涌,只听说里边有一妓女颇有姿色,东郡上下不少世家子弟,文人墨客的都慕名前往。那边的人看五哥是个武夫,有轻视他的意思,五哥直接说他大哥乃水镜先生弟子,是什么大大的风流才子,美女当配才子。要把女子带来伺候大哥云云!” 李璋此时辛亏没喝水在,不然好不容易写的几百字得全叫茶水给喷了。 “那混蛋真那么说的” 小黑点了点头。 李璋飞身离席,一条胳膊直接搂住小黑脑袋,往门口拖去。 “你你赶紧给老子带路!” 当小黑带着李璋赶到之时,地上已经歪七扭八躺了几个巡城兵丁。得亏小五还知道不能下死手,地上躺着的趴着的,不是在呻吟,就是在喘粗气,只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一身青衫已经污秽不堪,躺在期间一动不动,巡城兵马到来之时,刚才和小五叫板掐架的此时都一哄而散。只有小五一个,明明是毫发未损,非要搞出一副被强拆的壮烈表情来,剩下的几个兵丁进又不敢,退又不是。 “小五,给老子滚出来!”一声厉喝打断了这尴尬的对峙场面。 小五满脸赔笑跑到李璋旁边,边上几个兵丁猛然一惊,心想又来一帮手的么?手里的长戟攥出了汗水,又不敢多做动作。 “你他娘的作死啊!”李璋一脚踹到小五大腿上。小五心知惹祸,受了这腿,还贱贱的凑过来,哥你不解气再来一下呗 李璋一把揪住小五的衣衫,对着小黑说了几句,小黑转身跑开。将小五拉到兵丁几个跟前,赔笑拱手道“几位大哥辛苦,我兄弟莽撞,误伤了各位。这一应损失,某自会担待。”说完从衣服里掏出一小块金子,往兵丁手里塞。 兵丁一惊,往后一缩“主公法度甚严,此等扰民伤人之时,岂可受贿卖放。我等虽非敌手,然职责所在。何况濮阳城内,岂容宵小胡为?” 小五听完马上又想动手打人,只见李璋那要杀人的眼神,立刻就软了下来。 回头用另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几个兵丁“既如此,我兄弟二人便随几位到县尉大人处一趟吧。” 濮阳城的官绅百姓此时见到了难得一见的景象,巡城兵丁歪七扭八相互搀扶着往前走,后边两个犯人毫发无损的跟着,再后边两名兵丁搀扶着一个昏厥过去的书生,慢悠悠的向县尉衙门走去。 刚进县尉衙门,还不容县尉老爷象征性的说一句“何方来的贼人,竟在濮阳城撒野?” 外头已经飞马赶来一将,“此事,太守大人将亲自询问。相关人等即可带往太守府。” 此时李璋仿佛感觉自己有点像一千多年后,某大国驻某岛国的部队。作奸犯科后,大摇大摆的“此事由我大国军事法庭处理,和地方无关。” 兄弟二人除了衙门口,书生尚未清醒,也被两名兵丁架到了门口。一路跟着骑将慢行,居然走到了自己所居的别馆处。骑将在马上拱手一礼,“时候不早,请二位壮士早点安歇。我主执法甚严,勿要再生事端。若有难处,尽可往太守府寻我,我乃太守大人部将,姓韩名浩。”说罢又对两个兵丁说道“此事勿要告知他人,若主公得知。”韩浩对两个兵丁摆着一副“你懂的”眼神。 连过场都免了,直接就放了。李璋正享受着某大国士兵当庭释放的快感,顿时脑海里回想起一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韩浩屯田之法就是他在数年后建议曹操实施的。刚说要抄别人文章,正主就出现了。如果说抄袭别人的策论,羞耻感?那是绝对没有的,一千年后国际通用语言就二十六个字母,叫一个名字街上能有几百号人回头。抄袭?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然而真叫你撞见原作者的时候,不心虚那是骗自己的。 正当李璋抹着头上的冷汗,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大大人。” “嗯?”李璋回头一看,兵丁还架着那个昏着的书生,不是书生还明显有着呼吸,李璋真以为这弱不禁风的家伙真被小五打死了,怀着一点点的内疚感。 “此人就先放我这吧,毕竟是我弟所伤。带我请来大夫医治,转醒问请住所自当赔礼送还。” 兵丁连忙应是,将书生交给小五。小五把书生往肩上一扛,两人便进了别院。 俗话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李璋此时的行为大抵就是如此,大夫在内室给书生诊治的时候。李璋手里拿着根木棍,小五正跪在堂前挨揍,旁边的小黑不敢站着,也跪在一旁劝解。 “你他娘的给老子说,说清楚。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李璋一棍子抽在小五背上,小五哼唧都没一下。 “大哥我错啦。” “你他娘的告诉老子,你错哪啦?”又一棍子抽小五背上,小五还是哼唧都不给一下。 “大哥我不该打人,我当时就该搂了姑娘直接就跑。给大哥惹麻烦了,小弟该揍,不劳大哥动手,小弟我自己来,要打你几下大哥你说就是了。” “我曹你仙人板板,你他娘老子什么时候让你抢女人了,老子往街上一站不知道多少女人投怀送抱,抢?亏你干得出来。老子在水镜山庄的时候跟你说过啥你记得不?”李璋气的连抽了小五十几下,小五依旧哼唧都不给一下。 “大哥你说的话很多,哪一句啊?” “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是游侠了。凡事要三思,要以德服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动脚!” “大哥你这么说我好像也记起来有那么说过,只是当时啊,我就想凑过去看个热闹,那帮子穷酸说我一个大老粗也来这种风雅之地什么的。我当时气不过啊,我就记得大哥你说过‘你大哥我乃堂堂水镜先生的弟子,乃大大的风流才子,美女当配才子什么的‘?所以我才照着那群穷酸说的啊。” “我曹。”李璋拿棍子的手直接无力的下垂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子说过的话那么多,你就单记这一句,老子当时说这话,不就是因为看你比我长得帅给气的么天啊,凤凰啊,你这无耻的外星人为什么不给我穿到这脑残的家伙身上啊” 李璋后半段几乎是在呻吟了,小五没听清大哥在说啥,只好继续一脸贱笑的看着李璋。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大夫已经从里间出来了,告诉二人那书生已经醒了过来。 李璋拉起小五和小黑往里间走去,只见那书生跟正端着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咕咚咕咚的往下灌。 “我说书生,你倒是凉了再喝啊。”李璋忙道。 书生舔了舔盛粥的碗,急切的说到“还有吗?有酒肉更好。” 李璋示意了下小黑,本是厨子的小黑拔腿就往后厨跑去,突然想起此时业已宵禁。寻摸半天,这别院原是无人居住,仅有一些小米粗盐之类。小黑思忖片刻,跑到墙边,翻墙而出,忽的一阵吵杂的鸡叫,小黑已经从墙的那边翻了回来,手里还提着一只被他扭断了脖子的鸡 在三人的注视下,书生细细的将鸡连皮带肉加骨啃完,摸了摸肚子,一脸的意犹未尽。小黑问了句“后厨尚有鸡毛,尊驾是否” 书生摆了摆手,像在自个家里一样,往床上一坐,随手捡起一篇竹简就读。 “唉,我说你这穷酸!一身破脏往我哥哥床上便坐,你是找打吗?”小五已经忘了刚才为什么挨的揍。 书生没有理会,自顾自的看着竹简。 李璋猛然发现,这书生看的乃是自己那篇抄袭文。心里顿时有种是否要先杀人灭口的想法。刚才已经遇到正主了,突然有种几乎要被人昭示罪行的感觉。 “此文,是尊驾所作?”书生放下竹简,向李璋问到。 “额,略有所思,略有所思而已。”你再问东问西老子就要灭口啦。 “此文格局颇大,但细节处尚不完备。尊驾有此眼光,已属难得。在下姓郭名嘉,字奉孝,颍川人士。敢问尊驾何人?” 好吧,杀人灭口的心思也没,我们还是准备跑路吧。小五你把人家曹阿瞒的高级参谋给揍昏了过去了。 等等,为何那韩浩却不认识郭嘉? 此时李璋方才想起,演义中的鬼才郭奉孝,此刻还是鲜为人知的人物。到几年后曹操现在的谋士戏志才死后,荀彧才向曹操推荐的郭嘉,郭鬼才现在还是在野的。 “在下姓李名璋,字世民,凉州人士。小弟无状,冲撞了先生,请先生见谅。” “冲撞?我哪有撞他,他当时就从边上过,不知道是饿晕的还是我打兵丁的时候巴掌扇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躺哪了。” 李璋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几声,见郭嘉也没见怪的意思。便顺着杆子问“敢问郭先生在何处居住,在下当送先生回去,并再登门赔礼谢罪才是。” 郭嘉拍拍身上的脏衣服,“嘉数年前在河北袁本初处,见面方知其人虽效周公之礼贤,而全无用贤之道,多谋而寡断。非可投靠之人。便离了河北,途经此地,路遇劫匪,虽侥幸逃生,盘缠却尽失。此间有一好友姓荀名彧,乃嘉之同乡。嘉欲寻之以筹回乡所需。” “在下听说荀文若乃曹公心腹,先生何不请其引见曹公?以先生之才” 郭嘉摆了摆手道“曹孟德此间虽是求贤,然谋臣有荀彧,戏志才。若是争夺一城一池,一州一府。二人之智皆可胜任有余。我又何必凑这个数呢?” 郭嘉果然不仅有王佐之才,更有王佐之志。想必他现在还不想压宝到曹操身上,想过来考察一下而已。 “既然如此,先生何不在寒舍暂居。方才先生言‘屯田策’尚有不足,正想请先生指教一二。” “既是如此,那便就”郭嘉的肚子此时居然打起鼓来 李璋回头看了一眼小黑。 不久,又是一阵鸡叫 第十四章 东郡(三) 和郭嘉相处几日尚算融洽,屯田方面许多细节问题都得以很好的补充。。 比起牛气哄哄的小屁孩诸葛亮,感觉郭嘉更为接地气一些。或许是年纪相仿,又或是有司马徽弟子这一金字招牌的缘故,在李璋面前没有表现出太多传统世家子弟的倨傲与不屑。 与李璋上辈子印象里的鬼才形象不同,自己这辈子遇到的郭嘉能吃能喝以外,还有某个正常男人都有的喜好,两人相处除了在一起讨论一些国家大事,兵机战略,谈论的最多便是郭大才子的风流韵事。 “今日天气不错,过几天或许就要下雪了,趁道路还算通畅,世民不如我等骑马到城外看看夏侯将军灾民安置得如何。”郭嘉啃完一只鸡腿,满嘴油花的说道。 “奉孝有此兴致,在下焉有不从之理由。”李璋说道。 小黑捧上烫好的酒水,给每人案头上的酒杯都倒满。 韩浩捧起酒杯向李璋和郭嘉拱了一下手“说起安置灾民,太守大人是非常感谢李先生的。若无李先生和郭先生的建议,让城里出粮,组织灾民里的劳力,上山砍伐树木,挖沟筑垒,建窑烧砖。建立流民营,安置城外的灾民。倒时大雪一下,城外恐怕是要死伤无数,必生祸乱了。虽说粮米只够每人分一碗稀粥,但是灾民都感激太守大人的活命之恩。” 李璋喝了一口酒水“下一步就是要出动胥吏兵丁,向周边富户征集更多的粮食以及农具和开春所需的种子、耕牛等,韩将军此事务必抓紧办理。另外流民营必须按照我和奉孝所设计的样式建设和安置流民,并派足够的兵丁把手,以防流民相互斗殴抢夺。” 李璋所说的流民营,其实更像是后世的集中营。挖沟筑垒,囤积兵丁。流民在居住区域用砍伐的树木构建房屋,一所房屋足以挤上几十人,虽然说不上舒服,总比冻死街头的要好,集中的卫生区域,禁止流民到处便溺,以免滋生疾病。 营内设有匠作区,征调城内一些工匠并遴选灾民中有一技之长的人进去作工,生产刀枪剑戟,锅碗瓢勺和农具等一应物事,做工的人能获得额外的口粮和一些棉麻布料,让家人吃得更饱,穿得更暖一些。不能做工的人只能每天领到一碗稀粥,聊以充饥。 有了区别,才有动力。大多数四肢健全的,都选择到匠作区做工或者到山上砍伐树木,参与建造更多的房子和砖窑,甚至一些老弱妇孺也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劳作。营区的凄苦里透发出一种生机。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兵丁的监督下的,毕竟去抢夺别人手里的食物,要比自己去劳作换来要简单的多。在流民营里,抢夺他人者,立斩。欺凌老弱者,立斩。聚众滋事者立斩。并且一旦入住营区,就不能随便出入。私自逃离者,兵丁会毫不犹豫的放箭射杀。 自此被难民围了几个月的濮阳城总算可以大大方方的按时开关城门,不用怕被流民一拥而入,陆续到来的流民也被安置入后续的流民营地里。 “定依先生之言回禀太守大人,并照此办理。太守大人以将城外之事,具报之与主公,主公听闻不胜欣喜。想必不日必将到濮阳城里当面请教二位先生。时候不早,韩某尚有公务,城内已恢复往日面貌。日前害怕被乱民抢掠的商铺也已经重新开业,上次小五兄弟嗯哼,光顾的那家歌楼,太守府已经赔偿损失,也已经重新开业,过几日韩某便请几位到歌楼哪个。告辞了!”韩浩转身就大步出了别院。突然吃鸡吃到一半的郭嘉猛的一拍桌子。 “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世民可有银钱?” “前日,太守托韩大人给我送来十锭金饼,奉孝需用即可拿走。” 郭嘉丢下鸡骨头,跑回房里,不一会便洗刷干净换了一身光鲜的行头。倒也是文质彬彬,气度不凡。 李璋取了金饼放在怀里,又取了些散碎金银交与小五,想和郭嘉一起出去,毕竟这个世道让那么只弱鸡揣着金子满街跑,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两说。 郭嘉突然也想到这点,看了下李璋兄弟二人,摇了摇头。“到那般风雅之地,见那般神仙人物,世民、小五是否需略整衣冠?” 我靠,去个娱乐场所还嫌我们行头土?我兜兜里的东西可以一点都不土,不过想想这个时代的人都这般揍性也就释然了。连声应是,也和小五各自回屋。 不一会,李璋仿照郭嘉也穿了一套文士长衫,头戴纶巾。小五几乎没啥改动,就是把脏衣服换成干净的。只是长得帅的人,穿啥都好看,郭李二人顿感无语,只是也没太放在心上,三人便一起出了门,往上次打架的地方走去。 那歌楼名叫倚红楼,富有封建时代特色的妓院名称。当时小五嚷着要带回来的那个是倚红楼的头牌姑娘名叫芸姬。听说是年方二九,色艺双绝,一时名动濮阳内外,那日正好是在考校嫖客,不!是才子们的技艺,听说要过了才艺一关,才能入选到第二关见到芸姬一面,后边还得由芸姬出题再行比试,最后胜出者才能成为芸姬的入幕之宾。小五乱打乱撞的把兵丁都招来了,结果事情直接就给搅黄了。 到倚红楼下,已是人声鼎沸。外边站立一人,说是芸姬的婢女,正在当众出题考较众人。一共二十题,最快答对者便可入内。李璋等人倒时已经进去了十七个人,正在准备要出第十八题。 郭嘉眼看就要出题了,心急如焚。立刻想往人堆里挤,越想往里挤,就越被众人往外推,小身板眼看扛不住了,急的直跺脚。 李璋四周一看,伸手把一脸沮丧的郭嘉拉了回来。绕到边上一老鸨打扮的人身边,掏出一块黄灿灿的金饼,掂了下也有半斤的样子。利用高大的小五隔开了其他人的视线,李璋把金饼放到了老鸨手里。 “我兄弟三人赶了数百里路前来,只为进去一睹芸姬芳容。烦请通融一二。” 老鸨的眼睛已经被那块金子给完全占据,完全无意识的满口答应。带三人从侧门进入了内宅,直接跳过了第一关进入了第二回合。无论什么时候,想想就如马某人所说“不充钱你能变强吗?” 里头只有二十个位置,三人一人一案,安然落座。后边陆续又进来了三个过了第一关的,进来已经没有了位置。老鸨就命人在角落里放了三个马扎,三人一数人数不对,说是只进二十人,又不敢当众发飙生怕失了资格,这时一名女子飘然而至。 只见长得纤腰细足,手若柔夷,肤若凝脂,顾盼间,一双美眸姣如秋月。 在这个没有美图,没有各种化妆整容的年代,这般女子李璋当时只想到了一个词语形容“前凸后翘”。 毕竟李璋除了莫莉,未曾碰过其他女子。虽然午夜梦回之间,莫莉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然而男人就是男人,看到漂亮的女孩子不动心,那是不是上边有问题就是下边有问题。 来人正是芸姬,芸姬微微一福。在座众人也纷纷见礼。 芸姬轻启红唇,微微道“奴见过诸位公子。” 在座众人皆已沉醉其中,只有小五还在自顾自的吃着案上的东西。李璋看了一眼旁边的郭嘉。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芸姬。 “奉孝。奉孝。”完了,这孙子的魂都被勾走了,难怪三十多岁就挂了,暴饮暴食还整天逛窑子。 “奴只有一题,在座各位各说心中所爱之人。回答无分对错,奴只想听听诸位心声。”说完便从旁边婢女手上接过酒樽,逐一为各人添酒。 “哈哈,之前不知,现在我心中所爱自是芸姬。”有人抢先回答。 “傻冒,肤浅。”李璋心中暗笑道。 只见芸姬对那人微微一笑“奴谢公子垂青。”便不置可否。 其他人也纷纷发言,有来《诗经》的,有来玩楚辞兮过来,兮过去的。 小半个时辰过后,只剩下郭嘉和李璋、小五三人未曾说话。 芸娘来到郭嘉面前,倒了一杯酒。 “不知公子心中所爱为何样之人?” 郭嘉向芸娘一礼,“不知是否有琴?” “公子要抚琴?” “琴为心声,琴即为情也。”郭嘉答道。 婢女拿来一床琴,郭嘉略一沉思。微微拨动琴弦,琴声若如蜿蜒流水,又似风中飘絮,延绵不绝。在座之人皆沉醉在琴音之中。琴声也拨动着李璋的心弦,想起上辈子许多快乐悲伤,不禁眼睛也有些微红。 一曲奏罢,郭嘉两手放在琴上,抬头和芸姬对视了许久。 “看来这小子泡妞还真有一套,难怪那么早就挂了!”李璋心中自是感慨不已。 芸姬继续走到李璋案前,也倒了一杯酒。 “不知公子所想之人为谁?” 李璋心中微微一动,所想之人?一千多年后,她还是她,而我或许早就是一具无名的枯骨了。我又能想谁,谁又会想我? “数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在座之人先是一愕,又开始有人讥笑起来。吟的这都是什么啊,当着芸姬面前说起死人来了,虽说到处都在打仗,也不至于在这些风月之地谈这些吧。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海湾畔,病榻旁。” 李璋心里或许这次是抄袭抄的最理直气壮的一次,和苏大才子同时天涯伤心人,想必他是不介意自己抄一下抄的。 芸娘用衣袖轻轻遮了一下眼角。 “公子所爱之人必是如神仙般的女子。奴亦替公子难过。” “是的,她是世间最美好之人,只是数年前已经离我而去了。”李璋将酒水一口喝下,强压了下眼角里的苦涩。芸姬又给他倒满了一杯酒,两人也是相视了半天。 最后芸姬走到了小五的面前,也给小五倒满了一杯酒。重复了一下刚才的问题。 小五抬头看了一眼芸姬,此刻李璋心里只想拔刀在小五脸上哗啦几下,在大哥我正伤心欲绝的时候,你不但不来安慰一下,还那么帅气的看美女,几个意思啊? 小五站起身来,八尺的身材,站起来足足比芸姬高了一个多头。芸姬抬头仰视着高大帅气的小五,两人对视半天。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一般,大家都伸长这脖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小五和芸姬,就想看小五到底说出什么样的答案? “所爱?没有!五爷我长那么大,一般都是别人喜欢我。” 李璋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再看看小五的长相,心想貌似他说的还是句实话啊 这是芸姬噗嗤一笑,“那公子若有心爱之人,那将是怎样的女子呢?” 小五又想了想,“说不好,大丈夫在世,但求心安,我给不了什么富贵,但若有心爱之人,我便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皱一下眉头。那个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什么的。” “尼玛的,老子平时念叨那么多都不记得,泡妞你倒活学活用了。臭小子,隐藏的很深啊。果然长得帅的都不是好东西!”李璋现在只想找根棍子狠狠的抽小五一顿。 和小五对视之中,芸姬的脸渐渐有些微红。 这对大家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果然无论什么年代的女孩子,都喜欢听帅哥说情话。无论雅俗,无论说的是空话还是假话。环视一下四周,除了郭嘉还算得上仪表端庄,其他都是歪瓜裂枣,就会绉几句酸文,装一下风雅,人家又没说非要找个有文化的啊,你们怎么都那么逗啊。 在李璋付了两块金饼给老鸨,小五和芸姬到雅间单独相处去了。虽说是竞选,但这当然不是无偿的,虽然小五可以嫖完不给钱就跑也没人拦得住他。 李璋扶着旁边面如死灰还满是不解的郭嘉,两人颤颤巍巍的出了歌楼,回到了别院,喊小黑上酒上肉,两人又胡吃海塞起来。 酒精上脑,两人眼泪鼻涕糊满一脸,都捶胸跌足的骂起上天不公啊,好菜都让猪拱了之类的话来。最悲哀的莫过于李璋,钱花了,是没办成也就罢了。钱花了,是让小五个愣货给办了,这才要了亲的命咯! “彼苍者天,何其不公啊!” “世民兄,嘉人生何其凄苦啊!生平都未曾遇到如此女子,呜呜呜打晕我也就罢了,还抢我女人,我要习武,我要和他一决雌雄!来,拿刀来。” 别院里鬼哭狼嚎之际,外边有两人快步走了进来。一进大堂只见李璋和郭嘉两人搂在一起哭作一团。 “哎呀呀,二位先生何故如此啊,曹某来迟,万望恕罪啊!” 第十五章 曹操到 “哎呀呀,二位先生何故如此啊,曹某来迟,万望恕罪啊!” 曹某?曹某是谁。此刻两人已经喝得稀里糊涂,魂游物外,脑子已经被小五和芸姬那刺眼的对视镜头占据。完全没搭理这个半夜三更突然闯进来哎呀呀的家伙。 场面突然一冷,身为兖州牧的曹操此刻仿佛是舞台上正卖力演出的演员,猛然回头发现台下的评委正在打瞌睡一样。还好孟德兄具备一个职业演员所应有的内涵和修养。完全不以为忤,招手唤来在这里伺候的小黑低声问到。 “二位先生何故如此伤心?若生变故何不早早报来?” 小黑也是一愣,明明下午的时候三人还是衣着光鲜的出去,出去的时候只有小五一脸平淡,李郭二人皆是满面春风。结果到了晚饭时间两人就像霜打的茄子,相互搀扶回来,也没说一句旁的话,只叫小黑上酒上肉伺候着,开始两人还是一声不吭的吃吃喝喝。几坛子马尿下去,两人就哭作一团,嘴里还模糊不清的骂着小五,小黑到现在也摸不清这两家伙到底受了啥刺激,小五又跑哪去了。 “禀主公,我也不知道二位先生有何变故。出门回来之后便是如此神情,另外五壮士也不止所踪。”小黑略带怯懦的回答道。 曹操眼睛一瞪,回身望了下身后的韩浩和夏侯惇人等,大家的头都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此时曹操急得有点气血上涌,正欲开骂。又看了下大堂里已经喝断片的李璋和郭嘉,压低声音呵斥道“定是尔等不用心耳!如此大才,竟怠慢如斯。” “罢了罢了,尔等也是军务繁忙,不怪尔等,只怪我轻慢贤才,还推诿尔等,实乃操之过也。”说完曹操跑到大堂里,先扶起郭嘉,用袖口擦拭郭嘉刚才慷慨激昂骂小五时候喷出的口水菜汁。夏侯惇和韩浩立时也上前,轻手轻脚的架起李璋,再将二人分边送回房中。 曹操将郭嘉扶上床榻,轻手轻脚的给郭嘉脱鞋脱袜,宽去外衣,小心的放平在床上盖上被子。此时已有人打来热水,曹操用手试了水温,然后用棉巾浸润后给擦拭额头。同人不同命这句话适用于所有情况,文人和武夫在啥时代估计都是被区别对待的。夏侯惇和韩浩的动作就不像曹操那么温柔了。两人把李璋左右一架,双脚拖地直接跟拖出斩首似的拖回到房里,被抖得胃里翻江倒海的他直接吐了反应不及的夏侯惇一脸。 夏侯惇还是强忍着酸馊味把他架回了榻上,然后一丢。李璋就像刚被钓上岸的鲫鱼,啪一下摊在床榻上。鞋子没脱,衣服还占着呕吐的残余。幸好小黑上来还是替他规整规整。相比上辈子自己喝断片直接宿舍楼道里躺尸还是要好上不少。 曹操就这样坐在郭嘉床榻边上一直那么守着,郭嘉睡梦里稍有动作,便立刻查看究竟。主公尚且如此。夏侯惇和韩浩自然不敢离开,也照样的在李璋床榻边坐着,然后就和李璋一起打起了呼噜。 夜尽天明,清晨的第一声鸡啼惊醒了李璋。 揉了下惺忪的睡眼,第一眼就看到两个胡须丑男躺在了自己旁边,然后自己衣衫不整。 我的天啊,芸姬没泡上也就算了,我这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也看不清边上两个胡须男是谁,愤怒的双腿一蹬,直接把两人踹了下去。 “老子是纯爷们!你们两个禽兽!”惊雷般的呼喊响彻整个别院。 可怜的夏侯惇和韩浩睡着被这死力的一踹,直接被踹了几米远,摔得七荤八素。正欲发作之际,有个熟悉的声音又响了。 “哎呀呀,李先生醒来了。可吓煞操也!” 地上的两人的火气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立刻乖宝宝似的站起身,跟在了曹操身后。 李璋此时也看清了刚被踹飞的两个胡须男是谁,心里立时咯噔了一下。这时却见一个黑脸胡须男一副中了彩票的表情飘然而至。 “先生救操家人于危难,又惠赐屯田妙策,救黎民于水火。先生大恩,受操一拜。” 李璋咯噔了一下,立刻弹身而起,一把扶住曹操。 “曹使君万不可如此!” 曹操再欲下拜,李璋再拦住。曹操还欲下拜,李璋继续拦住。 这舞台剧似的表演过后,曹操也先进入了正题。 “操本无用之人,适逢乱世,社稷倾颓。操起兵,唯求匡扶社稷,重振我大汉江山,先生大才,愿得先生于左右,开操蒙昧。” 李璋实在不愿意别人在自己面前“操过来,操过去”的,脑袋里还带着微微的宿醉。无奈时代特色在此,但凡别人求你帮忙,你还是得谦虚一点,推辞一下。篡位都还要装个三辞不受呢,何况老板现场上门招聘,当然不能一副我要我要的表情,于是乎机械式的和曹操开始对飚演技。 “璋一粗鄙武夫,当不起大才二字。恐误使君之大事,实不敢应命!” 曹操噗通一声跪下,李璋这次也配合好并不拦着。 “先生安忍天下黎民百姓系于倒悬!操非请先生事我,实乃为天下苍生请命也!”此时眼泪顺势而出,甚是感人。 李璋也跪下扶住曹操“主公!” “先生!” 两人收敛仪容,来到大堂外,分别落座。 李璋先开口说道“主公,璋有一请想主公应允。” “先生有事请讲。” “璋本一武夫,实不善于谋划之事。愿为主公帐下一卒,上阵厮杀。” 曹操沉思片刻“先生若想将兵,操不日便要进取徐州。一报陶谦结连袁术攻我城池,杀我百姓之仇;二报陶谦劫杀家父,掠我家室之恨。届时定有先生大展雄才之机。” “果然他爹死没死,他都是打定主意进攻徐州了。估计有没他爹那摊子事,进攻本就在计划之中了。”李璋心想。 “主公,璋并非此意。一是璋威望不足,不足以统帅主公之雄师;再者便是此地流民安顿之事方才起始,璋也无暇他顾。璋之所愿,是从流民中遴选身强力壮之人,组织一支千人骑队,用以安顿流民中维持治安之用。若主公有进取徐州之意,兖州恐兵力不足,骑队亦可随时支应各地防务,不止主公意下如何?” 曹操沉默了,自立一支部队等于另起山头。虽然一千人的骑兵队伍看来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而且还是从乱民中遴选的。和自己从黄巾军里先挑出来的几万青州兵相比都有差距,何况是跟随自己身经百战的嫡系。若是夏侯惇、曹仁这些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别说一千人,哪怕是一万人,曹操也会爽快的答应。但是李璋毕竟是新来的,一来就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沉吟片刻,曹操还是觉得自己要表现的大度,这或许就是曹操最大的好处。一旦他下定主意,就不会只是空头画饼。 “一千人是否太少?目前黄巾乱匪及带来的流民家属已不下六十万。操这两年来,也从其中选拔武刚善战之辈,编成了青州军。目下也近五万之数,正日夜操练。濮阳城外流民也不下十万。数千健勇得之亦非难事。”你要一千,我直接给你几倍,够意思了吧? 李璋并不糊涂,如果他贪多直接要个万八千人,曹操也许现在会答应,但是绝对会把你放在需提防的人首位,若有风吹草动。恐怕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主公,兵在精不在多。况且只是维护秩序,千人骑队只要保证战力,也足以胜任。” 曹操心里突然好受了不少,慷慨说道“不知先生之骑队需要如何安排?” “良驹两千匹,铁矿粮秣一应补给也请主公应付!” 虽然心里觉得隐隐有些肉痛,一千杂牌军要搞走两千匹战马,兖州本身也不产战马,战马除了历来战争缴获,还有就是从西凉,匈奴等地的来往商贾中高价购得。但是曹操还是爽快的答应了李璋的要求。即命夏侯惇先从本部军马中拨出八百匹战马,其余之数从各个城池和军马中抽调,其余所需物事皆一应给付。 并任命李璋为了屯田军校尉,掌管东郡上下一切流民处置事宜,对流民行生杀予夺之权。 李璋拜谢了曹操,和曹操好是闲扯了一个时辰的家长里短。 吩咐完别院的仆役要好生伺候,并安排了诸多赏赐之后,曹操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郭嘉后,和夏侯惇、韩浩等人离了别院。 李璋送别了曹操等人,回到别院,只见郭嘉正坐在大堂上悠然的喝着水。 “咦?奉孝醒啦?” “嗯,大概醒了有两个时辰了吧。你和曹兖州也是相见恨晚啊,一聊就半天。叫我躺在床上好不自在。” “什么?你早就醒了。那为何?” 郭嘉暗含深意的一笑 第十六章 屯田军(一) 李璋渐渐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眼前的郭嘉和自己年纪相仿。在喝酒泡妞的时候,仿佛感觉就是一个正常的放荡小青年。 但看到他那别有深意的笑容时,李璋只感觉这人实在是高深莫测。既然在屯田策上帮助了自己,也帮助了曹操。在他酒醉时曹操那衣不解带的彻夜守候想必他也是非常清楚的。说曹操作秀也罢,是真的求贤似渴也罢,反正对于郭嘉,曹操的姿态是做足了的。 然而在李璋和曹操装模作样,表演哪出惺惺相惜,相逢恨晚的戏码的时候。郭小伙却选择了装睡看戏。如果只是为了暗中观察,只要继续“睡”下去就可以了,又为什么要告诉李璋自己已经醒了很久呢? “奉孝。”骑在马上的李璋打破了沉默。 “世民有何见教?” “昨日曹公之事,奉孝有何看法?” “曹公之志不小,世民之志亦是不小啊。”郭嘉若无其事的说道。 李璋猛然一惊,转头望了四周。只有鼻青脸肿的小五呆呆的骑马跟在后边,四下里并无人烟。 和郭嘉并马前行,压低声音道“奉孝之言何意?” 郭嘉看了一眼紧张兮兮的李璋,噗嗤一笑“世民给我再揍小五一顿,我就告诉你。” 正当李璋欲拨马回去再海揍小五一顿的时候,流民营的大门已经出现在面前。 由于流民营其实按照集中营形式建造,外有堑壕、拒马,内有两层两丈多高的木制围墙,围墙之间又是堑壕。墙内墙外皆有兵丁把守和岗楼相望。 李璋本心上是不愿意太过于压榨流民的,无奈治乱世唯用重典,这些流民大多数也曾经是黄巾教匪,大多数地方对待这些人无非是剿杀殆尽或者任其自生自灭,和这样比起来,流民营或许就是一个善举了。 寒冬将至,营里显得有些萧瑟。兵丁靠在背风处搓着手,显得非常慵懒,显然这里的差事并不繁重,这个营住了有一万多流民,刚进营的时候大多人是不适应这种备受管束的生活的,出了不少乱子,弹压兵丁也有不少的伤亡。然而落实了法度之后,一连杀了上百名闹事者,闹事者的头颅被悬挂在旗杆上,森然恐怖。流民们仿佛自己落到了魔王的手里,惶惶不可终日。 但当秩序稳定下来的时候,每天定时供应的粥米。参与劳作获得的棉麻,粮食。让这些终日四处流离,过着饱一顿饿一顿,过着脑袋栓裤腰带上生活的人们又重燃了生活的希望。 走在居住区之间,只有老弱妇孺留在这里,男人们基本都已经前去做工。见到骑在马上的三人,虽都显得有些惊恐,但却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细细看来,即便是留在这里的人,也基本没有闲着,老人和妇女们或将麻线搓成麻绳,或用编制草鞋,竹筐。 “世民是打算在这些老弱妇孺里挑你的一千骑兵么?”郭嘉对已经看得有点愣神的李璋突然来了那么一句。 “军队会有的,养活一支军队,比组织一支军队要难的多。”李璋不自觉的发出了感叹。 “世民之志,果然不小。” 第二次听到郭嘉说自己志向不小,李璋显得反应没刚才那么激烈。笑着说道“我哪里来什么志向,只求在这乱世里能活下去罢了。” “世上的将领都想着攻城拔寨,建立功业。可何曾有几人想过,成功立业之本不在兵力之多寡,而在于民心之向背。昔日陆贾曾向高祖言之‘可马上得天下,却不可马上治天下’。我观世民,颇具气量。前途或不可量也。” “奉孝之言,璋不敢领受。无非替曹公办事,以求安身立命罢了。” “世民兄可知昨日嘉为何如此?” 李璋表现的无求所谓,淡淡说道“奉孝高深,自有道理,愿闻其详。” “若无世民,嘉不日即要返回颍川,隐居不出,以期明主。然为屯田策所吸引,参与了谋划,亦有以此打动曹公之心。果如嘉之所料,曹公是个识才爱才之人,远胜那袁绍百倍。是夜他为嘉宽衣解履之时,嘉已生报效之心。” 仿佛要故意卖个关子一样,郭嘉说了这段,停了下来看着李璋的反应,似乎想听听李璋会说些什么。 “既是如此,奉孝何以装作沉睡不醒,以君之才,胜璋十倍。曹公定然会器重万分。” “何也?世民莫非不知如今这兖州之势危如累卵。曹公虽英明善断,麾下也不乏智谋之士,勇猛之将。然而如今兖州亦是新附,军心民心皆不稳妥。曹公却急于整兵进取徐州,他日必有后顾之忧也。而世民想必也早料到这点了吧,不然随大军进取徐州,建立功业不胜似这里整肃流民百倍?而讨要兵马,一则恐是为了自保;二则他日兖州若生变故,世民或大有可为。以嘉观之,能以退为进,洞察先机。君之才不在曹公之下,而恐甚之!” 此时正值深秋时分,李璋已经被郭嘉说得脊背冒出冷汗。的确在历史上,趁着曹操东征徐州之际,张邈和陈宫就勾结了吕布,几乎占领了整个兖州。大本营被抄,曹操不但在徐州扑了个空,而且还费劲了力气才重新夺回兖州。这其中还不乏运气的成分在里头。郭嘉并不像自己知道历史,却洞察了先机,在他看来,同样也洞察了先机却憋着什么都不说,抽身出来在后方抓建设搞武装的自己那绝对是一个谋略深沉的人了。 虽然自己的动机并不像郭嘉说的那般要搞个大新闻之类的,但是郭嘉却说对大多数可能发生的内容,自己的到来已经无形中改变了历史的走向。知道原本历史的自己,未必比有远见卓识的郭嘉更有优势。而若不是自己知道历史,恐怕现在也不过是失去了航向的一叶扁舟,会在这动荡的乱世大潮里被冲的支离破碎。 “奉孝,休要胡言。璋并无此等念头。” “世民,嘉本可隐居避祸,也可向曹公建言兖州之事,让曹公暂缓起兵之事。你也一样,但为何不却隐秘不言?” 其实李璋并没有想到后边曹操打徐州的事情,但是提及屯田之事,无非是出于安置流民的心思。自立山头搞千人骑队,也不过是想着在后边袁术要完蛋要去接连袁绍之时中途干他一炮,抢回传国玉玺,然后找到凤凰完成交易。并没想过在这个时代停留多长的时间,甚至如果现在玉玺在手,他会毫不犹豫逃跑,回到楚王墓里去。 “璋,不过是想替百姓做一点事情。并没有想得太多。奉孝你看这里的百姓,若生在太平世道,又何必要被圈养在这藩篱之内,为一顿饱饭而劳碌奔波呢?”既然被郭嘉问到心底深处的秘密,自然不能说实话,只能往忧国忧民上扯淡了。 “那世民可曾想为这世间百姓,创一个太平世界?” 我靠了,上辈子李璋不是没在键盘上忧国忧民过。也曾在各大论坛口沫横飞,指点江山。但是真让自己那么去做,一刀一枪脚踏实地可比当个键盘侠要难多了。郭嘉这问题问得自己已经避无可避,说自己没这个心思吧,那你现在在干吗?说自己有这个心思吧,就相当于认了自己是想搞个大新闻了。 “李璋不过一界莽夫,又何德何能奉孝不要拿我说笑了。” “昔日高祖也不过泗水一亭长,才不及张良,武不及樊哙,谋略不如韩信。然最终亦能创立大汉王朝,传承至今。今天下大乱,甚于秦末之时,天下诸侯谁人无个称王称霸之心?世民今日不过弱冠之年,安知他日无功成名就之时?” 逼到墙角了,上辈子在学术上和别人辩论。在网上和别人撕逼,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李璋都会无赖的来一句“你说是就是啦,你高兴就好。”对于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就不是让郭嘉高兴就好就能了事了。 “啊哈,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办正事要紧。奉孝之言,璋谨记心中,目下切不可多言啊。” 郭嘉看着仿佛已经装不下去的李璋,面露微笑“是啊,时间不多了,世民可是要抓紧。我等身家性命,都在这里了。若有差池,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嘉即便想回到颍川当个隐士,恐怕也不可得了。” “屯田军征兵令,今奉曹使君之命选拔新军。有年轻力壮,精通骑术者皆可报名,入选者待遇优厚,立战功者可获田亩,离营自居,有战死者亦从优抚恤”原本平静凄冷的流民营此刻仿佛沸腾了一般,虽然此刻青壮年都在做工并未在居住区内。然而立功获得田地,可以离开这个牢笼般的营地过上自耕自种的生活。这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 李璋和郭嘉及小五,在营地外按扎了帐篷,生起了篝火。征兵的命令已经传遍了附近的十个流民营,传进了十万的流民耳朵里。 三人在静静等待明天,希冀着将来。 第十七章 屯田军(二) 流氓、土匪、人渣、败类、垃圾、禽兽 李璋在苦苦的思索着,想着应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形容面前看到的这批人。 或者应该说,精华部分基本都叫曹操先挑走组织他的青州兵去了,剩下这些都是挑剩的残次品。 旁边的郭嘉一个劲的在摇头,这样的货色别说一千人,即便有个万八千人。欺压个良善估计还成,弄去打家劫舍,收收保护费什么的,只要不是遇到硬茬大概也还可以。只是要是真的拉上战场去真刀真枪的干一仗,估计这群货色逃跑起来会比别人冲锋还快。 “肃静!都给我肃静!都给我站好了!列队,列队!校尉大人要训话,你们这帮子贼厮都给老子安静!”小五扯着嗓子对面前这些站得松松垮垮,私下里叽叽喳喳的汉子们喊到。显然并没有什么作用,下边还是如街市般的一片乱哄哄。 李璋站在点将台上望去,密密麻麻的一片估计也有好几千人,听说屯田军招募条件非常优渥,只要是四肢健全脑子没啥毛病的,都一窝蜂往报名处涌过去。选拔的胥吏们倒还算是比较尽责,能送过来基本都是身体颇为健硕,年纪也在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如果是按普通军卒的标准来说,这些人其实给把武器也就算个兵了。 因此才有那么多几十万大军,瞬间兵败如山倒的事情发生。 李璋当然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如何在这些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流寇们里头选拔能用的人来,确实是一件非常让人头疼的事情。 “击鼓。三通鼓毕还有不守规矩的,杀!”李璋冷冷的下了命令。 几名传令官策马奔驰在这些候选兵的队列四周,大声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屯田军校尉李璋的命令,牛皮大鼓同时也响起了沉闷的声音。 “校尉有令!列队,三通鼓毕未在队列者,滋事喧哗者,不遵号令者,斩!” “咚!咚!咚!咚!咚!”第二通擂鼓已毕。 “校尉?校尉多大的官啊?” “是啊是啊,咱们从青州到这,也不知道打过多少朝廷的兵马,见过多少抱头鼠窜的将军了。” “喂,当官的。你们说的好处,可有着落吗?可不要诓骗我们啊,不然有你们好瞧的。” 传令官们一刻不停的呼喊着,有不少人已经排起松垮的队列,尝试着安静下来,但是更多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交头接耳,人群里时不时传出一阵阵哄笑。 三通鼓毕,传令官也停止了宣讲军令,勒马在原地看着点将台上的李璋。 “不听招呼?那就别怪我了。” 李璋拿出弩弓,搭上了一枚羽箭,对着一个还在队列外和人谈笑的人射去。 一支,两支,三支一支接一支,很快就把整个箭壶打空了。 校场上的人都惊呆了,呆愣的看着台上的将领一箭又一箭的把身边的人射倒,弩弓力大,而李璋射术精湛。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中箭的人几乎都是立时毙命,鲜血流淌了一地。不在队列里的人此刻只想拼命往队列里挤,在队列里的,生怕自己被挤出队列被台上那疯子一箭射杀。 管辖流民营治安的兵丁们此时都吓得冷汗直冒,今天本只是征兵选拔,来的不过数百人维持秩序,而校场上却密密麻麻的站着数千人。既然已经见血了,兵丁们没有办法,也只能刀剑出鞘,矛戈前指,以防这些人曾经的贼寇们向自己扑过来。 此时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所有人呼吸都变得安静。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让场面立时失控。 “怎么?你们不是杀过很多官军?你们不是很厉害吗?本校尉就在这里,谁个不服的大可一起上来!” 校场上鸦雀无声,只有李璋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击鼓!三通鼓毕,若还有不听招呼的。杀!” “杀!杀!杀!“ 也许是为李璋的王八之气所振奋,也许是因为场上这群草包们怯弱无能所刺激,在场的兵丁此刻也胆气倍增,齐声唱喏。 此消彼长,校场上的人变得更加噤若寒蝉。第一通鼓毕,场上已经稀稀拉拉的站出了几个方阵。 郭嘉对李璋暗暗的点了点头,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今日本校尉选拔精锐,言出必行。入选者,每月得粮五斗。杀敌立功者,赏田地。妻儿老小,皆可离流民营。但是,若有不听号令者,临阵脱逃者,救援不力者,杀良冒功者,立斩不饶,妻儿老小,皆为奴隶!若生退意的,现在就可以回到流民营里,本分做人,他日主公平定天下,也一样有你们的好日子。若想随本校尉建功立业的,本校尉可以保证无论你们是死是活,只要本校尉在一日,你们的妻儿老小便衣食无忧,免于劳苦。” 此时校场上已经开始有人离开,开始是几个人,后边就是几十个,几百个。 李璋没有去看那些离开的人一眼,静静的等待着,他需要的是有斗志有进取心的人,或者说是敢于拿自己的命来赌前途的人。 当最后一个离开队列的人走了出去,李璋挥了挥手,示意兵丁将这些人不想继续参加选拔的人带了回去,场上此时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回到那营里过他们那苦巴巴的安生日子,你们为什么不走?”见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李璋继续说到。 “在几年前,对于你们来说。在这个世道里,要么一家人齐齐饿死,要么就去抢别人,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本校尉给你们另外一个选择,这个选择也有会杀人或者被别人杀死,甚至没等到你们去面对敌人,你们就可能死于本校尉的号令。我现在再问一次,还有没有想离开的?” 队列里再次发生了松动,又有几百人离开了,剩下的人有的神情木然,有的看起来颇为兴奋,更多却是眼睛里带着一种另类的光彩。 第十八章 练兵 记不清这是初平四年(公元193年)的第几场雪。 濮阳城外的流民营大多已经完成了过冬的准备,粮食和取暖的木柴让多年来四处流窜,极寒交迫的人们感到心安。在以往只能在雪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为寒冷和饥饿倒毙路旁的流民们,此刻在热腾腾的粥水和温暖的篝火面前也渐渐有了欢声笑语。但是在营外的一群人却笑不出来。 “跑起来,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跑起来!” 在白茫茫的原野里,一个个百人小队被驱赶着向前奔跑。 他们衣衫单薄,飘散的雪花沾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几乎变成了一个个雪人,跑动起来的热量融化着身上的雪花,跑动中腾起阵阵白雾。他们不敢停下来,停下来只会让他们感觉更加寒冷。 队列中有人倒下,身边的人马上将他两边架起,继续奔跑 “阿嚏!我们不是骑兵么阿嚏!战马就搁边上,让我们这么跑是做甚。”坐在篝火旁,一个新兵骂道。 同在一起烤火的伍长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你他娘给老子闭嘴,叫五阎王听到,你还想不想活?” 边上另一个人从碗里捞起了一小块羊肉,放到嘴里巴杂巴杂的吃了起来。搭话道“你就少说几句吧,有吃有喝又死不了你。你看看那边刘百户那个百人队,今天跑到了最后边,不止这羊羹没得吃,还得给全营人倒马桶,洗衣裳。” 刚才埋怨的新兵端起羊羹喝了一口,只觉得通体舒泰,刚才的怨气也消了不少。 “伍长,你说那百人队里掉后边的哪几个人拖累了全队,回到去不得叫人揍死啊?” “要是能选,老子第一个先把你揍死。”伍长没好气的说。 边上搭话的人继续说“你刚选补进来,不知道。之前我们这个百人队就出过这样的事情,大家自顾自的跑,又几个不济事的落到后头了。然后我们就给全营人洗了三天马桶和脏衣服。那几个不济事当然免不了吃苦头,结果这事情叫李校尉知道,不止打人的,连带百户,和各伍长,什长都一起连坐,全都挨鞭子,就连咱们伍长也挨好几鞭子。李校尉说‘叫你们记住我们营里的一条规矩,你们一个整体,不能抛弃身边的战友。今天你抛弃了别人,明天你就会别人抛弃。’这不能抛弃同伴基本就成了我们营的铁律了。” “校尉有令!全体整装,正午时分开始练习骑射。” 如果一早起床开始雪地里跑十里只是开胃菜,那么正午开始的骑兵练习那就是真正的大餐了。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骑在马上怎么也得比靠自己两条腿来得舒服,当大家每人分配到两匹战马,马休息人不休息的训练,大腿内侧磨出了血泡,破了结了痂,又继续磨,继续起泡,继续结痂。屁股都被颠走路都打颤。折腾几天大家就觉得还是跑步来得轻松惬意一些 凭着校场里最终留下来的一千五百人,李璋构建了自己的骑兵部队,并命名为“哈士骑”。 为了免得老板犯疑,李璋从中挑选了一千名骑术尚可的人作为正选骑兵,其余五百人被安排成辅兵,辅兵们名义上只是后勤部队,负责粮秣后期之事。实际上却也同正选部队一样要经受严格的训练,正选骑兵在几个月的训练里也出现了不少的意外情况,折损了几十人,就由辅兵里选拔补充。 由于战马是从别处调拨,实在也不是什么宝马良驹。只是凑合可以用于作战,一千人,却配备两千匹马。由于跟夏侯惇关系处得还算不错,再加上老板发话了,粮秣供应还算充沛。哈士骑们每天训练严苛,但是伙食也是出奇的好。除了每天训练落后的得吃一天稀粥以外,剩余的人每天基本都能吃上干的,每天还能沾点荤腥。 凭借自己掌握着的流民营,流民营里有数千人从事军械造作,自己可以不经任何人许可制造自己想要的装备。根据对后世骑兵的理解,哈士骑们的主要着装是皮甲,在这个时代制造铁浮屠哪类的重甲骑兵,既无必要,也无可能。首先全身覆盖的铁甲,在这个时代基本能造出来,也不可能大规模装备部队。即便装备了,别人送来的这些破马也不见得扛得起,跑得动。而主要武器装备是马刀和弓弩,战马的马镫和马掌,射击用的三棱箭矢也在匠作区里源源不断的被制作出来 “第三百人队!出列,开始骑射训练!”随着李璋一声命令。 伴随着号令,一个百人策马前行。旷野里竖立着覆盖着稻草的木桩子。骑队开始缓慢跑动,渐渐的在跑动中战马之间拉开了距离,形成一个椭圆的环状,奔跑、拉弩、射击、奔跑、拉弩、射击。圆环时而前突,时而回跑,仿佛木桩子是有生命的敌人一样,务求在保持距离的同时,精准的射杀对手。这是同时代的帕提亚人常用的战术,轻骑兵用高超的骑射能力让对手疲于奔命,而李璋改进过的弓弩带来的精准度、射程和穿透力,让本不善于骑射的汉朝人,也拥有了游牧民族的优势。 随着一个个百人队出列,漫天的箭雨把木桩子都射成了刺猬。成绩最差的一队,不能休息,自觉地跑向木桩,回收所有人射出去的箭支。 重复,再重复 竞争与协同,这是成功的两大要素。自成立哈士骑开始,李璋就给他们灌输着这两种理念。优秀的可以享有更优厚的待遇,落后的经过努力也可以变成优秀。但在竞争的同时让他们明白哈士骑为一体,一人落后,全队受罚;一队犯错,全体受罚。 然而李璋深知,现在的哈士骑勉强算的上一个合格的团队,真正的部队。那是需要经过血与火的试炼的。深知在不久的将来,试炼会不可避免的来临,自己的命运和眼前这群人的命运即将彻底改写。 第十九章 腊八(一) 李璋掸了掸披风上的雪花,抬头看了看城头上的“陈留”二字。 今日是腊八,如果不是曹老板传来了命令,让自己到这陈留城来商议军务,李璋本应和郭嘉在濮阳城里伤心的围着火炉喝愁酒,而不是冒着这天寒地冻的鬼天气跟着夏侯惇跑到这陈留城来。 果然无论什么时代,老板们都不会让员工舒舒服服的放年假的,此刻突然怀念前水镜山庄那片闲适和寂静来。 “夏侯将军,时辰尚早,我欲先到曹太公府上拜望,稍后便至太守府。” “嗯,世民但去。我去安顿军马,你我太守府上再聚便是。”说罢,夏侯惇便带着随行军卒开赴陈留城外的兵营。 望着夏侯惇那蜿蜒如长蛇般的队列,李璋心里只觉得压力山大,此时曹操下令将夏侯惇所部兵马大部分移防到陈留驻扎,显然是准备搞大事了。与其说请自己来商议军务,到不如说是让自己来听战前动员的。 “该来的,终归是会来的。”身旁的郭嘉看出了李璋的心思,“北方袁绍正欲攻取幽州,此刻倒是不至于渡河而下。倒是河内的张杨,虽说此人在嘉看来也是个碌碌无为之辈,目下也正与曹兖州关系亲近。但是越是这样,嘉便越觉得内心不安。” 李璋了解这段历史,在他看来,目前虽然事情因自己的出现似乎脱离了原有的轨道,但是历史强大的惯性还是让车轮朝着原有的方向前行。 “奉孝之言,璋亦有同感。也许是我们都过虑了,且看今日之事如何吧。” 谈话间,小黑已经将众人领到了曹嵩的府邸,并上前向门子通报了来者姓名。不多时,曹府中门大开,只见满面春风的曹嵩身后跟随着一群莺莺燕燕,一起到中门前迎接李璋一行。 “李壮士,小五壮士。两位恩公多日不见,老夫甚为挂念。” “太公礼重,璋愧不敢当。今璋亦是主公部将,万望太公切切不可再以恩公相称。”李璋此时眼睛瞟了一下太公身后这群女子,似乎又和之前在徐州碰到面孔又不一样,“陈留城内外皆银装素裹,唯有太公此处是春色满园,太公身体康健,实在可喜可贺” 曹嵩瞬间明了,脸上洋溢起更加灿烂的笑容,“看来世民也是此道中人,老夫多年来也曾收罗不少房中珍本,今日正好无事,世民可愿一观啊?” 麻蛋,你这老y棍。你才是道上的,你全家都是哪条道上的 曹嵩似乎没看出李璋此时内心跟吃了个苍蝇一样,自打上次倚红楼遇芸姬被小五截胡之后,李璋就跟郭嘉成了难兄难弟,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加之从乱民营中挑选哈士骑日夜操练,两人几乎吃喝睡都在一块。哈士骑中已经有流言说李校尉和郭先生乃是龙阳之好。 被人以为是弯的也就罢了,小五个棒槌还直接把芸姬赎出了倚红楼,在三人原住的别院旁购下一所宅院安置其中。李璋和郭嘉如果不是看到二人卿卿我我之时依旧怒火中烧,估计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取向真的发生问题了。 “世民?世民。”曹嵩看着发呆的李璋,拍了拍李璋的后背。“这些女子多是我儿历次征战所败将领的妻小,原本多已为奴为婢了。老夫不忍她们衣食无着,受人欺凌,所以接到府中安置。世民若也有此心思,我与孟德言之,他日若打胜仗,此等善举自当先让世民行之。” 李璋望着这个已经没有了底线的老头,此刻竟无言以对。 “是啊是啊,太公说的正是。我大哥往日也是风流之人,奈何这两年人事蹉跎,我大哥至今连个伺候枕席的人都没有。我这做小弟看得也不是滋味啊。太公若选得机会,定要请主公给我大哥好好的物色物色。省得我大哥一天到晚的吟个什么‘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之类的。” “还是小五壮士是痛快人啊,世民这人伦之道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不必羞涩,不必羞涩。哈哈哈哈” 先叫老头喂了只苍蝇,现在又叫小五塞了只蟑螂。李璋也不晓得此刻到底是怎样一种滋味,看着旁边已经快气得脸都要发紫还强忍着的郭嘉,再看一路走还一路和老头细数大哥风流往事的小五。 此刻只觉得凤凰满怀着对自己的深深恶意,让自己在那个时间来穿越。 吃喝嫖赌都是以前那个李璋干的,老子到这个世上严格来说还是个处男!这谈话的内容已经儿童不宜了,必须赶紧结束。 “太公,璋此次前来陈留乃受主公召唤,军务在身是不敢久留。此次入城先来拜望太公,一是为谢这段时间太公多有惠赐,让璋衣食无忧。二是小黑多日来照顾我等无微不至,已颇有情分,不止太公是否可以割舍此言委实无礼,请太公见谅。”说完李璋向曹嵩拜倒。 曹嵩连忙将他扶起,“这是哪里的话?地上冰凉,世民何故如此啊。小黑平素不过府上一庖厨,蒙世民看得起,也是他的造化。小黑!此刻起,世民便是汝之主人,汝需忠心事之,也算为汝谋得一份出身。” 小黑先行向曹嵩拜倒“小黑谢老主栽培养育之恩。”再向李璋拜道“见过主人。” 离了曹府,李璋立刻将小五拉到了角落,郭嘉不知道从哪寻摸到一根棍子,又开始进行思想品德教育。 “老子叫你读书你不读书,老子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是哪个意思吗” “哈士骑那边是不是你传的,说老子自打到了濮阳,见了奉孝。就开始不近女色了?” “大哥,我这说的是实话啊。” “谁叫你那么会说实话?” 李郭二人一通爽揍小五这块滚刀肉,只觉得通体舒泰,郁闷全消。 三人重新上马,直奔太守府而去。 第二十章 腊八(二) “宴会?” 进入太守府的大堂,发现此处已经人声鼎沸。李璋呆立在大堂外,目光逡巡着里头。 大堂之内绝大多数都是生面孔,李璋此时觉得气氛颇为尴尬。正犹豫着是否迈步进去。 “世民,哈哈。我正和妙才说起你,你便来了。快进来,站在哪里干嘛?” 顺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望去,只见夏侯惇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砸吧砸吧的看着自己。李璋也不再犹豫,带着小五和郭嘉便大步往堂上走去。 此时堂上之人都被夏侯惇的大嗓门吸引,目光都落在刚进来的这三个年轻人身上。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个长得丑的乃我族弟夏侯渊,字妙才。妙才,这便是双骑杀散张闿二百骑的李璋,李世民,后边这个长相标致的后生便是一枪刺死张闿的小五。他二人乃是义兄弟,皆虎将也。” 哎哟,这便是在定军山上被黄老汉劈成两半的夏侯渊么?记得少时看八五版的三国演义,看到夏侯渊下马脱了盔甲睡午觉,被冲山上冲下来的黄忠劈于马下时。李璋曾想世上居然有如此逗比之人? 李璋向夏侯渊拱手道“璋见过夏侯将军,蒙夏侯太守谬赞,不过趁着夜色昏暗,杀了几个鼠辈而已。实实当不起虎将二字。” 夏侯渊猛得从坐垫上站起身,也向李璋拱手“休得谦虚,我族兄说你骑术了得,手下还刚招募了一千名流寇骑兵,名曰‘哈士骑’。听说经你调教,这些流寇竟也弓马娴熟,令行禁止。渊敬你乃虎将,又有练兵的本事。休要学那些书生,一天到晚这个过誉,哪个谬赞的!咱们这些武将,靠得就是真刀真枪,血光相拼,那些靠之乎者也的啊”夏侯渊此时做出一副书生摇头摆脑的模样来。 “哈哈哈”大堂这旁的武将全部都被夏侯渊逗得哄笑起来。 这笑声和那大嗓门跟扩音器效果差不多,李璋此时只感觉背后无数双文臣谋士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自己身边还站着个郭弱鸡呢。 “各有职守,各有职守而已。”李璋这时要是说个是字,不但身后的郭嘉估计会立刻拂袖而去,那边的文官谋士们估计也会立刻把他拉黑了。 毕竟自己上辈子就是夏侯渊说的那些靠之乎者也过活的人。要是搁在太平盛世,文官当道,武将敢说这样的话,立刻就被吐沫星子和各种弹劾淹死。连堂堂的飞将军李广,宁愿自尽也不愿回到长安面对文官和刀笔吏们的盘问和羞辱。 但是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王法可言了。皇帝手头上能支配的人不见得比一个大字不识的山大王多。何况这话还出自夏侯渊这个曹氏集团的原始股东,老板亲戚之口。只不过稍有职场经验的人都知道。有些话,原始股东能说,老板亲戚能说。不是你一个新加入的员工可以说的。 此时气氛变得很微妙了,大堂内的武将和文官们此刻仿佛都在等着李璋下一句准备说些什么。 “各位将军皆万人敌也,然武将攻城掠地,决胜千里。也少不得诸位先生在背后出谋划策,所得之地,也缺不得文士们教化一方,理政育民。璋本浅陋之人,自投奔主公未得尺寸之功,赖主公仁德,纳屯田之策,而使濮阳十万流民得以安生,然屯田之策实非璋之所能为也,皆出奉孝之手。是故,术业有专攻,皆各尽其职而已。” 李璋自觉地自己这一段话明显擦了文官们的鞋子,也尽量不去让武将们不高兴。毕竟武将们都是直肠子居多,不爽基本当场就发作了,大不了直接干一架,打完就没事了。文官就不是这么说了,一句话说得不好听,当场不发作,回头没准有一万种方式让你爽歪歪。 夏侯惇此时也发现自己族弟这嗓门也大了点,气氛有些不太对。连忙也打起哈哈,转移话题。 “是也是也。这便是那郭先生,郭嘉,郭奉孝。虽看似文弱,却是满腹才学啊。” 夏侯渊也想郭嘉拱了拱手,却没有什么客气的话。 夏侯惇拉着夏侯渊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道“哈士骑中皆称,世民和奉孝效哪龙阳君之雅事。你这丑鬼当着二人之面羞辱文士,岂不是当着世民面羞辱奉孝吗主公若知道你此等无礼,定责不饶。” 夏侯渊听完一愣,上下打量了李郭二人。然后摆出一副,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的表情。 李璋此时只感觉脑袋青筋直抽抽,身后的郭嘉当然听不到夏侯惇在夏侯渊耳畔嘀咕着什么,但是被凤凰强化过感官李璋却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世民说得对极,你看我这臭嘴乱言” 想把夏侯两兄弟掐死的冲动已经越发的按捺不住了,此时后边有人唱道:“主公到!” 只见黑矮的曹操穿着一身绿袍,腰系宝剑,步入大堂而来,堂内之人皆起身施礼。“见过主公。” “今日宴饮,诸公无需多礼。务必尽欢。”曹操向诸人回礼道。 “咳。咳。咳。”一串剧烈的咳嗽,李璋此时才发现跟随曹操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颇为瘦削,面带病容,这咳嗽有仿佛要把他肺咳出来的感觉。 “志才今日可曾服药?”曹操正准备迈入主座,却回身看着身后的年轻人。 “已服用汤药,主公勿虑,今日诸公皆在,不要扫了诸公雅兴。”年轻人压低着声音,在道旁的李璋却听得仔细。 这应该就是此时曹操主要的谋臣戏志才,这小伙二十出头就挂了,才有后边荀彧推荐了在颍川老家隐居郭嘉给曹操。 看了身边的郭嘉一眼,又看了那一脸短命相的戏志才。 因为自己的这次穿越,这个事情似乎出现了变数,郭嘉此时大概已经不打算回颍川了。傍在自己的身边,到底是在进一步观察曹操,还是在观察着自己? “哎呀呀,世民!奉孝!多日不见,想煞操也。”曹操上来牵着李璋和郭嘉,示意侍从在戏志才的下首加了两案,安排二人入座。 见李璋被曹操安排到文臣那边入座,夏侯两兄弟倍觉无趣,立刻拉着小五坐进了武将那边,然后两人带着一脸不可描述的表情向小五询问着什么。 麻蛋,估计这顿饭吃完,自己和郭嘉的那些事估计会传遍兖州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璋在粗略的和周边的文臣相互见礼,文臣们都比较内敛。吃相都比较优雅,这种大家闷声不吭各吃各的场景李璋上辈子见识的不少,但是在没有手机的时代的,还是一声不吭各吃各实在就让李璋满脸犯尴尬了。 对面的武将们此刻就像在ktv里喝嗨了的古惑仔,这个吹当时谁谁谁有多少人围着我,我一刀砍一个,一刀砍一个。哪个吹在哪哪哪,他一个人撵着多少人跑,一枪戳一个,一枪戳一个。 李璋此时开始恨自己耳朵为啥那么灵,夏侯两兄弟拉着小五一阵乱灌,某些诸如“谁是公,谁是母”这样的关键词源源不断的送进了自己脑袋。 “咳咳咳!”坐在旁边的戏志才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捧起了茶盏。 “主公,志才预祝主公此次出征旗开得胜,一战定徐州。” “又要开战了?” “要打徐州?” 此时大堂内众人窃窃私语,李璋环视四周。荀彧在东阿未曾前来,程昱,荀攸等人皆气定神闲,独坐不语。 武将皆是摩拳擦掌,争相请战。 曹操见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该是领导上台说话了。 “诸公!”吵闹的大堂立刻变得安静。 “陶谦小人,向无信义。先是接连袁术,趁我与黄巾战罢,夺我州县,屠我百姓,弃朝廷剿灭黄巾教匪之令于不顾。后又为逞其私欲,遣张闿率军袭击我父,杀我家人。其行即与盗匪草寇无异。操决意起兖州之兵,攻灭陶谦,解救徐州父老于水火。望诸公勠力同心,与操共建功勋!” 说到激情处,曹操铮的一声拉出腰间宝剑。 “攻破徐州,活抓陶谦!” 武将们也一起拔出宝剑,齐声高呼“攻破徐州!活抓陶谦!” “曹使君之言,让实在不敢附和。”一个带着酒醉的声音传来,声音不大,却犹如惊雷一般,场面顿时一滞。 正当大家都朝声源处望去,只见一人满面绯红,摇摇晃晃的起身离席。走到大堂中间,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 “曹使君之言,让实在不敢附和!” 第二十一章 腊八(三) “曹使君之言,让实在不敢附和。” 当着大家面和领导唱反调那是需要有非凡勇气的。 李璋看了看台上的领导,手里还握着宝剑,保持着刚才那慷慨激昂的帅气姿势。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那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那张本身已经挺黑的黑脸,此时变得更加阴沉。 “文礼先生,你过量啦。”曹操此时挤出一抹笑容,对大堂中间的醉鬼说,又对周边的文臣武将打哈哈道“今日欢宴,诸位想必都劝先生酒了吧,好好好,文礼先生想必今日也是心中欢喜故而多饮了几杯。来人哪?夜里风寒,遣府中车驾送先生回府。文礼乃操之贵客,切不可慢待。” 通常领导都拉下面子来给你递梯子了,这时候稍微识相的人就应该踩着梯子下房梁,而不是踩在领导的脸上。不过这位仁兄显然属于后者。 边让,职业名士。在李璋上辈子的时候,这种人叫时事评论家,正事不太做,也不太做得来,专一和做事的人唱反调。这位仁兄也是曾是风光无限的,除了是在这个时代的知名人物。当年曹领导还是大将军何进手下一名不起眼的骑都尉的时候,人家边大名士已经是大将军千求万请,甚至连哄带骗才搞到洛阳来当令史。当时甚至孔融和王朗都主动求交往,名声一时无两。 之后因为蔡邕的举荐,朝廷还委派了其扬州的九江太守。不知道是因为自知能力不行,还是觉得当太守影响了这个做名士的逼格。初平二年(公元191)年的时候,就弃官不做,回到陈留老家。 放这个太守不做,回家当隐士,这在哪个朝代都是极具个性的行为。作为本地的名士,曹操在举办宴会自然不能不请,此刻领导心里不知道有多懊恼在这么个万众一心的场合居然请了这么一个逗比。 “起开,老夫一点都没醉。”边让推开了上前搀扶的两个侍从,尽量让自己站直不让身子在酒精作用下晃荡,两只带着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瞪着上边的曹操。 曹操将宝剑收回鞘中,满脸堆笑的走下堂来。 “是极,是极。下人愚笨,怎可侍奉先生。来来来,操亲自恭送先生。”说着便走过来要搀扶眼看就要晃到地上的边让。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此刻曹领导脸上仿佛挂了只小猪佩奇一样,露出无比憨厚的笑容。想讨面前人的一丝好感,或者是讨一丝面子。 “阿呸!”小猪佩奇反应不过来,一口唾沫已经飞到脸上。 曹操愣住了,脸上的小猪佩奇也变得僵硬且狰狞。 旁边的夏侯惇再也忍无可忍,上来直接一脚直接踹在边让膝关节上。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边让直接痛得瘫倒了在地。 夏侯渊也上前,将边让揪起。强压肩膀,直接把边让摁跪在曹操面前。 “杀了他!” “主公杀了他!杀了这不知好歹的匹夫!” 原本已经带着微醺的武将们此刻也仿佛一群被激怒的野狼,就等着曹操一声命令,马上就会扑上去把边让撕成碎块。 “主公且慢,主公且慢!”此刻文臣堆里终于有人看不过眼跑了出来。 李璋一看,此人不是陈宫是谁? “主公,陈宫有言,请主公听之。”说罢陈宫直接跪在地上,匍匐在曹操面前。 曹操此刻怒火顿时消了一半。 “啊。是公台啊。不必如此,汝有何言,起身但讲无妨。你我相交多年,不必如此。” 此人正是陈宫,旁人兴许不知。甚至足智多谋的郭嘉也只想到兖州可能有人会趁着曹操出征,兖州空虚之时勾结外力发动叛变。几乎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居然正是面前的陈宫。 陈宫是个老实人,无论在哪个角度都是一个正直的好人。当年兖州并非曹操地盘,兖州刺史刘岱刚愎自用,不听人言。导致死于和黄巾乱贼的战斗之中,兖州无主。陈宫觉得曹操是一个正直和忠于汉室的忠臣良将,便主动迎来曹操接管兖州。曹操最终也得以在此大败黄巾军,招降数十万黄巾军及上百万黄巾家眷流民。而李璋也托了这个福,手里掌握了十几万的流民,和这支让他可以起家的骑兵部队。 但同样的一个老实人,在曹操离开兖州出征徐州之时,却选择了背叛曹操,而事情的导火索,恰恰是面前这个不止死活的边让。 只能说李璋不太能理解老实人的思维,李璋敬佩这样的正直之人,也惧怕这样的正直的人,因为这个正直的脑袋里,往往会有很多正常人不敢想的想法来。 陈宫起身,躬身一礼后说“主公,边文礼海内人望。酒醉失言,万望宽宥。” 曹操不语,眼睛看着地板,没有去直视那双诚恳的眼睛。 “望主公看在往日陈宫微薄功劳,饶过文礼这一回。” 以往电视剧拍到这个份上,有人出来带头劝谏了。其余文武也应该一起跪倒,高喊“望主公宽恕!”。然后领导装作一副服从众意的态度,心不甘情不愿的饶过了罪人,然后再换了一副嘴脸,亲自给罪犯解绑安抚。 但是估计这边大名士在这里人缘真是太差了,除了陈宫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他求情。 场面再一次僵住了,陈宫见曹操不答。直接上前去抱住曹操大腿。 领导,你就从了我吧! 此刻曹操也已经心软了,只是面子上还有些抹不下来。 一把扶起陈宫“公台,你这是何苦,唉。罢了,酒宴且散了吧。某也乏了。”跨步便想离开大堂出去,夏侯渊丢下边让在地上,跟夏侯惇一起拱卫着曹操离开。 你不走,领导先走行了吧。你不愿意下台,让领导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台总成吧? 对不起,边大名士表示不行。 “哼,何必惺惺作态!汝不过怕伤了我将绝了天下名士投归之道罢了。我偏要揭你这奸贼之面目!” 边让硬撑着身体,继续骂道“汝这奸贼,持凶逞能。占却这兖州,奴役生民。任用酷吏,剥夺民生。以百姓为刍狗,关闭在哪藩篱之内肆意宰割。” 李璋顿时一惊,这尼玛是捎带上我一起骂啊。正欲上前驳斥边让,述说流民营是为了安置乱民,而非奴役。却被身后的郭嘉扯住了衣角。 看着背后的郭嘉微微的摇了摇头,李璋也忍住想骂人的冲动,忍住且听边让还想骂谁。 “汝祖曹腾,乞丐抚养,后又过继与阉宦。汝父曹嵩,当年不过贿赂阉宦,某得太尉之职,其人素无德行,年俞花甲,还贪财好色。汝在大将军帐下为一门下走狗之时,大将军要尽诛阉宦,汝却出言阻拦。汝虽托名汉臣,不过阉宦之子孙耳。百姓妻小,受汝父子玷污受辱者不计其数。汝托名为国剿贼,实为一己之私也,陶恭祖乃仁人君子,汝却非除之而后快,是为逞汝私欲而祸害百姓也!” 骂得好,骂的妙,骂的呱呱叫。骂老头那段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让你先说了。 “老匹夫,安敢辱我!曹操转身冲了过来,不等旁边的陈宫反应,宝剑已经出鞘捅进边让腹中。 “还辱及我祖!”拔出来又一剑。“我父!”再拔出来又是一剑。 边让的鲜血不仅沾满了曹操的绿袍,也飞溅到旁边的陈宫的脸上。 曹操还嫌不解恨,从已经断气边让胸中拔出宝剑,横着一剑将边让脑袋砍下。边让脑袋咕噜一声掉在地上,曹操不顾众人的目光,上去一脚抽射,直接把头颅踢到几米外。 大堂里一片死寂,大家都呆呆的看着一身是血的曹操。 半晌过后,曹操长舒一口气“来人,传我命令。边让勾结陶谦,妖言惑众。欲图不轨,立刻枭首示众,锁拿家人治罪!” 要抄家,还要祸及家小。此时的陈宫呆呆的看着地上没了脑袋的边让,脑海中一片空白,听到曹操要锁拿边让一家,想劝却又一时语塞,完全不知该从何说起。 “主公且慢。”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死寂“边让狂妄,目无主公,其心可诛,其行当斩。然其家人老小何辜。璋窃闻‘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以仁治天下者,不绝人之嗣。’今首恶已伏诛,主公至孝至仁,万望恕过其家小。” 此时大家的眼光都投向了说话之人,陈宫也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啊?世民啊。你觉得我该宽恕了边让家人?”曹操收起了宝剑,带着血腥气晃晃悠悠的走到李璋面前。 按理说李璋杀过不少人,对血腥味一点也不陌生。只是面对面前的曹操,那身散发出来凌冽的杀意让人感到窒息。 “禀主公,边让狂妄。目中无人,主公纳璋屯田之策,濮阳城外养活生民无数,岂容这贼恶言扭曲,颠倒黑白。主公杀之,实乃公正执法。然其妻小并不知情,实不该与此贼同罪,往主公鉴纳。” 曹操在堂中踱步,似乎思忖着什么。突然一咬牙,一跺脚“若非世民提醒,操险成不孝不仁之徒。来人,着人收敛边让尸首,不必枭首示众了,乘入棺椁,送回到其府上吧。太守府宣告其罪行,言其依法伏诛,今日之事,休要再提。其家小其家小交与世民发落。” 不避那一身血污,走到李璋边上,拉过李璋轻声说道“今日老父使人传话来说,世民与奉孝有龙阳之好,此乃雅好,操甚敬之。然不孝有三,无后乃大,大丈夫不可无姬妾侍奉左右。久闻边让家中妻子,女儿皆称绝色。操本欲安置府中,今得世民良言开醒,觉得行之不妥。故转赠世民,切莫推辞。” “等等,主公,我不” “不必谦让,如今你乃栋梁之才,烟街柳巷的尽量少去。若有所需,自行方便即是。哈哈,哈哈哈。”说罢曹操便飘然而去。 主公我真的不是 第二十二章 抄家 都快大过年的时候,又是砍人又是抄家的实在不是什么讨喜的事情。 更不讨喜的是,别人砍完人,让你去送棺椁上门,顺带还要抄个家,再把别人妻女归置归置。这活干得不知道后边有没有来者,反正前边应该是没有古人脸皮那么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李璋并不迷信,但是这时代的人却很迷信。尤其在这除旧纳新的日子里,登别人门都该说几句吉利的话,送走旧年的晦气,让大家新的一年里都喜气洋洋,李璋走一路,想一路应该说些什么。 “新年好啊,你丈夫刚被领导砍了。今天实在是除旧迎新的好日子,正好可以让你换一个新的。” “啊!呸”这做领导的不要脸,咱这些做小弟的这脸还能兜得住么。没准领导早就盯上人家边家妻女了。这下好了,领导大恩大德,忍痛割爱啊,叼嘴里的肉都吐出来给你了,大概齐领导《短歌行》里的“周公吐脯,天下归心”是这么个意思,不好好研究历史,顺带这语文也跟着白学了。 陈留太守张邈也是个孙子。见曹操把抄家抓人的肥差交给了自己,知道自己前来陈留只带着小五、郭嘉、小黑三人。其中郭嘉表示丢不起这人,直接就不来了,这时候张邈就屁颠屁颠走过来。 “世民字字珠玑,深得主公赏识,实在可喜可贺。邈知世民执行主公命令,需得人手,正好太守府颇有闲杂差役。特派百人,供校尉调遣。望世民笑纳。” 李璋此时看着张邈不知道该谢谢还是该谦恭。 大哥你可是太守,端点架子可好?我才一个校尉,比你差好几级呢。别领导跟我咬几句耳朵你就上杆子巴结行不行,你这样我好尴尬啊。 “璋,谢过太守厚赐。”郑重的想张邈行了一礼,“事毕旋即归还差役。” 没有更多的交流,到太守门口点拨了差役,三人上马。前头有差役引路开道,后边有人用马车拖着装了边让的薄皮棺木。 不容李璋多作思考,边府已经在眼前了。 显然这府内还一片喜气洋洋的筹备着除旧迎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差役们直接野蛮冲进府内,将边府一干人等尽皆押到前院。 李璋挥了挥手,示意让人把棺木放在前院。此时边府里边的人大概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只见一妇人,三旬上下,面若粉黛,肤若凝脂,在四面差役举起的火把照耀下,肌肤如地面上轻薄的积雪那般无暇。 “贱妾张氏,见过将军。不知我夫君因何亡故?又为何将军派人围我宅邸?”张氏那一汪清泉凝视着李璋,隐隐有泪光波动。 唉,不为啥,领导行事下属不便猜度啊。 “末将李璋,官拜屯田军校尉。今夜奉主公之命,特来府上送还边让尸首,边让结连陶谦,图谋不轨,已被主公所悉,今已伏诛。主公有令,让贵府先行停灵设祭。”李璋挥手示意差役们都出去。 差役们看了看李璋,都没有任何表示。 “都给我滚出去,都不长眼睛吗?”李璋吼道。 差役们不敢反驳,立刻退出了边府。李璋对着张氏躬身一礼,转身便和小五小黑到了府门外头。 “李校尉,李校尉。”差役领班有些不明所以,不是说主公下令要来抄家么?怎么又跑出来了。“这主公之令?” “主公令我处置边府家小,我自有主张。尔等不闻死者为大,如此急切,与禽兽何异?尔等欲败坏我主之名声耶?” 这败坏领导名声的事情别说这些小小差役,这帽子即便张邈估计也不敢戴的,被吓到的差役们什么也不敢说,只能木桩似的守在边府门口。 “世民恩情,宫铭记五内。”这时一穿着素缟,腰系白带的人走来。 “边文礼性烈,桀骜不驯。终不免有此祸劫,宫与文礼知交,尽力周旋也终究保不住他的性命,世民仁厚,宫替边家老小谢过了。”说完陈宫便要下拜。 “公台,莫要如此。主公本也无心伤及边让,奈何边让咄咄逼人,方有此祸。家小何辜。公台此去,多加劝慰才是。此时恐也无法全礼,祭奠过后,明日便尽快下葬了吧,璋也好办完差事,回去复命。” “能容一夜,足见世民恩德。”陈宫弯腰下拜,便入了边府之门。 腊八时节,天气滴水成冰。守在门口的差役们此时搬来了木材,堆砌了几堆篝火,就在门前守着篝火打盹。 折腾了一天,李璋也是累得不行,和小五背靠着背偎这篝火就这样睡过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啊,世民。快起来啊!快起来!救人哪!” 是陈宫的声音,李璋睁开了稀松的睡眼。只见被漫天的云朵已经被火光映红,李璋只以为是篝火所致,“公台何故匆忙?” “快!快救人哪!” “救人?救谁?”李璋猛一惊醒,只见差役已经围着篝火睡得东倒西歪。边府内透出冲天的火光。 “谁在里头?” “文礼的夫人张氏,命人把文礼尸首搬入内宅。不久便火起了。” 李璋一惊,冲入边府。只见内宅已经被火包围,显然火是从房子里头烧出来的,火焰正从窗户门缝往外乱窜,众人皆不敢近前。 “主母有难,尔等旁观是何道理?”陈宫急着直跺脚骂边府下人道。 此时传来一阵凄厉的女声,“母亲!” 只见一女子不顾火焰,身上裹着被子直接冲入了内宅。 李璋暗叫不好,连忙在雪地上翻滚了几下,让自己身上沾满积雪,一个箭步冲到内宅门口,一个飞跃便跨过已经着火的宅门冲了进去。 “母亲!不要!母亲你快出来啊。不要抛弃慕儿啊!” 李璋只见张氏正守在边让尸身旁,周边几米堆满了木材,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点燃附近的床榻雕栏,此时火焰已经窜上房梁,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张氏对着裹被女子说道“慕儿,母亲随你父亲二十年,朝夕共处。今日何忍让他一人孤单上路,你父亲只是书呆子,什么都不会。你快出去,不要在这里!” “边夫人,不要轻生。主公命我全权处置府上人等,我自会放阖府一条活路,不必如此决绝!”李璋想过去把张氏拉出来,奈何张氏周边皆是火焰,已经无能为力。 “李校尉!只求你救我女儿出去!” 李璋被烟熏得眼泪几乎已经张不开了,冲上前去,抱着那块移动的棉被。凭着对方位的大概记忆冲出了着火的内院。方走到外边,内宅已经烧塌了,建筑的木料连同引火的火柴交织成了一片灿烂的篝火。 “母亲!” 此刻已经渐渐天明,李璋掀开被子,只见一女子跪在地上,嘤嘤地泣不成声。 仔细一看,真如一枝梨花春带雨。 “啪!”正在李璋想下一句来形容面前的女子,女子突然站起身来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就是你这曹家阉宦走狗害死我父亲,现在还害死我母亲!” 看,家庭教育是很重要的。边让这家伙平时都在家里教女儿些什么,估计也是整天没完没了的把曹操十八代祖宗挂嘴边来问候。领导能忍到今天也算是本事了,突然间我怎么觉得领导还挺委屈的。 正手一巴掌,女子还嫌不够,反手还想再来一下。 李璋反应灵敏,将手一把抓住,真是手若葇荑,细闻还有一股烤焦了的味道。 “你这走狗,快放开我!” 哟呵,不会武功。不是个女侠我还怕你干嘛? “你叫慕儿?边慕?呵呵,你还骂我是走狗。骂同类有意思?” 边慕显然是听不懂李璋的话是什么意思,怒从心生:“走狗,我恨不得食尔之肉!” “你还有这爱好?”原本李璋心里还对刚才的情景心存悲悯的,张氏真是一名贞洁列妇,还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貌似现在对李璋来说,后边一点比较关键。 “慕儿小姐不要冲动!”陈宫此时赶前来劝解。 “世民乃是仁人君子,方才万分危急不惜以身犯险才将你救了出来。” “世叔怎可被这狗贼所欺,若无曹氏阉祸,我父何以身首异处,我母何以自焚明志!皆不愿受禽兽之辱尔!边慕宁死也不受此辱,何须这狗贼来救!” 啪! 一般女人无理取闹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只有两种,吻她。 或者打晕她。 当着那么多的面,上演霸道总裁的戏份怪难为情的。还是第二个办法简单粗暴有效。 上辈子李璋一弱鸡书生,给他换个肥一点的胆子也不敢去打莫莉,如今换了这身体,轻巧的啪一下。边慕便如小猫般的瘫躺在自己怀里。 “公台见谅,此女话中多有冒犯主公之语。此处人多口杂,恐其祸从口出。” “世民仁厚!宫感佩之至!” “此女在陈留早晚必生变故,不若璋将其带回濮阳,有璋在,断不会出太大偏差。” “世民高义,存文礼骨血,宫在此替亡友谢过了。” “这些边府奴仆,主母有难而袖手旁观,留之何用?璋自做主,将其全部发配为奴。” “宫亦有此意,此等不忠恶奴。宫恨不得统统杀之。” 这一来,领导那边有交待了,老实人这边也有交待了。原本一件非常不喜庆的事情,还算是有了一个较为喜庆的结果。 第二十三章 出门不易 “狗贼,你放开我。狗贼!” 坐在体格高大的大宛马背上,胸中豪气倍增。大概是曹操知道手下的部将们基本都是把最差的马送到了李璋的哈士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临别之时,命夏侯渊牵来三匹西域重金购来的战马。 李璋挑了其中最为高大的一匹,见马形雄壮,且通体漆黑,仅四蹄处有白毛,仿如地上的积雪一般,就唤马叫“乌云踏雪”。 小五挑了一匹年齿略小于乌云踏雪的西域马,其毛色金黄,形态倨傲。小五将其换作“拨云见日”。 郭嘉本无意阵前厮杀,战马对他来说似乎不大打紧。等兄弟二人选好了,最后一匹体格最小,且浑身雪白的白马被郭嘉牵在手里。看着战马仿佛与这苍茫雪海浑然一体,情不自禁的叫了声“白雪”。 此时曹军的战马并无马掌马镫,这三匹西域大宛的良驹也一样。李璋为了保护马蹄,特意在回程的时候让大家放慢了马速,一方面也是担心没有马镫跑快会把自己连同扔马背上的边慕一起甩下马。 “狗贼,你听到没有,放下我。” “边小姐,要是这个姿势不舒服。要不要换个姿势?”李璋看着被捆住手脚横躺在马背上还扭来扭曲的边慕,好声好气的说到。 “少来假惺惺的,你这狗贼。放我下来,我要去给父母守墓。” “守墓?你爹妈现在估计都化成灰了。还有谁去给他们收尸安葬的。”边上的小五不客气的顶了一句。 边慕忽的一愣,眼泪就开始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而下。 “到了濮阳,我会给你父母立个排位,再建个衣冠冢。你若会作画,画上你父母的相貌,埋进去吧。日后要祭拜也能有个地方,你父母也不至于阴魂无处安置。”李璋用手绢擦了擦边慕那满脸的泪珠。 “停住,下马休息一下吧。”李璋喊停了众人,一手挽住边慕的细腰,将她小心的放了下马。“你若不要这样无理取闹,我便给你松绑,坐在马上比这样躺着要好受很多。” 在女孩子最为伤心难过的时候表现的温柔绅士,是相当能打动女孩子的心的。当然,要是长得跟小五那样,基本这项操作也可以免了,颜值不够只能态度来凑了。 “那是的,要是这边家小姐再这样折腾,大哥直接把她变边氏了。看她还折腾不折腾。” 你知道每次电视剧看到男女主角渐生情愫,眼神传情的时候。冒出一个傻冒出来当电灯泡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这种出来搅局的人,要不是一身武艺,而且还是重要角色,通常观众巴不得他第一集就领了便当。 李璋白了小五一眼,蹲下身子给边慕解了绳子。看着边慕那被勒红的手腕脚腕,也有些不忍起来。 “我与公台约定,将你带回濮阳安置。到时你父母坟冢修好,你自可以在坟旁结庐守墓,我也会派人伺候你,保护你的周全。” 边慕揉搓着自己疼痛的手腕,蹲在道旁低低的抽泣。 李璋从马背的布袋里拿出炊饼和肉干,小黑麻利递过来一皮囊的酒。 冬天的炊饼硬得直接可以当石头砸人,李璋皱了一下眉头,抬头看看天色尚早,便对小黑道“小黑,此处离定陶只有三十里。时辰尚早,你和小五去拾点柴,生一堆火来。” 二人不多时便捡来一堆枯枝,拿出火镰打着,空气中洋溢着一阵暖意。 此时的边慕看到篝火,想起昨天在自己家中那冲天的火焰,那火堆里的父母。顿时哭得不能自已。 李璋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粗心,赶紧上去脱下披风想抚慰一下这可怜女孩。 “大哥,快看!这里还有几头肥羊!还有一个娘们,哭哭啼啼的该不是也是抢来的吧?” “该着咱们大哥有福气,一出来就碰着个漂亮娘们。” “喂,那几个过路的,识相的把钱财马匹都交出来!” “还有那娘们。叫咱们弟兄好好快活快活” 边慕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这突然到来一票人吓连哭都哭不声音来。只蜷缩到李璋的披风里,任由李璋抱住。 唉,终于乖乖的让我抱一下了,不容易啊。 李璋继续抱着边慕,感受这怀中的柔软。用鼻尖触碰着秀发,闻着那许久未曾有过的味道。 莫莉 其余三人自顾自的继续烤着手中的炊饼,完全无视着面前这伙人。 “大哥这几个人该不会是聋子吧?咱们喊半天也不理咱们?” “聋子?我看你还是傻子呢,听不到难道还看不到咱弟兄十几个人杵在这?” 为首的一个人穿着曹军服色的衣服。 青州兵。 李璋在和夏侯惇带军马前来的路上看过无数这样衣着军马。与其说是军马,倒不如说是一群穿着统一服色的流氓,土匪。 如果哈士骑们不是经过严格选拔,并且有严酷的军法制约着,大概也和这些人相差无几吧。 但是领导有领导的难处,李璋掌握着十万人的流民生产力,又有特别供给的粮草。当然可以对只有千把人的哈士骑极尽优渥。一家老小吃饱穿暖,自然服从你,你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们也会闭上眼睛说是。 而曹操一口气整编了七八万这样的人,可想而知。你不可能用对待哈士骑的待遇去对待他们,也不可能用对待老板起家的嫡系部队们这样去对待他们,甚至地方上的保卫力量的待遇都要比他们好。 这样的七八万人,与其说是替你曹老板打工。倒不如是和你曹老板是合作伙伴关系,只是你曹老板强势一些,我就跟你混罢了。 “你们是谁的麾下?”李璋将鼻尖挪出边慕的髪鬓,冷冷说道。 为首的顿时一滞,打量着前面的几个人,看来还是有点来头。 正在犹豫之时,乌云踏雪前蹄刨地,打着响鼻,周围有情况让它显得有些暴躁。 青州兵身后的草丛又出现了一拨人,同样的服色,同样的流氓形象。 青州兵,更多的青州兵,有上百人的青州兵。 先前到的几个青州兵看到了来人,立刻吓得闪开一条道。 “头儿!不不不,校尉。” 刚才那“大哥”对着前来的校尉耳语了几句,校尉眼睛发光的看着三匹大宛马,当目光移到瑟瑟发动的边慕身上时,喉头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他们是我的麾下。”那校尉说道,“识相的把马匹财物都放下,那女人,哈哈,只怕也是你们抢来的吧,现在就归我了。答应就放你们离开,看你们估计也是兖州里公干的人,别自讨没趣。爷们可不管你是谁麾下的,到我们这头就这规矩。就曹使君到这,也是这规矩!” 哟呵,强行黑吃黑,这比老子当年还不要脸啊。 对面有上百人,皆是歩卒。 己方的战马虽尚未挂蹬钉掌,但是要战也不是不行,一起上马冲过去也不见得这些兵痞们能拦得住。 正欲松开怀里的边慕站起来,一双葇荑却在此时紧紧的抓着李璋手臂。透过衣甲仿佛都能感受边慕心里的寒冷和恐惧。 “大哥你少歇。”小五站起身来将炊饼塞进嘴里吞下,将装着酒的皮囊扬起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突然皮囊一甩,用脚尖卷起地上放着的三棱镔铁枪。 卷起、踢飞、此时仿佛长枪牵引着后边的人飞向前方。。 自从掌握流民营,小五的需求得到了满足,优质的镔铁打造了这杆重七十斤的长枪,虽然和在襄阳打造的那支外观上相差无几,但是分量上增加了不少,而且枪色也黝黑发亮。 寒冷的铁质枪杆握在手里,正常的皮肤此时估计会被沾在上头脱不下来。但是小五满手皆是练武得来的粗茧,似乎完全不觉得寒冷和皮肤与槟铁粘贴摩擦带来的刺痛。 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虽然这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吹嘘得有些夸张离谱,但这时候的情况的确是这样的。 “校尉”只看到飞起的酒囊,然后就看到面前一道黑色的锋芒迎面而来。后退,是他唯一的反应,但是他身后站满吵吵嚷嚷的喽啰们。 “噗嗤。”三棱枪尖直接从背后冒了出来,刺中了后边一个喽啰的胸口。进去和出来也只是一瞬之间。喽啰们只看到一道黑影随着面前的壮汉袭来,接着又是一道红色的血箭随着黑影而去。 第二枪。 哪个“大哥”被刚才的情形吓得嘴巴变成了个“o”字,第二枪直接把他小写的“o”字,变成了大写的“o”字。枪尖直接从嘴巴进去,从后脑出来。又是飞快的拔出,一堆红白的浊物直接从那大写的“o”里喷涌而出。 横扫!枪尖划过前边一排的喽啰们,无论有无下意识地用手中的武器格挡。枪来得太快,快得他们还没来得及从刚才的震惊和恐惧里反应过来,前排的五个人胸腹直接裂出一条殷红的大口子,鲜血便随这某些下水料一起从口子里倒了出来。 剩下的人现在只吓得上下两个大门都有些不受控制,胃里的东西想往上,肚子里的东西不受控的往下走 前排的瘫倒在地,后排的转身拔腿就跑。 小五身后的小黑也挥舞着马刀一个箭步冲出,一些瘫倒在地的,逃避不及的,皆被枪刺刀砍,顿时血流满地。 “轰隆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李璋几人心中一紧,小五和小黑立刻放弃追杀,退回到李璋身前护住。郭嘉也将几匹战马牵到了三人身后,以防不测。 “都给我住手,亲卫给我锁拿这些犯事兵勇。” 声音很是耳熟。 “妙才。” “世民。”夏侯渊下马拱手道“实在抱歉,望世民看我薄面上,手下留情,容我回去军法管教,定给世民一个交待。” “交待?如何个交待。”一旁的小五冷冷道“现在不一样可以交待么,都押过来,不用将军动手,我二人片刻即可将他们斩尽杀绝。” 夏侯渊面露愧色“世民,小五有所不知,青州兵新附,军心不稳。加之不久便要讨伐陶谦,正是用武之时。若是平常军马,自有军法处置,杀剐存留,全凭二位。只是这青州兵。。还请担待一二。” 听明白了,这些人,杀不得。 只当是卖夏侯渊一个人情,李璋点了点头,“妙才自有法度,何谈担待?此事,亦不足为外人道。璋谢过妙才前来解围。” “谢过好意,夏侯渊铭记在心。来人,将这些贼厮们带回营中。每人每人抽十鞭子!” 此事仿如一场闹剧,除了留下一地的猩红,破坏了这洁白的冬日。 五个人,四匹马又重新上路。只是比刚才安静了许多,没有人说话,只有在坐在马背上被李璋环抱着的边慕睡熟后那清幽的呼吸。 第二十四章 双城计(一) 当领导的好处就是,大手一挥,众人便一窝蜂的上去替你忙活。 回到濮阳之后,李璋便给流民营的工匠区传话。在城外择了一块风水宝地,数百劳力一拥而上,不到半月就修了一座庄严肃穆的墓园。 不错,是墓园。 占地足有一亩上下,土地平整。外边立起一座门楼,用石料铺设的道路,从门楼一直通到坟冢前,道旁插满了不知道从哪偷挖来的苍松翠柏。坟冢用青石搭建,数级石阶之上是用一块完整的汉白玉雕刻的“故汉长沙太守边公讳让之墓”,旁边又一行刻上“故太守夫人张氏之墓”。 墓旁立有一碑,是郭嘉亲自操刀写的墓志铭,大概的内容就是先烘托一下曹领导的英明大度,虽然边让犯了不赦之罪,依旧许其全尸安葬。然后就是表述一下边让生平的各种高大上的事迹,和各种名士们的良好社会关系,最后因为做人太老实,被陶谦着小人迷惑,犯下罪恶,最终迷途知返,认罪伏法。领导挥泪杀之,而后命屯田军校尉李璋,为其设墓建园,四时祭扫云云呜呼哀哉,尚飨。 也许若干年后,碑文所载之事,便成了事实和历史。 现在的人怎么说,将来的人怎么说,此时的李璋并不关心。 墓园建成之后,边慕便没有离开过这里。墓园旁不远处,李璋让人建了一所小房子,边慕拒绝了派来的奴仆和兵丁,一个人住在小屋里。 每日除了在父母墓前抚琴,便是呆坐在墓前低声的细语着什么。 冰雪消融,春日的阳光照在她如瀑布般的青丝上,映出亮丽的光泽。 李璋正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这个美丽的背影。 实在是辜负了领导一番心意,回到濮阳一个多月,不止没有把边慕升级为边氏,小手没摸过,小嘴没亲过,甚至连句话也未曾说过。 除了让小黑带着几个辅兵日夜守候在墓园附近以防不测,李璋更多的时间都在流民营里和郭嘉探讨这目前的军情。 曹操动手了。 三万曹家嫡系部队,六万青州兵。从陈留定陶一线出发,直扑徐州。 虽然曹嵩因为李璋的出现没有被杀,也只是让这场早该发生的战争拖后了小半年,这给了曹操更多的准备时间。 大军从九里山到沛县一带直扑陶谦的大本营,徐州治所彭城。徐州军在数量庞大的曹军面前节节败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曹操已经攻破徐州十余座城池,抵达彭城城下。 虽然有不少人跟曹领导谈过青州兵的军纪问题,但是深谙领导之道的曹操在这个节节胜利的时候都选择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被攻下的城池的百姓们此刻彻底遭了秧,烧杀抢掠,奸淫凌虐之事一发不可收拾。徐州百姓此刻无不对曹操切齿痛恨,这等于一开始就竖立了一个不良的形象,以至大军越往前,遇到的抵抗便越激烈。 《孙子兵法军争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 这便是战争,曹操也并不是不想做一个仁人君子。但是在你发不起理想的工资的情况下,恐怕你是没办法阻止员工去找外快了。此刻的曹军却只能做到掠乡分众,廓地分利,而无法去悬权而动了。 或许如果曹嵩真的死在了张闿手里,曹操还有在道义上说得过去的理由去解释这些暴行。 但是事情现在已经真如当初边让所说的,逞其私欲,残害百姓。 曹操对此了然于心,解决的办法唯有是尽快的攻下徐州。凭借着徐州的人口和财富,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同时,也能减少青州军对老百姓的戕害。 然而事情通常是你越是睡晚觉,上班的路上便越是堵车。 更多的准备时间,并没有换来更好的结果。正当曹操大军将彭城围得水泄不通正欲攻城之时,三国厚黑学祖师爷刘玄德带着四千救援部队出现在了曹军的身后。 这四千人在八万多曹军面前,就像大海里的一座孤岛。对于这个靠织草鞋起家的农民企业家,曹老总是不屑一顾的。 继续围困彭城之余,曹操派夏侯渊带领一万五千青州军阻击刘备。 不知是刘备从公孙瓒和孔融处借调来的是精兵,还是刘备跟前的三员大将过于凶猛。夏侯渊的一万五千人和刘备你来我往的打了三天,依旧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边极大挫伤了曹总的自信心和自尊心。自有熟读兵法的曹操自然晓得孙子所说“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道理,在自己背后还有根搅屎棍的情况下,自己绝对没有立于不败之地,仓促攻城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风险。 到了第四天,耐性耗尽的曹操亲自领着跟随起家的一万嫡系部队,以曹仁的带领的三千骑兵为前锋直扑刘备军阵。 虽说关张赵骁勇无敌,公孙瓒处借来的两千军士也颇为善战,但在曹军嫡系部队质量和数量双重优势的打击下,刘备败走下邳。 在这拖沓的几天内,兖州内部此刻也暗流涌动。 如果说曹操之前没有察觉,现在估计也应该发现了苗头了。毕竟能混到领导岗位上的,没有哪个是傻子。如果此时选择选择撤兵,兖州内部的反曹势力估计会偃旗息鼓,保持着表面的和平。 然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如果现在罢兵而去,打下的城池毫无疑问又会重回到陶谦手中,虚耗粮饷兵力,军纪涣散的青州兵如果没有了抢掠的目标,恐怕立时便是一场哗变。 但如果继续这样的战争模式,在打仗烧杀抢掠再打仗再烧杀抢掠中循环,正是因为这种循环模式下前线军士的种种恶行,更加刺激了兖州内部反曹势力的决心,尤其是那个还沉溺在好友在自己面前被刺死砍头阴霾里的陈宫。 如果说陈宫之前对于边让的死还只是难过,目下青州兵在徐州的暴行就已经让他出离的愤怒了。边让被杀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敲在陈宫的心上,已经不再是酒后之言,而是发自肺腑的真理了。 李璋和郭嘉此时在流民营中关注着这一切。在陈留的时候,李璋选择了沉默。既不去劝解陈宫,也不去劝谏曹操。因为他知道,一切在尚未发生之前都只是假设,即便你知道事情终将发生。然而即便没有了陈宫,也会有别人,而曹操此时也不是能听得你劝的。 会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的。可以做的只是修好房顶,等着暴风骤雨的到来。 第二十五章 双城计(二) 后方异动的信息,荀彧和程昱二人不停的用快马报知彭城前线。 曹操此刻很心焦,看着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看着彭城那高耸的城墙和岿然不动的城门,还有城头上那满腔怒火的徐州军民,曹操此刻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憋着一口闷气吐不出来。 或许一开始对兖州还存在一丝侥幸,觉得只要顺利打下徐州,大军班师之后,再把这些阴谋串联的人一个个揪出来杀个干净。 但此刻城墙下的情景让他最后这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志才,彭城久攻不下。如之奈何?”曹操将手里的信札放到火盆里点燃。 “咳咳咳”戏志才的脸色比其他时候更显得苍白,“主公,彭城克日可下,此时退去,军心必然涣散。” “若不退兵。”曹操扫视了一下四周,走到大帐门口吩咐亲卫道“十丈之内,不得有人,入内者斩。” 亲卫应命而去后,曹操继续问道“若不退兵,若兖州有失,恐失根据也。” “主公,濮阳、鄢城有元让和仲德在,想来并无大碍。唯陈留一地尚有军兵两万余人,若此处有变,则兖州危矣。主公可致信陈宫,张邈。言徐州一切顺利,不日即可凯旋,令二人勿生异心。” “公台,边让之事或已绝了我与公台的情分了,唉,悔之晚矣啊!”曹操此刻眼里隐隐却有了些泪光。 “主公,陈宫为人深明大义,非利禄小人,主公可以大义说之。反倒是张邈,此乃反复之人,主公需说之以利。然此事之关键在此而不在彼,若攻克彭城,剿灭陶谦,则大事可定。咳咳咳主公宜下令命军士限期破城,不可在迁延时日了!” 东郡的士兵大多数都到了徐州前线,韩浩此刻在围攻彭城的战斗序列里。作为太守的夏侯惇此时一万个不爽的待在濮阳城里,带着几千老弱残兵,天天在城墙上看蚂蚁搬家。每天都写信到前线给老板,请求让自己上前线去,东郡这里一切平静,陈留还有张邈的上两万部队,东郡如果出状况,陈留的援军很快就能赶来,根本不需要留他那么一个大将来镇守。 当接到曹操告警的书信时,夏侯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目中的陈留“援军”,没准此刻已经是敌军了。 张邈手下有两万人,陈留附近还有两万多新编制的青州兵。即便不借助外力,陈留若反,便立时出现四万多的叛军。到那时,濮阳城便首当其冲的成为叛军重要的攻击目标。 此时夏侯惇只后悔当初没有藏私,将手底下的精锐都送到了陈留,手底下现在这几千老弱,偌大的濮阳城守得住这里,便堵不住哪里。 正在他着急上火的时候,外边传来卫兵的声音,“禀太守,屯田军校尉李璋,和郭嘉先生到了。” 此时夏侯惇强作镇定,笑着迎上前去,“世民,奉孝。今日不用在营里公干,过来寻我饮酒么?” “元让,这个时候了,你还喝得下酒么?”李璋打趣道。 “什么这个时候,哪个时候的。世民说得话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萧墙祸起只在旦夕之间,太守还有心思饮酒作乐。看来我二人还是早谋生路为好。”郭嘉冷冷道。 “奉孝这是何意?”郭嘉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夏侯惇头上冒着冷汗,心想道此乃军事秘密,主公书信我也是方才得知,此二人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莫非二人也是同谋,特来胁迫我不成? 李璋仿佛看出了夏侯惇的心思,“元让勿虑,我二人若是有心害你。岂会只身前来?若此时我等尚不能开诚布公,则万事休矣。” “世民所说,莫非是” “陈留必反!” “陈留必反!”这四个字向锤子一样锤得夏侯惇脑子里嗡嗡直响,原本脑子就不太够用,此刻仿佛就想听到判决书的犯人一样,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元让,元让!” “这这如之奈何啊?城内只有数千军卒,若陈留反叛,这濮阳城断无侥幸了。” “这便是我二人此行之目的,濮阳城兵少,且又是老弱。濮阳若失,徐州之战前功尽弃不说,数万大军也将无家可归。”李璋顿了一下,接着说。“主公家眷目前在鄢城,将军宜速派人接取,迟则恐为贼人所乘。再者便是” “便是将城外流民营中百姓放入濮阳城。”李璋的语气非常坚定。 第一条好说,老板的老婆孩子是丢不得的,即便丢了濮阳城,也不敢丢了老板的老婆孩子。 只是这第二条,“世民,这放流民入城,似有不妥。若流民中有不轨之徒,与贼军里应外合,则形势危矣。” 夏侯惇的反应,李璋和郭嘉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若是一句话就把那么多不知根底人放进城来,曹操真是放头猪在濮阳也比他靠谱。 “那便放流民出营,让他们先行逃离,自寻生路吧。不然贼军到此,青州兵,想必你能明白城外将是如何惨状。”先喊一个对方不会接受的价码,再降低要求,但是夏侯惇此刻还是不会答应。 流民营和屯田策的好处,在这半年多来兖州上下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十万劳力,每日只需温饱,便将四下因战乱而荒芜的土地重新开荒耕种,匠作区也为此刻前线的军队生产出数量庞大的武器军需。 望着城外田地里那一片片绿色,如果放走流民,一切努力都将成为泡影,他担不起这个责任,曹操也不会认可这个损失。但是如果濮阳丢失,城外的一切也不过为他人做了嫁衣。 “此事,尚未见分晓。世民,奉孝或许多虑了,陈留乃我主之根基。或有几个宵小作乱,然而未必能成什么大事。世民之见甚好,只是目下行之尚有不便,容我先行将主公家小接到濮阳。流民之事,容后再议吧。”夏侯惇面带愧色,后边半句话声音低得跟蚊子叫似的。 除了濮阳城,郭嘉拉住了白雪的缰绳,对李璋说道“怎么样?你心里头早就知道夏侯惇不会答应,你为何还要去问这些问题?” “奉孝心里也明知道元让不会答应。”李璋也拉住踏雪,对郭嘉笑道“为何不还跟着进城来看笑话呢?” “嘉只想看看你还要装多久。”郭嘉目视着前方的流民营,“凡做大事者,皆不可拘于小节,非嘉铁石心肠。在嘉看来,陈留必反,濮阳必定不保。城外之人,即便夏侯惇愿意放入城内,只不过换了个屠宰场,终究也是一死。嘉在世民身边已有半年,世民的志向嘉始终不知。” “璋又何尝知道奉孝心中所想呢?”李璋怅然道,“人生在这世道,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是非面前如何抉择而已。璋非自命清高之人,也无甚大志向,若有得选择,只求在个太平世道,寻一心爱之人,终我一生罢了。然城外十万生灵,皆因我一人之私而坐困愁城。璋即便他日得偿所愿,内心则永无安宁之日。奉孝乃当今智谋之士,当谋一明主事之,璋此生也不忘与奉孝这半年朝夕相处之情。” “明主?天下谁个堪称明主?”郭嘉甩蹬下马,任由白雪往道旁草丛中漫步。“昔日嘉在河北时,世人皆称袁本初礼贤下士,为当世英主。奈何嘉亲见之,不过沽名钓誉之徒。欲回颍川之时,荀文若又称曹孟德为明主,乃大有为之人。嘉初见之时,亦觉得曹使君值得托付,然这兖州半年,让嘉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嘉欲报效的非人,而是天下。” “天下?莫非奉孝有王霸之心?” “夫天下者,民心也!”郭嘉此刻眼神无比坚定,一字一句的说道。“曹孟德心中填满的是九州万方,而世民心中却空空如也。” “哦,奉孝是说我没心没肺是吧。骂我就直接说好了,我又不会打你。”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嘉愿为世民找一颗心。” 二人四目相对许久,李璋翻身上马,“奉孝对不住,我还是喜欢女人。你还是问问小五小黑需不需要你的心。” “彼其娘之,嘉乃纯男儿!” 第二十六章 双城计(三) “禀主公,韩将军的人马登上城墙了!” “好好好,韩元嗣真将才也!擂鼓助战!传令妙才,带青州军支援元嗣人马。今夜我等当在彭城内畅饮庆功!” 韩浩站在城墙下,单手斜举着盾牌,指挥着他从濮阳抽调出来的曹军精锐不停的沿着梯子往上攀登。 战斗从黎明时分一直打到正午,彭城城头上的箭矢石块似乎无穷无尽,不停的有曹军登上了城墙,也不停的有人从上边惨叫着跌落下来。 城根下堆满了尸体,这些冰冷的身躯都是他曾经同吃同睡,朝夕相处的人,一路走来的战友缘分,却止步于彭城这坚实的城墙之下。 在青州军屡次攻击未果,甚至连彭城的城墙都没登上过,虚耗了曹操不少日子。 领导此刻决意要动真格的了,将濮阳城带来的五千嫡系精锐,由韩浩指挥下朝着彭城最宽阔的南面城墙发起了猛攻,其余三面同时也让青州军继续保持着进攻压力。 韩浩带着领导的期望,立下了军令状,带着五千步军对彭城发起了绝命冲击。战斗打到此时,曹军各部都已经疲态尽显,原本想着让青州军当炮灰以保存嫡系实力的曹操,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正如每次体育频道常说的那句“留给中国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此刻留给曹总的时间也是不多了,如果把握不住最后的机会,付出的代价恐怕就不是再等四年说出来那么轻松写意了。 “咚!咚!咚”如同闷雷般的鼓声,从军阵的牛皮大鼓里传了出来,传到了城墙下韩浩军卒们的耳朵里,仿佛就是游戏即将结束那紧张刺激的滴答滴答倒数的声音,军卒们变得更加凶狠,更加疯狂。 “冲上去!冲上去!弟兄们,跟着老子冲上去,活劈了那陶谦老匹夫!冲啊!” 韩浩甩掉了手上的盾牌,将佩剑用牙咬住,跟在一名士兵背后登上了云梯。城头上已经有十数名曹军登上了城墙,正在和守军绞杀在一起,乱在一团。 韩浩前头的士兵往城墙上一跃,挥刀正欲砍向一名守军,却被边上一被已被砍断了右手的守军用左臂和残存的右臂抱住腰腹,两人在韩浩的头顶上划过,重重的摔在了城墙下边。 韩浩登上了城头,接连砍翻几个徐州军卒。飞身一跃,跃到城楼上,一剑斩断了一面大旗。 当那“陶”字飘落下来的时候,整个曹营都沸腾了。曹操跃马而出,振臂高呼到,“三军儿郎们!破城就在此时,破城之后许尔等抢掠三日!” 夏侯渊手下的青州兵此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从韩浩军后部冲来,原本因伤亡太大而变得越发稀松的冲击军阵此刻如同再掀起了一阵怒涛,更加凶猛的拍打在城墙之上 “兄弟们,不能退缩!你们的爹娘在城里!你们的姐妹在城里!你们的妻儿在城里!你们往哪里退?你们想把他们都送到曹贼手下那群畜生哪里么!顶住!杀啊!” 浑身是血的韩浩劈倒了附近几个守军,顺着声音望去 “陶谦!” 不错,正是徐州牧陶谦! 还有两千丹阳劲卒!那是陶谦最后的底牌,徐州城最后的机动守备力量。 狭路相逢,勇者胜!韩浩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陶谦在前边,斩杀陶谦者,赏千金!富贵只在今日,随我杀啊!” 原本已经渐渐被曹军精锐压迫得步步退却的守军,在陶谦喊完那句话之后,也迸发出了无限的勇气,迎着韩浩和身后曹君的刀枪一个个的往前扑,生生的把已经占据着优势的登城部队压迫在南面城墙之内,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丹阳劲卒此时却手持盾牌长枪,不停的从城墙两端往中间压迫。若是此刻东西两面的负责助攻任务的青州兵能给以守军足够压力,甚至如同韩浩所部这样直接杀上城头,完全可以反过来分割吃掉这徐州城最后的有生力量。 但是盗匪贼寇就是盗匪贼寇,穿了制服你也不会变超人。没有铁血的军律,没有熟练的协同,当然更加谈不上什么军人荣誉感,使命感之类的。 就在韩浩部被卡在城墙上边两边受敌,不停有人被丹阳兵的长枪刺穿身体,不停的有人被丢下城墙,原本用于扩大战果的青州军此刻却退缩了。任凭夏侯渊如何喊叫咒骂,甚至挥刀砍倒了几名逃跑的人,也无法迫使城下的如蚂蚁般的青州军登上城墙参加绞肉战。身边的部卒一名名的倒下,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躺在了血泊里,此刻的韩浩已经暴怒了。挥舞着已经卷刃的佩剑,抓住一杆刺来的长枪,用力一拉,将一名丹阳兵拽到自己面前,剑尖顺势上送,刺穿了丹阳兵的胸腔。 令他震惊的是,这名已经浑身颤抖,口吐血沫的丹阳兵却死命的抓住了他持剑的手,不让他拔出来。 就在此时,右腿一阵剧痛传来,让他从震惊中醒转。大腿已被长枪刺中,鲜血淋漓。放弃掉已经无力拔出的佩剑,韩浩单膝跪地,从地上操起一把刀,格挡着向他陆续刺来的长枪。 一下,两下,持刀的手和肩膀又各被刺中一下,吃痛不住,手中的刀已经掉落在地上。面对再次刺来的长枪,韩浩闭上了眼睛。 噗嗤,噗嗤 鲜血溅在韩浩脸上,睁开双眼。只见身前站着几名士兵,已经被长枪刺中,或已倒下,或依旧挡在韩浩跟前。 “将军快走,走啊!”更多的人挡在了韩浩跟前,又有两人挟住他的两肋,往后拖去。 “我不!!” 韩浩流了很多血,昏了过去。但他不知道,当今天的太阳下山之时,他的五千部卒已经有三千多人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领导很忧伤,夏侯渊,曹仁,曹洪等人都跪在了曹操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 曹操看着奄奄一息的韩浩,想起今天彭城城下那情景,心中是一阵酸楚。 差一点啊,只差一点啊就是差了那么点,把球踢飞了,就是差那么点,中国队就进不去世界杯了。 从未离成功如此接近,此刻领导的心中,苦闷,伤感,愤怒,怨恨交织了在一起。 “来人,将夏侯渊拖出去斩首!”曹操冷冷说道。 “主公,刀下留人,主公!” “主公,念在夏侯渊往日功劳且饶他一回,许他戴罪立功吧!” 账内的文臣武将皆匍匐在曹操面前,替夏侯渊告饶。 也非是领导无情,实在是今天唯一有脸说话的现在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其余之人今日都毫无建树。尤其在领导最兴高采烈的搓着手,看着韩浩在城墙上威风八面,韩浩所部迎着守军的刀枪往前狠扑的时候,领导甚至有了想拿个扩音器喊道“谁敢横刀立马,唯我韩大将军!” 所谓的乐极生悲也不过如此,先是陶谦和丹阳劲卒的出现,然后便是城墙根下的青州兵居然拖拖拉拉的不敢上去,任由着韩浩两面受敌,任由着上去了的嫡系们一个个倒在丹阳兵的长枪下,曹操可以做的也只有停住了擂鼓,命令鸣金收兵。 这样的时刻,不杀几个人消消气败败火怎么行,尤其是直接责任人夏侯渊。 此次领导动了真格了,不管你是不是我亲戚,现在哪怕是我亲爹我也没价钱讲。大手一挥,刀斧手们便架起夏侯渊正准备出门去。 “主公,且慢。咳咳咳”熟悉的咳嗽声传来。 “志才不必相劝,夏侯渊管教无方,指挥失度。方至功败垂成,不斩不足以明军法!” “主公。”戏志才走到曹操身边,压住声音说道“陈留已反,陈留各地皆已从叛。尚在陈留之外编练的青州军也已加入了叛军。消息传来,至今已有数日,想必陈留全景已落入叛军之手,东郡危矣,请主公从速决断。” 此刻曹操只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噗通一下栽倒在书案前。众人不知何故,吓得一拥而上,扶住领导。 曹操呢喃道“退兵回兖州去濮阳城”说罢昏死过去。 第二十七章 双城计(四) 陈留反叛的确切消息,李璋比曹操更早一天得知。 从成立哈士骑之日起,除正选的一千骑之外,还有数百辅兵的存在。辅兵中有一个数十人的哨骑分队,从曹操大军自陈留出发之后,便潜入了陈留城及周边几处城池进行了侦查。 曹领导在兖州之时,采取了许多较为强硬的措施,原本属于刘岱手下的人虽说大多还保留着自己利益。但是毕竟领导换了,新领导带来的曹家人马和嫡系部队不可避免的要侵占他们的利益,并渐渐取缔掉他们变成新的既得利益者。 这就不可避免的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反曹力量,在曹操数万嫡系军队和近十万青州兵的威压之下,这些人只能蛰伏等待时机。 而如今,曹操曾经的亲密战友,头号老实人陈宫。第一个跳出来扛起来了反曹的大旗。而作为陈留太守,手握着两万军队的张邈自然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见曹操在前线作战不利,青州兵又并非如他们之前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这也就给了张邈足够的理由和信心站在陈宫旁边,在领导背后捅一刀。 而事情的发展也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当吕布偷偷带着从张杨处借来的军马进入陈留城的时候,陈留各地乃至整个兖州有不少城池都已经响应了张邈和陈宫的号召,加入了反曹的阵营。 或许二人起初设想是以陈留为根据,连接吕布对抗班师回来的强大曹军。但是现在的情况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也大大的出乎了曹操所料。 曹操也并不是全面信任张邈,任何一个领导都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一个人,而曹操的依仗,便是这留在定陶的两万余的尚在编练之中青州兵。这是一支由新投靠的黄巾贼寇改编的部队,以过去兖州人对黄巾军的恐惧感,即便这支青州兵战力为零,只要杵在哪里,就是一种恐怖的威慑,毕竟在曹操来到兖州之前,兖州守军对黄巾贼寇的战绩只能是用丢脸来形容,甚至连原本的地方领导都死于黄巾之手。 正当张邈和陈宫在冥思苦想如何打败这支近在咫尺的部队,这支青州军居然投降了。投降了,或许这个词语用的不对。正如之前所说,这支由投降过来的黄巾军改编的部队,和曹领导目前只是合作关系,曹领导强势之时,跟着领导走一路抢一路,不亦乐乎。 但是现在眼看领导在徐州举步维艰,近在眼前是来势汹汹的陈留军队,为首一人更是号称天下无敌的战将,温侯吕奉先。 如此一来和曹领导的合作关系便自动解除了,大伙杀掉了曹操安排在营中的指挥官。摇身一变就成了吕领导的部下了。 吕布手下此时却也有了近五万的人马,还有其他反曹城池源源不断的相应。 这一大坨的部队虽然和曹操手中的军队正面刚的话,还是有不小的差距。但是要拿下目下空虚的兖州,看上去却是轻而易举。 于是乎,吕布派张邈之弟张超统领着两万青州军北上攻打鄢城,逼迫兖州内的曹军前去增援。自己和陈宫带着一支两万人的部队,直指东郡的郡治濮阳。意图一口气吞下这两座重要的城池。 当陈留的坏消息一个个通过哨马传到流民营里的时候,李璋和郭嘉在临时画出的军事地图前皱起了眉头。 “奉孝,你看这鄢城能顶得住青州兵的攻击吗” “鄢城有荀文若,程仲德。皆智谋之士,鄢城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加之曹使君如果顺利自徐州脱困,回兖州必先经过鄢城,而后方是转进濮阳或者定陶。若鄢城久攻不下,青州军必自溃也。倒是这濮阳。。与其担心别人家的事情,嘉倒是想啊,要是你死在吕布手里,嘉要不要到吕布手下去当个谋士呢?”郭嘉笑了笑,内心却似乎成竹在胸。 “奉孝莫要吓我,至今边慕的手我都还没摸过,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吕布这干儿子手里,我到了阎王爷哪,都会请阎王爷把你弄下来和我喝愁酒的。” “哦,哪是谁在定陶哪路上又搂又抱的。还想着死后拉我一起上路?我怎么看你根本就没想过会死呢?嘉倒是有一问,但请世民赐教一二。” “奉孝有话但说。” “这些时日,流民营的巡守兵卒和哈士骑官兵里都有流言。”郭嘉顿了一下,看着李璋那狡黠的双眼“流言说,我们李校尉。为了要救这流民营里的十万百姓,苦苦哀求夏侯太守,求太守将老弱妇孺放入濮阳城中,以躲避青州军的侵害。但是夏侯太守不许,我们李校尉又泣不成声的哀求,请允许打开营门,放营中百姓自己逃生。夏侯太守以兖州不会出事为由,拒绝了李校尉的请求。而最近两日,哨骑都还没传来陈留的消息,营里又流传着事情果如校尉所预料的,青州军已经往濮阳杀来,一路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嘉不才,倒是想请教请教世民,这些事哪天好像只有你我和夏侯太守三人在城楼上,该不会是夏侯太守自己跑到营里乱说的吧?” “哎呀,夏侯惇这个酒后无品的家伙,定是他酒醉后到处胡言。如此流民营必定人心惶惶啊。”李璋学着曹领导的口气说道“哎呀呀,奉孝,这便如何是好啊?” “既然如此,嘉就此告辞,往世民保重,你我还是各自逃命去吧。”郭嘉狠狠的踹了在装模作样的李璋一脚。“你怎么知道流民营里的百姓不会听到青州军来的消息会逃跑,甚至作乱?” “不知道,璋只知道这些人在半年多之前什么都没有。现在你看城外那些已经长满青苗的田地,看看那些日夜不停的匠作工坊,看看那些妇孺老人因为吃饱穿暖而渐渐红润的脸庞。如果有一个美丽的女子,你对她心仪不已,此刻女子就在眼前对你眉目传情。然后,小五把她搂进房里哼哼哈兮了。你会怎么做?” “彼其娘之,这种事情小五个畜生又不是第一次干了!”郭嘉仿佛痛处又被人踹了一下,“老子是打不过他,打得过,他早就让我打死了!” “奉孝,此乃正解也!” 言笑归言笑,二人也没有自信到可以无视吕布那两万多人的存在。 “奉孝休怪,璋只是略懂一些人心罢了。事到如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依仗着十万不愿再颠沛流离,冻饿街头的人,做最后一搏。”李璋对郭嘉拱手一礼,“而今还需仰仗奉孝了。” 李璋非常清楚,自己从一千多年后带来的这点预知的本事。无非是总结历史过往的经验,和基于无数前人对于人类心理分析得出的。 而因为自己的穿越,历史已经渐渐脱离原有的轨道,曹操进攻徐州,从发动到现在也已经脱离了历史,陈留的反叛虽然和历史之中一样的发生了,但是过程也未必会如历史中的一样。 如果按照历史,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在濮阳城坚守的必要,历史中张邈和陈宫迎吕布为兖州牧,反叛曹操。首先攻击的便是鄢城,而濮阳原本守备空虚,夏侯惇还将濮阳守军带去解救被围困的鄢城。吕布趁虚而入,毫不费力的占领濮阳。 吕布攻击鄢城,可以说是做到了兵法里的攻其之所必救,然后做到调虎离山,批亢捣虚。 虽说最终守住了鄢城成为曹操反攻夺回兖州的根据地,但是因为濮阳的丢失而导致这样战争变成了残酷的拉锯战,而曹操在这场拉锯战中险些落败。 与其要在已经改变的历史轨道里承担不可预知的风险,倒不如在可见的风险里,另辟一条蹊径! 郭嘉敲了敲台面粗糙的军事地图,缓缓说道“陈留仓促反叛,准备必然不足。只是其势颇大,兖州粮草多在濮阳,鄢城两地,陈留所存大多被曹使君随军带走。吕布只用那两万新编练的青州兵就想打下鄢城,夺取粮草。到底不过一莽夫而已。” “鄢城离定陶青州兵近,一旦鄢城被袭。其余各处必然相救,一则城内囤积粮草颇多,二则原本曹使君家小皆在鄢城。日前我二人献计元让,已将曹氏一家接出险地,如无意外,此时已经将渡大河了。” 濮阳城和兖州各处城池不同,定陶、陈留、鄢城各处,皆在黄河之南,唯独濮阳城却在黄河的北岸,此刻已不是隆冬腊月,黄河上此刻江水滔滔,如果曹家老小顺利渡过了黄河,几乎就算是逃离了青州兵的虎口了。 “奉孝之意,是我等力劝夏侯太守不可驰援鄢城,只需固守住大河北岸,以待主公班师?” “非也,大河沿岸不知百里千里。你守住这里,也不见得防得住哪里。何况吕布离濮阳尚有距离,待其抵达大河南畔,也许十日八日。反倒濮阳城内,嘉所忧者,却是濮阳城内之人不知向背。” 李璋顿时领悟,和郭嘉商议一夜,天明便拨马飞奔向濮阳城太守府。 第二十八章 北地神兽(一) “极北严寒之地有神兽,其名哈士骑。其形如狼,其性如狐。尖牙利爪,无坚不摧。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或聚或散,或行或藏。日行千里,摧枯拉朽。自本营建立之日起,本校尉命尔等以神兽之名。望尔等无所畏惧,本校尉剑锋所指,便是尔等之猎物!今日!便是尔等建功立业之时!” “杀!杀!杀!” 原本就是贼寇出身的哈士骑们此刻能有多少战斗力,李璋心中没有底。虽然经过了大半年的严苛训练和军令约束,渐渐的也让这群流氓有了那么点血性。 若搁在平时让这一千多人去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李璋是想都不敢想的。但是自从营里流言四起,李校尉为了营救流民营里那十万百姓如何声泪俱下,如何在太守面前不顾生死犯颜直谏。哈士骑们的心目中就充满了对这个变态校尉大人的崇拜。 毕竟他们也来自流民营,他们的父母妻儿也依旧生活在哪里。即便自己还是从前那伙子流寇,面对有人要侵害自己的父母妻儿,摧毁自己的家园田地,也依旧能拿出自己隐藏在骨子里的那么一点点勇气去和敌人搏斗,更何况是现在他们身后还站着数千名手持兵刃流民青壮。 说李璋这个领导,管理着这偌大的流民营和庞大的生产力。每天过手的资源和钱粮财帛多不胜数,偷个鸡摸个狗什么的,那是经常性的。问题这个领导和别的领导有些不同,别人克扣的都是钱粮财帛,他克扣的都是兵器铁石。 工匠区明明产出了一万支箭,领导非说只有九千五。产了一千柄刀,非说只有九百五。再加上领导的上头是夏侯惇这么个文盲式的甩手掌柜。渐渐的,这流民营偷偷扣下来的一两千人用的刀枪弓箭,加之敌军将至,夏侯惇也管不得许多,在李璋的要求下,濮阳城军械库里所有库存和残旧的兵器全部送到了流民营。 眼下临时武装起来的这将近四千名青壮,皆是之前黄巾军里打家劫舍之徒。自然了解自己过往的操作模式,也明白如果自己战败,同行们对自己家人的操作模式。若论战力,或许谈不上优秀,但若论战心,相信其中大多数的人都会拼死作战,并不是这些人有多坚强,而是跟李璋所说的那样“你们这群畜生王八蛋,与其看着自己的妻儿父母被别的畜生王八蛋蹂躏,你们还不如跟着本校尉一起死了看不见清净!” “世民用人,嘉委实受教了。”军帐之内,郭嘉面露微笑的对身旁的李璋说道。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啊”郭嘉显然不懂这个是什么意思。 “乱民们开始想必恨我入骨的,我禁锢他们,压榨他们,估计刚建这流民营的时候里头的人都巴不得杀了我吧。但是他们活的好好的,活得越来越有滋有味。现在我告诉他们有人要杀我,要剥夺他们越来越好的日子,他们当然是不肯干休了。其实他们稍微想想明白,即便没了我,他们转过头来投奔吕布,日子还是一样过的。只是他们已经陷进了思维的怪圈里,觉得我是他们生存的唯一保障。那样自然我说什么,他们都会当真的。惭愧啊,璋也不愿这样利用别人替自己去死。璋目下也是和他们休戚与共了,也分不出到底是璋在利用他们,还是璋已经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家产,不容他人染指了。” “嘉只知在这世道,好人未必是善人。”郭嘉推开作战地图,帐外却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声。 “禀校尉,郭先生。大河南岸出现了叛军骑队,观之不下千骑。标下回来之时,骑队已经在筹集船只准备渡河。夏侯太守请校尉速领军到濮阳城下商议军情!” 要开始了,当李璋带着数百青壮,赶到了濮阳城下时。夏侯惇已经顶盔灌甲,濮阳城内的守军大部分都被他抽调了出来,集结在南门下列阵。 “太守意欲何往?”李璋问道。 “世民来得正好,刚从哨探得知,吕布、陈宫二贼已统兵二万向我濮阳而来。前锋氾嶷领军两千余,以抵大河南岸,目下正欲渡河扎寨以待中军前来。我趁其立足不稳,击其半渡,使二贼之主力失其据所。世民可愿与我同往建功?” “元让可是要领军出击?”李璋一脸错愕,“前日我等商议乃是元让固守濮阳城池,我以流民青壮深沟高垒,屯驻营区。与太守互为犄角,以牵扯吕布兵力,等待主公回援。元让此时为何变卦?” “战局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李校尉如此固执何以将兵?”说话之人乃是一文士打扮之人。 李璋用眼角剜了此人一下“可是先生建议夏侯太守出兵?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呵呵,不敢当不敢当。太守身经百战,自然是知兵之人,何须他人建议。不才桓邵,字元将。只不过是太守治下区区小民而已。” “那就是先生建议的了,不然太守何以会主动犯险。元让,璋绝不同意此策。若将军有失,濮阳危矣!” “呵呵,敌军半渡,立足不稳。即便其前锋军马全部渡河,太守所部也倍于敌军。兵法有云‘倍则战之’,焉有不胜之理。李校尉故意拖延,莫不是与那陈宫有私,故意放纵那氾嶷过河,欲赚我城池也?”此时桓邵一脸严肃的正视李璋,“日前校尉声称武装流民青壮以抗叛军,我等本不见疑。而今看来,汝必是吕布,陈宫之内应!太守大人,绝不可放纵此贼。” 在战马的夏侯惇也渐渐不耐烦起来,“罢了罢了,我与世民相识,深知他不是那反复之人。为免人心猜忌,且暂罢去世民校尉之职。屯田军未得我将令,不得离营半步,否则以作乱论处,立斩不赦!战机已至,不可拖延。元将先生,城中之事,烦请先生关照,无论胜负,我今夜必归,尔等皆无需多虑也。出兵!” 当夏侯惇的军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桓邵换了一副嘴脸对李璋宽慰道“方才多有得罪校尉,我等皆是替太守效命,理应不分彼此。方才也是担忧太守错失战机,言语之间多有不敬。望校尉见谅。”说罢对着李璋深深地拱手一躬。 “桓先生,璋已经不是校尉了,先生莫要对璋再以官职相称。” 看着李璋一脸要找晦气的样子,桓邵自觉得计,内心倍儿过瘾;“太守方才以委邵以全权,濮阳之事,邵便自作主张了。请屯田军速回流民营驻防,不得在此逗留!违令者,军法从事。” 几百青壮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桓邵,动也不动的杵在李璋身后一声不吭。 “先生好自为之,不可误了主公大事。”说罢李璋拨转马头,乌云踏雪长嘶一声,带着屯田军回营。 看着李璋怒气匆匆的走了,桓邵扭头对身后的侍从道“各家家丁壮勇都准备好了吗?” 在得到侍从肯定的回答后,桓邵满意的点了点头,望着李璋离去的方向,缓缓说道“陈公台信中对此人多有赞誉,言其乃忠勇智谋之士,对曹操行径亦多有不满,希望可以说通此人,令其弃暗投明。” “那主人为何不趁现在时机收拢此人?此人如今受了夏侯惇的冷落,若能趁机说通” “哈哈哈,我为何要趁机说通此人?将这偌大功劳分他一份?他手下不过是一些流民草寇,即便曹操用兵如神,这些巨万草寇在徐州还不是毫无建树?仅凭这几千临时拼凑的流民,加上哪支不知所谓的什么哈士骑。便想对抗吕奉先的两万大军?我恰恰担心的就是陈公台对此人的态度,我观此人桀骜不驯,若陈公台念及私交,厚待此人,我等濮阳士绅最终还不是得叫这匹夫在骑在头上耀武扬威?” 桓邵招手叫过一个传令兵,“你速带人到流民营门口,大声宣告夏侯惇的将令,告诉这些贱民们,李璋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头头,他什么也不是,想活命的就乖乖留在那狗窝里,敢离营一步者。杀!” 第二十九章 北地神兽(二) 夏侯惇出兵后,一天里居然渺无音信。 次日三更,濮阳南门出现一支数百人骑队,显得形色匆匆,为首一将浑身血污,显得狼狈不堪。 到达关城之下,骑队中便有人朝关上高喊道“快开城门,夏侯太守回来了。速开城门!” 城楼上的兵卒揉这稀松的睡眼,仔细打量着城下之人,果然是他们的太守,夏侯惇。 此刻夏侯惇比起昨日几乎是换了一个人,一身盔甲污秽不堪,头盔也已不知所踪。昨日出击的数千人,目下只有几百名和他一样疲惫的骑兵跟在他的身后。 “城下可是夏侯太守?”城上一人问道。 夏侯惇抬头一看城上之人,有气无力的回答“正是夏侯惇!元将,速速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去!少时贼兵将至。” “什么?夏侯太守四千余众竟敌不过区区两千半渡之兵?”桓邵阴阳怪气的说到。 夏侯惇面露愧色,咬牙切齿的道“吕布,陈宫两个贼子狡诈。令氾嶷领两千骑渡河后沿河扎寨,我率众进攻之时。高顺却带着数千人从背后树林中杀出,我军腹背受敌,因而大败仅有数百人随我逃了出来。元将此非说话之地,请速开城门,速召李世民领军前来濮阳据守,否则濮阳危矣!” “哈哈哈,数千人?何来的数千人,高顺不过是前日夜里带了两千歩卒偷偷过河,埋伏在树林里。而后氾嶷才带着骑兵过河,沿河下寨。汝刚从城中出发之时,我以命人将汝行军路线告知了氾高二将。汝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罢了!” 夏侯惇此刻突然悔悟,“是你?你这贼子,我有何亏待与你,将濮阳尽托于你手,贼子竟敢叛我” “叛你?汝不过曹贼帐下一匹夫,我乃河内名士,安能曲居一匹夫帐下?委身事你,不过是等今日看汝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惨状罢了。来人!放箭!” 城楼上顿时箭如雨下,夏侯惇怒极骂道“桓邵,我必枪挑了你这狗贼,尽诛你全家!” 麾下的骑兵拉住了夏侯惇,逃离箭雨的攻击,直接投流民营方向而去。 城楼上的桓邵看着夏侯惇狼狈躲避箭雨的狼狈,和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更加放肆的大小,朝着夏侯惇逃跑的背影大声喊道“匹夫且逃命去吧!稍后氾高二位将军的兵马到来,先取下这濮阳城的钱粮,再取汝和李璋之首级!哈哈哈!” 果然话音刚落,南门外的地平线处,隐隐出现不少快速移动的火把 “五哥,这高顺的歩卒都已经躲到林子里埋伏去了。”黄河北岸的一处小山丘上,小黑对靠在林木上假寐的小五说道。 “氾嶷是说好今日渡河的吗?”小五用温柔的声音,对面前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说道,挥了挥手里的信札“你主人的字那是龙飞凤舞,我看不懂,我问你氾嶷是今日渡河吗?” 面前之人此刻门牙已经被小五一拳打掉,张开带着血水的嘴巴,用颤抖还带着漏风的声音说道:“回回大王的话,我家主人只叫我送。送。送信到这河边,给氾嶷和高。高顺二位将军,其余不知。” “哟呵,还嘴硬?你五爷我最喜欢就是英雄好汉。别当五爷我不知道,你家桓邵哪老狗既然能叫你来送信,岂有不知道收信之人何时到来之理?大哥说五爷我脑残,五爷我认了。怎么?你也敢来欺五爷我脑残吗?”说罢抽出腰间的抽出短剑,剁掉了信使的四只手指。 两个哈士骑左右挟住,堵住了信使的嘴巴不让他喊出声音。待信使痛的浑身颤抖,只剩喘气,再也喊不出声音之时。小五继续问道“现在你是不是还觉得五爷我是个脑残?” 看着面前晃来晃去的带血短剑,信使已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劲的喘气,“你还喘?五爷我原本还想留你个尾指让你抠眼。看来你要是还能活,下半辈子得夹跟棍子擦屁股了!” “不,不,不。我说,我说。氾嶷今日卯时起渡江,我家主。主人不,不,是桓邵那老狗让我们买通了的哨探辰时才通报给夏侯太守,夏侯太守点兵来到也必然午时过后了,氾嶷已经过江列阵完毕,等待厮杀了。” 小五又剁了信使另外四只手指,用冷水泼醒,问了同样的问题,得到一样的答案过后,给小黑使了个眼色,小黑便带着两名哨骑匆匆离去。 “奉孝,我刚才生气的样子帅气不帅气?”从濮阳城回来,李璋一屁股坐在军帐里,朝旁边的郭嘉问到。 “我要是桓邵,你刚才恐怕就回不来了。” “哪里哪里,我们桓先生算无遗策,现在正等着看我等匹夫走投无路,痛哭流涕呢。奉孝以为,今日一战,我等有几成把握?” “世民觉得,嘉和桓邵是,按你的话怎么说的?是一个档次的么若我说毫无胜算,世民现在会不会改变主意回去求求桓先生,饶过我等一条狗命?” “唉,只可惜这哈士骑的第一战,璋无缘参与。却让小五个小子占了先啊。” 此刻营帐偷偷闪入一人,“禀校尉,五爷和黑爷说万事俱备,将依郭先生计策行事!” “传我将领,五百骑军随我先行,后续步兵继续前进。今日必杀氾高二贼!”正在急行军夏侯惇接到了和李郭二人同样的信息,带着骑军全速赶往六十里外的大河北岸。 辰时刚到,大河之上雾气刚刚消散。上百条渡船搭在军马缓缓的停靠上了北岸,此时人叫马嘶,热闹非常。而在河岸边几里远的林地里,高顺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北面濮阳城的方向,身后的人马屏息静气,在林里休息养神,等待的大战的到来。 就在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河岸东边却突然烟尘滚滚,杀声鼎沸! “上马,赶紧上马备战。派人通知高顺,情况有变,让他速速接应!”氾嶷此刻大吃一惊,预想中以逸待劳的围歼战并没有发生,倒是在自己的两千骑兵还趟着齐腰深的水,拉着战马往河岸上走去的时候,却看见东面杀来一支凶悍的骑队,为首一将身穿犀皮甲,座下拨云见日,手中三棱镔铁枪黝黑的枪尖在日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寒光。 “上马,速速上马,挡住敌将!”氾嶷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丢下还在水中的坐骑,跑到岸上,抢到一匹马边翻身上去。环视四周,此刻自己的两千骑军只有大约七、八百人坐在马上,其余人被突然而至的敌人吓得在水里扑腾翻滚,变得更加迟钝滑稽。 “骑兵列阵,准备冲击。桓公将有言,濮阳不过仅剩老弱病残,不必畏惧!杀啊”陆续登岸上马,氾嶷此时也隐隐有了些信心,带着不满千人的骑队主动往东面冲击。 看着对面杂乱无章的骑兵朝自己冲来,小五冷笑一声,高声呼喊到“哈士骑!呜~呜~呜!” 牛角号吹起,哈士骑们发出如狼般的吼叫。 八百步,七百步 哈士骑拉出了一条一字长蛇阵,每排二十骑。在大河北岸的平原拉出一条长长的骑阵。 五百步,四百步 前排二十骑突然中间分开,一条长蛇变成了两条,再变成了两个大型的椭圆环阵。三百步,氾嶷从未见过如此的骑兵阵法。眼下自己的骑兵也已经冲锋起来,近千骑直接往哈士骑扑去。 嗖嗖嗖!嗖嗖嗖! 氾嶷只觉头顶一黑,阳光被某些乌黑的云层遮住了。 “不好!是弓弩!”氾嶷此时也明白了过来,带着三棱箭头和三叉尾羽的箭矢覆盖了他的骑队。在两百步的距离内,哈士骑的弩枪拥有致命的穿透力和良好的精准度。 在第一波高仰角齐射覆盖之后,哈士骑们就利用椭圆环阵不停的跑动,绕后装填,拉弓上弦,前排瞄准发射,或小仰角抛射,或直瞄平射,周而复始。氾嶷骑队此刻只感觉箭支无穷无尽,没有停顿地朝己方射来,心里暗叫不好,欲止住骑队往后撤离弓弩射程。 然而即便事先排好阵列,指挥通畅。骑队冲锋起来也不是想停就能停得住的,加上还是仓促应战,在前头骑兵被迎面射来的箭矢射穿,翻滚下马,后排的又被前排的绊倒。前进不得,退后不得,拥作一团。完全暴露在如狂风暴雨般的打击里。 “杀过去!都杀过去!他们只是骑射兵,追上他们弓弩便无用了!”氾嶷嘶声力竭的对乱作一团的骑兵喊道。“分散开,分散冲击!” 毕竟是专业的骑兵队伍,摆脱了刚才的慌乱,后边陆续登岸的骑兵也跟了上来,此刻氾嶷又有近千人的骑队。 以四百多人的代价,换来骑队得以分散开来,骑兵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继续往哈士骑冲击。 从高中物理我们得知,动能和速度成正比。此时氾嶷的骑队从慌乱中散开,再开始冲击,速度已经比起刚才下降了不少。需要重新回复最大的冲击速度,需要更长的冲刺时间和距离。 这时候,哈士骑给了他们距离。 只见椭圆阵型,不停往后撤离,撤离的同时依旧在不停奔跑,转圈,射击! 氾嶷骑队拉出了更大的横截面,以避免拥堵一起被前边倒下的骑兵绊倒后续的战马。更大的横截面以为着更大的打击面积! 帕提亚战术。李璋作为一个历史教授,对这个几乎和东汉同时代的游牧帝国深有了解。帕提亚骑兵以骑射著称,作战之时会以轻骑兵袭扰对手,用骑射杀伤敌人,并拉扯敌人的阵型,寻找空档,再用重骑兵冲击敌人空档,截断对手,冲散对手,再围歼对手!千年后崛起的蒙古帝国,更加将这种战术发挥到了极致。百骑分张,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 中原人不善于骑射,但是我们有技术!改装过的弓弩,即便是面对以善射著称的匈奴人也有一战之力。 此刻氾嶷也终于发现,拉开距离也不见得比刚的情况好的了多少,反倒是给了对方更多可以打击的目标。哈士骑停止了抛射,全部改为对正面目标的水平瞄准,直线射击。三棱箭头射穿了骑兵头颅,胸腹,将战马射成了刺猬。 越接近哈士骑的圆阵,死伤越是惨重。氾嶷崩溃了,他从未见过这般操作。这个时代只知道无脑冲击的骑兵,被这群拿着奇怪弓弩,脚下蹬着铁环,战马脚下还钉着铁圈的奇怪骑兵彻底打成了渣。 “撤退!撤退!”氾嶷率先脱离,带着后边稀稀拉拉的数百骑兵掉头就跑。 丛林里的高顺见情况不容乐观,立刻率众脱离了树林来到岸边布阵。 战阵部署完毕,氾嶷的骑队正好逃回了己方阵中。“弓箭手!准备拦住追兵!”高顺收容了氾嶷的骑队之后,让步兵缓慢前移,等待着哈士骑的冲击。 跑圈圈是个累人的活,尤其哈士骑们骑的还是各营送来的驽马,如果不是提前收到哨骑的消息,知道了高顺和氾嶷的举动。先行到东面的丘陵处埋伏待机,要从濮阳跑到这里来,再这么跑圈圈射击,估计跑不了几个圈,战马就直接罢工了。 小五止住了队列,战马缓行,按百人队重新列阵,观察着对面高顺的军阵。 在氾嶷花了近千条骑兵的性命,买来哈士骑射箭很牛逼的总结之后。高顺将军阵以盾刀兵为前阵弓箭手跟随其后,如果哈士骑还想继续玩对射的把戏,高顺不介意比一下谁带的箭更多,稀松的弓箭手背后是一排排的长枪长戈,以防哈士骑突然往前的冲击。 小五先让哈士骑给屁股下面那些驴一样的战马歇口气,对面氾高二人摆着阵容也不敢冒进,在河岸边两军相互对峙起来。 第三十章 北地神兽(三) 氾嶷骑队收拢完毕,堪堪有千人之数,皆浑身湿透,疲惫不堪。高顺的两千步兵虽然阵容齐整,精神饱满,但是也不敢贸然去突击前方的哈士骑。 不是谁都是楚霸王,也不是谁都有背水一战的能力。 此刻氾高二人渐渐觉得事情已经脱离谋划安排,原本打算将夏侯惇的濮阳兵马引到河边围歼,此刻夏侯惇兵马未到,己方就已经暴露了并且折损了一千骑,情况极其被动。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在桓邵的故意误报和拖延之下,夏侯惇的兵马最快也会在午时才能赶到这里。高顺抬头看了看天上太阳,此时已是巳时,离午时也不过一个时辰。若不能在一个时辰内击溃面前的骑兵,待夏侯惇那四千人赶到之时,被挤压在河边的军队,只能下去大河游泳回南岸了。 出于对北方人游泳技能的不自信,高顺决定立刻向面前的哈士骑发起进攻! “出击!”高顺佩剑前指,前排的盾刀兵结束了防御姿态,扛起盾牌缓慢前行。弓箭兵也从队列中后退到长枪兵身后,两千步兵排成紧密的阵列慢慢地齐步往哈士骑压过去。 座下的拨云已经开始低吼嘶鸣,前蹄刨地,小五看着逐渐接近的敌军方阵逐渐靠近,阵列后头氾嶷的骑兵也开始分散到步兵两侧,形成两翼,缓慢的向前靠拢。 “这两贼将看来还有些本领,步军和骑军一起前进。看来是准备在我们射击距离外先用骑兵发起两翼冲击,将我们缠住,再让步兵压上来干掉我们。” 小五扬手往后一挥,做出一个盘旋的动作。传令兵会意,低沉的牛角号再次响起。哈士骑各百长,什长,伍长至下,各领着军骑按平日所训练的那样。以百骑为单位,分散跑开。 就像一整块的豆腐,此刻分成了十份,四散开来。此刻氾嶷和高顺心中如同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我上来和你拼命,你招呼不打居然跑路? 步兵是撵不上骑兵的,尤其是四散开来的骑兵。这时候氾嶷似乎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刚才一千骑摆出的两个巨大环阵让他在箭雨里吃足了苦头,此刻分散开就没有那种恐怖的密集火力了。看着哈士骑坐下骑的那些驴子般的驽马,氾嶷心中窃喜。 想跑?没门! 佩剑一挥,骑兵两翼突击,两边各四五百骑分别扑向两个哈士骑百人队。 百人队也发现了冲击过来的目标,此刻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跑圈圈射击的战术。而是百人队再分散若干小队,边跑边回身望身后追击的骑兵射击。 马镫的优势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凭借双脚支撑。腿部的力量可以传到腰腹,四肢。潇洒的完成拉弓上弦,转身射击,而不用担心被战马甩下。 其余百人队也向被追击的百人队靠近,在其他方向对着氾嶷的骑兵射击。当氾嶷的骑队转向其他目标,原本被追击的百人队又从逃离的状态转为衔尾追击的状态。若不是屁股下那些驴子跑不过氾嶷的军马,哈士骑们估计会更加轻松写意的完成这些战术。 “放风筝”小五虽然不知道风筝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自大哥之口说出来的,想必是很牛逼的存在。 氾嶷此刻真如被人遛着玩一样,骑队现在已经被各个方向射来的箭支搞得昏头转向,骑兵只能各自选择最接近的目标追击,骑阵顿时散乱起来。即便还是有些骑兵能撵上哈士骑,失去了阵型和冲击的优势,拿着长枪玩正面冲锋一锤子买卖的传统骑兵,在李璋以现代骑兵为模板的哈士骑强弩和马刀之下,战果寥寥。 失控了,完全失控了。 高顺看着氾嶷跟傻子一样被别人玩得团团转,恨不得麾下的步兵多长出几条腿来赶紧跟上去给他解围。 而哈士骑们发现之前变态校尉规定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训练项目,此刻却如此奏效。 就这样溜来溜去,高顺的步兵也得屁颠屁颠的跟着氾嶷后边跑。眼看要追上了,哈士骑又跑远了。在等待着哈士骑箭支告罄,马力衰竭的氾嶷,此刻仿佛觉得胜利的曙光终于到来了。 哈士骑们又聚拢在一块,这次不跑了!弓弩也收回到马屁股的皮囊里了! 氾嶷兴奋对剩下的几百骑兵喊道,这帮子牲口没箭了,跑不动了!哈哈哈!都给我上,高将军! 高顺手下的步兵并不是泛泛之辈,乃是号称“陷阵营”的精锐步兵。否则吕布也不会有这样的信心以氾嶷的两千骑为诱饵,用对等数量的军队吃掉夏侯惇的四千濮阳守军。 正当高顺将军阵重新摆好,准备汇合氾嶷的骑兵重新攻击哈士骑的时候。后方烟尘滚滚,一队骑兵杀将过来。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你们的大鱼来了哦,还不赶紧的?”小五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氾高二人,大声喊道。 氾高二人看着骑队后边烟尘滚滚,完全不知道有多少人。出于对刚才哈士骑的恐惧,和长时间奔跑缺氧带来的窒息感。此刻号称精锐的“陷阵营”也开始出现了恐慌和混乱。 哈士骑再次拉开了队列,两边各五个百人队分开开来,准备做最后的冲击和切割包围。 “氾嶷,高顺二位将军!”小五离了骑阵,打马向前。“二位,我等乃是屯田军李校尉麾下骑军,如今二位人马具已疲惫,夏侯太守大军已到,我屯田军八千精卒也顷刻而至。为手下数千将士计,望二位投降。我等必厚待诸位,待日后战事平息,自然放诸位返乡!” 氾嶷马上滚鞍下马,将兵器抛在地上。其余骑兵看到主将投降,也纷纷下马弃械。 看到夏侯惇气势汹汹而来,加上小五口中还有八千的屯田军随后补刀,高顺此刻两千步兵皆已慌乱,如果不是因为高顺平时治军有方,而且“陷阵营”本是百战精锐。估计早已跟着骑兵纷纷跪地投降了。 “氾嶷!你怎可不战而降?” “不战?你的歩卒倒没流一点血,我的骑军都死剩那么点的。何为不战而降?”氾嶷反问道。 “你?夏侯惇不过数千老弱病残,而这屯田骑军虽勇,也已经是人困马乏,箭矢耗尽,我军尚有一战之力,岂可屈膝投降?” 小五见高顺还很硬气,接着说道“尔等真以为我濮阳只有四千老弱病残?尔等皆中我桓邵先生之计也。只可惜我那干儿子吕布未曾前来,不然我得让他在这多认几个义父不可!” “哈哈哈!”身后的哈士骑一起放声大笑。 这便使得高顺的步军更加心慌意乱。 高顺环顾四周,夏侯惇也已经赶到,正注视着这边的举动。麾下的骑兵皆长枪前指随时准备和哈士骑两边合击,彻底将这两千步军碾成碎末。 “大势去矣!贼将!吃我一枪!”高顺没有再去指挥已经战战兢兢的步卒们,而是一个人跃马向前,直接冲向面前的小五。 是条好汉!小五挥手示意身后的哈士骑不可出手。一踢拨云的肚子,挺枪来战高顺。 高顺是条汉子,是个好人,是个纯粹的人,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此刻已经是个死人。 不到三个回合,一心寻死的高顺便被小五刺于马下。麾下的歩卒全部放下武器向小五投降。 当夏侯惇后续的步军赶到,收拢了降卒,打扫完战场之后。 剩余的七百名哈士骑,在夕阳的余晖下一起下马向高顺的尸体表示了敬意,并朝着他家乡的方向挖了个坑,哈士骑们一人一掊土将他草草掩埋了。 第三十一章 奸贼,休放冷箭! 此刻,桓邵乱箭吓跑了夏侯惇之后,看着远方快速移动的点点火光,心里的激动溢于言表。 “哈哈!必是氾嶷、高顺二位将军的兵马到了!我等今日大功要告成了!”桓邵搓着手,兴冲冲的看着远处的火把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正在桓邵期待着夏侯惇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濮阳的时候,在河岸边上的夏侯太守也很忙。虽然自己依照郭嘉的计策,带着五百骑紧赶慢赶的跑到河岸来,准备和哈士骑合击氾嶷、高顺。 但是哈士骑的表现却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的计划里。哈士骑只是用作搅屎棍的作用,趁着氾嶷渡河发起攻击,消灭掉一部分骑队,将高顺逼出丛林来列阵厮杀。然后尽量拖住两人,疲惫敌军。待夏侯惇的五百精骑到来,进一步牵制敌人,步军主力到来后伺机歼敌或者杀退敌军。 结果当自己来到河岸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骑兵和战马的尸体,剩余的骑兵在氾嶷的带领下全部下马投降,宁死不降的高顺也被小五刺于马下。气势汹汹准备拼命的夏侯太守此时发现自己成了啦啦队队长兼环卫工头。 满心不忿的夏侯惇只觉无趣,虽然白捡了个“陷阵营”,和近千匹不错的战马和骑兵军械。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看着麾下的步军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押解着“陷阵营”前行,自己带来这些骑兵们却遭了秧。浑身光彩照人的盔甲此时被哈士骑的人用血和河滩上的烂泥弄得跟乞丐一样。 小五对此毫无客气可言,拉过夏侯惇把头盔一摘,和着血水的烂泥往他脸上和头发上一糊,夏侯惇只觉一股子腥臭从鼻腔直接灌进肺了,让他连打咳嗽。 “太守得罪,郭先生曾有言,太守乃此计之关键。必须打扮的足够惨烈才能瞒过那桓邵贼子。”说罢将夏侯惇的战甲和里头的衣服也用刀割得破烂。 仗打不成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装傻卖惨。 “桓邵狗贼!我必杀汝!咳!咳!咳!” “城楼上可是桓公将,桓先生?”氾嶷抬头对着濮阳的城楼上高声喊道。 此时正值三更时分,远处四下一片漆黑。城楼上的桓邵但见下边骑兵举着火把,前边一人高声喊道“我乃氾嶷,桓先生可在?”身后的扛旗官向城楼上招展了一下“氾”字大旗。 “将军稍待,昨日我曾遣信使送信与将军。未见其返回城中复命。敢问我信使何在?请出一见,事关濮阳城和吕将军之大事,将军见谅。” “桓先生好生多心!夏侯惇已被我等杀退,我等人马皆已疲乏。若夏侯惇自他处搬来救兵,莫不是要我等在这城下与他厮杀不成?”氾嶷继续说道。 此刻氾嶷身后一人搭话,拿出一封信札,高声读道“拜上氾嶷、高顺二位将军,夏侯惇已被我施计诱之将军处。其马军数百人,步军三千余人,皆老弱病残,行军缓慢,非正午不能到河畔,往将军做好准备,不使贼子脱逃。濮阳现今已为我所掌,濮阳士绅皆出力壮丁子弟守护城池,以待君来” 氾嶷笑道“桓先生这是信使传来的信札,信使想必是返回途中生了变故。先生何故多心?” 桓邵彻底打消了疑虑,下令打开城门。自己也匆忙下了城楼,在道旁迎候着进城军马。 “大功告成,大功告成啊!”桓邵看着渐渐打开的城门,城门外的骑军缓慢的通过了城门走了进来。此刻他脑中除了想着将来在这濮阳城,乃至兖州的显赫地位,也想着边让那空冢边上住的哪迷人的倩影。 作为边让的故交,桓邵在自然也曾到墓园祭拜,却遇见了在父母墓前抚琴的边慕,惊为天人。 自此桓邵就隔三差五以祭拜故友的名义往墓园跑,用另样的目光盯着边慕那纤细的腰身,那如他母亲张氏般如一汪清泉的美眸,那如似雪的肌肤,那如鲜嫩欲滴的红唇。 和边让年纪差不多少的桓邵此刻也已经没了所谓的长辈的矜持,经常遣人以送祭品的名义打探边慕。 书香世家出身的小姐边慕,自然不是傻子。他看出了桓邵对自己的企图,但为父母报仇的心思掩盖了对这无耻老头的厌恶。 “只要能为父母报仇,边慕愿意做牛做马报答。” 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桓邵又多了一条重要的反叛理由。在他看来,这次要是能杀了曹操的亲人兼重要的将领夏侯惇,不啻是为边让报了仇,这样也理所当然“笑纳”了边慕。即便边慕不同意,今日之后濮阳便是自己的天下,没有了那搞事的屯田军李璋,谁又能阻止自己呢? 想到这里,桓邵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哦,桓先生似乎心情大好。可是有什么喜事?”在氾嶷身后,一个骑将问道。 声音有点耳熟,桓邵也没有抬头。保持着谦恭姿态站在道旁,回答道“自是高兴濮阳能迎来将军等仁义之师。” “不像吧,如是这般,何必窃笑?莫不是城中有诈!”另外一名骑将厉声喝问道。 “非也非也!将军见谅,只是邵不日将纳新人,故而窃喜。亵渎了将军们的虎威,实在失礼。”桓邵意识到了这群匹夫都是不太讲道理的人,只实话实说。 “哦,洞房花烛乃人生喜事。不知是哪家闺秀有此荣幸,得以侍奉先生啊?” “乃是故友边文礼之女,邵不忍其孤苦无依。故代为照顾罢了。” 方才喝问的骑将恍如明白了什么一样“边文礼?那不是边让么?大哥,那他不就是成了你连襟么?等等,不对,边让那老顽固有几个女儿?” 声音越来越熟,边让连忙抬头细看马上之人。氾嶷倒是真的氾嶷,氾嶷后边的骑兵却不是氾嶷的骑兵! 哈士骑!换了氾嶷部队那些高头大马和骑队着装的哈士骑。 “桓先生,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家慕儿吧。”此刻桓邵满眼里都是哈士骑们哪瘆人的笑容,和李璋那一脸怒气。 “来,我们好好说道说道,别害羞。好好说说你打算怎么个娶我家慕儿?”李璋大手一挥,已经完全通过了城门哈士骑此刻如同出闸的洪水往城内涌去,城门处只剩下李璋、小五和瑟瑟发抖的桓邵。 “来,说说。你刚才心里都想着些什么?”李璋从马背上抽出马刀,翻身下了踏雪。“哑巴啦?刚才你不是能说会道吗?什么亵渎了将军的虎威之类的。是的,老虎们现在很不快,你打算怎么安抚安抚?”小五下马,直接一只手将桓邵拎了起来。 “来嘛,跟我说说,你给了什么好处,叫我家慕儿嫁你个撒尿都直接掉裤裆里的老东西?说说嘛,让我也学学。”挥了挥手,示意小五将桓邵放了下来,“这么久我都还不知道慕儿喜欢什么东西,到现在她话都不肯跟我说一句,你快教我好不好?” 桓邵恍如一只受了惊的鹌鹑一样,蜷缩的角落“李。李校尉饶命。我不过戏言,戏言而已。若饶过我性命,我愿领全城士绅百姓奉李校尉为濮阳太守。”或许是惊吓过度,此刻桓邵还以为李璋已经先行投奔了吕布,跟着氾嶷来夺这濮阳城。 功亏一篑啊,自己谋划半天,好处居然都叫这姓李的给搞去了,心想保住身价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压了压刚才紧张的心情。故作平静的说道“李校尉见谅,而今我等共同讨伐曹贼。夏侯惇仍在逃,我们不应该为了一女子而自相争斗不是?邵实不止边家小姐已经许给了李校尉,所谓美人配英雄,理所应当。邵实不该作此等非分之想,望校尉饶过,他日邵必为李校尉马首是瞻。” “哦”这意思李璋是听明白了,桓邵这头蠢驴还以为我和氾嶷是一伙的。 挥退身边那个管不住嘴巴的小五,李璋拉过桓邵,一脸诚恳的问道“桓先生这是哪里的话,璋不过一介武夫,情爱之事,璋委实不甚明了,还请先生赐教才是。” 推脱不得,桓邵只得将自己如何以探望故友为名接近边慕。又知边慕恨曹操入骨,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为父母报仇,一五一十的都给李璋说了清楚。 李璋此时听得心肝噗通噗通的颤抖,心想这不省事的娘们,要是阿毛阿狗都说自己反曹,都说自己愿意为边让夫妇报仇,哪老子的头顶不是可以开牧场了? 正在李璋满脑子都是慕儿的时候,哈士骑已经有人从城里出来,扛着一箱箱金银珠宝摆到了李璋面前,又继续折回到城内。 桓邵大吃一惊,心想这濮阳城内能收的出金银珠宝的,除了太守府就只有士绅家。曹操出兵带走了军队,也带走了不少金银,现在太守府根本没几个银钱可以搬。这样不用问,这帮子贼兵肯定把士绅们给抢了。 “李校尉,这是何意?”桓邵用尽量不刺激李璋的语气说道“城中士绅皆是反抗曹操的,此次夺得濮阳也颇有功劳,何以抢夺士绅财货啊?” 被桓邵一问,李璋才在边慕的影子里转了出来。“哦,你说这个啊?桓先生你是知道的,璋不过一介武夫,这兵荒马乱的,流民营里又有那么多张口要养活。实在是囊中羞涩。也就只好” 还没等李璋把只好后边的话说出来,只见哈士骑们又压着一队队的士绅往城外走去。桓邵猛地一惊,“这把士绅押出城外,又是何意啊?” “哦,你说这个啊?桓先生你是知道的,诚如璋刚才说的,囊中羞涩,又有那么多张口要养活,都养活实在是养不起,少几张口,减轻减轻压力嘛。” “你!你!吕使君曾答应过会优待我等士绅,你这。这” “哦,既然是吕布说过的,那桓先生去找吕布申告便是。”。 见李璋并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桓邵此刻也豁出去了,见道旁有栓有马匹,拉来一匹骑了上去“自有评理之处,我自去找氾嶷、高顺二位将军讲去!” 李璋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世间竟还有如此愚蠢的人,要找高顺是吧?正好我今天没沾血,哈士骑都开荤了,我这个校尉就找头蠢驴下手吧。 想罢从踏雪背上取下弩弓,张弓搭箭,对着正在往太守府飞奔的桓邵,然后轻扣扳机 “狗贼!哪里逃,今日我必要枪挑了你!”突然前方斜刺里杀出一将,一枪将桓邵串了个透心凉。 “哈哈!哈哈哈!” 此刻那战将发现一道黑影袭来,从眼角处划过。一道血光飞溅,箭杆划破眼眶,带出了某个圆鼓鼓的小球。 “啊!”战将翻身坠马。 “我靠,不会吧。”李璋连忙将手里弓弩丢掉,四下一看没有目击证人。便扯着嗓子高呼道“奸贼!休放冷箭!” 第三十二章 长相思,摧心肝 “我这次到底又干了什么?抄袭了韩浩的论文,抢了曹操看上的女人,这次” 这真是命中注定啊,上辈子的夏侯惇是个独眼龙,这辈子的夏侯惇还是个独眼龙。 上辈子是战高顺的时候,被曹性暗箭射伤。至于这辈子嘛 “元让,你没事吧?” 太守府内,夏侯惇躺在卧榻上,麻布制作的绷带把伤口缠的严严实实的。睁开剩下的哪只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在榻边的李璋。 李璋顿时觉得内心有点发麻,抢先开口道“元让,你有伤在身,要多休息,不可动气啊。” 夏侯惇蠕动着干瘪的嘴唇说道“多亏世民相救,不然夏侯惇恐丧命于奸贼之手。只是那放暗箭的奸贼”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夏侯惇的话。 “元让勿要动怒,那奸贼听我暴喝,落荒而逃了。夜色昏暗,已不知所踪。想必是那桓邵同党。” “哼,若叫我抓住此贼。必将他挖眼割鼻,零剥碎剐了不可!”夏侯惇忍着头上的剧痛,咬牙切齿的骂道。“此可惜当时只图爽快,一枪便结果了桓邵这贼,不然我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泄我心头之恨。” 只觉得背后冷汗已经渗的衣服都湿了,李璋还是颤颤巍巍地给夏侯惇倒来了一碗热水。 “此次虽小胜吕布,然情势仍于我不利。不可掉以轻心,元让需保重身体,不日便将又是一轮恶战。” 夏侯惇感激的接过热水,缓缓地喝了起来“世民此言有理,我已派人延请城内名医,一箭之伤,无需挂怀。目前濮阳城内人心惶惶。虽说大多数人都没有随桓邵叛逆,然士绅之中和此贼勾连者不在少数。而我又负伤在身,目前难以视事。这城中上下之事,需世民与奉孝多加费心。若有难处,即可以太守府名义行之。如遇阻拦,可先斩后报。” 离开了太守府,此刻天空已经大亮。 缺德的事情做得多了,人也变得爽朗起来,心里愧疚感维持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不得不说这不要脸是对生存至关重要的一种美德。 策马出了城门,城门外一滩滩鲜红的血迹,城头上挂满了叮叮当当的人头。这桓邵的的头也少不了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上边还用大字标明“逆首桓邵”以防别人认不出他那临死前被夏侯惇吓得面目扭曲的脸。 回到了流民营,郭嘉已经在忙碌的处理各种问题。首先是此战哈士骑损失不小,阵亡三百余人,负伤四百多。大多数负伤都是昨夜入城后和桓邵的党徒们厮杀所致。可见哈士骑们还是不太适合干这些侵门踏户,入屋抢劫的肥差。虽说还有几百名辅兵可以随时递补上来,只是仓促之间几乎是无法恢复原来的战斗力了。毕竟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重新恢复阵型演练和战术配合了。 更大的问题在于战俘,此刻又多了近三千张嘴。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城外的田里还是绿油油的一片,如果战俘能吃草,还勉强凑合,问题这些人不干活干坐着就有饭吃。按照流民营的规矩,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的。李璋自己定下的规矩,不能为了一拨战俘就坏了。 郭嘉还是比李璋更有办法的,军队的战力基层的士官。将陷阵营里所有的什长、伍长都带走,送到濮阳城里去加固城墙。没了基层士官指挥的普通士卒,打乱分散到十个流民营里,要想吃饭,就必须要劳动,让他们明白劳动最光荣的道理。跟着流民营里的青壮一起围绕着流民营加固营寨,将营寨的单层结构的围墙改成双层结构,上铺木板,墙上开垛口,方便射箭。绕着营寨开挖了一大圈,宽十米,深两米的u字型壕沟。 不过收获总是大于损失的。 濮阳本就有不少从司隶洛阳逃难来的士绅,此次桓邵起事,有不少人都参与其中。或出钱收买守城军将,或出家丁武士。平时李璋和夏侯惇见到这些人还得点头哈腰的不敢得罪,千恩万谢的才从他们哪里借来些许钱粮。 这次就简单了,凭着那股子打倒大户做大户的气势。哈士骑直接冲进去府里去,见到值钱的就抢,见到手里拿着武器的就砍,见到衣服光鲜的直接先抓起来打一顿,然后压到太守府细细拷问,把府内府外,大老婆小老婆家里的,藏在花盆底,房梁上的各种私房钱都招供出来。然后再送到城门口,连同那些在城头上朝夏侯惇射箭的家伙一起咔嚓掉脑袋。 李璋骑着踏雪绕流民营施工现场转了一圈,算是象征性的完成了领导视察工作的任务。然后拨马疾驰,还一个更头疼的问题等着解决。 如同许多堕入爱河的少男一样,心理年龄加起来已经五十好几的李璋,发现自己也陷入这个悲催的情况之中。 我爱的人他妈的不爱我啊 此刻的李璋感觉自己是需要一个医生,不是男性泌尿系统的那种。 我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告诉我该怎么做。 医生会说“你需要勇敢地对她把话说出来。” 边慕穿着素白色的留仙裙,这坐在父母的墓前又弹起那哀怨的曲调来。过去的时候,李璋都是在远处看着她的背影,听她把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作为一个公元二世纪末的徐志摩其实本也没什么不好,奈何梦中情人此刻却准备给自己套绿帽,这点就有点让人绅士不起来了。 下马走到了边慕身后,轻声说道“桓邵叛逆,已经被我杀了。” 琴声此刻变得更加哀怨,边慕却依旧没有说话。 “你该不会觉得桓邵是为了你才去反叛主公的吧?” 边慕依旧保持沉默。 “难道我从陈留把你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你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哄骗?莫名其妙的丢掉性命?”李璋此时只感觉,自己是在大学里对着被其他男孩挖角的莫莉说到。 此刻李璋只觉得自己越说越心酸,我本将心待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古之人不余欺啊。 跨步向前,一手抓住边慕的小臂,将她扭了过来。且看老子今日便要在你父母墓前强吻了你! 边慕此刻泪水已经把前胸都给打湿了。 李璋此刻有点呆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已经撅起准备进攻的嘴唇,此时又瘪了下去。 “你哭什么?你在哭桓邵么?哪老王八给你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了,把你哄成这样,又要做牛做马,又要以身相许的。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天啊,这难道是我干了那么多缺德事的报应么 “你想我对你说什么?”边慕朱唇轻启,一双还带着泪花的美眸望着面前的人,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变得更加妩媚动人。 “如果你替我杀了曹操,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替你做牛做马。” 买一送二,一条命换三辈子。这要是让我去杀了袁术,刘表什么的,我可以免费这么做。要是刘备,袁绍,孙策这类难度大一点的,叫你三辈子伺候我,我也勉强可以接受。只是曹操么? 也并非李璋对曹操多有好感,在东汉三国这个时代,说好听的是英雄辈出,说难听的就是人渣泛滥。真是叫你心存善念,不偏不倚的,就像边让这种,在这个时代,是活不下去的,不死在曹操手里,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曹操不是一个好人,但他做的事情符合这个时代老百姓的利益,他是最有可能尽快结束分裂割据局面的人。李璋并不高尚,但是为了女人去让战争和杀戮持续下去,还是下不了手,甚至动不了这样的念头。 “哼。还是舍不得你的锦绣前程罢了。天下女子多如牛毛,李校尉若想得之,自有你那主公替你寻来。哪怕是谁家的妻女,还不是手到拿来?” “可是慕儿只有一个。”李璋低着头呢喃到,“你说的这个,我办不到。虽然主公杀了你的父亲,也间接害死了你的母亲。如果我为了得到你,去杀死别人的父亲,也可能杀死一个天下承平的希望,我办不到。” 抬头看着边慕那腰身,那脸庞,那含着泪的眼睛。 心里不自觉的涌起了一股邪恶的念头。 “你要是想对我动手动脚,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 是谁的说头发长见识短,是谁说的胸大无脑的我这刚冒出来那么点点想法立刻就被发现了。 突然被看穿了心思,李璋立刻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你想到哪去了,我若想对你有那等想法,何用等到今日?” “哦,原来慕儿在你心里头,连个想法也算不上。只怪慕儿自不量力,以为自己能抵得上你的荣华富贵。” 女人的思维真是跳跃啊。这话突然感觉没法接了,你说想法是有的,就是找不到机会剥你衣服,那样你就是禽兽了。 你要说想法都没有吧,她倒不会说你禽兽不如,直接说你心里根本没有她了。 “无话可说了?那便是承认了吧。自去寻你那前程吧,李校尉。慕儿谢过你那夜搭救之恩,也谢过你天在雪道上的照顾。”边慕的声音越发变得哽咽了起来,头也不回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看来,我不止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第三十三章 备战(一) 感情受挫只好寄情于工作,基本是每个单身汉的人生哲理,李璋也不例外。 此时流民营内外忙活人声鼎沸、热火朝天,营里基本肩能挑背能扛的都在工地上干活。让人回想起,自己父祖那段光辉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感佩之余,李璋和郭嘉还是对目前流民营的防御体系表示严重的担忧。原本相对分散的十个营区如果全部要用木制城墙和壕沟连在一起防御。即便全营里的劳力连同那些战俘一起动手,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完成得了的,吕布的先头部队虽然被自己反坑了一道,但是从陈留出兵,就算加上筹集大军军需粮秣,就地征调更多的兵源的时间。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个月。 而今之计唯有放弃掉较为分散的营区,将位置相对集中的五个营区用木制城墙连在一起,以原本哈士骑的营区作为中心,建立一个防御区。虽然夏侯惇最终还是同意将两万老幼放进濮阳城里。但是剩下的八万流民几乎是跟塞罐头一样被塞进这营区里,加上囤积的粮草用水等。营区里比以往更加拥挤不堪。 但是即便放弃了大多数的区域,u字型壕沟挖掘进展也快不到哪去,这个没有挖掘机的年代,只能靠两只手加两条腿,手动操作。 挖掘出来的土方都被运进营里,在木制城墙后边几米再垒起一道土堤。一是为了预防敌军在进攻时候,就近找到泥土填沟导致挖沟空耗人力。二是这木头的城墙结实程度实在有限,即便城墙外有深壕阻隔,也难免会有敌军可以攻击到城墙下,或是放火烧,或者粗暴点直接用绳索钩具绑在牲口上来硬拉,都有可能将城墙损毁。 这样用土坡内部垒个土堤,在敌人进攻时可以当做相对的制高点,可以朝敌人进攻方向投射更多的箭矢。也可以在木制城墙被突破的时候,营区内部的守军可以顺着土堤居高临下,攻击突破口的敌军。 更多的箭矢,更多的滚木和石块被堆积在了城墙和土堤上。被放弃的五个营区基本被流着泪的流民们拆光了,集中资源用来建造这个防御区。 就算防御体系按照预想在吕布到来之前完成,李璋也面临着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战斗人员。 单靠这几千临时拉起来的青壮来防守这偌大的营区。如果吕布真的集中力量进攻,流民营陷落也只是个时间上的问题。 电影里头那些遇到敌人入侵,全城老弱妇孺齐上阵的情景让人热血沸腾。但是李璋此刻深知真到了那个时候,老弱妇孺们也不过是让别人多砍几刀,多费点劲的事。真到了哪个地步,这仗也没必要继续打下去了。即便最终吕布退兵了,这十万流民又能剩下几个呢? 李璋需要人,需要很多人,需要很多能打仗的人。 而目下正好有那么一群符合上述三个条件的人陷阵营。 在刚收降这两千陷阵营的时候,李璋和夏侯惇都是相当犹豫的。 这实在是属于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原本的河岸反伏击,目标也只是击溃,或者击退氾嶷和高顺那四千人。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打个势均力敌,自己这边也占着主场之利。对方肯定会选择沿着河岸撤退,而不会和你死磕。能尽可能的杀伤对方这拨先头部队,等于是给吕布当头一记闷棍,让他不敢太过轻举妄动,以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但是高顺战死,导致两千人的陷阵营成建制的投降。 换在别的时候。高高兴兴的收下,然后换个将领再换掉下边的基层军官,就能当做自己的队伍来用了。毕竟这个年代的军队没什么忠诚性可言,无非都是谁给饭吃就给谁打仗,谁发饷银就给谁卖命。 但是这个时候实在有些尴尬。如果高顺仍在,这两千人摆开阵势,流民里这几千临时军根本就只有被碾压的份。 这就犹如一群拿扁担的缴了一群拿冲锋枪的械,然而这群拿冲锋枪的,无疑对拿扁担的还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开始的时候,郭嘉甚至有意要把这些人统统处置掉。 这是最保险的做法,毕竟他们是吕布的军队,不要说让他们去打吕布会有临阵倒戈的可能。即便放他们在流民营里,或是濮阳城中。吕布在攻城的时候,这群人要是在里头暴动起来,即便是赤手空拳,也能造成非常巨大的危害,到头来甚至还需要专门找人看着他们。 “统统杀掉?” 李璋一闪念间也有过这么样的想法,自己并不介意什么“杀降不祥”的鬼话,自古成者王侯败者贼,哪个胜利者不干上那么一千几百件缺德事?杀一个人是杀,杀十个人也是杀,杀多了,也就是个数字。如果杀掉这两千人,能换来这十万人的安生。自己还是下得去手的。 只是这样做有用吗? 李璋和郭嘉心里都清楚,濮阳内外兵源皆已枯竭,可以征调的人,基本都已经站在城头上了,加上河岸一战,濮阳城内平叛,兵力已经抓襟见肘。而整个陈留皆已顺从吕布,兖州除了鄢城、东阿等地还在曹军之手,其余城池都已经在吕布掌控之中。从开始时准备用于进攻濮阳的两万兵马,虽然已经折损了四千,但是也会很快的得到补充,自己这边却处于死一个少一个的地步。 “不,奉孝。不能这样杀人。” 于是乎便有了将他们区分管理的决定,如今那几百名伍长,什长,百人长被扣留在濮阳城里,而在工地上同样干的热火朝天的士兵们,已经和这营里的青壮没有太大分别。 而现在作为普通劳力,这一千多士兵在数万人的劳工队伍里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而那数百名陷阵营的基层士官,又在濮阳守军的看押下惶惶不可终日。 李璋此刻恍如一个重病缠身之人,面前这剂是毒药,还是补药已经管不了这许多了。骑上踏雪,打马往濮阳城奔去,为了这十万流民,也为了自己完成目标的些许可能。赌一把大的! 第三十四章 备战(二) 濮阳城此刻街道变得额外萧条,当初刚到濮阳时候那股子生机勃勃的样子已经不知所踪了。 李璋打马走在内城的街道上,街道两旁原有的店铺和走街的货郎们都已经消失不见。许多高门大户都因家主牵涉入桓邵的叛乱,而被兵丁们搜掠一空。 李璋到了一个宅院门前下马,高耸的门槛显示着之前主人的身份和地位。轻易不会打开的中门此时已经形同虚设,里头的杂乱的人声和萧疏的街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桓邵的府邸,桓邵全家皆已被夏侯惇下令诛杀殆尽,家产和城外的田庄也已经被充公入库。此刻桓府里头住的,是一群之前完全被隔绝在这户门之外的人。 “李校尉。” “李校尉好。” 抬眼一看,桓府里头无论客厅、门廊、庭院、楼阁。都满满当当的住着从流民营里迁来的老幼。大家见到李璋前来,都起身给给李璋打着招呼,即便是咿呀学语的孩童也似乎懂事一般,显得对进来的这个人特别亲近。 “我是来看看诸位父老。”李璋压了压手,“都不必客气,目前大战在即。诸位的亲人皆在营中备战,一切安好。璋愧对各位父老,各位在营里辛苦了许久,却换不来一份安生衣食。” 不知道是因为上辈子对这种催泪的场景忍耐能力低下,还是这辈子自己也觉得亏欠了这群流民们太多。李璋面对这群老人和孩子的时候,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在遇到边慕之前,哪怕是和小五的兄弟情深,对李璋而言也形同于虚幻一般,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就像是一场梦,一场需要他找到传国玉玺,找到凤凰之后就能醒过来的梦。 在此之前,李璋不止一次的曾经想过如果玉玺在手。自己会毫不犹豫的抛下一切,抛下小五,抛下郭嘉,独自一人回到那个黑暗的坟墓里去完成那个交易。 但是在这个不真实的梦里呆得越久,就渐渐的分不清到底前世和今生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眼前的老幼,城外的青壮,如亲兄弟般的小五,好基友郭嘉还有哪让自己牵肠挂肚的边慕,梦里的羁绊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如果此刻玉玺就在自己手中,我还能抛下这一些独自离开吗? “禀校尉,城里的陷阵营俘虏已经在押解到瓮城里了。”此时一个传令兵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马上便到,目下我暂代太守之事。传令相关衙署,目下新迁入城中的百姓,需要多加照料,粮米供给与城中百姓同等,不可偏颇。” 传令兵应而去。 此刻濮阳城已经实行战时管制,全城百姓的存粮都被官府强行征收,加上抄了不少高门大户的家。城内宅院里的金银财宝,城外的田庄存粮,皆被清点入库。如果按照最低饿不死人的标准配给,存粮还是足够城中百姓和守军支用半年以上。 行驶着临时太守的职责,所得的金银一大部分被秘密运到城外掩埋,以防濮阳城万一陷落,也不至于让吕布捡个大便宜。剩余部分优先抚恤了哈士骑和其他阵亡兵丁的家人,剩下的现在全部都装在牛车上,跟着李璋一起到了瓮城。 李璋打马直接走入了瓮城之中,只见沿着瓮城边上站满手持刀枪盾牌的兵丁,瓮城之上弓箭手也在上边警戒着瓮城里的动静。 瓮城中心处站着几百名瑟瑟发抖的人,多日以来被强迫在濮阳加固城防,吃用却只能按寻常百姓标准,这些本来身体强壮,食量颇大的人,此刻都显得无比憔悴。 “你们皆是陷阵营里的官长,其中也有许多是兖州本地人士。吕布、陈宫花费重金招募尔等,为虎作伥,侵我东郡,杀我兵丁,掠我百姓。按理,皆是死罪!” 话音刚落,这几百人变得更加混乱起来。有怒骂的,有求饶的,有痛哭流涕,有思念亲人的;但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了静默 当兵本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刀头舔血,今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这大多数的人拿着饷银的那一刻大抵早就想好会有那么一天。 观察了一阵之后,李璋下令将里头求饶的,痛哭流涕的都挑了出来,强行拉出了人群。 “可本校尉今日不杀你们,你们的领军高顺已经战死。本校尉深敬其为人忠勇,以他一人之身换你们的性命。” 李璋向后边的卫兵挥了挥手,三辆牛车拉来了三车沉甸甸的东西。打开其中几箱,里头全是一块块半斤重的金饼。 “自古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乱世道,有把子力气,有那么点不怕死的胆子。赚点金子还是简单的。”李璋手里拿起一块金饼,在空中抛上抛下。故意在这群人身边晃荡。 “吕布要来了,要来打着濮阳城。你们曾经是他的部下,许多人曾劝我杀掉你们,我自己也曾那么想过。但是我已经杀了一个高顺了,不想再杀更多的高顺。城里头的金银我全部运到了这里。其中的一半,我分给你们。另外的一半,等我主曹孟德大军返回到这濮阳之时,我再分给你们。我决不食言!” 人群里已经渐渐有了反应,他们大多都是为了得到更多饷银而加入陷阵营。冲锋之前如同开嘲讽的t一般,阵亡几率也是远比其他杂牌部队要高的多,更多的风险无非也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如今利益就在面前,忠诚、理想什么那种意识形态的东西,还是经不住赤裸裸的糖衣炮弹袭击的。更何况他们原本的领导吕布,就是个侧头侧尾有奶便是娘的人,这样人的小弟,向领导学习向钱看的最高精神纲领,似乎也找不到任何不妥的地方。 “本校尉知道,你们当中肯定有人会想,如果这濮阳顶不住吕布的进攻。你们投靠我这边最终也难逃一死。况且如果临阵倒戈,帮吕布拿下了这濮阳,也是一份大功劳。但是!本校尉今日告诉你们,吕布他赢不了!你们能做到营中官长,见识自当和寻常兵勇不同,我主曹孟德今虽在徐州受挫,然而十万大军仍在,返身杀回兖州也不过顷刻之间。吕布即便夺下这濮阳,以其万余残兵安能抗衡我主十万精锐?” “而且对于你们而言,更重要的无非本校尉手中之物。陷阵营算上你们,也无非一千多人,是一千多人分这几车金银好呢?还是叫吕布夺下城池,叫他拿去继续招兵买马,犒赏三军好呢?想必也用不着我提醒各位了吧。” “现在,愿为本校尉效死的。到此领取金银,百人长赏金百两,什长十两,伍长五两,其余官兵皆先行赏金一两。待击退吕布,迎得主公凯旋,不止可领取剩余金银,陷阵营皆各有重赏。” 所谓有钱使得鬼推磨,用不着多加思量,在捡回一条性命的同时还白得了许多财富。除了当初被挑出来那十几人,其余的人在领了钱的第二天后,已经从流民营里领出自己的旧部开始列阵操练了起来。 李璋也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在杀人的时候能心狠手辣,到要被杀的时候却痛哭流泪,跪地求饶的,此刻也已经当着整个陷阵营的面被斩首祭旗了。 恩威并施,双管齐下。 濮阳城外,一个个方正的队列,一声声整齐的喊杀。无论是出于畏惧,还是出于对金钱的妥协。陷阵营此刻的刀剑和长枪,会毫不犹豫的刺向李璋任何的敌人。 第三十五章 濮阳攻略 收拢了陷阵营之后,李璋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隐隐落地。 哈士骑也经过辅兵补充之后,也恢复到了八百人的规模。清一色换上了缴获的骑兵战马,摆脱了过去那骑着毛驴打炮的尴尬局面。 持续发扬不要脸的精神,不止从夏侯惇身上打飞了一只眼睛,还顺带割走了一块肉。由于骑兵在守城战里并不太容易发挥作用,李璋提出将濮阳的精骑和哈士骑编在一起共同操练战法。 厚着脸皮求了哪只独眼龙好几天,才终于同意将他麾下那五百精骑也一并交于了指挥。 如今“帕提亚战术”既有了速度快,射程远的轻装骑射兵,又有了一支披坚执锐直插敌阵的重骑兵部队。姑且算是重骑兵吧,其实在装束上哈士骑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支部队日常都以结阵冲锋为主,武器也多是长枪,长戟。和千年后的全副铁甲,蒙头前冲的铁浮屠们比起来,这个时代的所谓重骑兵还是处于一个相当原始的阶段。 正当李璋惬意的看着他这小小封建时代混成兵团也有点像模像样的时候,不给他惬意日子的人总算是来了。 吕布带着两万军马已经进抵白马,随时准备渡江杀奔濮阳而来。 哨探传来消息的时候,太守府的大堂里已经聚满了人,这是大战开始前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了。 夏侯惇此刻坐在主座,边上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身戎装,显得颇为英气。见李璋、郭嘉、小五皆已到达,夏侯惇便率先发言。 “诸位,吕布、陈宫二贼目前已经领兵二万,屯驻白马。与我隔江相望,如今我濮阳城守军不过四千,陷阵营新附,忠奸难辨。流民营及哈士骑等也不过五千余众,又多是未经战阵之青壮。分驻两地,虽互为犄角,然依旧兵力薄弱,恐难以抵挡吕布这两万人的进攻。主公目下又正在徐州,被陶谦、刘备二贼残部纠缠,目下难以全力驰援。惇有意先照日前奉孝之策,再伏兵于白马对岸,伏击吕布渡河军卒,未知诸位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堂下之人议论纷纷,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莫衷一是。 “嘉有一问,请太守答之。”经过前些天成功伏击了汜嶷和高顺,并顺势将城中内应一网打尽之后,濮阳上下都对这位郭先生的才智表现的无比佩服,纷纷安静下来,听着郭嘉继续说些什么。 “太守是想要保住濮阳?还是想要保住曹使君的基业?” 夏侯惇一愣,不太理解郭鬼才这话里的意思。只好打着哈哈问道“惇乃粗鄙武夫,郭先生之言在下实在不甚理解,这保住濮阳不也是在保住主公的基业吗?” “若想保住曹使君的基业,就要保住兖州。若想保住兖州,那便要保住鄄城。” “郭先生之言,莫非是要我等出兵解鄄城之围么?”夏侯惇有些不解的说道。 郭嘉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目前青州兵及陈留其他城池的军马正在进攻鄄城,青州兵皆是贼寇先编入伍,战力不高。荀文若,程仲德以一城之兵马固守,看似凶险,实则并无大碍。之所以往往看上去城破在即,却又能安然渡过,此全是文若与仲德示弱于吕布。” “而今叛军之中,以吕布麾下两万余人最为强悍。若鄄城看似固若金汤,青州军无有攻克之把握,吕布绝不敢在此时挥兵北上,进攻濮阳。相反会合兵一处,先攻取鄄城,以稳固根基,再图进取。而今曹使君虽受制于彭城,然陶谦,刘备不过残兵败将,此时不过趁机落井下石,绝无以死相搏的决心。若大军自徐州班师,鄄城若在吕布之手,大军疲乏,兼又缺乏粮草辎重,要重新夺回城池谈何容易。相反如果鄄城仍在,大军解围之后,补充粮草即西去陈留,北上濮阳,收复失地也在弹指之间。” “这,郭先生。这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说了半天,独眼龙表示你说的都对,但是我还是不懂。 “而今之计,唯有放吕布大军过江。以濮阳为饵,将吕布、陈宫困死在这濮阳城下。若沿河击之,莫说有可能被吕布调虎离山,寻他处渡河偷袭濮阳。即便成功将其拦在对岸,只恐其北上不成,转而南下进攻鄄城,那便大事不妙。” “先生之言,句句在理!昂虽不才,亦深以为是。”夏侯惇身边的年轻人终于站起来说话,“曹昂与一家老小幸蒙先生和李校尉献计救出鄄城,又在桓邵等贼作乱之时将我全家安置在城外隐秘之处。昂不才,愿以七尺男儿之躯,捐与这濮阳城下。” 原来是大公子,李璋不禁打量起这领导家的太子爷来,身材挺拔,肤色白净,面相颇为宽和。除了外表长得没有一点像曹操之外,似乎和他爹一样都是颇为谦和容易相处的人。 虽说在历史上这可怜的公子爷,因为他爹那口戒不掉的嗜好而白白的丢了性命。但是此刻这时若是贸然附和了公子爷这个要上阵厮杀的想法,回头现在就把人玩死了,自己可没有儿子可以还给领导。 “大公子勇气可嘉,璋实为敬佩,然战场厮杀是我等武人之职。兵凶战危,非是璋轻狂托大,区区吕布、陈宫,且犯不上大公子亲上战阵。大公子只需留驻太守府内,协助太守处理城中大事,便是对战局莫大之帮助。”李璋需要赶紧开口打消这太子爷亲自上去玩命的想法,先一脚传球,把皮球踢回给在上头装傻充楞的夏侯惇。 “既是如此,夏侯族叔有伤在身,不能视事。李校尉目下已暂代太守之职,昂自当跟随李校尉,鞍前马后,唯校尉之命是从!”说罢,曹昂起身,直接拜倒在李璋面前。 看着正无奈摇头的夏侯惇,顿时明白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要跟着自己镀镀金。若是守住了这濮阳,日后曹操回来,见到儿子这般英武果敢,心里没准就有一种“这儿子绝对是我亲生”的感觉。 李璋感觉自己这次来真是妥妥的被坑了。所谓世上有两难,陪太子读书,做公主驸马。第二条李璋目前是不敢想的,自己连一个边慕都能把自己折腾得茶饭不思,何况现在的皇室混得还不如自己自在。 哪头吕布的两万人正磨着刀准备过来剁自己,这头还要带着曹大少上去建功立业。 赶紧将曹昂扶起,“子脩有此气魄,璋安敢推脱。只是临阵之事,切不可离璋之左右。” “曹昂领命!” “那子脩便先随我回营中,点校兵马。以备来日大战。主公不在,璋不敢擅专,目下无有职衔授予子脩。子脩且先委屈,在营中为璋做几日主簿,平时可替璋分担谋划之事。也可多向奉孝请教兵机谋略,不止子脩之意如何?” “但有将令,无有不遵!”说罢,曹昂站起身来,如卫士般的站到了郭嘉身后。 完全不理会郭嘉那剜过来的幽怨眼神,李璋自顾自说道“既是大略已经定下,目下濮阳与营区布防的细节还是要谋划清楚。” “濮阳城守军四千,如果分散防守。每个方向上只有区区千人,吕布若大举进攻。第一波攻势便可投入至少三四千步军,这一千人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夏侯惇点了点头“世民所言,我亦思之再三。虽说濮阳和流民营互为犄角。然相互之间恐难有支援。目下我帐下五百精骑皆已交于小五统辖,加上世民原有的哈士骑,也足有一千多人。这支乃是奇兵。如何用好,乃是此役胜败之所系。” “那便要看世民有无胆魄去和吕布先战上一合了?”郭嘉发话了,“如果想这场仗照着我们的想法来打,世民需先去和吕布一战。” 我靠,我不就是让你帮忙当几天保姆么,至于这么折腾我么? 李璋转身看着郭嘉,一副大哥你别再说下去的眼神,苦巴巴的看着自己好基友。 但是郭嘉完全没有甩他意思,看都不看李璋,继续说道“吕布此人好用斗狠,缺少谋略。若换其他统帅,嘉断不敢如此弄险。世民只需激怒吕布,让吕布先去攻打流民营。虽说陈宫必会规劝吕布不要舍本逐末,弃濮阳不顾而去攻打营区,但嘉有八成把握,吕布不是那种能听得进人劝的人。至少在他发现流民营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之前,他是不会听陈宫劝告的,只会觉得陈宫是因为和你有私交,因而不愿攻你。” 夏侯惇显得颇为犹豫,“非是我不信先生,若万一吕布不遂先生之愿,一力要攻濮阳。如之奈何?” “吕布新到濮阳,不止城内及营中虚实。若其舍营区而围攻濮阳,营区之兵会同哈士骑扰袭其后,吕布将不胜其烦,必不敢尽全力去攻击濮阳。何况吕布向来自视甚高,岂能忍受世民在他背后如苍蝇逐臭一般?“ 靠,你才是是苍蝇。 “奉孝,若是吕布派出军马监视营区,又或者是分拨出一部分军马在我袭击时候与我厮杀,甚至将我围而歼之,我当如何?” “那便看世民自己了,战机瞬息万变,如果别人等着你去送死,你还去送的话,那嘉这边即便谋划在深远,到头来也会是一子错而满盘皆输。”郭嘉此刻反倒显得信心满满,压根不去考虑李璋乐意不乐意。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若吕布集其两万之众,那必是五倍于濮阳守军,围而攻之,濮阳必失。如果他真分兵去监视流民营,不让流民营出兵袭扰。他需要多少的军队才能做到?你我对营中虚实心知肚明,而吕布却不知道,如果他只派数千人监视,目下吕布兵马多是陈留当地招募,战力并不如那两千陷阵营,莫非世民自觉还打不过他那数千人?如他分一半的军马来营区,那用一万人攻下四千人据守的濮阳城,谈何容易?何况我们还有一支奇兵” “吕布虽然鲁莽,但也是粗通兵略,与其分散自己的军队来监视你,倒不如直接先把你消灭了,再轻轻松松的围攻濮阳。怎么看来,流民营那城防也不会比濮阳的城墙坚固。” 这场军事会议一直开到半夜方散,与会者除了信心满满的郭嘉和随时等着上阵厮杀的小五,其余人都显得惴惴不安。战略已经敲定,最终战局走向如何,此时恐怕也只有天知晓了。 第三十六章 战濮阳(一) 当最后一船的士兵踏上了大河北岸,吕布只感觉濮阳此刻已是在自己掌握之中。 “公台,汝多次言及那李世民足智多谋,勇武善战。不知今日在那濮阳城下是否有缘与他一战?” 两万兵马如同蜿蜒的长蛇一般,沿着大河往东北方的濮阳开进。前边派出哨骑探路,骑兵也在行军路上不停的巡弋,护住行军队伍侧翼,以防偷袭。 由于首战不利,还折了两员大将,尤其是高顺的战死和陷阵营全军投降让他倍感肉痛。日夜咒骂那桓邵是个猪队友,坑掉老子数千精锐之余,吕布还是听从了陈宫的建议,进一步在陈留招兵买马,打造军械,以图一战成功。 此刻吕布军中除了三千骑兵,其余一万多人皆是步兵。随行的粮草辎重也有重兵保护,以防对方故技重施,又在河岸边设伏趁机捞一票。 “君侯,李世民乃至诚君子。宫对此人了解颇深,请君侯容我以大义开导之。若世民可以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得此人相助,不但濮阳唾手可得,日后将军征战,亦可如虎添翼。” 吕布听到陈宫在自己面前吹嘘李璋百般好处,心中也隐隐有了些不快。世人皆称“马中赤兔,人中吕布”。自己当时在虎牢关前大战关东诸侯,威风八面。而后又因诛杀董卓而享誉京师,若非那王允气量狭小,鼠目寸光。此刻自己应当率领着西凉铁骑踏破中原,一扫宇内,有怎会落得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无处容身。此次恰逢陈宫、张邈需要一名举世无双的统帅来号令兖州,对抗曹操,自己才有了这一州之地,数万兵马。正值春风得意,东山再起之时。又哪受得了别人在自己耳边唠叨李璋这个好,李璋哪个牛逼。 “公台!布素来知先生乃仁厚长者。那李璋据说昔日也不过是逆贼李榷手下一走卒罢了,安有这许多好处?若其知趣降了便罢,看在公台的份上我也自当厚待之,绝不与他计较前日杀我高顺,夺我士卒的仇怨。若其不识抬举” 吕布坐在赤兔马上,凌空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方天画戟,画戟带着凌厉的杀气,割破了虚空。 “我手中方天画戟,自是不杀无名之辈。但也饶不过那不知死活的匹夫莽汉。” 陈宫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说什么也打消不了吕布此刻找李璋茬的心思,越是说李璋的好处,越是把吕布往干死李璋的那条路上推。 “爹爹!”一个清脆的女生从身后传来。 “玲儿。为父说多少遍,女儿家不可如此莽撞。若传扬出去,定叫那些士人大夫们说我吕布是乡野鄙夫,毫无家教!”吕布装出一副怒容,对女孩呵斥道。 吕绮玲拨过马头,和吕布并马而行。此时她不过二八年华,一身亮银甲,手中拿着小一号的方天画戟,颇有一副“小温侯”的架势。却生得眉如细柳,面若桃花,纤腰长腿,活脱脱的模特身材。 “爹爹,休要效哪腐儒行状。孩儿自幼虽爹爹练习武艺,莫说是那些文弱书生,便是寻常武将,在孩儿手下也走不了几个回合。此次征战濮阳,正好教爹爹知道孩儿的武艺!” 女侠,女英雄,女汉子。 如果不是长得那么漂亮,身材那么模特,声音那么娇嫩。李璋此刻也不会显得那么痴呆。 濮阳城外二十里,李璋碰到了吕布的先头部队。原本打算依照郭嘉的办法,想办法干他一炮,干完撒丫子就跑,将吕布大军引到流民营去。 没想到遇到的先头部队,居然是一个女孩子带领。 “贼将通报姓名!”吕绮玲此刻第三次重复了这句话。 李璋此刻眼睛只盯着她那因为大声呼喊和上下起伏的胸膛,即便是被凤凰强化过的听觉器官,都被视觉器官带来的精神冲击给完全压制下去了。 “贼将,岂有此理!”又是一声娇脆的声音。 这吕布太阴险了,居然施美人计。果然跟王司徒那货学不了好,就知道拿女人来踢男人软肋。 “这招实在是太恶毒了。”李璋此刻心想,“我现在要叫哈士骑那帮子畜生直接从山坡上冲下来,一阵箭雨把这拨先头部队连带这小姑娘一起射成刺猬。那我该有多心塞啊。” “前边可是世民?”这个声音就差多了!李璋被这个老男人的声音从失神的状态唤醒。 “公台?哎呀呀。公台!”李璋将踏雪带前几步,陈宫策马离开了军阵迎着李璋跑来。 为了避免身后那些哈士骑误会,李璋也赶紧再迎上几步,两人隔着数十丈边勒停了战马。 “公台,多日不见。璋甚是想念啊。” “世民,宫亦是日夜想念着今日你我相见啊。”陈宫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今日相见,宫实在是高兴啊。” 大哥你要不要这样,你这样那小美女很容易误会我俩的关系的。 “不知慕儿在府上可好?” 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边慕并未住在璋的府上,璋为边文礼夫妇在濮阳城郊修建了一座墓园。如今那慕儿只在墓园旁与父母守墓,前些日子险成了桓邵的姬妾。”李璋只觉得自己心头在滴血,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倒苦水的人了,遂将边慕之事长话短说统统告知了陈宫。 “哼!那桓邵往日与我和文礼相交,皆作君子之态,不曾想竟是这般小人!幸有世民,否则慕儿恐清白不保!他日若见得慕儿,宫自做主,为你俩保媒!慕儿此生也有个依靠,免于颠沛。” “公台之情,璋心领了。璋亦是仰慕边慕久矣,奈何未得其便!而如今你我两军相交,若璋就此战死疆场,亦不枉此生,只可惜他日无缘再见公台与慕儿。”李璋也使劲眨,看能不能挤出几滴鳄鱼泪来。 “世民何出此言,曹操为人险诈,素无信用。而今其被困于徐州,兖州之地皆落入温侯之手。世民何不投于温侯帐下,也不愧平生之志。” 李璋对陈宫拱了拱手“公台美意,李璋心领。季布一诺,千金不易。璋虽非英雄,也懂得些许为人处世之道。璋如今乃是屯田军校尉,奉主公之令镇守流民营。非得主公将令,概没有投降之理!” 陈宫规劝再三,看李璋心坚如铁,也只好打马回到阵中,希望说通吕布可以活抓李璋,不要杀死。 两个人叙旧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吕布也从中军领着兵马赶到前头。正见到陈宫和李璋正没完没了的说些什么,心下见疑,心想待陈宫回到这边定要询问清楚。 当陈宫回到吕布这边,吕布还没来得及发问。只见李璋大手一挥,远处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队队骑兵,阵势拉开,不知有多少人。 “爹爹,让我带人杀将过去。必为爹爹斩将立功!” 此刻吕布的兵马也早已拉开阵势准备厮杀,李璋的部队虽在山坡上,占着地利。但是吕布身后的军队也源源不断的赶到,铺排出一列列的步兵方阵。 吕绮玲领着一千骑兵在前头展开阵势随时准备冲上山坡去截击李璋的骑队。 李璋此刻离吕绮玲的骑军只有七八百步,仗着座下踏雪的速度,也不怕这些人对自己有什么企图。便打马上前喊道“我乃屯田军校尉李璋,前边将领通报姓名!” 此刻吕绮玲只感觉气不打一处来,前边自己喊话喊了好几遍,这人都不理睬。现在他来问话,自己倒忍不住非要反吼他几句。 “我乃温侯帐下先锋,吕绮玲!贼将,还不速速下马投降?” 又是那娇滴滴的声音,李璋忍住全身酥麻的感觉和笑意,继续问道“可是那温侯吕奉先的宝眷?” “贼将既知我乃温侯之女,还不束手就擒!!” “哦,璋在兖州。多有听到哪温侯的事迹!世人皆称‘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可见乃父在世人心中也不过与一畜生等同啊!” “你!”还未及吕绮玲动怒,只听到李璋继续说。 “而璋觉得,世人实在是多有误会吕奉先!吕奉先为将,天下无几人堪与他为敌。”李璋的中气很足,加上处于上风的位置,声音一直穿到吕布的军阵里头,也被吕布听得清楚。 “然吕奉先为将,实在只是三等!拜义父,认干爹,四处磕头当人儿子!那才是他真本领,天下无人能敌!” 吕布只觉得气血上涌,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吕布正想踹马上去讲前边这个家伙劈成两半,只听见李璋继续说道。 “今日得见吕家小姐,方知这认干爹的本领也只能屈居二等。能生得那么如花似玉的女儿,还舍得叫她出来在李璋面前抛头露脸。这即便是想将女儿送与李璋做妾,也太急不可待了吧,泰山大人这本领才叫是天下无双啊。” “贼子,欺我太甚!”不待吕布发飙,吕绮玲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李璋连忙拨转马头,踏雪全力加速,哈士骑也如约定般的瞬间往回撤退。 “君侯!不可莽撞!”大军如同潮水般的向前冲杀,陈宫的声音彻底被淹没在军阵之中。 “君侯!!!不可莽撞!!!” 第三十七章 战濮阳(二) 无论陈宫如何规劝,此刻吕布已经如同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李璋从这看似破破烂烂的乱民营里拉出来劈个几段泄愤。 “公台!我素知公台与那李璋有旧,感情颇深。然事关我兖州大计,目下不除此人,我大军如芒在背,安能围攻濮阳城?”吕布坐在赤兔马上,看着远方坚固的濮阳城墙,再看看这木头围栏的流民营。 吕布的两万军队几乎是跑着步撵着追了李璋二十里地。到了流民营之后,李璋转入营中,哈士骑也四散奔走,不久便失去了踪影,偌大的营寨此刻静悄悄的。 吕布自然也不会那么急着便开始进攻,命令军队扎下营寨。布置好值守的军队以防夜里有人偷营。便命令军卒们埋锅造饭,吃罢后回到营帐中歇息。 “文远,你也觉得我该弃这流民营而进攻濮阳城?”吕布将手里的羊腿骨丢到一旁,问旁边的张辽道。 张辽寻思了片刻,回答道“回君侯,此刻大军囤积在此,若只为一个流民营虚耗时间,恐日久生变。然卑将亦同意君侯所虑。汜嶷、高顺二将全军覆没,虽未得详细军报,亦可见濮阳城守军战力非同一般。此刻尚不知城内虚实,若展开围攻,又恐敌军袭我背后。这流民营占地颇大,其中亦不知藏有多少军马,此间虚实,张辽实不敢妄加猜度。” “那便休要猜度,看明日先派三千步兵上去。这城寨破败如斯,即便挖了条壕沟,里边既无木桩,又无积水。自欺欺人!且看他如何抵挡我三千大军!” 一言既出,众人自也无处反驳,且看明日如何再行商议,便各自回到营帐里安歇了。 “咚!咚!咚!杀啊!!!” 正当营寨里的军马都进入梦乡之时,外边忽然擂鼓交加,喊杀声,金铁交鸣声连续不断的传来。 吕布马上惊醒,翻身起床,未得穿上盔甲,提着方天画戟便出了营帐去牵那赤兔马。营中其他军马自然也是如此,此刻军营里一片慌乱不堪,只是这一万多大军起床,抄家伙跑出来看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敌人在哪。 未得军令,又不敢擅自返回营帐,只得打着呵欠,呆呆的站在原地等待号令。 吕布发现自己被人耍了,心里自是无比窝火。只见那流民营里灯火通明,似乎随时准备这吕布上去进攻。 此刻当然是不能上去的,睡的好好的,休息还不到一个时辰,脑细胞都还没完全苏醒。打什么打? 吕布下了赤兔马,将兵器放回兵器架。便传令三军,让士兵们继续回到军帐里休息。 结果这招大家是知道的,肯定不会只来一回。仿佛闹钟一般,每隔大半个时辰,就来一次战鼓齐鸣,杀声震天。 到了临近天亮的时候,再次听到擂鼓喊杀之声时,即便连吕布都懒得从床上起来了。只是帐下的军卒却不敢怠慢,一次又一次的集结,一次又一次的解散回营。到第二天,每个人几乎都是无精打采,盯着两只熊猫眼出来列阵。 “李璋!我必杀汝!”吕布强忍着彻夜未眠的不适感,坐在赤兔马上,长戟前指。 张辽便指挥着三千步兵向流民营杀去。 流民营四周只有北面和东面留有出口,然而出口前面也是壕沟,只是壕沟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宽阔,吊桥拉起之后,也有数米之宽。而出口皆是三层营门,每层营门间皆被城墙包裹,即便从外边攻破,进入里边也很难击穿第二和第三层门。 然而在吕布眼里,根本没必要挑门口进去,这木制的城墙也就这个水平。长长的云梯即便是濮阳的城墙也足以攀登,何况是这流民营。 然而等到三千步兵推进到这城墙下边的时候,这五米宽的u字形壕沟却给他们开了玩笑。 这壕沟,下去了,便上不来了。u字形的槽面,下去容易,一滑便连爬带滚直接到坑底了,然而上去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深受第一次世界大战欧洲列强们无耻的蹲坑战术启发,这种壕沟简直就是步兵进攻的噩梦。即便吕布的军队带着云梯,想横着跨在u型坑道上,直接从梯子上走过去。难度跟在马戏团走钢丝一样。 大多数的云梯都不是一体成型的木料制作,都是几根粗细相当的木材拼凑而成,这自然是你想他多长他就有多长。靠在城墙上,有城墙作为支点,人向上攀登,重型垂直朝下,梯子本身受力都被支点分散开,只要不是被人推倒梯子,或者梯子断裂,梯子上压得人多,反倒越稳当。 而现在情况则不同,当你把他架在坑道上,只有两头受力,人的重心却垂直压在梯子上,不但梯子容易断,而且走起来还容易失去平衡,扑街到两米深的坑底。何况这条壕沟足有十米宽,任凭你平衡性如何了得,这梯子都不见得能配合的了你这样表演。 而且这还是没人干扰的情况下,此刻城墙上,土堤上。流民营青壮们从垛口上直接用强弩压制着进攻的步兵。在这百步内的攻击距离,三棱箭头和强弩带来的致命的穿透力。直接将不少在后排给步兵火力掩护的弓箭手们钉了个前后贯穿。 而那些在表演走钢丝的步兵们,更加是被弩弓一个个精准点名。 战斗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此刻壕沟的底步已经被尸体覆盖的看不到太多裸露的土地,鲜血在壕沟里汇集成了河流,沿着壕沟流淌。 这三千人的第一波攻击,折损了将近一千人。却连木头城墙都未曾攀登上去。 “禀校尉,我方伤亡三百二十人,箭簇等还非常充裕。”曹昂禀报到。 这不省心的公子爷,在郭嘉哪头呆了不到两天就跑到自己这里来,也不知道是郭嘉故意使诈将皮球踢回给自己,还是这公子哥真有上阵杀敌的那股子不怕死的狠劲。不由李璋推脱,曹昂便像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自己去哪他就去哪。自己站在城墙上观察敌情,他便拿着盾牌在前边遮住李璋的身体。 看着壕沟底那歪七扭八的尸体,还有被抛弃的云梯。李璋眺望着吕布的军阵,看对方到底还有多少进攻的意思。要是这时候吕布就果断撤围,去进攻濮阳城,自己真的就非常尴尬了。 这就感觉自己真的有点犯贱了,生怕别人不来打自己,又怕别人下手太狠把自己给打死打残了。 正当纠结之时,对面阵营再次战鼓雷动。这次吕温侯看来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开架势,压上了更多的步兵。盾刀兵前置,后边跟着一排排的弓箭手,观之不下千人。 “准备迎敌!!!” 这是什么,感觉此刻第一次世界大战在这公元二世纪末提前上演。一边蹲坑在碉堡工事里射击,一边硬顶着这些风暴般的箭矢,华丽的排着队开始对射。 不怕死的步兵们此刻从弓箭手和盾牌兵的阵列里冲了出来,直接顺着壕沟滑到了坑底。然后扶起之前散落的云梯,想从坑底直接搭到城墙上攀登上来。 不得不说这样强力的火力掩护,配合步兵进攻。放在一千年前或是一千年后都是非常有效的套路。 当坑底的士兵越积越多,越积越多。一轮新的冲击又发起了。 一条条云梯从坑底搭在城墙上,步兵们顺着梯子一步步向上攀登。 到了,马上就要到了。最前头的步兵已经快到达城墙上的垛口,准备攀爬上去对着这些可恨的弓弩手们大开杀戒。 突然一阵灼热扑面而来,只觉脸部一阵锥心的疼痛。 “啊!”从高高的云梯直接跌落到坑底,跟他一起掉下来的,还有数不清的火球。乱民营里手巧的老妇人们用竹篾编制出来的藤球,里头塞满了草料和引火之物,此刻一个个火球从城墙上滚落了下来,挤在坑底士兵们顿时明白大祸临头。顾不得继续攀登,一窝蜂的往回涌去。 但是之前说过,u字型壕沟,下去容易,上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若是大家守秩序,互相礼让,相互帮忙,两米多的高度其实也算不得高不可攀。但是此刻如同地铁里争着进出的乘客,求生的欲望让大家都互不相让,挤成一团。 当火人们从坑底踩着同伴的身体爬出壕沟,壕沟另一侧的弓箭手和盾刀兵们也被这群胡冲乱撞的人直接冲散开来。阵型顿时打乱,纷纷往后奔跑,相互践踏,死伤不计。 看效果已经达到,李璋连忙叫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水沿着木制城墙往下倒,浇灭那些快要蔓延上城墙的火焰。 这真是玩命的招数,稍不留神,自己这边也得一起跟着变烤猪。 血腥气和焦糊味弥漫在流民营的上空,不知不觉间太阳也已经西斜。 “禀校尉,此次敌军进攻,我军伤亡六百余人。箭簇尚算充裕,燃火球还有数百个还未释放,此次敌军只进攻我西南两面。是否将其余两面的守军和火球等物移到这边备战?” 交战两合,伤亡已经过千了。这些天训练出来的流民营青壮,也仅仅凑够了五千人的数目,一天时间已经损失了五分之一。还好对面的人尚未登上城来,不然死伤恐怕至少要大一倍。 “暂时不必,传令士兵,立刻用餐。用餐后轮番休息,每两个时辰一班。十二个时辰不得间断,以防敌袭。” “遵命!”曹昂领命后大步而去,李璋靠在城墙边上不到一会便响起阵阵鼾声。 第三十八章 战濮阳(三) “禀君侯,这寨中军卒颇为强悍。今日进攻我军已经折损了一千八百人。还不能攻上城头。据此留之无益,莫不如及早撤去,仅留数千军卒在此监视,大军前去夺下濮阳回头再收拾这李璋不迟。” 张辽对吕布说道,今日一天的攻击,先后投入了五千兵马。还没开始进攻濮阳便损失了两千人,这样的开局让负责领军进攻的张辽此刻感到脸上无光。 吕布此刻默不作声,盘算着对方这营寨里到底藏了多少军马。那支前日出来挑衅的骑队此刻跑到了什么地方。 “立刻四下多派哨骑侦查,明日大军再次进攻。文远,你再领五千人兵马从东面和南面攻击。曹性,你带两千人从西面进攻,以牵制寨中兵马!公台,其余人马往濮阳方向列阵,以防濮阳城内曹兵出城接应,攻我身后。我自领两千铁骑,于北面营区外设伏,截击欲出营逃往濮阳的贼兵。明日!必要将那李璋匹小儿斩于马下,方泄我今日之恨!” 围三厥一,吕布也并非空有一膀子力气的莽汉,作为统帅的基本操作他还是了熟于心,然而为将者却不是只要懂得将兵打仗就能成为名将的。 所谓为将者需洞悉人心,显然郭嘉比吕布自己更了解吕布。如果说一开始李璋挑衅吕布,吕布只是本就对陈宫和李璋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心存芥蒂,想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给点压力叫他赶紧投降。然后叫他作为一个败将投降过来,那便是他有再大的本事,也得乖乖在自己手下老实蹲着,也可以顺带卖陈宫一个天大的人情。 “瞧啊公台,我可是看你面子上。不然这人我决计杀之,不会收降。” 可是今日一天丢掉了近两千人马,吕布此间内心除了羞恼和愤怒。渐渐却也生出了对李璋的恐惧。 此人可以打败汜嶷、高顺。今日又在这破寨子外,损我两千军马。这人到底还领着多少军马潜藏其中?还有多少本事未曾使出?越想便越觉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他越是这么想就越被郭嘉往沟里带,他越是这么想,就越觉得自己不打濮阳,先打流民营是个正确的决定。 今日猛攻营区,濮阳城却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前来救援,可见濮阳对营区的防御还是充满了信心。如此想来,这营区里必然布有重兵,欲趁我围城之时从背后袭我。 布置停当,众将皆领命回营。 吕布卸下盔甲,将方天画戟放到兵器架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咚!咚!咚!” “杀啊,活抓吕布!” 武人的警觉性让吕布立刻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抓起武器直接冲出了帐外。 情况如同昨夜一样,光见打雷不见下雨。 “李璋小儿,垂死挣扎。待明日活抓了你,我必将你碎尸万段!”吕布对着流民营的方向怒吼道。 擂鼓和喊杀声还是如昨晚一样,定时定量。吕布干脆用衣甲遮住耳朵,自当听不到那些恼人的噪音。营中士兵经过昨日夜里一夜折腾,又经过今天一天列阵。许多士兵虽未上阵厮杀,但是此刻再也已劳累到了极点,虽是营中将官依旧颇为尽责,听到对面擂鼓喊杀依旧将士兵带出营房备战。 一次可以,两次可以。到了三更时分,许多将官自己也忍不住直接靠着营帐便睡了过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此刻声音如同闷雷一般,比刚才的擂鼓更为低沉,而且更加密集。 “敌袭!”虽然巡视的岗哨第一时间发现了远处奔袭过来的骑队,但是营里的官兵此刻正处于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的边缘,响应者寥寥。 当大家都发现这次是来真的时候,却没有刚才假警报时候那种从容。整个营区突然乱作一团。 最迟反应过来的却是作为主将的吕布,再多次被戏弄之后,吕布直接就憋着一把无名火,只待明日发泄。这带着规律的骚扰,都被吕布选择性无视了。当张辽冲入大帐,呼喊敌袭的时候,吕布还穿着内衣用衣甲将耳朵堵住,丝毫意识不到外边发生了什么。 哈士骑。 当哈士骑冲锋到营门之外,吕布军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今夜值夜的五百军骑。未待冲出寨门摆开阵势,便听到空气里如飞蝗般的啸叫划破夜空。 哈士骑将骑射阵型直接摆到了营门外头,一波猛烈的箭雨将欲冲出营寨的五百铁骑给压了回去。 此刻换了好马,哈士骑只觉得跑动起来更加轻巧灵便。 在前头的五百哈士骑将吕布的五百军骑压制在营门之内的时候,另外三百哈士骑此刻却将缠着油布的火箭射入了大营之中。麻布织成营帐被火箭点燃,顺着夜里挂起的风,火势开始蔓延开来。 夜空被烧得通红,哈士骑们此刻仍嫌不够。丢出绳勾,纵马狂奔。将营区里的围墙拉倒了一大片。此刻早已列阵准备多时的五百枪骑兵,对着营区的缺口猛冲进去。 巡夜的军骑被哈士骑一射,被枪骑兵一冲,顿时阵型大乱,只得分散往大营内部奔逃,以求后援。 陆续赶来支援的步兵们发现前头突然冲过来自己军骑,被带倒一片。后边追杀而至的枪骑兵和哈士骑更加马踩刀劈,营区之内血光四溅。 混乱维持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当营区深处的士兵源源不断的被集合起来往外边赶来。一阵急促的牛角号吹起。哈士骑各队百人长立刻指挥手下拨马回撤,临走之前,不忘记继续将火箭和火把投向更多的营房和草料。 当吕布带着大部队赶到之时,外围营区只剩下无数被烧塌的军帐,和被马蹄践踏成肉碎的尸体。看着远处的哈士骑们还挑衅式朝着营区这边吼叫,看着自己周围呻吟的伤兵,吕布只觉得巴不得现在就冲进那流民营里将李璋撕碎。 是的,此刻他的心里只觉得一切都是拜李璋哪个混蛋所致。 其实这次偷营,己方的伤亡并不太严重。开始投入战斗的五百骑兵只伤亡两百多人,后续赶来的步兵也只是伤亡了六七百。核心的区域,粮草辎重已经完好,也未有将领阵亡。 但是对于大军的士气而言,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曹刿论战》有言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原本两万大军带着雷霆之势而来,濮阳看上去摇摇欲坠不堪一击。但是先是被李璋单骑前来挑衅,又在哪破烂的流民营耗费了一天,损失两千人却连营墙都未曾突破。而今又被哈士骑劫了营。别人杀完人,放完火,浩浩荡荡的来,大摇大摆的走。完全把这大军营地当成游乐场。吕布可以愤怒,但是麾下的士兵却很难与他同仇敌忾。睡不好觉也就罢了,还得成夜里担惊受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队骑兵冲进来将营帐点着,将自己踩成肉泥。 这一夜,吕布大营里这一万多人基本没有合上眼睛休息过。穿着衣甲,拿着兵器眼瞪瞪的看着东方。 当太阳缓缓的出现在东方的地平线,吕布和他部队看到的不止是那一轮朝阳。还有朝阳前面那一队队衣甲整齐,武备齐全的士兵。 第三十九章 三缺战吕布 “奉先我儿,还不速速下马投降。将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还有你那风情万种的小妾送与我大哥。今日为父我便饶你这一回。” 要是吕布是儿子,你这当爹强迫儿子把自己亲闺女和媳妇送给你大哥,你这伦常很混乱好不好。李璋此时已经顾不得吐槽小五这缺心眼的家伙,对面的吕布已经骑着赤兔马嗷嗷叫的杀将了过来。 群殴之前先开一轮单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时代战争的传统特色,这简直比欧洲的中世纪骑士们还要富有骑士精神。 我就不人多欺负你人少,我偏要和你1v1。 胯下赤兔马,身上兽面吞吐连环铠,手中方天画戟。这便是现在被刺激的青筋爆现,血脉喷张的吕奉先。 “昔日在虎牢关前,吕奉先大战关东诸侯。惇虽未曾与其交手,然而其赫赫威名,惇一直牢记心中,不想今日却在这濮阳与他狭路相逢。”只见夏侯惇跃马而出,手持长枪直接迎着吕布奔去。 我靠,不是吧!你是主帅啊! 李璋还未从错愕中清醒过来,只见夏侯惇已如离弦之箭,直扑吕布。 “族叔威武!昂当擂鼓助之!”不等别人发令,此刻曹昂已经跳上了鼓车,抡起两个鼓槌,左右开弓。牛皮大鼓低沉的声音让人感到心脏也随着鼓声而悸动。 吕布见来将面生,后边陈宫高声提醒道“君侯小心,此乃濮阳太守夏侯惇。乃曹操手下心腹大将,英勇无比!” “哼。”一股带着不屑的鼻息吐出,吕布转向夏侯惇冲了过去。 夏侯惇举枪直刺吕布前胸,吕布并不躲闪,直接单手持画戟斜下里一磕,挡开了枪头,看似波澜不惊。 双骑快速交叉而过,夏侯惇反身一枪再刺吕布后心。 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吕布一拨赤兔马,枪尖就擦着后边滑了过去。此时的吕布仿佛瞧不起眼前的独眼龙,先让了对方两招。 夏侯惇此刻又羞又怒,“匹夫安敢轻视于我!”回身过来迎着吕布面门便是一枪。吕布双手持画戟往上一迎,隔开刺来的枪尖。再顺势一扫,画戟如裹风雷,横着便朝夏侯惇上身扫来。只吓得夏侯惇连忙平躺在马背上,画戟正好从头上扫过,将他的头盔打飞了起来。 李璋顿时一惊,以为独眼就那样被削了脑袋,那样今天可就玩脱了。幸亏看清,夏侯惇那只装了一只眼的脑袋还稳当当的长在脖子上,方才舒了一口气。立刻示意小五出击。 “我儿!义父来会会你!”拨云四蹄生风,马背上的小五双腿紧夹马腹,力道凝聚双臂,奋力前刺。 吕布看见正是刚才骂阵的战将前来,立刻迎了上去。催动胯下赤兔马,双臂暗自聚力,画戟尖端印着小五的长枪直刺过去。 “铛!”先是剧烈的金属撞击声,接着便是金属相互摩擦带来的吱吱声,带着火花迸射开来。 小五只觉得双臂震得生疼,黝黑的三棱镔铁枪的枪尖也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剐痕。双骑交错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各自冲开了十余丈远才收住了马势。 那边厢亦不好受,不曾想这满口脏话的小将却有这般神力。望着被震裂的虎口,吕布暗自叹到。杀敌无数的方天画戟也被对方那怪模样的长枪滑裂了小枝。 双方蓄势,双眼皆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几乎又是同时,双马再次启动。 吕布反手持戟,交错之时一招横扫千军,画戟直扫拨云的马头。小五亦非等闲,几乎出于本能反应,将枪斜上一趟,架开劈过来的画戟。 画戟来势凶猛,虽被拨离马头位置,画戟尖端依旧从小五右臂划过,犀皮甲被划开,划出一条鲜红的血痕。吕布也并非毫发无损,斜着上扬的枪尖也在头顶掠过,打飞了他头盔,打散了他发髻。 吕布此刻散开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目,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依旧盯着前边的敌将。也不在意淌血的右臂,小五将长枪夹在肋下,正准备和对方开始第三次交锋。 正在双方蓄势待发,非要分出个高低之时。吕布身后却有了异动,只见一将打马偷偷摸摸从后闪出,张弓搭箭,正欲射向精神高度紧张的小五。 被小五救了一命的夏侯惇此时用剩下的哪只眼睛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毫不迟疑,打马便往小五前头冲去。 “小五!小心!”边上的夏侯惇此刻打马横冲了过来,小五还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只见独眼龙又一次中箭坠马。 有人放冷箭!这次不是我! 李璋愤怒的吼道“奸贼,休放冷箭!”说罢策马出阵,拿起马背上的弩枪,对着冒头的曹性便是一箭。 这真是命中注定,独眼龙注定得吃曹性那么一箭。只是曹性却没死在独眼龙的枪下,反倒是被李璋一箭射中面门,一命呜呼。 李璋!此刻吕布仿佛看到了红布的公牛。充血的双眼里只有面前那冲出来放箭的小人。 奋力连踢赤兔马的肚子,直接踩死油门就往李璋冲来。 小五此刻也情急无比,知道自己的大哥肯定不是吕布的对手。便也狠踢拨云,从后追赶吕布。 我靠!李璋看到要和自己不死不休的吕布直冲过来,看着那方天画戟,再看看自己腰间那把小马刀。 这 “咻!”一箭射中了吕布肩膀,吞吐连环铠坚固,但是在这种距离内也防不住弩弓发射的三棱羽箭。 箭头入肉,吕布一时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几欲坠马。此时小五也已杀到吕布身后,举枪便刺。 受伤的老虎那也是一头老虎,吕布单手持画戟往后一拨,弹开小五的长枪。虽然小五也受了伤,力道有所减弱。但是这枪却也震得吕布失去了平衡,画戟脱手,才勉强拉住缰绳不至于掉下马来,回过身来拨马便逃。 “爹爹!奸贼,竟然暗箭伤人!”一声娇脆的声音从李璋背后传来。 “我必须言明,我乃正面射击,并非暗箭伤人!” 显然吕绮玲才不管你是前边还是后边。冲上前来朝着李璋劈头便是一戟。此时小五过来护住李璋,蛮横的一枪直接扫在吕绮玲的坐骑上。 吕绮玲连人带马被小五这下打翻了在地。 “玲儿!狗贼!休要伤我女儿!”吕布大怒,正欲上去救自己的女儿。军阵里的张辽见大事不妙,赶紧结束这场k。令旗一挥,前军往前冲击,上前来保护主将。 “撤,快撤小五!”李璋一个马背俯身,捞起已经昏迷在地上的吕绮玲,小五也冲过去捞起躺在地上的夏侯惇。 管不着身后什么情况,李璋小五二人没命的往己方战阵内奔逃。 此时陷阵营,哈士骑齐出,乱箭齐发,想压住冲上来的地方军队。 无奈反应时间太短,对方前军已经冲杀到了自己阵营前面,哈士骑只得后撤,避免陷入混战。 陷阵营立刻转换阵势,两层的盾刀兵紧密排列,结成一顿坚不可摧的围墙。 冲锋!撞击!这是属于步兵之间的战斗,吕布前军的两千精卒如同潮水拍岸一般,直接冲撞在陷阵营的盾墙之上。 而前排两层紧密排列的盾刀兵就如同是坚固的堤坝,硬扛着这滔天巨浪的冲击。顿时血光四溅,尘土飞扬,堤坝被潮水足足推后了两丈远才稳住了脚步。 盾刀兵身后的长枪兵长枪前挺,两丈长刺马长枪直接搭在前排的盾刀兵肩膀或盾牌上,往前方密集的人群乱捅乱刺,两阵之间立时血流成河。 吕布的铁骑此时也分散开来,前军数千步兵冲杀在一起,正面已经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便欲打马绕过陷阵营那坚固的正面防守,冲击其相对薄弱脆弱的侧翼。 然而哈士骑们却没打算让他们那么做,换了正常战马的骑射兵,不用担心马力提前耗尽而成为对方骑兵的猎物。用射击圆阵护住陷阵营两翼,用箭雨回应了欲绕过来夹击的骑兵们。 陷阵营的弓弩手也向侧翼靠拢,投送出更多的箭支。濮阳城的三千守军也已经刀枪齐备,站在陷阵营身后,随时准备拼命。 “君侯!君侯!此时阵型过于混乱。陷阵营此刻仗着地形结阵据守,哈士骑战法纯熟。此时我军疲惫不堪,兼地形无法展开军力合围对方,若这般撕扯下去,我军即便能赢,亦当伤亡惨重。即便取了濮阳,等曹操返回我们也难以抵挡。不如先行撤军,来日再战。”张辽拉住赤兔马的缰绳,苦苦劝到。 “此刻贼军都在此处,濮阳必然空虚!不趁此时夺下,更待何时?”吕布扯着嗓子嘶吼。 “攻打坚城,需准备攻城器械。而今我军近在此处,即便骑兵可以绕到濮阳城下,也无法登城啊。况且濮阳还有多少守军,我等亦无从得知啊!君侯,但请三思!”陈宫也加入了劝吕布的行列。 “那便给我全军压上,先将李璋和夏侯惇两贼杀死。濮阳自当顺风归降!” 向来狠话好说,但是事情难办。吕布自己看了一眼前边密密麻麻挤在一块的数千步军,根本冲不开陷阵营的防守阵型。后边自己的军队数量虽然多过对方不少,然而完全都没办法压上去,战场甚至局部形成了被李璋多打少的局面。 骑兵不停的绕,都找不到敌军阵型的漏洞,没有破绽,即便骑军冲击力强大,在这个没有重盔重甲的时代,迎着没有明显破绽的军阵,迎着密集的箭雨冲锋那几乎就是自杀式的袭击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咬牙下令。“鸣金收兵!” 打了将近半个时辰难分胜负,双方也各有死伤。 这场绅士战争实在出乎了在濮阳城里的郭嘉意料,原本让哈士骑半夜偷袭。就是为了搅乱对方布置,打击对方士气。让对方在士气最低落,体能最匮乏的时候和占据着地势的陷阵营交手。再进一步挫其锋芒,打击吕布本已相当低落的士气。为后边的据守争取时间和机会。 结果这仗却先是打成双方主将k,后又是一锅粥的大乱斗。虽然交换比上自己还是占据着优势。但是自己毕竟兵少,拼消耗不是长久之计。曹操那边还毫无音讯,大军现在到底回到哪里尚不知晓,濮阳也绝非大军回归第一站。这样的乱斗消耗,对于现在抓襟见肘的兵力来说,实在是相当糟糕的一件事情。 更何况目下还搭上一个太守,上次眼伤刚好不久,现在又中一箭。对于已经人心惶惶的濮阳城,要是太守阵亡了。以李璋的资历和威望,恐怕是难以弹压的住下头的人。只是这陷阵营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李璋豪赌一般的把身家性命都压在这帮拿钱换命的人身上,而这群人也如他所愿的对着原来的雇主动了刀。 虽然也阵亡了两百多人,不过也杀伤了对方将近七八百。相互之间见了血,彼此也只有仇恨了。以后自己在战略安排上,便可以更加放心大胆的将他们派到更紧要的地方去。 第四十章 吕家有女初长成 酥胸长腿,模特身材。 李璋此刻打量着被五花大绑的吕绮玲。 得亏夏侯惇没被射中要害,另一只眼也没被射瞎,箭头里也没有什么剧毒什么的,用不着动刀子割肉刮骨之类的。不然这小姑娘此刻估计就被独眼龙那群愤怒的部下们给ooxx了,而不是还能舒舒服服的被李璋扎成粽子。 可惜吕大小姐似乎并不太感谢李校尉从那群豺狼虎豹中救出自己,依旧用着粗俗的语言问候着李家列祖列宗。 “骂完没?年纪轻轻的如何这般多粗言秽语?” 李璋上辈子曾是高等学府里的一名园丁,教室里坐着的大多都想面前的吕绮玲般年纪的青年男女。比起如同冰山雪莲般傲娇的边慕,面前这骂骂咧咧的少女似乎让他更有一种亲切感。 “没有!你这狗贼,我爹爹定将你大卸八块。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瞧,家庭教育是很重要的。正如我此前所说,边慕动不动就骂人是阉宦走狗,和他爹边让是脱不了的干系。而这吕绮玲张开不是大卸八块便是剥皮拆骨,看来在平时在家里没少吃烤羊烧猪什么的,张嘴便来。 “唉,都叫你大卸八块了,还如何求生不得啊。姑娘。你这种文化水平,该不会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吧?” “这与你何干?你这狗贼,只会耍阴谋诡计!我爹爹乃当时英雄,似你这般的卑劣小人,暗箭伤人,算的什么英雄?” 李璋看着面前少女,此刻倒也来了兴致。搬过一把马扎坐在吕绮玲的对面,“首先,我除了会耍阴谋诡计,我还会讲道理。只是你爹愚钝不堪,非要动刀动枪。其次,你爹是当世英雄,你的那些干爷爷们要是都活着,你逢年过节上门磕头估计也十天半个月才能走得完。” “再者,我跟你说的很清楚,我是在他面前射他,他自己反应慢没躲开,算哪门子暗箭伤人?你李校尉乃堂堂大丈夫,从不做那暗箭伤人的勾当。” “你”一通嘴炮轰得吕绮玲七窍生烟,却憋不出话来反驳。 “你什么你,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女孩子家家,没事就该在闺房学学针织女红,琴棋书画。三脚猫的功夫,也学人出来领军打仗。得亏我家小五下手不重,不然一枪拍你头上,你这标致的小脑袋估计早就飞了。” 从边慕哪里吃的瘪此刻全在这里抒发了出来,李璋只觉得浑身舒坦,妙不可言。 “呜”吕绮玲居然被骂哭了。没想到自己也有骂哭女孩子的本事,在李璋脑海里五十多年的记忆里,这绝对是破天荒的一次。 “好啦好啦!我已经致信给吕布,若他退兵,我便将你还他。当然,怎么得等个十天半个月再还。” 此刻李璋一脸满足,起身出了房门口。房间里的吕绮玲哭声越来越大,后边直接哇哇的嚎啕起来。 “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啊。”要不是他爹非得要弄死我,我也不想拿个女孩子来当肉票,威胁别人退兵。 正当李璋心里寻思的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来威胁吕布,边上却传来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李校尉果然是曹操的部下。专行辱人妻女这般下流龌龊的勾当!” 此刻李璋顿时如坠冰窖,此时才想起,吕布将要渡河来袭的时候。自己命令小黑带人将边慕送到濮阳城里来,没想到小黑却直接把人安置到了太守府。 刚才李璋走出房门那一脸满足的样子,和房内放声痛哭的吕绮玲,这下真是黄泥掉裤裆里了。 “慕儿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我没有哪个什么。里边哪个是吕布的女儿。”李璋此刻已经开始结巴了,刚才嘴炮狂轰吕绮玲那股子凌厉劲在边慕面前,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家的女儿不是一样?李校尉,我也不过是边家的孤女罢了。还不是得任由他人摆布?听那女子的声音,仿佛不过是个懵懂少女。只怪慕儿有眼无珠,原本以为你虽然侍奉曹贼,但尚算正人君子,没想到你竟是这等禽兽之人。” “慕儿,我真没有。不信你自己上去看看!”李璋几乎是指天发誓,“我对你那是一片真心,可昭日月!” “够了,还要我上去观那污秽不堪的场面吗?你自行你那苟且之事,只是勿要污了我的耳朵!” 看着边慕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还有太守府各个角落里窃窃私语小厮和兵丁。李璋只感觉自己应该是又干了什么有伤天理的事情,才遭到此等报应。 “冤枉啊我真是冤枉的啊。” 太守府议事厅内,郭嘉正在提笔写着给吕布的勒索信。李璋呆坐一旁不停的喃喃自语,吵得郭嘉眉头紧皱。 “你可哀怨够了没有?世民,红尘俗世。女子如过江之鲫。此刻你我性命还旦夕不保,你还有心情想女人?” “奉孝,你在城里藏了几个歌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小五那畜生一样啊,都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那你现在这里不就关着两倾国之色,你自取其便吧,少在我耳边聒噪!” 正待李璋要说些什么,外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禀校尉,郭先生。吕布那边派来一名使者,目下在打马在南门外,要请李校尉前去搭话。” 郭嘉将笔搁回案上,思索片刻。 “来者是何人?” “听其通报姓名,自称是校尉故友。姓陈名宫。” 这一点也不出乎郭嘉的意料,吕布营里此刻唯一跟李璋还谈得上交情深厚的也就只有老实人陈宫一个。只是这谈判的价码,郭嘉此时也没有拿定主意。 “既然是找世民的,世民不妨就去听一听陈宫要说些什么吧。” “那他若寻我要人,我该如何答复?” “这种事情,你还需得我教吗?这濮阳城里,比起偷奸耍滑,嘉找不到第二个跟你一样的。” 此刻濮阳需要的是时间,而吕布同样需要的是时间。经过昨日的一战,吕布那边士气显得有些低沉。兵士伤亡本不算严重,只是现在不加以修整。假如连续三四天不眠不休的持续战斗,就连老虎也吃不消,何况这只老虎还吃了李璋一箭。 “世民,唉。宫此次前来,实为讨还吕家小姐。还请世民高抬贵手,莫要与一女子为难。” 李璋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公台,你我乃挚友。若是平常时候,我只不会与一女子计较。然而现在吕布要夺这濮阳城,取李璋性命。璋与濮阳数十万生民皆命悬一线。望公台搭救才是。” “世民。宫亦知世民此刻与温侯势成水火,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若归还吕绮玲,正好借此化解两家积怨。岂不是件好事?” 盯着面前一脸正气的陈宫,完全看不出作伪或者故意调侃的意思,放人?解怨?你这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这头把人放了,他爹立刻就派人来攻城了。此刻无论是流民营还是濮阳城。都扛不住吕布那不计损耗的进攻。 “此时我一人不能做主,需请示太守。请公台回去转告温侯。让他先行兵退三十里,然后再商谈放人之事。如若不然,则休怪李璋不够君子了!” 第四十一章 一路向西(上) 正当吕布的两万人马渡过大河,准备向濮阳挺近的时候,在徐州的曹操却面临着一场惨烈的遭遇战。 徐州沛县,汉高祖刘邦的老家。 四百年前大汉集团的第一任董事长便是从这里起家,带着萧何、曹参等几位原始股东。开始对当时的龙头国企,当时一统市场的大秦集团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兼并与反兼并战争。最终大秦第三任董事长子婴将集团象征的传国玉玺交到了刘董的手里,刘董也凭借着过人的人格魅力和不要脸的竞争精神,打败了同时崛起的最有力竞争者大楚集团。最终使大汉集团成为新一代的龙头国企,垄断市场至今已达四百年。 四百年来董事长换了一个又一个,其中不乏精明强干,锐意进取者,开拓了市场,打败了搅乱市场秩序,专一买东西不给钱的匈奴人。遂神州大陆流传至今的名言“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千秋功业,流传千年而不息。 然天下无永享千秋之伟业,在第一任刘董开创集团传承到现在这位董事长手里,集团垄断象征的传国玉玺丢了,董事长本人也被下属企业员工挟持到外边,公司总部还被人一把火给烧了,可谓窝囊透顶。 领导窝囊,自然一群下属企业纷纷对总公司阳奉阴违。都打着替总公司服务的旗号,抢占市场,企业之间也相互争斗,相互拆台。 此刻的沛县,几个下属企业的员工们却在这里遭遇了。 其中一方,便是曹操。 作为号称是曹参后代的曹操,作为集团原始股东的后人,在自己“祖宗”老家,此时却没有占到多少光。 刚开始进攻徐州的时候,沛县便是首先被曹军攻击并且遭受青州兵抢掠的地区。此刻的沛县老百姓,对着号称是自己老乡后代的人,没有丝毫好感。在曹军准备撤退回兖州的路上,道路皆被沿途百姓破坏,春雨一下,顿时变得泥泞不堪,运输粮草的车辆变得迟钝缓慢。 而大军不可一日无粮,整个大军回师的速度变得无比拖沓。 当曹操的先头部队达到沛县之时,却在此遭遇到了一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军队。 此时仍在濮阳城外流民营悉心备战的李璋并不知道,因为这次穿越,原来的历史已经不复存在。 原本已经在此时落在吕布之手的濮阳城,却在自己和郭嘉的操纵下,严阵以待准备和吕布一战。 而同一时间的沛县,却发生一场历史上从未发生的遭遇战。 沛县的天空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曹操的心情却比现在的天气还要糟糕。前军遭遇敌人的袭击。 “可曾探明,是哪路兵马?”事发突然,已经没时间点军升帐。数万大军此刻正延绵在近十里长的行军路线上。而先头到达沛县的部队已经被这支不明的军马打得丢盔弃而回。 其实这对于曹操而言,队列前头的兵马被打散并没有太多的意外。那是战力最弱、军纪最差的部队,哪支坑得韩浩差点丧命,坑得曹操差点脑溢血的青州兵。 “禀主公,不止是哪路人马,为首一将,手持双戟,纵马杀入青州兵阵中无人可挡。又兼有一虬髯大汉,手持蛇矛,声如暴雷。青州兵皆已胆寒,未经拼杀便败退而回。” “再探报来!”曹操厉声喝道,“众将听令,立刻止住后军,收拢部队,以防敌军分兵截击。前军离沛县十里摆开阵势,缓慢推进!” “夏侯渊!” “末将在!” “收拢败退的青州兵。于大军左翼聚集,以防不测!” “传令曹仁,令其领所部骑兵绕过沛县,从后袭击敌军!曹洪!带领所部兵马,随我行动!” 一阵短暂慌乱之后,曹操突然感觉一阵欣喜。自打从徐州撤退以来,行军过程中受到了当地百姓的蓄意破坏和徐州残军的骚扰。而让忧心忡忡的,却是一开始令他瞧不起,却让他一度为难的刘备。为了防备刘备在彭城围攻的时候突然出来搞破坏,曹操甚至布置了曹仁麾下的三千铁骑在彭城附近游弋,随时准备截击出现的刘备。 但自打在攻打彭城前将刘备击退,刘备便在下邳潜藏不出,即便在彭城眼看就要破城之时,刘备也一直没有出现。 此时此刻,能明晃晃的出来一巴掌扇在曹操脸上的人,不是刘备还能有谁。 “刘备!汝这织席贩具之徒,为何在此聚众作乱?” 看着沛县城外列阵的刘备,曹操心中一阵窃喜。找不着的,却是自己送上门来! 沛县此前已经遭受过攻击,城门被毁。城内屋舍也大多损毁,百姓逃散,粮草补给也被抢掠一空。刘备此刻也无法进城据守,击退了作为曹军前部的数千青州兵,正待撤退准备再寻战机袭击曹军。却不曾想,败退的青州兵往后逃窜并没有如意料中的使得曹军整个行军队伍乱成一片,争相逃命。 却见败逃的兵卒不久就被许多赶来的部队所收拢,刘备此刻眼前只见一堵堵人墙出现在沛县城外,如同巨人展开双臂,要将这小小的沛县县城和自己的这支军队搂入怀中。 “是曹操!这必是曹操的精锐所在!”中间方阵,一面“曹”字大旗赫然出现在军阵中央,旗下一名黑脸长须汉子打马而出。 “刘备!汝这织席贩具之徒,为何在此聚众作乱?” “曹使君!非我作乱。日前我好言相劝,劝曹陶两家罢兵和好。使君非但不听,反而遣人攻我,而今徐州生命皆遭屠戮,城郭土地毁于战火,皆使君之过也!” 远远看着沛县县城背后并没有扬起尘土,想必曹仁的骑兵此刻没有到达位置。曹操便继续和刘备磨磨嘴皮子。 “刘玄德,你我当年曾共伐董贼,也算曾是朋友。汝三兄弟皆是勇武善战之人,当年虎牢关前大战吕布,操至今不敢忘却,颇为敬重。今日你可愿归顺曹操?若君诚心带操,操必以诚心报君。” 刘备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此刻身旁一将打马而出,怒斥道“曹操你不过是一奸贼!此间百姓皆遭你毒手,又何必抢眼令色,拖延时辰!东莱太史慈在此,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虬髯大汉也怒斥道“休得啰嗦!燕人张翼德在此!且上来吃爷爷一矛!” 刘备顿时生警觉,只感到远处似有尘土扬起。 “有伏兵欲断我后路!此时唯有一战而已!众将随我出击!”刘备拔出双股剑,太史慈和张飞催马护在刘备前方,随着步军一同掩杀过去。 刘备阵中除了败退下邳时从下邳带出来的两千丹阳精卒,还有孔融命太史慈带来的三千步军。此刻五千军队以两千丹阳劲卒为前锋,往前压去。 丹阳步兵本属精锐,乃陶谦的根基命脉。当时若不是分散了这两千人驻守下邳,曹操攻击彭城时伤亡可以会更加惨重。 丹阳劲卒单手持枪,手中持着大盾。步伐一致,徐行如林。 正对着的乃是曹洪麾下的五千精兵,乃是曹操讨董失败,曹洪从扬州所招募的兵马。而这五千人,便是扬州丹阳所招募。一路虽曹操转战,战功赫赫。 所谓老乡见老乡,背后放一枪。 此刻想背后捅枪基本是不可能的,两边的丹阳兵丝毫没打算把自己后背留给对面的老乡。 两军徐徐前行,直到两百步左右距离,后排皆弓箭齐发。箭如雨下,箭头撞击在丹阳兵那蒙着铁皮的木质大盾上,发出炒豆般的声响。 战法和操作都极为相似,无需试探。 距离一到百步,无用他人指挥。从第一排开始,举起盾牌,拔腿就往前冲锋。待第一排冲出半丈,第二排也同样举起盾牌,拔腿冲锋。第三排,第四排 轰!轰!轰!轰! 蒙着铁皮盾牌发生了剧烈的撞击!如同两列飞驰的火车迎面相撞。体格较弱的士兵直接被对方撞飞,砸到后排的战友盾牌上,战友用盾牌顺势卸力,护住被击退的前排队友,再往前继续撞击。 此刻一层一层的盾牌抵住了前边的战友,最前面的盾牌又抵住对面的第一排敌人。战争如同一场角力,此刻那边先扛不住,就会被另一方瞬间推倒撞烂! 此刻手中的长枪也并没有闲着,找到一切可以捅枪的空档,毫不留情对着对面的老乡捅去。 此刻的沛县城外,盾牌撞击声,金铁交鸣声,武器入肉声交织在一起。 伴随而来的是惨叫,呻吟,还有操着同样方言口音的粗言秽语对骂。 刘备只觉得形势不妙,虽然自己的五千人在曹洪的五千人面前似乎并不落下风。但是曹操其余的部队却已经从侧面迂回准备从其他方向是突击自己的方阵。 五千人,自己的五千人再怎么展开。也无法控制到方方面面,而且过分展开导致队列纵深过小,一旦被突破,那就毫无悬念的会被分割包围,再逐一吃掉。 第四十二章 一路向西(下) 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此间变得瓢泼起来,地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成一条条血河流淌开来。 战阵结合之处,不停有人受伤倒下。 时间越长,刘备便越发的心焦起来。此刻曹操却如稳坐钓鱼台,虽然对方的五千步兵此刻依旧坚守在阵地上,尽量展开的军阵也暂时顶住了自己发自两翼的夹击。但彼此心中都明了,这种相持拉锯的态势维持不了多久。如果没有人来打破此刻这种拉锯,刘备的五千人被自己源源不断赶来的军队,包夹、压缩、消灭。 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是看着跟着自己东征西战的嫡系精锐,此刻正在战阵的最前端拼杀消耗,每一瞬间,可能都有几个百战老兵倒下。想到此处,曹操还是感到阵阵的心痛。 曹仁,曹仁为何还未到位!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不是应该出现在刘备的后面,三千铁骑,结阵冲锋。一口气冲垮面前这透支着自己筋骨血肉的刘备方阵。 雨势太大,原本可以眺望的远方,此时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嗒嗒嗒嗒嗒嗒”马蹄践踏在烂泥里的声音,曹操心中窃喜,透过雨帘望向声音的传来的方向。 “嗒嗒嗒嗒嗒嗒”密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冲出了雨幕,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这服色,不是曹仁! 骑兵队伍为首一名大将,赤面长须,手持青龙偃月刀,直扑曹操军阵之中那面“曹”字大旗而来。 “不好,此乃关云长!”虎牢关前,温酒斩华雄。曹操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关羽那一脸傲然,意气风发的模样,正如他以后直到临终前也一直忘不了此刻关羽一脸杀气,气势汹汹朝他扑来的情景。 此刻的曹领导如同一个刚上战场的新兵,不自觉的战栗起来。 “曹仁曹仁何在啊?” 曹仁。 在的,但是此刻曹仁很忙。此刻他和手下三千铁骑正与一名白马小将,及小将麾下的一千燕云骑兵纠缠厮杀在了一起。 曹仁认出这白马小将此前曾在彭城外击败过夏侯渊的青州兵,后又被自己带去的骑兵所击退。然当时无论胜败,此小将一直在战场上如入无人之境,一杆钢枪挥舞起来密不透风。招式,技巧却似似曾相识。 是在哪见过这般枪法?在哪? 此刻的他却猛然想起,这般枪法在兖州时濮阳的校场上曾有一名小将使出过,当时便让在场众多久经战阵的战将们钦羡不已。 “阵中白马战将,报上姓名!” “我乃常山赵子龙!”赵云翻身一枪,将身后一名骑兵刺了下马,又如闪电一般抽出长枪。如蜻蜓点水般,三段连刺,迎头欲拦截他的三名骑兵同时坠马。 “好枪法!”曹仁从濮阳校场时那小将的身影里出来,抬枪便迎上冲过来的赵云刺去。 赵云如鬼魅般的枪法,在马背上闪转腾挪。看到曹仁向他刺来的长枪,也不躲闪,只打马往边上曹军骑兵边上一掠。那骑兵见敌将靠近前来,抬枪往前一刺,却挡住了边上杀将过来的曹仁。 此刻这骑兵如同三文治里被夹的肉片,刺出的长枪被赵云灵巧的避过,却挡住了曹仁刺向的赵云的长枪啊。 曹仁收势不住,被这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猪队友挡了一道。长枪往外一偏,避开那骑兵的身体,却见哪身体的后背上出现了一个带血的枪头,直朝自己而来。 “呔!”曹仁自非等闲之辈,这已经穿透了一个人的长枪,势头已经大减,曹仁将自己的长枪收回迎着穿背而出的枪头拍了过去,想将赵云这已大半离手,只握住尾端的长枪拍掉。 却见那枪头猛然又缩了回去,只在哪骑兵的身上留下个大大的血洞。 曹仁暗自赞叹,虽然招式如出一辙。然那濮阳小将招式迅捷刚猛,势大力沉。而这赵云的枪法却灵巧多变,狡诈无比。 又与赵云交手了几招,曹仁渐感势头不对。 这小将麾下骑兵数量远不如我,战力也不见得比我手下骑兵高出多少。单凭这一将和这千骑,和我三千之众缠斗绞杀,逞这匹夫之勇不似这般灵活机巧之人所为! 莫非有诈? 有诈。当然有炸,而且还是个王炸! 在曹仁和赵云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关二爷此时正轮着大刀朝着曹操的头上砍去。“骑兵中出”这个亚历山大大帝在高加米拉会战之中的经典战法,带着基友骑兵先行引开波斯骑兵,然后猛然折返直扑波斯领导大流士的中央军阵。 这完全违反了骑兵常规两翼包抄,攻击侧翼,撕裂空档的做法。直接对着对方军阵最重要,最坚固的地方发起冲击。 结果波斯领导大流士被这群气势汹汹带着飓风闪电般的基友骑兵给吓得肝胆俱裂,中军后撤导致整个战线崩溃。 显然关羽只读过《春秋》,没有关注过西方蛮夷亚历山大。他的也出现只是一个巧合,直接中出曹操也只是关羽一不做二不休,要干就要干票大的一贯做法。 曹操好歹还是见过世面的,比那抖鸡的波斯王大流士要好上许多。没有直接拉着亲卫就逃跑,把军队全丢给穷凶极恶的马其顿人。 “来人,给我止住来将!”这话还在嘴边,关羽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第一刀就朝着曹操的脖子砍来。 曹操本能往后一缩,大刀就在他咽喉前几寸的位置滑过。 看着自己飘落的几缕胡须,曹操大惊失色。此刻近卫亲随也汹涌而至,想顶住关羽和关羽身后一起掩杀过来的骑兵。 此刻的关羽便如天神下凡一般,是战场里收割人头收割得最畅快淋漓的一个,匆忙上前护主的曹军近卫们,一个接一个的被他劈翻在地。 连处在战阵后方的张飞和太史慈都忍不住想冲上去狠捞一把,只是碍于得优先保护身边那战五渣的刘备,只能强压心头那股冲锋的欲望。 战五渣,刘备是个战五渣。但是他绝对不是个傻子。 这是最好脱身的机会! 关羽再勇猛,但是吓不退曹操!只要曹操的中军不动摇,整个战局还是在曹操掌握之中,自己的人再怎么样也终究玩完。 “传令,撤退!”刘备果断下达命令。 后边的步兵依次后退,前头的丹阳劲卒和对面老乡们继续在维持着角力,此时关羽杀入曹操中军。作为前锋军阵的丹阳精卒此刻也是显得士气大减,失去了刚开始那股子势在必得的狠劲。在曹洪指挥下且战且退的往中军靠拢,帮助曹操抵御住关羽那伙子骑兵。 刘备要跑路了,曹操此刻想追击,又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追。万一军阵前出去追击刘备,回头又来一支这样直扑中军。自己已经铺开的军阵,经不起这样的几次折腾。 便示意休要追赶,前军的丹阳兵回收来包夹关羽的骑队。 关羽的骑队也是且战且跑,在步兵松动的战阵里左突右冲。杀开了一条血路,追着刘备而去。 这场遭遇战便这样在雨幕中草草的结束。 曹仁最终也没留住赵云,再损耗了几百骑之后,赵云也带着残余的部队脱离了战场。当曹仁抵达沛县县城外的时候,遍地尸骸,到处一片狼藉。 只见曹操冒雨坐在石头上,一声不吭的看着这一地的凄凉。 “主公,末将”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曹仁不必说了。 此刻领导心中除了刚才关羽那销魂的一刀划过的记忆,还牵挂着那兖州的情况。关羽,张飞如此骁勇,尚战不胜那吕奉先。如今陈留尽落入吕布之手,夏侯惇,荀彧,程昱等人此刻的现状想必比自己还要艰难。 抹了抹脸上和眼角那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 “众将听令!收拾战场,整备部队。以防刘备再来,需加强警戒。自明日起,一路向西!回兖州!” 第四十三章 吕布很烦 “君侯,士卒连日作战,疲惫不堪且士气低落。若即时攻城,恐于战不利。” 吕布的肩膀缠着厚厚的纱布,昨日李璋那一箭幸亏有铠甲庇护,并未伤及筋骨。眼看着昨日哈士骑护着李璋挟持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跑进了这濮阳城,吕布只觉气血上涌。箭伤处的皮肉因为绷紧的神经而变得更加疼痛。 “那李璋贼子如何方肯释放玲儿?” 账内此刻一片沉寂,张辽、成廉等人皆默不作声,眼睛只盯着刚才还在劝解吕布的陈宫。 “李世民称,需君侯先退兵方可放人。”声音很小,但是在这安静的军帐依旧让帐中每一个人都清晰的听见了。 “贼子猖狂!” 吕布此时怒气更盛,但是立刻发兵攻打濮阳的心思却消去了一半。在军帐之中,部下面前,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女儿而枉顾手下将佐和士兵们的生死。但此时发兵又恐李璋真的狗急跳墙,不发兵又会显得英雄气短,为了自己女儿的一条性命而弃大局不顾。 战,未必能胜,但女儿性命只恐不保。 不战,迁延时日,结果也必将是死路一条。 “目下情形,诸位有何高见?”心中一团乱麻,吕布随口便将皮球踢给了其他将领。 “君侯,此刻若贸然围攻濮阳。那流民营里尚有许多青壮,更兼那已归附贼子的陷阵营也潜藏其中。若我等大军四面围困濮阳城,一万多的兵马,总有薄弱之处,经不起陷阵营一击。况且濮阳城中有多少兵马,我等至今都尚未打探明白,若贸然袭击只恐会落入那李璋的圈套。” 张辽此刻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认为应该趁现在曹操还没回到来之前应该快速拿下濮阳。无奈吕布在进攻流民营及昨日对阵中接连受挫,自己作为主将也受了箭伤,曹性更被李璋直接一箭射死,士气已经大不如刚到濮阳之时。这样的部队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濮阳城防守坚固,更兼流民营出兵牵制,反倒有可能崩盘导致全军溃散。 “不若此时回兵协助张邈、张超兄弟攻下鄄城。若鄄城在手,则阻断了曹操西进之路,可保陈留不失。曹军徐州新败,暂时也无力夺回,我军正可借此休整,招募兵马,修缮城郭意图后进。” “退兵去攻鄄城?”此时吕布也有些意动了,实话说之前张辽也曾力劝他这么做,只是自己贪多求全,想趁着濮阳空虚把整个兖州都一口吞下。却不曾想自己两手都想抓,结果两手都抓不住。 “此时退兵,恐为李璋所笑!”武将出身的吕布依旧得保持着武人好面子的做派,两万人气势汹汹的来,没搞几下就灰溜溜的跑,传出去这天下无敌的招牌恐怕是要砸在这里。 “大丈夫临敌应变,又有何可笑之处?”陈宫此时也被加入了递台阶的行列,“如今将士们在此风餐露宿,若不能急胜,又何妨退去?文远之言甚是有理,若夺下了鄄城。陈留依旧是我等之根基。若陈留有失,即便夺下了这濮阳,来日又如何抵挡得住曹操的大军呢?” 所谓几人欢喜几人愁,正当吕布军帐里谈论着进退取舍的时候。濮阳城太守府里,却得到了曹操大军传令兵带来的消息。 “五日前,主公在沛县与刘备发生了一场大战,大战过后主公已经令全军往西,取道丰县,回师鄄城了。”夏侯惇给大家念着曹操的信札,被李璋打掉眼珠子的旧伤还没好利索,左肋又吃了曹性一箭。所幸箭头被肋骨卡住,没有伤及肺腑。但是依旧因为流血颇多,此刻显得脸色十分苍白。 堂下之人无不欢欣雀跃,仿佛城外的吕布大军已经不再是一个需要担心的问题。 李璋看了旁边的郭嘉一眼,郭嘉此刻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六日前,按照大军推进的速度。如无意外,此刻曹使君的大军想必已经过了丰县,前锋应该已经逼近巨野。” 夏侯惇此刻显得兴致勃勃,“奉孝此言有理,若大军已到巨野。离鄄城亦不过百余里的路程。数日之内便可迎击那青州叛军!” “是啊,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世民你说呢?”郭嘉别有深意的看了李璋一眼。 “是啊,主公若到鄄城。张邈、张超二贼唯有束手就擒而已。”李璋附和道,和郭嘉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之间都察觉到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在外人听来,丝毫没有觉察出,两人话里话外都没要把吕布和陈宫给算到“束手就擒”的那拨人里头,更无法了解这话中隐藏的意思。 “元让,射伤你的元凶已经曹性已经被我当场射杀。至于俘获的吕家小姐” 夏侯惇顿时一副“我懂的”表情“嗯,前日多亏世民和小五出手相救,否则吾命休矣。曹性那奸贼已被世民所杀,也算为我报了这一箭一仇,正欲报答世民之恩。又无以为谢。哈哈,听说那吕家姑娘颇有姿色。世民若有意,自可带走,何须多言啊?可笑那吕布,攻我不成,反赔上了一个女儿。” 李璋心里头已经把吕绮玲剥光了一万遍了,可惜啊 “元让误会,璋并非图那吕家小姐的美色。只是虽说主公大军不日便可返回,然吕布大军驻扎在数里之外,依旧是心腹大患。若其不惜代价,猛攻城池。即便陷阵营和哈士骑以死相拼,恐怕最终也是两败俱伤,濮阳终究不得保全。我的意思是,不如借此女为由,和吕布讲和。” “讲和?”夏侯惇顿时一愣。自古只有打不过的一方才会提出讲和,如今胜利的天平已经逐渐往自己的一方倾斜,却为何要在此时提出讲和? “元让且听我解释,为我等屈膝求和。乃此时鄄城亦是危如累卵,濮阳也有旦夕之忧。主公大军虽然回师,然毕竟一路征战,粮草匮乏,士卒疲惫。对付区区青州兵自不在话下,若吕布此时南下鄄城,恐难免一场恶战。我欲以讲和为由,将其拖在此地数日,待主公到达鄄城,吕布即便想南下争夺,也是无能为力了。” “此计即便可行,然而要派谁前去吕布大营议和?”夏侯惇扫视了四周的众人一眼,大家仿佛被哪只独眼电了一下,纷纷低下头来不去搭话。 “此事由世民提出,自是世民亲自前往。”郭嘉对着李璋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夏侯惇正准备着看李璋跳起来去掐郭嘉,却不曾想听到一句。 “自当如此,璋愿往谈和。” 夏侯惇擦了擦自己剩下的哪只眼睛,面前的人的确是李璋,不是在做梦。自己也不像是幻听之类的。 “世民?你去?那吕布恨你入骨,昨日你还把那吕家小姐给哪个了。你自前去与送死何异?” “元让,我必须声明。我没有把那吕绮玲给哪个了,我就是把他绑起来,羞辱了她一番。” “哦,是我失言。不过是捆绑起来,羞辱而已。世民乃君子,定是府中下人乱嚼舌根,我必严惩,还世民一个清白。但此事过于凶险,还是不去为好。若吕布识破这缓兵之计,或是那匹夫不顾自己女儿安危,世民岂不白白丢了性命?此事不妥,流民营和濮阳城皆不可缺了你。” “太守放心,此事必无风险。世民若不去,吕布反倒又可能返身便南下。倒时更为不妥。世民若去,管叫那吕布南下不成,濮阳也不敢攻取。” 见李璋郭嘉皆成竹在胸,夏侯惇也不再坚持,再三叮嘱需小心谨慎,才答应了让李璋前去谈判的要求。 第四十四章 讲和(上) 李璋和郭嘉回到濮阳城中别院,只从陈留叛变以来,二人几乎没有时间回到这里。此时小五和小黑带着陷阵营留驻在流民营,而哈士骑则由李璋带着进驻了濮阳城。 跨进这熟悉的院落,两人落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芸姬已经为二人送上了水酒,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大哥,郭先生。这原有的仆役都已经被遣散了,城中如今物事奇缺。招待不周,还请二位兄长莫怪。” “芸姬莫要这般说,世民与我不过是暂住一宿。明日尚有要紧事情,不必过于铺张,有酒有肉此刻已是万幸了。” 郭小伙此刻看着芸姬的眼神里还带着深深的不甘和落寞,又非要摆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 “奉孝此言正理,只你一人在此张罗,已经不易。” “二位兄长在此慢饮,奴先告退。”芸姬盈盈一笑,给两人施了个礼便欲离开了大堂。 “弟妹且慢离开。为兄卧室之内尚有一名女子。呃,被为兄捆绑在床上,这大半日滴水未进。为兄目前和她有些误会,你们都是女子,应该比较好说话,给她送去些吃食,好生宽慰一下。” “此时包在奴身上,请大哥宽心。”说罢芸姬掩嘴一笑,不怀好意的看了李璋一眼。 李璋顿时心中恶寒,“怎么你们都这样眼神看我,那吕绮玲跟只小母老虎似的,我不捆着她,莫非还要给她递把刀子来砍我么?” 芸姬去后,堂内又恢复了安静。郭嘉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浅尝一口,缓缓开口说道“此次世民为使,打算如何谈判?” “还请奉孝教我。” “世民今日倒是与嘉想到了一处。”放下酒碗,郭嘉一本正经的看着李璋“世民是有心要放那吕布、陈宫一条生路。是出于公义,还是出于私心?” “若依奉孝看来,我是出于公义,还是出于私心?”李璋反问道。 “依嘉看来,世民是想驱虎吞狼。将吕布这一万多人逼着沿河东去。” 沿河东去,去的那自然便是曹操刚去过的地方,徐州。历史上吕布和曹操在濮阳大战了一年多,最终也是选择了撤退到徐州投靠当时的暂领徐州的刘备。 “如果此时吕布东去,那便会和曹使君大军隔着大河擦肩而过,讨得一条生路之余,徐州亦是地广民丰,更兼历经恶战,军备松弛。吕布此时若去,不说占领整个徐州,至少亦可夺得不少城池土地。世民此心,是助曹耶?或是助吕耶?又或是?” 李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起身走到大堂外反复巡视了几遍。别院外边皆是自己心腹的哈士骑把守,别院附近的住宅也大多人去楼空。 “奉孝,我并非助吕布而叛主公。曹公乃精细之人,更兼身边有荀文若,程仲德,戏志才等智谋之士。我若叛主,焉有活路?” 郭嘉又喝了一口酒,呵呵笑道“这便是嘉佩服世民之处,你这么做。既帮了曹使君免于鄄城一场恶战,可以轻而易举收复失地。又放了吕布一条生路。此事即便谁来评判,你也是大功臣而非叛逆。” “只是嘉不懂,世民在其中又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什么好处。如果我说投靠曹操,只是为了想要自己掌握一支强悍兵马,待袁术作死的时候,带着军马去干袁术,抢走玉玺,然后去荆山寻得凤凰。然后,然后我自己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既然不知,那为何奉孝在太守府时,仍与我暗通心意?” “嘉自是为了看看你到底又多大的心思,能做多大的事情。虽说如今吕布女儿在我们手里,但是你我对吕布性情大概都是了解的。如果说他是一个莽夫,会因为一时之怒而使大军而濮阳城血流成河,这嘉并不觉得惊奇。但是如果说他会为了一己之亲情而弃大业于不顾,这点嘉万不敢相信。嘉提出让你去出使吕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看看你为了你想做的事,到底愿意冒多大的风险。” “奉孝,如果我说。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不想这濮阳城内外再死人。你相信吗?” “我信!自古慈不掌兵,而但能成就大业者,无不爱惜士卒、珍惜民力。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世民便是这样的人。” 这误会一旦开始,便无法止住了。正如无论李璋怎么解释自己连边慕和吕绮玲的手指头都没碰过,大家都只会觉得你这个人太羞涩,这又不是丢人的事情,干嘛否认?此刻的智谋过人的郭嘉却同样陷入了一个逻辑的误区,李璋这异于常人的表现,和内里那谜一样的动机,让郭嘉觉得他便是一个有大志向,欲图大事的人。 甚至在一些做法和行为上,都隐隐超了曹操一头。如果说开始郭嘉还只是在借机观望,看曹操和李璋谁更值得襄助。现在可以说郭嘉已经完全把宝全押了,以致于明显看出李璋的动机不纯,依旧毫无保留的帮他在夏侯惇和将来的曹操面前把谎圆得天衣无缝。 “奉孝,我出身不好。一无名望,二无财帛,三无势力。主公如今强我何止十倍,为何你” “我只知道,若无世民。此刻濮阳必已落入吕布之手。而曹使君虽也是上佳之选,然如果此刻兖州大乱。河北袁绍,南阳袁术,乃至荆州的刘表,都有可能趁火打劫。那样即便世民有鸿鹄之志,在曹使君自保尚显不足的时候,怎么会有给你壮大的机会?从你练兵开始我便看出你是一个深通韬略兵法之人,正因如此,若大战一起,兖州上下锋烟遍地之时,世民你既失去了根据,你那些许兵马也会被指派到各处在征战中消耗殆尽。” “于你最有利的,就是兖州不乱,但曹公依旧四面强敌环伺。那样你便有了用武之地,只要曹公一日信任你,或者说依旧需要利用你。你便可伺机壮大,日后若情势有变,这天下到底谁说了算,尚在不定之间。” 天下?李璋真没想过,想得最大的也就是这濮阳城内外几十万条人命。但是郭嘉说得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在这个世道,自己也并不是条件最差的。 想那农民企业家刘备,也是什么都没有,甚至他这个姓刘的和大汉集团的老板哪个姓刘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最终别人还是成就一番大业了。 呵呵,天下。 “奉孝之才堪比吕公望,张子房。无奈璋却无那文王、高祖之命。恐教你失望了。” 郭嘉仿佛一副奸计得逞,终于把你逼出原型的爽快表情,“昔日高祖在芒砀山中东躲西藏,又有谁曾想过他会有问鼎江山之日?” “既然世民已经与嘉推心置腹,嘉亦当将所学本领尽皆奉上!而今世民之策,尚有不足。若想逼走吕布,将其驱赶至徐州,须得断其后路。” “断其后路?” “正是,目下吕布尚有选择余地。若其不停你劝,执意进攻濮阳。那定然是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但陈宫和吕布帐下之人都会劝阻,吕布碍于骨肉亲情,心底大抵也不太愿意行这绝路。但其目下尚有他路可选,便是南下渡河,回击鄄城。那便是要和曹使君大军迎头碰上。” 李璋恍然大悟,果然还是郭小伙肚子里坏水多。 “奉孝之意,是要先将他渡河的可能彻底斩断?” “世民果然一点就通。事不宜迟,此刻吕布尚在观望。其大军驻扎在城外,渡口防御必然松懈。要趁目下其没下定主意南下渡河之时,立刻偷袭,尽毁舟楫,断其归路!” 李璋听罢立即起身,唤来外边守护的哈士骑。 “传令骑队,今夜人衔枚,马裹足。二更时分一队至五队在北门集结,六、七、八队级太守府铁骑在东门集合。若有延误,定斩不饶。” “诺!” 第四十五章 讲和(下) 有句话说得好,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嘴巴上谈回来的远不如战场上打回来的牢靠。 此刻李璋准备在与吕布磨嘴皮子之前最后阴他一下。这下阴完,估计吕布本来想把自己大卸八块的念头立刻就会烟消云散,改为细细的剁碎,再拿来做包子云吞什么的。 濮阳城北门内,此刻五百哈士骑已经集结待命。依照李璋的意思,皆是人衔枚,马裹蹄。一副打枪滴不要,偷偷滴进村的架势。 考虑到前两天晚上刚用骑兵劫了吕布的营寨,吕布肯定会对此更加小心。军营附近肯定多增派了哨探警戒,所以专门在东门外另外布置了一支哈士骑。 到三更时分,东门的哈士骑偷偷摸摸的开门出城。“不小心”的被城外巡视的吕布哨骑发现,然后偷偷摸摸的从东面往吕布的营区绕过去。 当濮阳内外安置的哨骑都被这东门出去的骑队给吸引,或跟踪上去,或急忙飞驰回营中报信,叫醒主帅,集结骑队拦截。 大约几刻钟时间过去了,感觉对面的哨骑都已经走了。李璋命人悄悄打开北门,小心翼翼的带着五百骑出了城门口,一路往北。 往北走了一段之后,出城十余里,确认后边没有哨骑跟踪之后。李璋立刻调动骑队,立刻往西跑了四十里里,再往南。 大河滔滔,作为华夏民族的母亲河。宽阔在这里流淌而过,滋养着两岸肥沃的土地。此刻太阳正在缓缓升起,由于对濮阳的志在必得,吕布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河岸上。 大河北岸的渡口此时停靠这密密麻麻的船只,杂乱无章的停泊到了一块。河对岸便是吕布出发的白马渡口。大军渡到北岸之后,为了方便起见,没有将船只收回到白马渡口。这些船上甚至连船夫奖手都是由士兵兼任的,除了大一点的船上有几个渔民,艄公。其余的船上都空空荡荡。 守卫这里的士兵此刻还躲在军帐里睡懒觉,原本李璋还因为故意绕路而导致无法赶在太阳出来前夜袭而感到有些懊恼。此刻看着毫无反应的吕军军营,和那袅袅上升的炊烟。 “正好,跑了一夜,都还没来得及吃点。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上!” 这次根本用不上箭阵,五百骑马刀出窍,直接便冲杀进了军营里头。营区里只有寥寥数百人把守,很多人还是睡眼稀松,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将头探出营帐来看看外边到底为何突然喧闹了起来。 一道道寒光划过,脑袋便直接搬家了。 “速度清理这里!”李璋一刀将一个奔逃士兵后背开花。“一队点燃火把,将这营内能引火的东西,统统弄到那些船上去。二队前去船支那边,驱赶那些渔民艄公,若遇反抗,以兵士论处,斩杀无罪!” 哈士骑此时如狼入羊群般,无论这军营里的吕布士兵有无拿起武器,只要看到活人直接便是一刀劈下。战马踏平营帐,营内拴着的军马也被惊吓驱散,慌乱出逃的士兵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想往外逃窜,更给了骑兵们追杀的便利。骑兵一伍为单位,分开追杀逃兵。一条长长的血路从军营一直延伸到数百丈外方才止歇。 收拢骑队,李璋从锅里捞了一勺羊羹喝了起来。 “这仗打得不咋样,这羊羹熬得倒是鲜美。忙完的都下马来,吃点喝点。”此时负责烧船的两队骑兵也已经完成任务,回到这几乎被踏平的营帐里,就着不多的一点羊羹啃起干粮来。 河畔处大火冲天,密集停靠在一起的船只如同一捆捆柴火,连绵不绝一路燃烧过去 “禀君侯!营外出现一队骑兵!” 又是骑兵。 昨晚三更时分吕布被亲卫喊醒,说濮阳有骑队也出,估计是来偷营。结果吕布兴冲冲的聚集兵马,想趁机将这恼人的骑兵包了饺子。结果那队骑兵就是绕,偏偏不靠近营区。当自己派出骑兵前去追击拦截,那骑兵又连忙折返,分散逃回濮阳去了,吕布只恐有诈,便停止了追击。 此刻已是正午时分,莫非那李璋真欺我吕布无用?光天化日还敢上来挑衅不成? “传令下去,大军立刻出营列阵,准备杀敌!今日非要将那贼子挑于马下!” “禀君侯!骑队领军之人自称是屯田军校尉李璋,欲见君侯及公台先生。说有要事想商。已只身走到营门之外,请君侯定夺!” 吕布刚拿起方天画戟,听到李璋居然自动送上门来,顿时就愣住了。 我想砍他,他还自己凑过来? “此贼安敢欺我如此!来人将他拿下斩首!枭首示众!不!将他押进来,待我亲自动手结果此贼!” 旁边的陈宫听到李璋居然只身前来顿时一惊,立刻拉住吕布劝道“君侯息怒,有道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李世民此时只身前来,恐真有什么生死攸关之事,不然明知君侯已经怨恨,何故自来寻死?” 陈宫四下观望了一下,附到吕布耳边“莫不是那李世民此刻前来投靠我方?即便不是,看在此刻君侯宝眷尚在他手,君侯此刻还是待之以礼为好。” 一听到自己闺女还在那李璋手里,吕布心中猛然抽抽。 “我的心肝宝贝啊,爹爹养你那么大。出落的那么水灵灵的,平日有人前来提亲爹爹都不舍得将你嫁出去。没曾想啊,居然就这么叫这贼子给糟蹋了” 偷偷一抹眼角泛起的泪花,咬了咬牙。 “带那贼子进来说话!” 吕布虎躯一震,一抖披风,端坐在军阵虎皮大椅上。 “君侯多日不见,是否安好?”李璋嬉皮笑脸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哼!”吕布直接拿鼻孔回应了李璋的问候。 此时陈宫出来说话“君侯与世民本无仇隙,奈何近日与世民交兵,叫世民用箭射伤,还掳去君侯宝眷。不知世民此次前来?” 看了下李璋手里的人头,人头面目扭曲,显然是被杀之时非常惊恐,陈宫辨认不出人头的主人是谁,便用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个人头。 李璋会意,将人头甩在吕布脚下。 “君侯公台莫怪,李璋此来只为议和之事,别无他想。” “议和?”吕布终于发话了“谁和你议和?目下我大兵压境,你项上人头不过让你多留几日。议和?哈哈哈!” “君侯难道不想知道人头的主人为谁?”李璋不搭理吕布的嘲讽,冷冷说道。 “是谁又当如何?莫不是你斩了夏侯惇首级前来归顺于我?”吕布心里忽有一阵窃喜,仔细看那人头,两只眼睛都在,肯定不是夏侯惇,但是又有些脸熟。 “君侯、公台都不必再猜了。这人头我是从江边带来的。” “江边?”陈宫一愣,江边的人头?江边只有我们的人,难道?心里突然一惊。失声说道“难道是渡船?” “公台果然是明白人。这个人头是从你们守护渡口的一个校尉身上砍下来的。你们派去守护的兵卒也已经被我斩杀殆尽,数百艘大小船只也尽数被我焚毁。此刻公等已无法渡江,退路已断,不如我们还是谈谈眼前的事情吧。”李璋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在了吕布旁边的案头上,观察着此刻吕布那一脸的错愕。 “贼子猖狂!”吕布猛然起身,正欲拔出腰间佩剑。 李璋斜着眼撇了他一眼,一副有种你来砍的表情,气得吕布握剑的手几乎要把剑柄捏碎。 和事佬此时自然会挺身而出,挡在了吕布面前,吕布自然也一副被陈宫所阻,发飙不得的模样。两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李璋,看看他后边还想说出什么更刺激人的话来。 “你家玲儿。” 果不其然,更刺激的要来。吕布屏住呼吸,等着李璋把后半截说出来。 “哭了。” 吕布只觉心要被掏空,不知是怒是悲,将已经抽出半截的佩剑收回鞘中。 “她是帐下先锋,并非吕某女儿。你有话便说,不要以为可以用这个来胁迫我。” “哦,不是你女儿。本身还打算将她还你,既然这样我还是勉为其难把她纳为小妾吧。我就说嘛,怎么看都长得不像你。就是不知道军营里哪位是姓王的。我好叫声泰山。” “贼子你找死!”吕布又暴起,又欲拔剑,“你还我女儿来!” “切,刚才又说不是你女儿。喊老王来你又认是你亲生的。吕温侯果然是难以捉摸。” 吕布不知道老王是谁,但是此刻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被李璋整的想发飙都觉得自己滑稽可笑了。 “君侯只要罢兵,我自当归还宝眷。顺道一提,我真的没碰过她。” “世民乃诚信之人,宫也愿意作此担保,他绝不会趁人之危,轻薄君侯宝眷。”陈宫趁机加了一嘴,想平息吕布的怒气。 “罢兵?你既想我罢兵回去,为何要杀我士卒。毁我船只?断我渡河之路?” “为何?为了救你。” “救我?可笑!” 李璋走到军帐里的地图前,指着鄄城便说“大抵君侯也打算着撤军,想南渡大河与围困鄄城的青州兵合兵一处,夺下鄄城。” “是又如何?你烧我船只不就是想保住鄄城,可我无法南渡,你濮阳亦难逃一劫!” “若君侯南渡,那才是在劫难逃。主公的大军目前已至巨野,若你从白马返回鄄城,恐怕还没赶到,鄄城附近的青州兵早就被我主曹孟德的大军扫荡一空了。到时你这一万多兵士,既无后援,又无壁垒。迎头装上我主数万精锐,敢问君侯,你还有活路么?” 吕布此刻入坠冰窟,浑身一阵阵寒意袭来。他当然知道曹操的厉害,即便他在徐州遭受挫折,他带出去可是整整九万人,其中有三万还是百战精锐。即便李璋所报不实,但是曹操已经这么长时间,即便没有回到离鄄城只有百余里的巨野,恐怕也相隔不远。自己当然如果早夺下鄄城,还可以依靠城池防御,此刻再去真就是自己找死了。 “那便又如何?我不夺鄄城,那就必要夺濮阳。你烧我船只,不就是逼我和你死战么?” “君侯目光何以如此短浅?”李璋将案上的毛笔提起,重重的在徐州画了一个圈。 “君侯请想,即便当初君侯夺下了鄄城,依城据守。又或是此刻夺下了濮阳。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我主再血拼几场。论兵力,论士气。君侯自问能战胜的了我主么?不过两败俱伤,最终我主也必将取胜。然而此刻徐州,新遭我主重创。徐州牧陶谦自身兵马大多皆已消耗一空,为了自救,不惜搬取他人兵马。以璋观之,这不啻饮鸩止渴。此战过后,以救援为名的刘备,必然是占据徐州城池不去。而陶谦目下年迈,又无军力可以驱赶刘备。此刻徐州空虚孱弱,公孙瓒、孔融等人借调之兵马不日也将返回。君侯若挥兵而至,这徐州之地,得之如同反掌。所谓略蚌相争,渔翁得利。君侯此时不做这渔翁,还要在濮阳耗费时日,璋窃为君侯所不取啊。” 第四十六章 送客 吕布动心了,比起眼前这个刺猬一样的濮阳城,和城里城外那一群豺狗一样讨厌的曹军。此刻的徐州就如被剥光了美娇娘,赤裸裸的暴露在吕布面前。 然而此刻看着一脸贱笑的李璋,心里无明业火自是不打一处来。 “哼!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眼看濮阳旦夕便叫我打下,到时鸡犬不留。想我与那陶谦、刘备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你主曹操从徐州败退而回,你便欲说我去攻徐州。我又岂是三岁蒙童,任由尔等摆布?” 李璋还是一脸贱笑的看着吕布。 “贼子还敢欺我!你笑个什么?”吕布又想起身作势拔剑。 “君侯啊,我刚才都说的那么明白了。你还装一副大义凛然,宁折不弯的样子。李某真不知该说什么好啊。君侯啊,不装你会死么?” 要不是已经被说得心动了,此刻的李璋大抵已经被吕布剁碎炒熟上桌了。见吕布都被气得冒红的脸,摇摇头说道。 “君侯你说和那陶谦、刘备往日无仇。想当年虎牢关前,十八镇关东诸侯便有那陶谦,只是当时将军神武盖世,那十八镇诸侯皆无功而返。若君侯当时有失,陶谦人等又岂会善待君侯?再说那刘备,此人本身个织席贩具之徒,侥幸在公孙瓒下谋得一军。当年在虎牢关前便是他与两个义兄弟联手合击君侯。君侯向来所向无敌,却在数十万双眼睛下,被这三人打得逃回关内坚守不出。如果这都不叫仇怨,那将军今日何必这样对璋喊打喊杀啊?” “哼。”吕布一屁股做回到虎皮上,“那大耳贼欺我已连战数场,体力不支。又三人联手攻我,我方撤入关内,后因董贼招我回洛阳,不然此三贼早成我方天画戟下之亡魂。” “那是,君侯的威名谁个不知。璋也不过侥幸在画戟之下捡回一条小命。只是君侯说近日无怨,那我便又想劝君侯几句了。我主曹孟德攻彭城,刘备潜藏下邳不出,收买人心,拉拢军马,专等我主与那陶谦拼个两败俱伤。回头我主撤军之时又来拦截我主。若不是君侯在这兖州闹得我主匆忙折返,这陶谦刘备早已是身首分家了。君侯在此浴血拼命,那刘备却白捡许多城池,君侯不觉得他们二人皆欠着君侯一份天大的人情么?” “唉。我与你主曹孟德交战,杀了他不少士卒。若他记住这份仇隙,来日相攻。那又待如何?”称呼都变了,不喊曹操,曹贼之类的,吕布毕竟是个武人,脑筋太大条了。 “君侯不是有公台嘛,何故问我?”李璋笑着对陈宫行了个礼“公台深知我主为人,比起记恨曹孟德,天下有几人比得上公台。然而他日之事,璋不愿作伪。他日若君侯与我主继续交战,李璋依旧是我主帐下军将。到时我等再拼个你死我活便是了。” 陈宫对李璋恭敬的回了一礼“世民果然是诚挚之人,若换作他人。必是会百般许诺,必言他日相互结好,互不相攻之类。世民坦诚相待,让我倒觉得此议倒是目下保全双方的唯一办法。” 吕布见陈宫也点头,帐下张辽等将军也被李璋刚才的话说得若有所思,皆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若是如此罢兵,想来太过便宜!你且先致信夏侯惇,叫他还我女儿来,再奉上粮米金帛,我军此行不能白来,也不能两手空空的走。” “金帛之类,我倒是可以自作主张替太守答应给君侯一些。至于粮米,呵呵。君侯我又没烧你粮库,你不过万余部众,此去徐州一路城池关隘皆无重兵把守,自可畅通无阻,到了徐州要多少有多少。我濮阳城内外还有数十万生民,哪有余粮供你?” 吕布略一沉思,看了看旁边的陈宫也在微微点头示意,这一条算是翻过去了。 “那便即刻将我女与金帛送来,我军不日自会拔营离去。” “君侯,我说过会还你女儿。但我没说马上就还,我还得先用几日。” 吕布刚平复的心脏猛得又抽了起来“贼子!你还说不曾轻薄我女儿。你用?你用什么?” “君侯息怒,璋不过是说。待君侯大军到达徐州之时,璋自会遣人护送玲儿小姐过去与君侯团聚。此刻你我两家还在交战,不得不有所依仗啊。” “你若不放我女儿,此刻你便休想全身而退!” “少来吓唬我,说不放人便是不放人!即便你把我绑到城下,李璋前来已有明言,若吕布不肯放我,那便是要杀人弃约了!濮阳城内外自当和你死拼到底,到时别说去徐州,你吕奉先能不能走出这濮阳还是两说!” 刚刚和谐一点的气氛此刻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和事佬陈宫连忙两边劝解。 吕布平息了刚才的怒气,一声不吭的坐在虎皮上。此时他心思大抵已经飞到徐州去了,女儿再重要,也不可能比眼下大军和自己的出路重要。微微点头,算是也答应了这一条。 李璋走出吕布大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在门外一直等待的哈士骑看着主将安然无恙的出来,都一起高声欢呼起来。 吕布营里的士兵听着哈士骑们的欢呼,看着昨日还是敌将的李璋大摇大摆的进来,又在大摇大摆的出去,心中也不由的欣喜,至少目下应该是不用再和眼前这些人拼杀了。 李璋抖了抖浑身冒出的冷汗,犀皮外甲下的内衣都已经完全湿透,骑在马上都感觉自己被风吹得一阵阵颤抖。 上辈子自己在学校领导面前做汇报之后,便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紧张刺激?还是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这辈子听众变了,从拿笔杆子的变成拿刀把子的。这是在玩火,这次没把房子点着,没把自己烧死。 那么下次呢? 如同郭嘉所想的一样,自己从这件事开始,已经暗地里背叛了曹操,即便在这次谈判里,曹操也算得上是获益最大的一方。 但是这把火一旦玩起来,到底会烧成什么样子,此刻谁又能说的清呢? 第四十七章 神医 吕布撤军了,跟来的时候浩浩荡荡不同,这撤兵显得低调得多。当李璋谈判回来的第三天早晨,哈士骑出城探查的时候,吕布大营只剩下一片扎营时候留下的木桩子,和一堆堆大军造饭时垒砌的土灶。 吕绮玲拿着李璋从吕布那里带回来的书信,边看边落泪,靠在芸姬怀里便嘤嘤的啼哭起来。 这女汉子哭起来也是娇俏迷人的,看见心中便有种想过去抱住借个肩膀给你的冲动。可是李璋此刻却没有心思欣赏,肩膀也借不动了。 他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日自吕布大营里出来,吓出那身冷汗又被风吹着了凉。还是连日大战,精神和体力都透支到了极致,突然吕布撤去,身体便如抽了筋的虾米,整个瘫软了下来。只觉浑身乏力,茶饭不思。 小五和郭嘉此刻在料理大战之后的事情,流民营需要重建,哈士骑和陷阵营也需要重新招人,投入训练。濮阳城内外更是百废待兴,这一切都靠夏侯惇个甩手掌柜显然是不够的。李璋此时病倒,夏侯惇便更是觉得内外之事都无从下手。 “李校尉今日觉得怎么样了?”李璋睡不着,也不想吃东西,但是曹昂却很有耐心的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羊羹站在他的面前。 “子脩啊?主公大军已经进入鄄城了,不日便可收复整个兖州。子脩这些日子在战阵里的表现,想必主公会非常欣慰的。”李璋摆了摆手,示意曹昂坐下来说话。 “这全靠族叔与李校尉的筹谋,昂不过匹夫之勇,在阵前替李校尉打几个叛逆。幸而没有什么过失,何谈表现。”待人谦和有礼这点,曹昂倒是像极了他爹,莫非真是亲生的? “太守府哪里这么忙,元让和众将都需人帮手。子脩不该在我这里,我这里自有人照应,何劳子脩亲自端水送膳。何况,璋实在是吃不下。” 曹昂憨厚的一笑,将羊羹放在案上“校尉不可如此,多少还是要吃一点。昂已经请了神医为你医治,今日便会到来。” “神医?”李璋突然想起在水镜山庄给小五治病的那个大夫,三下五除二,脉都不摸一下直接就开药,还好没把小五吃出个好歹来。想到这个李璋冷不丁又打了个冷战。 “我这身体养几天便好,何用寻医问药?子脩不必如此。”古代人命都不长,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就是被这些所谓的神医一剂良方下去,药到病除,命也跟着病一起除了。 “李校尉岂可讳疾忌医?”正在李璋向寻个理由推脱掉曹昂带神医过来的想法,房门口边站了一人,须发间已经夹着不少银丝,肩上挂着一个药箱。除了后边没打个“妙手回春,专治疑难杂症”的布招,和电视剧里那些走街串巷的老军医几乎就是一个样子了。 曹昂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对着进来的医师行了个礼,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顺势让到了一旁。 神医很有派头,也不管李璋答不答应。上去就捏着李璋的手腕,一只手捏着自己颌下飘逸胡须,一只手在李璋手腕上打着拍子。 嗯,老军医的常用手势。 “大公子可愿替老夫先去寻盆火来?”曹昂点头应命而去。 炭火?你这还打算在这里给我熏汗么?大哥,这里密闭得很,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的! “哼哼,劳烦神医。璋无甚大事,不过近日过于劳累。不必如此。” 神医捏了捏胡须,将手从李璋手腕上收了回来:“有事,无事。老夫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神医打开了药箱,从里头拿出一个个竹罐子,布囊打开,里头一排排冒着寒光的刀子和银针。 “等等!神医你莫不是要对李某做手术吧!” “手术?何为手术?华佗行医多年未曾听过?” “华佗?你便是神医华佗?”李璋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脑海里浮现自己被华佗破膛开肚的情景。老家伙一边捏着胡须一边说“嗯,吃不下东西,想必是肚子出了问题,切来看看便知。” 想到这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从床上蹦起,缩到一边警戒的看着面前这老头。 “李校尉这是何故?你染疾在身,不可动弹。夏侯太守两次箭伤也是老夫为他医治,此刻已经大好。校尉自可放心,区区小疾还是难不倒老夫的。” 曹昂捧着一盆火进来,芸姬带着吕绮玲也跟着走了进来。 “大哥可安好?夫君昨日回来还叮嘱过奴需多加关照大哥身体。”芸姬对着房内的人施了个礼,侧身站在房门边上,不敢正眼看着房内的人。 女汉子此刻却大大咧咧的多,既不施礼,也不问好。上来便好奇的拿起华佗的那些工具看来看去。 李璋看着哪双摆动的大长腿,那细腰,那抖动的只觉气血上涌,浑身更加难受,剧烈的咳嗽起来。 “女眷且都回避一下吧。老夫医治校尉,校尉需得宽衣。” 芸姬立刻不好意思的拉了拉吕绮玲,示意要出去。吕绮玲那叫人酥麻的声音又在李璋的耳畔响起。 “不就是治病么,我在军中长大。什么伤病我没见过,我爹爹征战负伤,我还曾为他洗创换药。” “姑娘,你可是人质,请尊重一下我这个绑匪可以吗?”李璋压住咳嗽,“再不出去,我就叫人把你送到马棚里关起来。” 芸姬拉着嘟嘟囔囔的吕绮玲便出了外边。 确认华佗不是准备给自己开刀之后,李璋乖乖的把衣服脱了下来,趴在床上。 华佗拿起竹罐子,钳起火盆里的烧红的木头,在罐子里加热,然后将罐子摁在李璋背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拔火罐啊,上辈子虽然没怎么去洗澡按摩。但是这种比较正规的服务,李璋还是尝试过不少的。老头手法非常正宗,或者说后世那些技师都是跟老头学的。 还没享受够这背上热腾腾的舒爽感觉,背上突然刺痛了起来。我靠,还给我扎针了。 华佗在李璋背上到脑袋上连施了十几针,把他扎成了一个小刺猬,李璋此刻一动都不能动,就那么安静的趴着等着华佗继续对自己下手。 “大公子。”华佗飞快的写出一张方子,“请依照方子抓药,煎好送来。” 曹昂走后,房内只剩李璋和华佗二人。 “神医,我这病严不严重啊?”李璋试图打破这种无声的尴尬。 “嗯。” “嗯是严重的意思,还是不严重的意思?” “嗯是你没病的意思。”华佗抖了抖袖子,接着说道“你脉象平和,天庭饱满,皮肉具光鲜泛着血色。你觉得乏力不过是因为你这两天没吃东西。” “我没病?我没病我怎么会吃不下东西?” “开始我也不知,直到方才那女子进来之时,再对应你的脉象。老夫也大概了解你的病情。” 李璋不由好奇起来,我病和吕绮玲有什么关系,莫非还是这小八婆下药毒我不成? “自然有关系,此症。用药可治。”边说边从药箱里掏出一小包药粉之类的东西。 “神医刚才不是已经叫子脩给我去抓药了么?又为何?” “刚才我叫大公子去抓的药是给你吃的,这包药是给那姑娘吃的。” 李璋此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华佗那十几针给扎坏脑子了,本身给凤凰强化过无比清晰的思维此刻变得混乱起来了。 “我生病,她吃药算是什么个治疗法?” “我给校尉抓的,乃是开胃健脾之药。校尉吃过之后,自然食量便会回复如初。身体自然便不会觉得乏力了。”华佗顿了一顿,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夫在太守府里呆了多日,李校尉连日进进出出,老夫都曾看到过。你到太守府来,夏侯太守躺病榻上你都未曾看望几次,反倒是看着那边家小姐和这吕家的人质。” 我靠,你老头还偷偷监视我? “那又如何,跟我的病有啥关系啊。” “李校尉肝火旺盛,身心忧郁啊。” “那又如何?” “此乃相思之症也。此药专治相思之症。”华佗抖抖了那小包药粉“老夫在猪牛羊等牲畜身上试验多次,百试不爽!” “神医所说的莫不是!” “正是!” “神医,你节操何在?” “李校尉这是不要这药了?” “无耻,下作啊!快给我!” 第四十八章 虫子 “华佗是个好大夫。” 李璋此刻由衷感到庆幸,这时候的医患关系要比自己上辈子的时候和谐得多。所谓医者父母心,有神医之称的华佗更加是格外的关心病患的身心健康。 喝了两天华佗开的药,李璋的食量渐渐恢复如常,甚至比之前要更开胃一些。兜兜里揣着那一小包药粉,心里噗通噗通的直跳。 “芸姬,慕儿小姐这几日怎样?” 芸姬正在收拾李璋案上的餐具,见问及自己,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回答道“回大哥的话,慕儿这些天住在隔壁院落。心情还算不错,成日除了抚琴便是和奴谈一些诗辞。” 此刻虽是吕布已经撤退,但毕竟兖州各地依旧是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逃避战乱的民众,和各色被打散的败兵,边慕此刻已是无法再回到父母的墓园继续她那守墓的日子。 也许是发现当时在太守府自己多少误会了李璋,在李璋提出将他接出太守府另外找地方居住的时候,她很快便答应了下来。毕竟太守府乃是曹操经常有机会出入的地方,将她放在那里,谁知道曹操见到她会对她做出什么来,又或者是她会对曹操做出什么事来。 和大大咧咧有吃就吃,有喝就喝的吕绮玲不一样,边慕不愿意住进这个偌大的别院,李璋便只要将她安置在隔壁,那所原本小五安置芸姬的院落。 边慕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跟显得很郁郁寡欢,唯有在和芸姬相处的时候,偶尔还能有些欢声笑语。见到李璋也只是礼貌性的施礼,便不愿再多搭理李璋半句。 “唉,猜不透这些女人的心思。” 独自一人在空荡的大堂中呆坐的李璋,耳朵感觉到了空气中某些颤动的声音。 “嗡嗡嗡嗡” 这是在野外田地熟悉的声响。 饶有兴致的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在大堂的一张条案上,趴着一只昆虫。灰背,绿脚,黄须。 “原来是只蚱蜢啊。” 上辈子小时候在野外,抓到这些东西直接往火上一烤,叭吱叭吱的加点盐巴辣椒倍儿香脆。 李璋大手一扑,将这只落在案上休息的蚱蜢直接摁在手里。 “可惜只有一只,要多点今晚就有下酒菜了。” 多点 不好! 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夏,曹操战吕布于濮阳,百日而不能克。后蝗灾大起,军无所食。袁绍遣使劝曹操归附,操从谋士程昱之计,断然拒绝。 蝗灾,历史上就是因为这场蝗灾才让吕布和曹操在濮阳相持了整整一年多。因为自己的出现,吕布未曾占领濮阳,而提前往徐州进发,历史上那场惨烈的拉锯战自然也就并未发生。 然而这些虫子似乎并没有打算因为李璋的到来而改变自己的行程计划。 在历史上这濮阳大战连年,自然也就是民生凋敝,老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多一道蝗灾也也许不过是让本就水深火热的环境变得更雪上加霜,在那种环境下当地的老百姓自然是选择逃的逃,跑的跑,离乡避祸。 可是现在不一样,原本所描述的历史已经改变。此刻濮阳城内外,住着数十万人。原本因战乱而荒废的田地村落,也已经被流民们重新开垦种植,收为军屯。现在的濮阳反倒是整个兖州最为安定祥,富有生机的地方的。 虽然军屯的土地名义上还是归地方统治者,也就是曹领导所有,从中所出一半以上都要划拨为军粮。即便如此也有足够的一部分口粮可以养活这些本已是在饥饿和死亡线上徘徊了多年的人们。 吕布来了,大家尚且不舍得抛弃这些去逃跑。蝗灾来了,难道大家就舍得吗?但是这些虫子不比吕布,不是抓了他闺女,一顿忽悠就能忽悠跑的。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之下,草木田野皆无半点绿色,到时这城内城外的老百姓,恐怕就连啃草根树皮的机会都没有,结果恐怕比历史上因为大战而四处逃荒更惨。 也不知道华佗的这小包药粉有没有保质期,现在且都顾不上了,李璋使劲的甩着脑袋,感觉把脑海里吕绮玲那酥胸长腿,和边慕让人怜爱的面庞从脑子先甩出去。压抑压抑那股子气血翻腾的冲动之后,抓起案上哪只已经被拍死的蚂蚱,向门外冲了出去。 “奉孝!奉孝!”踏雪的马蹄飞快,李璋不多时便来到了流民营外。见郭嘉正在指挥着流民青壮们,将原本压缩在一起流民营往外扩张。 “世民不是染疾了么,重建营区之事自有嘉应付。你又何必亲自前来?” 李璋没有时间和郭嘉客气,翻身下了踏雪。两步便蹬到了郭嘉面前,伸手掏出哪只被拍死的蚂蚱,放在手掌上送到了郭嘉的面前。 “是蝗虫?”郭嘉也是一惊,马上也了解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望着远处绿油油一片的田野,吕布大军到来都不舍得破坏庄稼,毕竟濮阳若能夺下,不啻于夺得了一个在黄河北岸的肥沃粮仓。即便是在撤退的时候,也展示出彼此之间凡事留一线,不戕害百姓的态度来。 夏季的天空此刻一片蔚蓝,让人心旷神怡。流民和濮阳城内外的百姓此刻也为战事结束可以暂享和平和欢欣鼓舞,可李璋和郭嘉的心情却显得无比沉重。 “只是一只,世民觉得还会有大量的蝗虫向濮阳袭来?” 董仲舒的《天人三策》里所说的统治者乃是上天指派下来统治老百姓的,灾祸都是上天降下的惩罚,统治者不修德,不行善。上天便会降下灾祸,警告统治者需行仁政。在建立了忽悠老百姓要乖乖听话的理论基础的同时,也给统治者挖下了个巨坑。 但凡有大灾大祸,老百姓自然就会觉得是统治者太缺德,干了坏事。于是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便各自揭竿而起,推举新的有德之人取而代之。接着统治者继续缺德,继续替换,无休无止的进行着这个循环。 显然目下的曹领导是个缺德的人,李璋也是个缺德的人。但是这蝗灾的确和他们缺的德没多少直接关系。郭嘉自然是不相信什么天人感应,上天示警这类的屁话。 “我也不能完全确认,只感觉大战之后必有大灾。这时候别院里飞进这么只虫子,或许是上天对我也有所告警。” 自然不能说老子是一千多年后从历史书上看来的今年会发生蝗灾,只能把锅推给老天爷了。 “上天告警?”郭嘉显得饶有兴致,“若是如此,世民果是负有天命之人。” 郭小伙话里有话,李璋怎么会听不出来。但是目前只有自己知道事情必将会发生,哪有时间在这里和他耍机锋。 “璋不知何为天命,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奉孝休要说笑,若真有蝗灾,此处数十万生民今年靠什么过活?若真是如此,你我也不得安生!” 郭嘉收敛刚才的笑容,正色说道“若是世民认为会有蝗灾,嘉便觉得会有。若无大事,世民也不会如此急迫。那样,我们马上就想一个应付的对策来吧。” 第四十九章 虫子在哪里?(上) 在这个碰到各种天灾都能和神迹拉到一块解释的年代,要跟老百姓解释蝗灾形成的原因那就是对牛弹琴。更有甚者,在许多发生蝗灾的地方,蝗虫都被当成了神明,在神棍们的搅动下,不但不能扑杀,反倒要祭祀供奉,让虫儿们吃饱喝足了再屁颠颠的到别处去继续为祸。 李璋显然是不乐意自己的心血和私人财产就那么毁于一旦的。肯定了蝗灾必将发生之后,郭嘉立刻便派出了哨骑,将小五、小黑全部召至营中商讨对策。正在补充兵源,投入训练的哈士骑和陷阵营也被集结了起来,随时待命。 虽然此时除了李璋和郭嘉,大多数人都这个“大概会”发生的灾难表示怀疑的态度,但是毕竟营里的领导发话了,而且这个领导还是喜欢动不动就拿弩箭射人,动不动就把人拉出去枭首示众,所以大家还是选择乖巧的听从安排。 此刻大帐之中李璋正在思考。正在利用被凤凰强化过的大脑回忆着上辈子看过的每一本书和每一份历史文献。 帐内无比安静,如临大敌般的寂静,哪怕是小五也从未看到过大哥如此的紧张和谨慎。即便是在吕布大兵压境,流民营被冲击得几乎要崩溃之时,也为如现在这般严肃。 《资治通鉴》记载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关中大旱,自四月起滴雨未降。 是年夏秋之际,曹操攻吕布于濮阳,百日不能克。后蝗灾大起,曹操军粮不继,引兵退回鄄城。 大旱,蝗灾。古书有云,“旱极而蝗”。 按照生物学家的解释,蝗虫是一种喜欢温暖干旱的虫子,干旱的土地有利于它们产卵,并使得虫卵得以存活发育。 关中便是将来的陕西一带,而濮阳此刻位于陕西以东的河南,今年濮阳入夏以来降雨还算可以。这样看来是陕西发起的蝗灾并且往河南迁移。 半晌不言,心里头大致上已经有蝗虫来袭的大概原因和方向。蝗虫即便是在一千多年以后,也是个无法根治的自然灾害。如今更重要的是知道大概方向后,如何能减轻蝗灾对濮阳的影响。 李璋不是上帝,也不是以苍生为己任的圣人,此刻想的自然不是如何救治关中和沿路的百姓,而是如何让濮阳免于浩劫。 正在李璋继续从脑海里涌现的文献和典籍中搜寻最可能实现的解决办法之时,之前派出的哨骑已经有了回报。 “禀校尉!”哨骑也许也明白李璋此刻心情的急迫,不待通报便要闯入大帐。 李璋挥退上前来拦住哨骑的卫兵,哨骑从囊中拿出了一块硬邦邦的土块,交到了李璋手里。 帐中诸人皆聚过来看个究竟。土块是一块普通的土块,就是含水量低了一些,显得干燥坚硬。李璋将土块掰开小块,里头的情况会让不少密集恐惧症患者感到不适。 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白色蝗虫卵。 “此土从何处得来?” “回校尉,我是派往西面的哨骑。我等一行四人,搜索洛阳附近土地,四人皆有发现。便先派我快马带回禀报,其余三骑继续往西去了。” “世民果然神算,大旱之年,飞蝗繁衍。土中虫种极多,若其皆化为飞蝗,必成浩劫。”郭嘉已经对事态的严重性做出了总结,帐内之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凡不是五谷不分的,基本都能了解蝗虫对农作物的毁灭性。 了解是了解,但是不代表大家知道该怎么办,见众人都以迫切而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李璋将土块放下,继续进入沉思。 《宋书》记载,诏募民掘蝗种,给黍米。 意思便是让大家都去干涸的泥土里翻这些虫卵出来,凭虫卵可以换粮食,刺激大家主动去抄这些虫子的家。不过此刻濮阳周围可以耕种的土地,都被流民营开垦为军屯田,如果土里又虫卵,基本也已经被消灭了。源头在关中和洛阳一带,洛阳此刻已经被董卓给烧成废墟了,司隶附近的老百姓多数也逃往各地,而且哪头根本也归不着自己管辖,想找人主动去抄虫子的家,从源头处尽量减小蝗灾的规模,显然是不实际的。 那便只有打家园保卫战了。 “传令!”李璋猛然站起身来,帐内诸人也连忙起身应诺。 “小五,集结所有哈士骑。以一伍为单位,先行分散到濮阳及周边城池,翻查荒废土地中蝗种情况。若有发现,立刻派出营内青壮及陷阵营前去,翻起土地,或烧或碾,尽量扑杀蝗种。” “奉孝,先行停止流民营区扩建。调遣营中劳力,在所有军屯田亩旁边挖掘沟壑,沟壑边堆放泥土,备好木柴及引火之物。匠作区停止生产军械及建筑营区所需的器物,制作长杆,上缠布条,以作驱蝗之物,数量不得低于两万杆,材料不足则用废旧的长枪长戟等武器改装。营内百姓,皆按自己耕作土地划分区域,一旦蝗虫将至,立刻前往农田扑杀。若有迟误,按违抗军令论处!” 小五、郭嘉皆应诺而出。 “小黑。” “主人有何吩咐?” “带领你的侦骑队,配备双马,备足饮水干粮。分散往西,从司隶洛阳直至函谷关。若发现蝗虫大起,立刻昼夜不许停歇,把马跑死也要第一时间回来告警。” “诺!”小黑也领命而去。 独自一人呆坐帐中,李璋只觉得内心既紧张又莫名的疲惫。 自己真的只是来完成与凤凰的交易的吗?自己做得越多,便在这个时代陷得越深。原本觉得自己只是这个时代匆匆的一个过客,最多也不过是史官们在书简上寥寥带过的一笔。 此刻自己仿佛已经捆绑在了这个时代的车轮上,已经和身边的人和事都捆绑了在一起。如果还是只为了完成那个交易,去挽救回莫莉的性命和自己那已经毁掉的上辈子。自己此刻却是牵扯了十数万人的身家性命。 如果只是为了完成那个交易,去挽回一段已经消逝的感情,最终却要利用完身边这一切的人,然后不留一言的抽身离开。 李璋此刻在一句一句的质问自己“我应该怎么做?”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生民不负卿? 第五十章 虫子在哪里?(中) 眼看就要入秋了,离李璋下令调集人力准备驱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哈士骑除了在濮阳西面些许干涸的土地里发现了虫卵,濮阳其余地区都非常干净。只要是被开荒耕作过的土地,土里含有足够的水分,也是可以限制蝗虫滋生的。 除了小黑的哨骑队依旧在函谷关和濮阳之间穿梭来回,传递着目前无事的消息。流民营里的其他人在开始十数日精神紧绷之后,也渐渐的懈怠下来。 李璋自然不可能让大家都停下手来什么都不敢干等着虫子的出现,眼看田里的庄稼已经开始挂穗,满地绿油油的一片片预示着丰收在即。流民营里的人也恢复到了该干嘛干嘛的状态。 李璋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连原本的灾害也不会出现了,还是灾害本应该起自濮阳,因为自己组织了流民开垦耕种,而使蝗虫失去了原本发育的温床。 想多了,也想不动。 此刻的李璋无比清闲,曹操大军收复了鄄城和定陶,已经开始在陈留开始把张邈、张超兄弟俩那些残兵败将摁在地上摩擦。领导很慷慨的给濮阳这边硬刚吕布的兵将们放了暑假,表示不需要濮阳这边出兵协助,张家两兄弟也蹦跶不了多久。 手里头捏着华佗那小包的药粉,继续一个月前盘算。 边慕? 吕绮玲? 边慕? 吕绮玲? 还是一起来? 所谓的有贼心没贼胆,大抵说的便是李璋这样的人,尤其是在这种问题上。身体方面的需求是很容易得到满足的,毕竟两只手臂健全且孔武有力。 可是在感情方面就不是这么说,终归双臂不会和你交流感情,人与人之间寻求更多只是精神上的相互慰藉。 而精神上的慰藉,又不是靠一包神奇药粉可以解决的,老头显然只把自己当成了禽兽,没考虑过这只禽兽还是拥有复杂的内心世界的。 “李校尉!你又在哪里想什么阴谋诡计?你手里捏着那包是什么东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小八婆吕绮玲此刻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成人质了,也似乎忘记是谁一个多月前把他亲爹差点射下马,一声不响便出现在李璋的背后。 李璋猛然一惊,连忙把那包东西塞进自己囊中。 “没有什么,不过是金创之药。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边慕,此刻必然已经发现了满是心虚的表情和被吓得抖个不停的双手。只是这个是神经如他爹一般大条的女汉子,一切又似乎那么的符合情理。 “你答应过我爹爹到徐州,你便送我过去。现在也已经一月有余,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这?” “哦,你说这事。待我料理完流民营的事,能腾挪出兵马,便遣人护送你过去。” “哼!你这奸贼又要骗我,你现在整日在此无所事事。我听芸姬姐姐说,你那兄弟小五被你指着天天带着人到处去挖什么虫子。就这等事情,也算什么大事么?你若不愿派人送我,自可放我自行离去,我自己一人也能到那徐州。” 吕绮玲那气鼓鼓的脸蛋,还有随着生气而起伏的胸膛,李璋更感心烦意乱。 “城门现在开着,你想走你想走就可以走。只是不要说我没提醒你,目下兖州徐州遍地都是乱兵流民。你那点功夫,要是落到乱兵的手里。” 随着说话,李璋的眼睛抑制不住的打量着她哪修长的大腿。 吕绮玲顿感羞赧“你这奸贼,没安好心。哼!” “禀校尉!”正当李璋打算着怎么继续调戏一下面前的女子,一名侦骑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 “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禀校尉,出事了!” 出事了,这个一个月以来连续派出了侦骑前出到河内直至函谷关附近打探蝗灾情报。河内并不是曹操的地盘。虽说侦骑都尽量避免和当地人接触,只是去搜集蝗虫数量的情报。但是连接不断的探查也不可避免的引起河内守军的警觉。 更何况河内太守张杨此前襄助了吕布占领兖州,便已和曹操解下了仇怨,曹军的侦骑如此频繁的出入河内,张杨不可能不担心曹操有可能会对自己采取报复行动。 “这次派出的哨骑一共三队,进入河内探查蝗灾情况。有无情况,三队人马都应在这几日内返回,而至今三队人马无一人回到濮阳,只恐途中出了变故。” 三队侦骑,总计也不过十五人,如果途中遇到了袭击,只恐是凶多吉少。 “而且”侦骑此刻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李璋厉声喝问道。 “而且小黑爷也在其中。” 如果说丢了十五名哨骑并且惹毛了张杨已经让李璋感觉有点烦心,并且为自己的鲁莽大意感到有些懊恼。当听到小黑也在失踪的队伍里的时候,李璋便再也坐不住了。 “传令,召集哈士骑!”话刚出口便觉不妥,一时心烦便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前边丢了十五个人,只是张杨对曹军窥视自己地盘的一种警告。此刻如果再集结哈士骑前去,这便是等同宣战了。况且现在哈士骑连日到处去挖土找虫卵,很长时间没有得到休息,贸然集结又需要准备上千人马的粮草补给方可成行,去到到时候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且慢!不必集结哈士骑,侦骑队还有多少人?马上集结,和我一同前去河内搜寻失踪的侦骑。” “诺!”侦骑应命而出,李璋回到房内,穿戴好衣甲,将马刀箭壶等事物检查完毕,便直往院门走去。却见那吕绮玲此刻已经甲胄在身,虽然武器已经被收缴,但一身戎装套在那曼妙的身材上颇有几分英气。 “你这是何意?”李璋搞不懂这个越来越不像人质的人质的心思。 “河内太守乃我爹爹的至交,若你的部下是被张世叔所获。看你这奸贼也曾替我爹爹谋得出路的份上,我去替你说情。然后我们便两清,你马上就派人送我去徐州。” 李璋略一沉思,这女汉子说得不无道理。万一人真落在张杨手里,要是都死也就罢了。如果还活着,自己一曹操手下的校尉,跑到别人的地盘上要人,于情于理别人都不可能叫你如愿。何况目前张曹两家还结了仇怨,侦骑又有打探别人军情的嫌疑,自然更不会轻易善了,没准这小八婆还真能帮得上忙。 第五十一章 虫子在哪里?(下) 李璋带着数十侦骑一路西行,沿着失踪侦骑常规的巡视路线一路搜寻过去。绕过了黎阳便进入了张杨的地盘。 所经之处都显得极为平静。由于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这河内便一直都是交战的热点地区,往西至太行山南麓便是著名的虎牢关。小黑带领的骑队原本应该到虎牢关之下便要折返濮阳。 在这个没有治安摄像头,没有新闻联播,没有微信朋友圈的年代。找个十几个失踪人口无疑是大海捞针的事情。即便李璋等人一路按照原本既定的路线行进,找到更多只是一些杂乱的马蹄痕迹和骑队临时歇息生起的篝火痕迹。 如果不是己方的战马都配又马蹄铁,在地上留下具有非常明显特征的蹄印。李璋或许连这些痕迹是不是小黑他们留下的都确定不了。但此刻哪怕是有了这些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痕迹,也只能证明他们曾经到过这虎牢关前,也没办法指明他们后边到了什么地方。 跟着一起搜寻了十余日的吕绮玲此刻显得非常不耐烦,拍马来到前队说道“李校尉,你们这样做贼似的搜寻法何时才能找到你的人?” “不知吕前锋又有何高见呢?”李璋此刻没好气的问道。 “此处乃我张世叔所辖,不如我们直接奔向野王。询问当地守军有无抓获过你们的人,若是有,我自求情将他们放了,我自投世叔去,便不劳你们派人送我去徐州。” “这河内,你便觉得是张杨一个人说了算的?” 吕绮玲有些愕然,当年吕布逃出长安,躲避李榷郭汜的追杀。曾一度落到了张杨手里,张杨不但没有为了讨好李郭而将吕布交出,反倒是顶住各方压力将吕布放行到袁绍出。后来袁绍也想杀死吕布,吕布又躲到了张杨这里,张杨还是没有为了讨好袁绍而杀死吕布,反倒是襄助了他去兖州,掀动了对曹操的那场叛乱。 吕绮玲对张杨有好感是毫无疑问的,即便在吕布被曹操围困在下邳的时候,张杨明知道自己不是曹操的对手,依旧出兵想给吕布解围,最后却被手下所杀,对于吕布而言,这位仁兄的确是可以说做到有情有义了。 但这并不是李璋所关注的,熟悉这段历史的他,明白这河内地盘本身就是一锅烂粥,张杨也不过趁着董卓之乱拉起来的队伍,手下并没有太多忠心的将领。之前接纳吕布,手下不少将领都是持反对态度。后边献帝逃出长安,张杨也曾想前去保护,也被手下的部下所阻而无功而返。最后也是因为手下反对他为了保吕布而出兵对抗曹操,直接将他杀了,投奔曹操而去。 这样的一位仁兄,贸然去找他帮忙,自己又是曹操手下的身份,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可知道你张世叔手下有多少人都想杀了你爹?” “知道那便如何?他们也不过是部下,难道还敢违逆一郡太守的意思?” 看着这不经世事的少女,李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太守的意思就一定要遵守?我要是遵守夏侯惇的意思,你爹现在还能在徐州?你现在估计早被多少军汉给ooxx了,还能在这里蹦蹦跳跳? “情势不明,不可轻往。张杨与我主目下交恶,你爹也被其部下所恶。若轻易前去,恐为所害。” 吕绮玲即便不喜,心里头多少也是懂得点事情。此前吕布什么事情都没干,就有一群人想拿他的人头去讨好李榷郭汜和袁绍。现在还把曹操给得罪了,这河内上下想杀他的人估计都要领号排队了。若是人真的落在张杨手里倒还好说,但如果是底下人瞒着张杨自作主张去劫杀曹军的侦骑,自己跑去跟张杨要人,这几方的势力又哪是自己一个吕家小姐可以摆得平的。 “沿路返回,再仔细查看!”前边已经隐约看得到虎牢关的关城,侦骑们拨转马头,准备顺着返程再搜索一遍,若还是没有发现,也就只能放弃搜救直接返回濮阳了。 空气中传来许多密集的颤动。李璋顿时心头一紧,是箭矢?不是,这么密集的声响即便是千军万马同时射箭也无法造成。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李璋曾经对这种声响很熟悉,那是大型客机在头顶低空飞过造成的噪音。在这个时代当然没什么波音、空客之类的大型客机。 蝗群!铺天盖地的蝗群!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场景给震慑住了。铺天盖地?日月无光?仿佛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情景,虫群仿如一团团乌云在天空中飘荡,形成一股旋风一般。 “快!放弃搜寻。” 此刻已离濮阳数百里之遥,此次出来搜寻并没有按以往侦骑那般配备双马。即便是如踏雪那般的大宛良驹,也不可能不吃不喝不休息的连续奔跑。 李璋选出了二十匹最为健壮的战马,交给了十个对路线最为熟悉的侦骑。 “尔等立刻上路,告警沿途各城,蝗灾将至。” 不由分说,李璋将吕绮玲拉了下马,将她战马交给了其中一名回去报信的侦骑。一切准备停当,十名侦骑立刻上路。失去了战马的人只能和别人合乘一匹战马,原本四十余骑此刻只剩下二十余匹战马,驮着三十多人在路上缓慢行进。 要是换了平时闲的发慌的时候,李璋一定会非常享受此刻搂着吕绮玲骑马慢行的感觉,上次享受这种感觉还是在定陶回濮阳那冰天雪地的路上。 可是现在李校尉却没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即便一向骂他奸贼的吕绮玲,此刻也一脸惊诧的坐在马上,看着天上那她从所未见的震撼场景。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像李璋那般将心思都放在天上,在不为人察觉的路边林丛里,一双双眼睛正注视这缓慢行进的骑队。 “嗖!”骑队最前边领路的哨骑被一箭射中,滚落下马。 众人顿时一惊,更多的箭矢却从道路两旁向骑队射来。 “有埋伏!立刻冲出去,离开此处!”李璋奋力一踢踏雪的肚子,踏雪四蹄飞奔,率先冲出了骑队。箭矢发出的嗖嗖声不停的在耳边回响,李璋只感到身上传来几处痛楚。流箭刮伤了身上不少地方,幸而并没有直接命中。 李璋咬牙坚持住,继续往前飞奔,后边的骑队不停有人惨叫落马。此刻谁也顾不上回身去看后边,自己只有二十余骑,从两旁射箭的却不下百人。几乎除了李璋骑着的踏雪,其余载着两人的战马都连同自己的主人倒在了箭雨之中,在地上发出阵阵哀鸣。 正在李璋带着剩下十余骑差不多要逃离伏击圈,踏雪却嘶鸣起来,前蹄扬起。李璋只见马臀处已经中了一箭,李璋踩稳马镫,手拉缰绳试图将它安抚住。 但此刻马上坐的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一个乘客。没有马镫也拉不住缰绳的吕绮玲,双手紧紧揪住踏雪的鬃毛,还是被受伤的战马颠离了马背。 看着吕绮玲从自己怀里被抛了出去,李璋也管不了许多,单手将吕绮玲搂住,顿时失去了平衡,一同滚落下马。此刻如同耍杂技一般,李璋一只脚还卡在马镫里,剩下的一只手死死勒住缰绳。 单手搂住吕绮玲不让她落地,自己的另外一条腿和半边屁股却在和地表亲密接触, 痛!好痛!要是老子就那么摔个半身残废,下半辈子一定要叫这小八婆给我端水喂饭! 见到主将坠马,其余侦骑皆一拥而上,想拉住受惊的踏雪。可是跑疯了的大宛马哪是一般的马能追得上。李璋一只手使劲,将自己脱离地面,另外一只胳膊一条腿如钳子一样,将吕绮玲钳住在怀里。那只是一瞬间,李璋的屁股已经被地面擦开了花,血肉模糊。也在那一瞬间,李璋只觉得两腿之间那东西似乎不太考虑自己其他部件的感受,情难自已的顶在怀里那人身上。 “尼玛的死马,你跟的卢该不会是亲兄弟吧?”李璋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要脱力了,不是左脚还卡在马镫里,估计自己早就放手任由自己地上翻滚了。 正在李璋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踏雪再起前蹄扬起,一声嘶鸣,减速停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打草谷 踏雪居然停住了。几乎是被斜挂在马身上的李璋顿时惊呆了。莫非这个时代的名驹宝马都有特殊的激活密码? 正如刘备在檀溪边上对着的卢喊“的卢,的卢。你果然妨主。”的卢便用一个反重力超级原地起跳越过了檀溪,打脸刘备和牛顿。 此刻一句“尼玛的死马。”踏雪居然也不顾屁股的疼痛,瞬间刹车了。 李璋意外之余也忍住一边屁股火辣辣的疼痛,将已经被自己那部位顶的满脸羞红的吕绮玲推上马背,双手抓紧缰绳再用力一拽翻身上马。 当屁股和马鞍接触的那一瞬间,那种酸爽,几乎让他顿时晕厥过去。 后边十几名哨骑都围拢过来,如临大敌般的看着前方。李璋只顾着自己的屁股,完全没察觉到前方有一队骑兵正挡在他们逃跑的路上。 “这不像是张世叔的人马。”吕绮玲低声呢喃道,刚才的情景已经让这女汉子羞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比起一千年后那些扯黄段子比男人还厉害的女汉子们,这吕家小姐显然只学到外边的皮毛,内里还是一个满脑子封建主义思想糟粕,坚信男女授受不亲的清纯少女。 李璋定睛看着前方聚拢过来的骑兵,有百骑兵之多。后边刚才伏击自己骑队的地方,也从树林里钻出不少手持弓箭的骑兵。 这肯定不是张杨的兵马,看服饰,甚至不是中原的兵马。 “匈奴人!”一名眼尖的哨骑率先辨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惊叫道。 匈奴人? 这里是河内,离最近匈奴也生活在河套附近的朔方和上郡,距此不下千里。匈奴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两边的匈奴人正在朝自己靠拢,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看上去也并不想直接杀掉自己这边这十来骑人马。否则用不着冲锋,只消围着一波箭雨,自己这些人也就全部报销了。 束手待擒并不是李璋的一贯做法,只是眼看两边的骑兵渐渐合围,如围猎一般。看上去似乎是要将自己这波人统统捕获。 难道之前的侦骑和小黑便是遭了这些匈奴人的毒手? 没时间去搜索脑子里历史资料,此刻历史资料挡不住刀枪弓箭。刷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马刀,李璋怒吼一声“冲出去!”使劲踢着胯下的踏雪,趁着尚未合围之时,便往包围圈的缝隙处冲去。 身后的十余哨骑皆应命,跟在李璋身后,如一支离弦之箭,直扑前方。 准备往前合围的匈奴骑兵此刻发现这十来名骑兵居然还有突围的念头,立刻改变策略,拉开阵型想将包围圈的袋口收紧。 匈奴骑兵张弓搭箭,往突围的骑队连续射击的同时,分出一拨骑兵往李璋突围的方向绕去,想在外围再形成一个口袋,隔断突围的猎物。 两边距离越来越近,匈奴人的射击也越来越精准。李璋的身后的哨骑开始出现伤亡,匈奴人似乎发现这带头骑着宝马应该是个大人物,想活抓李璋,并没有集中向李璋射击,只不停的往李璋方向靠拢、包围,想把他锁死在包围圈里。 “校尉!快跑!”载着两个人的踏雪此刻渐渐被身后的哨骑追赶上,死剩的七八名哨骑直接迎着合围上来的匈奴冲去,要用自己的命去给李璋换一条生路。懦弱会传染,勇气同样也会。看着愿意拿命保护自己的部下们,李璋顿时也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跑不掉。这么跑,怎么也跑不掉。 “玲儿!抓紧缰绳!脚伸进这马镫里!老子这里就没有抛下战友的规矩!”不等吕绮玲反应过来,身后的李璋已经一跃而起,扑向一名已经追到跟前的匈奴骑兵。 踏雪身上突然少了将近两百斤的负重,步伐变得更加迅速。 吕绮玲用潮红的双眼望着后方,只见滚滚烟尘,李璋和那几名哨骑已经彻底淹没在烟尘之中。少数几名继续追着吕绮玲的匈奴骑兵,也被踏雪甩开一段距离后便放弃了追击。 “李璋你答应过送我去徐州的。” 屁股好痛,其余部位也好痛。 李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帐篷之中,趴在了一块兽皮上。屁股和身上其他几处创伤都已经被包扎了起来。天气很热,这兽皮褥出了他一身的臭汗,汗水渗到伤口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你醒了?李校尉。”此刻帐外走进来一名穿着匈奴服饰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李璋熟悉的面孔。 正在李璋盯着这个面孔惊讶的说不出话的时候,匈奴人再次用纯正的汉语问道“李校尉,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吧?” 李璋此刻只被匈奴人身后的面孔所惊呆,完全没有理会匈奴人的问话。 “小黑是你?” 匈奴人看看身后的年轻人,用匈奴语说了几句,年轻人也用匈奴语回答,然后将手放在胸口处,向匈奴人行了一礼后,匈奴人便离开了帐篷。 “主人,是我。”小黑走到李璋身边,蹲下身来查看李璋的伤口。 “你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你怎么会说匈奴语?哨骑队里的其他人呢?”李璋此刻满肚子的疑惑,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这个一年以来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 “主人,我本身便是匈奴人。”小黑替李璋揭开盖在屁股上的布条,从身后拿出皮囊,倒出酒水仔细的帮李璋擦拭伤口。 “和主人一起的剩下八个人,有一个伤得太重,昨天夜里走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侦骑队里的人出来侦查蝗灾的么?怎么会在这里?匈奴人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李璋隐隐已经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急忙问道。 小黑没有放下手头上活,继续说道“和我一起出来的十四个人,他们都是匈奴人。” “都是匈奴人?那你们这是要背叛我们,加入匈奴人来寇略中原?”李璋此刻猛然从脑海中回忆起,兴平二年(公元195年)趁着关中及中原大乱之机,原本生活在河套地区的南匈奴入侵黄河沿岸城镇,烧杀掳掠。连蔡邕的女儿,著名的蔡文姬,也是那时候被掳掠到了匈奴。 “主人不要误会,小黑是主人的奴仆,不会背叛主人。”处理完屁股上的伤口,小心将新的布条敷在伤口上,又开始清理李璋肩上的箭伤。 “小五和那十四名哨骑,都是匈奴人的后裔。我们的父祖原本也是匈奴里的贵族,只因在争夺单于位置的斗争中落败,便逃入了中原,后与汉人生活在一起,我们既是匈奴人,也是汉人。” 从小黑说话时候的眼神看来,不像是在撒谎,李璋的心情便渐渐的安定了下来。 “至于匈奴人袭击了主人,完全是一场误会。刚才进来的是匈奴的右贤王去卑,他同小黑一样,也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此行带着三千匈奴铁骑前来,原本是应河内太守张杨邀约,前来助守河内。” “助守河内?防的是谁?” “防得自然是主人的主公曹操。自听闻吕布在濮阳受阻,张杨便害怕曹操从徐州返还后会因为他曾帮助吕布而前来讨伐。便以资助粮草金帛,邀匈奴于夫罗单于出兵相助。今年关中大旱,朔方和上郡的草场也干旱非常,匈奴人正在挨饿,所以便答应了张杨的邀请。派了右贤王带三千铁骑前来守护河内” 李璋听到小黑的话,大概了解事情的经过。 张杨答应给于夫罗粮草,帮助这些只靠天吃饭的匈奴人渡过这荒年。但是非常不巧的是,这头也是同样的天旱,张杨此时也拿不出许诺的粮草给匈奴人。匈奴人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便开始掉过头来袭击张杨的军队,逼迫张杨拿出粮米来。正好李璋带着侦骑队的人经过,看见李璋那匹踏雪,以马为生的匈奴便知道这肯定是张杨军中尊贵之人,才配起那么名贵的马。便想抓住李璋,叫张杨拿出粮米来赎人。 一个惨痛的无良老板拒发工资,欠薪工人聚众闹事误伤路人的故事,悲催的发生在李璋的身上。 李璋此时不知道该问候张杨的先人,还是该痛骂傻逼打人之前先不问清楚来历的匈奴人。 “那你和那十四名哨骑为何又会前来匈奴营中?” “主人勿怪,都是小黑一时糊涂。在小黑前来之前,哨骑之中已经有人发现了右贤王部的踪迹,便回来报告。小黑惧怕匈奴铁骑因为在河内要不找着粮草,便向东进入兖州寇略。本想禀报主人,又恐因自己半个匈奴人的身份叫主人见疑。便私下聚集了侦骑队里和小黑一样精通匈奴语的匈奴弟兄,不瞒主人,他们也是小黑此前招入营里的。以侦查蝗灾为由,跑到这匈奴营里来。” “跑来这干嘛?” “帮着劫掠。” 第五十三章 讨薪 “帮着劫掠。” 这句话在小黑嘴里说出来非常平静,仿佛是一件如同吃饭睡觉打豆豆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已经是汉人,为何要帮着匈奴人劫掠?”李璋愤怒的骂到。 小黑见主人发怒,心知刚才的话说得叫主人不高兴,连忙解释道“主人错怪小黑,小黑的意思是,帮着这右贤王在河内这里劫掠。我等一行十五人,来到这匈奴营里,因为我们精通匈奴语,所以很快就被带到右贤王这里来。小黑告诉右贤王,兖州此时也在闹饥荒,吕布和主人在濮阳大战,濮阳内外已是一片废墟,没有什么粮米可以抢夺。更兼曹操大军已经回到兖州,此刻匈奴铁骑若往兖州进发,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而可能激怒曹操,发生战事。然后我等便带着匈奴人,在这河内四处抢夺粮米,虽然不多,但是也暂缓了此刻大军缺粮的状况。因我等哨骑多次出入河内,对周边状况非常熟悉,右贤王对我等非常礼敬。原想过几天便抽身返回,这事结束之后也不会报之主人,却不曾想主人亲自带人来寻我,误伤了主人,主人若有好歹,小黑也绝不愿偷生。” 讨薪。 公元二世纪末的集体讨薪,小黑此时充当的便是一个热心人士的角色。指明了欠薪的无良老板都把钱藏在哪个小老婆家,带着欠薪工人把人都给抢了。 李璋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便是“抢别人是不对的”这一传统观念,何况还是做带路党,带着外边的人来抢自己汉人,这在自己的道德范畴内更加接受不了。 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并且有半个匈奴血统小黑完全不这么认为。这个混乱的世道,即便是汉人之间也是冲突不断,相互抢夺杀戮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既然汉人之间都可以互相抢,那么匈奴人抢汉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只要不是抢自己的。 小黑此行的目的在他自己看来简直是一石三鸟,首先避免了匈奴人进入兖州,甚至进入濮阳抢掠。其次便是张杨帮助了吕布打自己的主人,那便是自己的敌人了,帮匈奴人抢张杨那就是帮自己主人。最后那便是帮助了匈奴人,日后没准主人需要匈奴人帮忙的时候,自己还能帮忙搭上线。 在自觉得计的时候,却不曾想到主人也在这河内叫匈奴人给打了。 可是从来都是开门容易关门难。一旦抢起来了,想止住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张杨此刻如同缩头乌龟般的龟缩在城内不出,粮草也早就集中囤积在了各处城池。河内此刻也恰逢天旱,不少农田都被太阳烤干了,即便临近大河边的一些地区还会有些收成,也需得一两个月才能成熟收割。那么些粮米想养活本郡百姓都非常勉强,还怎么给这些匈奴雇佣兵发薪水? 更不凑巧,更加悲剧的是,李璋预言的蝗灾终究还是发生了。铺天盖地的蝗虫,从干旱的关中一路啃到这河内。 坚固的关墙城塞挡得住匈奴的铁骑,却挡不住这些带翅膀的掠食者。关中此刻赤地千里,过不了多久这河内仅剩的一些农田也会被这些东西啃完抹净。 “你可知道蝗灾已经蔓延到了这河内?”李璋问小黑道。 小黑处理完最后一块伤口,小心的将李璋重新放平躺在兽皮上。点了点头,说道“我昨日也看到了那些虫子从虎牢方向飞了过来,想必不久便要到兖州去了。我已先行派人回去通知郭先生和五哥,主人现在受了伤,行动不便。待过几日,小黑便和主人一同回濮阳去。” “那匈奴人如何肯放你我?此刻他们想必也没捞够粮草。” “匈奴人惧怕这些虫子,他们说是天神降下了惩罚。这里的人都得罪了天神,匈奴人不愿意留在这里和他们一同受罪,便要返回朔方去。我和右贤王说主人乃是飞将军李广的后人,目下是曹操手下重要的大将。匈奴人敬重飞将军,也对曹操比较敬畏。所以便对主人及那几个被俘的弟兄非常优待。待过几日主人和小五回濮阳去,右贤王还会派人护送,并且奉上一些这几天抢夺来金银作为赔礼。” 李广的后人?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号祖宗? 李璋用狡黠的目光盯着小黑,“你什么时候学会诓骗别人的?我什么时候成了飞将军的后人了?” 小黑嘿嘿一笑“主人姓李,自然是飞将军的后人。右贤王也听说主人被数百铁骑围困依旧宁死不降,颇有猛将之风。便信了小黑的话,刚才前来本身还想当面向主人致歉的。” 匈奴人。 “我早晚会叫这些只会打家劫舍的匈奴人明白什么叫本分做人。”李璋此刻想起那战死的二十几名哨骑,怒气便有些压抑不住的往外冒腾。 “小黑,若有一日我要和匈奴人开战。你会站在哪一边?” “自然是主人的哪一边。无论主人和谁开战,小黑都站在主人的这一边。无论是匈奴人、鲜卑人还是汉人,只要是主人的敌人,那便是小黑的敌人。小黑都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们的脑袋。” 李璋欣慰的拍了拍小黑的肩膀,自打在徐州救那色老头曹嵩的时候第一眼见着小黑。便觉得此人杀伐果断,必是一个杀过人的狠角色。在跟随之后,一连串的战斗里,也表现出果敢和坚贞。所以在听说小黑在河内侦查的过程里失踪,自己才会不顾一切的前来搜寻。而小黑得知主人为了搜寻自己,不惜以身犯险,险些命丧在匈奴人手里,更加加深了自己对主人的敬重与忠诚。 等等。 李璋突然想起还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玲儿呢?吕绮玲呢?”此刻李璋大概能理解吕布当时看着吕绮玲被自己掠走的心情。 落到这些穷凶极恶又爱杂交乱性的匈奴人手里,还能有个好? “吕绮玲?那吕家小姐么?听匈奴人说,她骑着主人的马往东跑了。主人的马快,他们追不上。 “呼。”长舒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还好,跑了。还好,还好。我还没怎么她呢,要是叫这些匈奴人得手了,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心情舒爽,匈奴人此时也往帐中送进来一大碗米粥和一只热辣辣烤羊腿。李璋趴在兽皮上,小黑一口一口将羊肉和米粥送到他的嘴里,不一会便和将食物扫荡一口,打起饱困,便很快就睡着了。 第五十四章 误击 揉着依旧疼痛的半边屁股,李璋在小黑的搀扶下来到了匈奴右贤王去卑的军帐。 去卑显得颇为谦恭,在大帐之外等候着来人。 对着李璋施了一个匈奴礼,将李璋让入大帐,便指示手下上酒上肉。 “李校尉是飞将军的后人,我们匈奴人都很敬重勇士。尤其是像李校尉这样死战不降的勇士。”去卑用一口标准的汉语说道。 李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匈奴人,身材颇为高大,如果换上汉服和寻常的汉人将军没有多大的差别。仔细的回忆着脑海里的历史资料,隐约记得这个去卑日后也是投靠了曹操。在统一了北方之后,曹操把南匈奴的单于呼厨泉扣留在了邺城,却派了眼前这个人去替代呼厨泉管理居住在朔方和上郡的匈奴人。 能得曹操如此看重,想必不是一个寻常人物。 “不知尊驾何人?”李璋明知顾问道。 去卑爽朗一笑,便道“我乃匈奴右贤王去卑,我先祖乃大汉光武帝之子沛献王六世孙度辽将军,姓刘,讳进伯。去卑自也随先祖姓刘。可以说,我也是半个汉人。” “哦,右贤王原是帝室之胄。失敬失敬。” 李璋印象里上一个号称自己是皇帝多少代亲戚的,是《三国演义》里的刘备。不过自打来到这个世上,也不曾听说过刘备自称什么皇亲。反倒是眼前这个匈奴蛮夷,却是个实打实的刘家亲属。 “不敢,我辈早已时代居于匈奴。和汉家天子虽有血缘之亲,但早已不值一提了。”不值一提你还说得那么详细,生怕我不知道你祖宗姓刘一样。李璋看着这个态度谦和的匈奴右贤王,猜想着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久闻李校尉乃曹兖州手下心腹爱将。此次张杨欲借我匈奴铁骑,抗拒曹兖州。去卑深知曹兖州待人宽厚,礼贤下士” “右贤王莫非也打算投到我主麾下么?”李璋不等去卑唠叨,直接打断道。 去卑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并非投靠到曹兖州麾下,去卑终究是匈奴右贤王。此次虽奉了单于之命前来助张杨,但内里却不愿意和曹兖州为敌。此行原意是在河内讨些钱粮草谷回去向单于交差,奈何这张杨言而无信。所许诺的钱粮不但没有,反倒是坚壁清野,据守不出。幸有这小黑相助,指出了好几处防御虚弱的城池和田庄,方使我这三千铁骑不至于挨饿。” “那右贤王的意思是?” “若曹兖州有意河内我等匈奴勇士愿为先锋。” 好嘛,讨薪变成联合敌对企业搞恶意兼并了。 “右贤王盛情,李璋代我主曹孟德先行谢过。只是右贤王如此慷慨,我主又当如何报答才是?” “我们匈奴人不善耕作,河内也没有太多的草场可以放牧。所得之地,尽皆归于曹兖州。只是这河内城镇里的人丁和钱粮,哈哈。还是望曹兖州可以慷慨。” 这群匈奴人真是够孙子的,又要钱粮又要掠人,暗地里干了就跑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明晃晃的拿到台面上来谈。 如果来谈的是曹操,没准他真会答应。三千,甚至更多因荒年生活困顿的匈奴人会涌向这里。在这个乱时节,诸侯们早就失去了当年那种汉夷不两立的精神。只要能赢,能获得土地,哪怕是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也在所不惜。草民,真的就是跟草一样。只要有土地在,割完还是会再长出来的。送一些给匈奴人又有何妨呢? 当时李璋接受不了。 现在南匈奴占据着朔方、上郡等河套肥沃土地。皆是当年汉武帝用无数汉军将士的鲜血换来的。败家的刘姓后代们,典型的仔卖爷田心不疼。放任着这些所谓归附的匈奴一步步南下侵占这些土地,过度的放牧导致不少土地已经开始荒漠化。作为一个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中国人,李璋再无耻那股子汉人的血性还是抛不掉的。 “右贤王好意,此时李璋还需请示主公。只不过目下此处已经起了蝗灾,若是右贤王继续盘踞在此。河内的百姓皆不敢出城来驱赶蝗虫,保护收成。即便我主夺得了这河内之地,恐怕也得饿死不少人。还请右贤王思量。” “饿死人?这大汉朝哪天不饿死人啊?”去卑突然有种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的感觉“李校尉果然是厚道人,这张杨惹怒了上天,上天降下了怒火,这才发了蝗灾。这里的贱民总得死上那么些,才能平息上天的怒气。他们还敢驱赶蝗虫,就不怕触怒了上天,降下更大的祸害吗?” 此时李璋反倒是不担心这群匈奴人赖着不走,毕竟曹操此刻大军还在陈留对张邈采取最后的攻势,是没时间也没本事跑过大河来和这些匈奴人搞在一起的。最为担心却是这蝗灾的规模到底得有多大。 濮阳距此几百里,周边的地区又大多已经耕作,或被哈士骑扫荡过虫卵。出来的蝗虫应该不会太多,从西边来的蝗虫一时半会也啃不到哪头去。倒是河内和河对岸的陈留等地,万一真被啃个赤地千里,那受伤的肯定不会只有张杨一家。 李璋艰难的撑起身子,小黑立刻过来搀扶着。 “右贤王的意思璋自当转达我主。感谢右贤王的连日以来盛情招待,璋身上还担着我主交待的差事,不便久留。就请右贤王准备一下车马,明日我便要和我那些一同前来的弟兄返回兖州了。” 去卑再三挽留不住,相互见礼,小黑便扶着李璋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小黑驱赶着马车在颠簸的路上缓慢前行,平趴在马车里的李璋浑身都觉得要散架一样。细细算来,自己在匈奴营里也滞留了五六天,再加上出来寻找小黑的时间,离开濮阳已经半月有余了。 头顶不时都能看到一群群的蝗虫飞过,忽上忽下。道旁的树木已经被啃得只剩下光秃的枝丫,就连边上的野草也被啃得支离破碎。 马车速度不快,慢悠悠走了三四天才走到了兖州边界。此间树木上也附着不少的青灰色小虫子,贪婪的啃食着一切的绿色,发出那些恼人的嗡嗡声。 李璋趴在这车厢里已经相当的烦躁,时不时还有几只蝗虫飞入到车内,直接趴在他包扎过的伤口上。 啪! 蝗虫已经被变成了一团黄绿色的浆子,黏糊在李璋手上。 嗡嗡声还是此起彼伏,任由李璋努力拍打。除了让这马车里充斥着叫人不适的怪味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小黑,我们还有多久才到濮阳?还有这些匈奴人,叫他们滚蛋。到这用不着他们在这里缠来缠去,到了濮阳我也没赏钱给他们!”心情不爽,得找人吼上几嗓子舒发一下这郁闷的心情。 “嗡嗡” “咻咻咻” 咦?这拨蝗虫的声音挺耳熟。 “啊!”在前边护送的匈奴不停有人中箭坠马。 箭矢越来越密集,从几个方向抛洒过来。小黑和侦骑们连忙操起兵器,护卫在马车附近。外围的匈奴人被突然而来的袭击打得一时慌乱起来,但是没过多久便找到了箭矢的来源。 他们被包围了。 此刻以李璋的马车为圆心,围拢着十几名侦骑。在外边数百步,匈奴人也从开始时的慌乱中恢复过来,数百骑也绕出圆阵围住了里头的马车。在最外头,一千骑射兵拉出了一个更大的圆圈,将一切都包裹在里边。 两边的圆阵边开始激烈的对射。 两边都不停有人中箭坠马。 作为圆阵的核心,不停的有流矢飞到马车附近来,已经有两名哨骑被流矢射中负伤。 “主人!袭击我们的像是”又一箭飞来,直接插在马车的车轮上,劲道十足,三棱形的箭头已经没入木制的车轮之中。 “像是个屁,那些就是哈士骑。”李璋顾不得屁股的疼痛,撑起身子死命喊道。“都他妈的给我住手!想射死老子啊!” 这声音在上千人的对射和惨叫中被无情的淹没了,有几发流矢几乎是擦着李璋站直的身子飞过,吓得他赶紧又弯下腰来。 “狗匈奴!还我大哥命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通体澄黄的战马,黝黑的三棱镔铁枪,魁梧的身躯,小鲜肉的长相。 “是小五。” 小五一马当先,带着五百太守府的铁骑如铁锥一半直插匈奴圆阵。 此次派来护送李璋的匈奴只有两三百人,被哈士骑偷袭,又结阵对射,此刻圆阵已经显得非常单薄,摇摇欲坠。 哈士骑如同套在死囚脖子上的绞索一半慢慢的扎紧圆阵,将匈奴进一步压缩到了一个狭小的区域。五百枪骑兵却恰如其分在匈奴骑兵最慌乱的时候,对着匈奴的骑队直接扑了过来。 三段刺,迎面刺倒了迎上来的三名匈奴骑兵。 枪骑兵们对着匈奴投射过来的箭矢不躲也不闪,保持着密集的楔形冲击阵容。稀薄的箭雨,只击落了寥寥几个骑兵。楔子便直接插入了匈奴骑队里头,两边顿时人仰马翻。不少匈奴直接被骑兵的长枪传统,如同肉串一般的扎在地上。也有不少枪骑兵在猛烈的冲撞中被弹飞下马,被后边跟上马蹄践踏得支离破碎。 “小五。我在这!住手啊!别打啊!”李璋的嗓子都几乎要喊哑了,沉浸在大哥死讯悲伤之中小五就在数百步外杀得兴起,压根没注意到有人在喊自己。 李璋此刻才注意到,由于衣甲早就在战斗力破损得血迹斑斑,自己和周围侦骑这些天穿着都是匈奴人的服饰。除了兵器还是自己原来的,其余几乎和匈奴人没啥两样。 “这是要完啊。” 一支突破了匈奴圆阵的骑兵,直接就往李璋的马车杀来。 为首一人银盔亮甲,骑着一匹黝黑的大宛马,操起马屁股后的弓弩对着李璋这边便是一箭。 “我草,那是我的马。那是我的弩!”幸好射箭之人的技术很一般,相距也有三百步,箭矢在离马车很远的地方划破空气,不见了踪影。 李璋气急攻心,扯着已经喊成鸭公声一样嗓门喊道“吕绮玲,你个小八婆。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啊!” 吕绮玲射术一般,但胜在她并不气馁。重新搭上弩箭,此刻已经冲到马车两百步以内。对着那个扯着嗓子在喊什么的匈奴人一箭射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女汉子 在枪骑兵抬起长枪准备刺向围绕在马车附近这群人的时候,终于听清了这些人正在说汉语。 咬字清晰三个字“哈士骑!” 如同生离死别,劫后重生一般,侦骑们都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小五一枪将最后一个匈奴人的胸膛刺穿之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大哥还没死?” 当小五兴冲冲的奔到马车边上,下马便要寻大哥。却看到一脸羞愧,眼睛吧嗒吧嗒掉着眼泪的吕绮玲,和趴在马车上呻吟的李璋。 “大哥你别动!这三棱箭头,你帮我治过,我知道怎么弄,你等着。” 李璋顿时回忆起当年在楚王墓里是怎么帮小五拔箭治伤的,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你别动!我没事!扎营扎营,原地扎营!找个伤医来给我拔箭上点药就好。”看着准备找火把来烤刀子的小五,李璋吓得连声叫住了他,免得自己哪套治伤办法被他用在自己身上。 箭打的角度不正,没有直接插入臀部肌肉里,箭头从侧面穿破了屁股的皮肤和脂肪层,被粘挂在屁股上,虽是出了不少血,但是没扎透肌肉,伤得还算是比较轻微。 也许这就是所谓命中的克星,为了救将要坠马的吕绮玲,把右边的屁股摔了个满堂红,回过头来完好的那边屁股还要挨她一箭。 满脑子皆是哈士骑看见领导丢尽洋相时候的那爽快表情。 此时李璋趴在营帐里,满心悲愤。所谓领导,如曹操,打败仗也就是被箭射掉门牙。哪怕是曹性这种,也是被自己一箭射中面门。好歹属于冲锋路上死的那种,说出去也不算丢人。 屁股中箭,这得有多高的难度系数。 你不但是要背对敌人,还得翘起屁股。 原本史官们给自己可能就一笔带过“李璋者,字世民。西凉人士,颇具才干,履历功劳。” 现在估计得改为“李璋者,西凉人士。生性怯懦,战阵之间,尻负箭伤,落荒而逃。” 以后罗贯中写《三国演义》的时候,兴许曹军又多一个被关羽砍死,或者被张飞一吼吓死的没胆配角。 小黑剪断了箭杆,从两边皮肤分别把箭取了出来。受损的皮肤组织殷殷往外渗着血和组织液,痛得李璋咻咻的直吸凉气。小黑从皮囊里倒出剩下不多的酒水,小心的清洗着李璋屁股两边的伤口。 渐渐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没有跟开始那样不停冒血,渗出的组织液和血液里血小板也开始胶结成块,渐渐的覆盖了伤口。 夏秋之交天气闷热,伤口容易感染化脓,尤其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消毒的概念。这未经消毒过的布帛覆盖在伤口上,反而容易使得伤口更加容易滋生细菌。但是这环境可供选择的方案非常有限,小黑将军中配备的伤药仔细的敷在屁股上,然后小心在上边覆盖上了一层布帛。 “小黑,出去告诉外边的人。老子没死,再敢在边上偷听窃笑。看老子伤好之后怎么折腾死他们!” 其实在知道吕绮玲骑着踏雪逃出了匈奴人的围堵,没有跑去河内去投奔张杨,反倒是日夜不停的跑回了濮阳,唤来小五和哈士骑搭救自己,内心是充满了感动的。尤其是小五和哈士骑们以为自己已经遇害,疯了似的追着匈奴人打,更是让他觉得自己这个领导当得还是得人心的。 如果最后关头自己以一个伟岸的身姿出现他们面前,那便是在完美不过了 “都是吕绮玲个女汉子给害的!” “李璋李校尉。”粗口刚喷出去,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却返了回来。 “你想干嘛?还嫌害我还得不够啊?”李璋趴在地上,屁股朝天。姿态无比尴尬的扭头望着走进来的吕绮玲。 “我我是想来看看你伤的怎么样。” “那你看到啦,我现在很好,多谢关心。请你出去。”透着摇曳的灯火,李璋望着吕绮玲那精致的面容,刚才的火气渐渐消退了下去。换了个口吻说道“我没什么事,不过是擦伤而已,敷点伤药就好了。” “嗯。我知道是我害的你伤的。你射了我爹爹一箭,我射回你一箭。这算扯平了。” “那你爹还带着人把我的流民营打得千疮百孔,还伤我许多人命。这账又待怎么算?” “那待我去到徐州,叫我爹爹赔你些钱粮便是。你把我扣在濮阳那么些天,你又待怎么算?” 仿佛是小两口斗嘴一般,你一言我一语两人在账内争吵了起来。站在外边的小黑和小五知趣的遮上营帐,转身走开。 “对了李校尉。”吕绮玲顿时仿佛记起了什么一样“光顾着与你争吵,忘记了我为何而来。我拿了华佗神医的创药来了。” “华佗的创药?”比起这年头所谓的军中治伤药物,华佗这老家伙开的药方显然更具有权威性。 吕绮玲此时也不顾羞耻了,掀开了布帛的一角,撇过头不敢正眼去看李璋的屁股。将手里的一小包粉末洒在那伤口上。 “你还有华佗的药,那神医是什么时候给你的药。我怎么都不知道?” “神医没有给我药啊。这不是神医给你吗?就在别院里给你治病的哪天,我之后问你,你还说是创药啊。然后你就收紧了皮囊里,那皮囊不一直挂在踏雪的背上么,所以我给你拿来了。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 “毒这有毒”李璋此时震惊和恐惧交织在了一起,华佗这老东西坑我啊。 “毒?这是毒药?”吕绮玲顿时吓了一跳,慌乱之间便想掀起李璋屁股上的布帛,将伤口上边的药粉抹掉。 一时紧张,粉末被抽起的布帛扬洒在空气中。军帐内充满了一股子奇怪的药物气息。 完了完了。就那么点,全叫这小八婆给糟践了。我还想着找个好机会下到你们饭菜里试试效果。 “咳咳咳”吕绮玲此时一阵剧烈的咳嗽,药粉就在她面前扬起,不可避免的有一些已经顺着鼻腔吸进了肺里,引起了一阵干咳。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吕绮玲只觉得头昏目眩,全身开始变得酷热难当。 李璋被这个情景吓了一跳,这东西怎么跟嗑了什么似的。这华佗的药该不会是那些违禁品搞出来的吧? “慢着,等等。吕绮玲我告诉你,你别过来。” “你想干嘛?不要!” “我的屁股,痛痛痛!我的屁股,救命啊!” “女英雄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下次不敢了!” “啊!!!!” 第五十六章 虫子,好多虫子(上) 迷离的眼神,曼妙的身姿,诱人的长腿。 这是李璋梦到无数遍的夜晚,却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来临了,来的那么突然,那么叫人无法接受。 李校尉的尖叫,求饶声在昨天夜里响彻了整个营区。 哈士骑们听着这凄厉的呼喊,心中都不由颤抖起来。 “李校尉对郭先生真是情深义重啊,在这女魔头手里依旧负伤顽抗啊。” “女魔头,放开那个校尉。有什么事冲我来!” 当然这也只是大帐外头的哈士骑们睡不着觉的谈资罢了。吕绮玲是什么人?吕布的亲闺女,那是哪个大头兵敢随便得罪的吗? 秉着男人又不会怀孕的心态,李璋也无所谓吃亏。哈士骑们都对这一夜的暴行选择了无视,没有人靠近大帐一步,也没有人去理会尖叫和求饶的声音。 李璋一夜未眠。 吕绮玲已经躺在边上睡着,精致的脸上依旧泛着淡淡的潮红,不知是否华佗的药力依旧未散。 这一夜真是野蛮和血腥,李璋艰难的将自己重新翻过身来。忍着剧痛用颤抖的手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箭创崩裂,血流一地。要不是自己本身就体格健壮,换了上辈子那教书匠的小身板,此刻不死估计也得送icu了。 “华佗误我啊。”想起昨夜误吸入药粉的吕绮玲变得如同发作了丧尸一样,对着地板上瘫躺着的自己直接便扑了过来,此刻依旧心有余悸。 “要是这东西叫慕儿吃那会是什么样一种情景呢?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华佗这老家伙,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医德败坏啊。我小命都差点交待在这里了。回去必须找这老家伙好好算算账,让他把这些伤风败德的东西都交出来。” 这大帐中此刻一片狼藉,李璋不敢唤人进来伺候,匍匐着身子想去拉治伤的布帛来给自己处理伤口,却不经意的惊醒了边上的吕绮玲。 见到此等状况,再回想起昨夜的疯狂,吕绮玲顿时小脸涨红,连忙扯过自己的衣衫穿好,像只鹌鹑一样蜷缩在大帐的角落里呆呆看着李璋。 “此时我该说些什么?”李璋顾不得屁股还在汨汨的冒着血水,心想道:“是要说‘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负责个屁啊,好像我才是受害者啊! 李璋决意沉默对待,什么都不说继续往案上的布帛爬去,还是我的屁股要紧。 “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吗?”吕绮玲先开口了,声音低不可闻。若不是四面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这话估计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 “嗯。创口开裂了。” “昨夜之事昨夜之事你可不可以不让他人得知?若我爹爹得知,恐怕恐怕。” “这个?我算算,那你至少先得把外边那一千多畜生给灭口了。虽然我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想这么干。但是我想过了,就算没这事,你爹估计也想把我杀了。多一个理由,少一个理由估计也没什么区别。” “那我就先把你杀了!然后我再自尽以示清白!” 我靠,这古代人都什么逻辑?先x后杀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好好好,我答应你便是了。外边的人,我也下令让他们不可谈及此事。” 且不管是真相信还是假相信李璋的话,吕绮玲也自知需要赶紧结束这种尴尬情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偷偷摸到帐门边上。伸头出去查看四下无人,便赶紧跑离了大帐。 连续几日的跋涉,濮阳已经近在咫尺。 李璋从马车里不停的往四周张望,农田已经变得黄绿相间,麦子都已经开始灌浆,淡淡的麦香飘散在空气里,让人心旷神怡。也预示着离收获时期已经不远了。 只是让人揪心的事,蝗虫已经来了。 虽然只是零星小群的虫子,此前与郭嘉二人对此早作好了准备。靠近麦田的蝗虫都被扫杆驱赶出来捕杀。麦田边上都是一片片或被踩死,或被烧死的虫子。但是仍有更多的在天上徘徊,时不时的飞落下来,让人不胜其烦。 在李璋冒险潜入河内的这段日子里,郭嘉忙得是焦头烂额。听说李璋和哈士骑已经快到濮阳城下,便骑着白雪迎出城来。 “世民安好。” “奉孝,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安好吗?”李璋也没心情和郭嘉客套,“这城内外的抵御蝗灾之事如何了?” “世民自己去寻快活了,留嘉一人在此。难为你还惦记着这濮阳的灾情啊。我只听人说,李校尉身负重伤尚且不忘风流快活,羡煞旁人啊。” “奉孝这是听谁说的,纯属虚构。璋在河内与匈奴周旋,几遇不测。休要提那风流之事,我只问你目下濮阳内外灾情如何了?” 郭嘉也不打算和李璋抬杠下去,这一脸的愁容看上去似乎情况真的很不乐观。挥退了左右的骑兵。下了战马,坐在马车边上靠近李璋说道“飞蝗日渐增多,昨日扑杀的足有数十石之多。原想依世民之言,收集飞蝗,以火炙烤,用以果腹。奈何城内城外百姓皆不愿以此为食物。不但如此,城内城外还有流言。说飞蝗乃是天灾,是曹操不仁,所以上天才降灾祸于濮阳,此时内外已是人心惶惶。” 李璋听罢,大手愤怒的拍在马车上。 烤蚂蚱在他上辈子的烧烤摊里,可是供不应求的高档货,富含蛋白质,嘎嘣脆。 不吃这东西倒是是其次。这流民原也是黄巾余党及其家属,相信这些神怪之说也无可厚非。只是流民营李璋一直管教甚严,传播这些邪说,如同是聚众滋事。李璋过去没少砍这样的人头,流民营里应该没那么胆子大得敢跟拿脖子去试李校尉的屠刀的人。即便是有那么些神棍,在营里头造谣生事。但是流民营里的人身家性命都在外边这些农田上,眼看就可以收成了,即便真是遭天谴,那也得先把肚子填饱了再遭。 “这流言应该不会出自营里。奉孝可曾打探清楚来由?” “城内乃夏侯太守所辖,非我可管制。前些时日,听闻你落难河内,音讯全无。太守几乎是要擅自出兵河内去找你了。便是此时,这些有关蝗灾的流言方才渐渐出现。待我察觉之时,此刻城内城外,有不少人都声称这是天灾,扑杀蝗虫那是在逆天而行。还声言要太守祭拜天地,祭拜蝗神,才可以平息灾祸。” “去他妈的!”李璋一着急直接爆了句上辈子常用的粗口。 集合了哈士骑和陷阵营,李璋被小黑和小五搀扶着站立在高处。大声呼喊道“你们都给我听着!这粮食是你我的命根子,也是你们家中老小的命根子。现在蝗虫要来啃你我的命根子,我便要啃了他们的命根子!” 李璋抓起一只活蹦乱跳的蝗虫,翅膀也懒得拔处,直接塞进口里嚼吧嚼吧吞下。 味道真的不好,比起上辈子烤熟后洒了孜然粉和辣椒面的那些。 “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是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 这段话出自《贞观纪要》,数百年后,那个正版的唐太宗李世民,便是在蝗灾之中生吃蝗虫,以示爱民和抗拒蝗灾的决心。 习惯了抄袭的李璋,此刻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噱头。 压抑这反胃的冲动,继续高声吼道“尔等听好,本校尉在此下令!保护粮田,所遇蝗虫,尽皆扑杀。若遇阻拦,或假借天命造谣生事者,杀无赦!” “奉孝,哈士骑和陷阵营此时都交由你管辖。城外及营中扛蝗各事,你需尽心处置,如到了需见血的时候,想必你也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诺!”郭嘉以军礼回应了李璋,以示郑重。 第五十七章 虫子,很多虫子(下) 城外的事情交付了给郭嘉,李璋在小五和小黑的搀扶下,带着几个护卫便入了濮阳城。 比起两个月之前吕布围城激战之时,此刻城里已经渐渐恢复的人气和繁华。躲避战乱的商贾和居民也渐渐的回到城内,原本临时躲避入城避祸的老弱妇孺此刻也迁回流民营里安置。 街道变得拥挤起来,城内还来了不少从其他地方逃难而至的人。或是躲避战火,又或是躲避灾荒。但凡有些家财的人,都迁入了这濮阳城内。因桓邵事件而被灭门抄家的士绅们的产业,都被这些外来的富人们以低价抢购一空。 马车行至太守府门前,守门兵卒看到是李校尉归来,连忙入内通报给夏侯惇。不一会,夏侯惇和曹昂等人都欢天喜地出来迎接李璋。 一同入内,相互寒暄已毕。 李璋便将蝗灾之事,和在河内的所见所闻都同在场的人说了个仔细。包括河内此刻已经万分虚弱,匈奴人随时准备配合己方吞并河内。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众人听罢皆默然无语,若有所思。 “子脩,你觉得此时兖州之事。当如何是好?”李璋决定先打破这个沉默,选了曹昂作为第一个发言人。 作为的曹操的长子,也是现在看来曹操事业的继承人。曹昂的回答无疑将会是在场人士关注的焦点。 曹昂也是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开口说道“昂学识浅陋,原不敢在诸位面前献丑。只是李校尉问及,昂心中只觉此事应护民为上。城内外皆需竭尽全力,扑杀飞蝗。以安民生。至于匈奴及河内之事,还是需请示主公,目下我等不宜私下商议。” 夏侯惇对曹昂点了点头,以示嘉许。 在听李璋说道匈奴人因张杨言而无信,欲结连己方消灭张杨,夏侯惇心中惊喜万分。虽说此时兖州全境都已经收复,但毕竟是一场内斗,伤亡的双方大多都是曹操原来的人马。实在谈不上什么胜利。若是此时匈奴人愿意站出来帮自己一把,趁着饥荒再起兖州之兵吞并河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此事不免就有计较。匈奴之事,恐怕去卑也不会只靠自己去联系曹操,想必也会直接派信使前去陈留联络。甚至不会是只联络曹操一家,河北的袁绍,乃至白波军那一系列人马,都有着对土地和钱粮的极端狂热。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这恐怕是此时大多数将领的想法,甚至可能也是曹操得知这个事情之后的想法。 “世民。”夏侯惇开口道“如此说来,河内此刻灾情比我等还要严重许多。似乎我等应该请示主公把我此次机会,即便不能占领一郡之地。至少也许报那张杨助吕布攻我之仇。” “太守。元让!太守乃东郡之太守。此刻濮阳城外蝗灾大起,四处流民皆往此处迁徙。城内也涌入了不少异地的士绅商贾,城内外已如同一捆干柴。只消一点火星,到时便是冲天大火。太守何以只想及河内之事,却至眼下之事而不顾?” “冲天大火?”夏侯惇从刚才的窃喜和激动中警醒过来,“世民所指何意?此刻濮阳已日渐恢复,所迁入商贾士绅也皆是一掷千金。连日太守府沽售那些逆贼的家产,也是获利颇丰,正可以此资助军需,此时难道有何不妥之处?” “太守可曾听闻近日濮阳内外多有流言。声称蝗灾乃是主公不仁所致,是上天降下灾祸来惩罚我等与濮阳百姓。” “这些流言我自是听过,如此辱没我主,定不可轻饶。日前已安排差役查清造势之人。一旦查出,便当重判!” “重判?元让。璋有一句不知当说不当说。” “世民有话但讲,你我之间尚有世民不可以言明的?” “造谣之人,未必真是在针对主公。所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今日之沛公,绝非是主公。” 在座之人皆被李璋这话给吸引住了,如果不是针对曹操,那样传播这样的流言又是为了什么? “诸公但想,此时蝗灾大起。若蝗虫将濮阳周边田亩粮食都啃食干净,此时濮阳亦与河内无异。濮阳原本的数十万生民,加之迁入的饥民和士绅。要靠什么来渡过这饥荒?倒是还用得着煽动?饥民且不管主公为何样人,只要能不饿肚子。人皆可相食。岂又会顾及此人名声是好是坏?” 濮阳此刻守军也不过万人。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赤手空拳都可以把人打死。要想对付几十万饿疯了的人,那结局随便想也能想到。 夏侯惇也顿时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此挑拨民众,抵制灭蝗。背后恐怕也是不简单。 “那依世民之见,真正造势之人。所图为何?若出现饥荒,大家皆无益处。” “不见得并无益处。李璋在入城之前,也在想如此造谣之人,阻挠抗灾,所图为何。直到我入城看到那些原本的逆产皆被外来士绅所购,李璋才恍然大悟。” “世民认为是这些外来士绅故意造谣,欲使我濮阳大乱?倘若如此,我定不可轻饶这些贼人!” “恐怕事情也并非如此。”李璋喝了一口水,慢慢解释道“元让可曾想过,这濮阳城内外之田亩,已是尽归太守府之所有。濮阳内外数十万民众,皆为太守府之佃农。若今年丰收,足以养活这些百姓,太守府收入钱粮亦是足以养活数万军马。如今战乱方休,与兖州内外,这笔钱粮无疑是久旱之甘霖。” “而这些士绅此时前来濮阳,之后便大肆收购产业。太守府的军屯田自是不容他们染指,但若是这些田亩皆被蝗虫啃食一空。太守府又需要钱粮渡过灾荒,到时只怕是再低的价格,元让你也得把田地连同田里的佃农一同卖给这些士绅了吧。”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来人,给我查明是哪些商贾士绅所为!抓到立刻给我砍了!” “元让且慢动怒,我只说的一层。且听我说完。” 夏侯惇也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愤怒给冲昏了脑子,挥退上前来的小校,羞愧的对着李璋拱了拱手,请他继续说下去。 “商贾士绅逐利,如苍蝇逐臭,这自是无可厚非的。只是此时依璋看来,透着一股不寻常。这些商贾士绅并非一家两家,而是成群结队而来。若无有人从中煽动,居中指挥,恐怕不会有那么多人同时都想到来濮阳发这般的不义之财。” “而且若真的蝗灾泛滥,城外颗粒无收。这些人难道就不怕太守府直接抢了他们的家财粮食,去喂饱饥民和兵卒吗?” “世民是说。这是有人预谋,这些商贾也是被煽动而来的,背后还另有其人?” “是的,以璋所见。恐怕此人来头并不一般,只要我等顺着这些商贾的意思去想,便可得知。如今日,城外颗粒无收。太守府又需钱粮,便须求助这些士绅商贾。而这些人自不会将这些东西就放在自己身边。这样我们也没必要求他们,自己先强行挪借便是。这般看来,恐怕他们也只是棋子,真正出主意煽动他们前来的,并且许诺这笔钱粮来的还另有他人。” “那便简单了!万一真到了那时候,拿了他钱粮,再把他们给灭了。地在濮阳城,人也是我们的,我们不给,他们休要拿走!” “若那人要的根本就不是田地人口,而是整个濮阳,乃至整个兖州呢?” 第五十八章 黑手(上) 一言既出,举座皆惊。 兖州。 兖州乃是曹操及大家的根基性命,放着摇摇欲坠的徐州不要,都要保住的根基。如果此刻有人告诉在座之人,有人在打兖州的主意。毫无疑问的,这些人会将他直接撕成八瓣。 “世民此言是何意?这幕后之人为何方神圣?如何动摇得这濮阳,乃至整个兖州?” “不知道。若我知道,不就早把他处置了,还用到这里和诸公商议么?” 夏侯惇此刻将信将疑地继续问道“若果有此人。他又将如何图谋这兖州?陈宫吕布张邈之流,皆已败亡。即便还有人对主公心存不满,手中无兵无权又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波来?” “元让,我只能感觉总有一只黑手在操纵此事。旁事暂且不言,此刻城外飞蝗日益增多,若内外不能团结一致抵御灾祸。还有人在妄称天命,妖言惑众的话。大乱恐不远矣。” 夏侯惇点了点头,望着李璋说道“那么依世民之意,太守府当有如何措施?” “立刻将城内军卒派上街头,以擒拿黄巾教匪余孽之名,抓拿造谣及宣扬神怪之人。从即日起,城中百姓不得五人以上不得在街头聚集,否则以聚众作乱论罪。宵禁之后,需要派出更多兵丁上街巡视,以防生乱。” “子脩。”李璋看着呆坐一旁,似有所思的曹昂,“目下我这边杂事繁多,子脩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出了太守府,天色已经不早。李璋趴在马车里,黑手的阴影总是萦绕在脑海中徘徊不去。其实自己此时也分不出,是否是自己杞人忧天而产生的错觉。总之为了让夏侯惇配合自己去尽力抵御蝗灾,即便黑手根本不存在,在目下也必须让太守府里所有的人都相信有那么股势力在暗中觊觎在兖州。而不是在大灾来临之时,还想着去扩张河内那根本消化不了的地盘。 “李校尉。”马车出了城门口,曹昂策马绕到李璋旁边,附下身子对李璋说道“李校尉所说的黑手,是真有其事吗?” 李璋对这曹家大公子的印象一直不坏,此前在对阵吕布和防守流民营的时候,作战勇猛,为人又很谦和。比起他那些历史上不是阴险腹黑,便是恃才放荡的弟弟们。显然是更让李璋觉得可靠,如今听他在四下无人才问及这事,看来此子也并不是光有匹夫之用,胸中也是颇有城府的。 李璋并不直接回答曹昂方才的问题,却反问曹昂道“子脩,你觉得此刻若联合匈奴,出兵河内。胜算几何?” 曹昂略加思索,回答道“若匈奴单于如约出兵,匈奴铁骑与我等兖州精锐两面夹击。此刻河内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军无战心,上下相疑。以昂浅见,似可一鼓而定。” 曹昂言毕,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璋。似乎是在等待着李璋对自己这番说法会做出如何评判。 “子脩之言在情在理。目下的河内确实是一鼓可下。兖州虽是疲惫,然五六万的大军还是可以抽调出来。河内与陈留不过一河之隔,濮阳此处也有近万军马可以西进合击。”李璋顿了顿,“而璋所担心的,正是这个‘一鼓可下’。” “子脩有此等想法,濮阳乃至陈留诸公又岂会没有这样的想法。适才子脩所问,璋无法回答。璋只觉得此事并不一般,事有反常必有妖。” “李校尉所忧虑的是一但主公倾兖州之兵攻打河内,兖州反倒会有覆巢之危?所以放才假借黑手之名,阻止太守出兵?但即便濮阳不出一兵一卒,以主公手下大军加之匈奴从旁协助,也足以攻取河内。又何以李校尉在此事上如此谨慎?” 李璋此时无法和曹昂解释,正是因为在后来曹操夺取了河内之地。才进一步激化了和袁绍之间的矛盾,最终引发了决定北方大局的官渡之战。此时不过是兴平二年(公元194年),离历史上发生官渡之战的建安五年(公元200年)还有足足六年时间。 在此时曹操和袁绍还是维持的表面友好的,甚至在吕布占据濮阳,曹操作战不力的时候,袁绍还曾施以援手。 此时过早的吞并河内,不止会让袁绍感到不适。河内之地还接连着关中和河套,一个是西北军的李榷郭汜的流氓巢穴,一个是匈奴人的土匪老窝。和这样两样的货色做邻居,加上袁绍,可以说是三面环敌。在羽翼未丰的情况下,过早将自己置于这样一个风口浪尖,并不是一个奉行猥琐发育的政治家应该做的事。更何况这濮阳城就在黎阳附近,历史上官渡之战发起之时,袁绍便是进驻黎阳,与曹操隔河对峙。毫无疑问,一旦和袁绍撕破脸,这濮阳城便处于一个被泰山压顶的风险位置。 当然,此时的袁绍也并非六年后哪个雄踞河北四州之地的北方霸主。李璋也不能保证说曹操此时若攻取了河内,袁绍便会立刻跳出来。正因如此,这便形成了许多可能。这些可能,也就成了李璋最大的担忧。 “子脩,进取河内乃大事。非我一人所能决断,也绝非我一人所能阻止。目下所言濮阳城内的幕后之人,李璋也是猜测之中。绝非嘘声恐吓,用来影响兖州诸公的决策。璋之所以请子脩来助我,一方面也是因为子脩乃主公之子,可以替我证明在这些事情上,李璋并未存有私心,的确是为了濮阳乃至兖州百万生民着想。” 曹昂点了点头“李校尉放心,昂万般相信校尉一心为了主公基业,绝无二心。日后若有人疑校尉有二心,昂必挺身而出,绝不能叫人冤屈了好人。” 李璋回头遥望着濮阳城,此刻太阳已经没入了西方。因为宵禁令,入夜后关闭城门,人皆不得出入或在街道上逗留,濮阳城显得有些寂静和黑暗。 城外的田地边却燃起了堆堆篝火,将夜空照得发亮。 火堆上不停传来噼啪的燃爆之声,那是蝗虫飞扑到火堆里被点着,烤裂肢体的声响。 许多生物都有趋光性,会受到光线及热源刺激而往源头处靠近。蝗虫也不例外,在白天尚可以分派人手保护农田驱赶扑杀。到了夜里,受光线影响,人手驱赶扑杀的效率很低。毕竟现在的麦子也已经差不多要熟了,拿个棍子跑到田里乱舞一通,一堆大脚四下里乱踩,恐怕损坏的麦子不比被蝗虫啃坏的少。 李璋便想到飞蛾会扑火,也许蝗虫也会。燃起的堆堆篝火,不但可以照亮附近田野,让青壮还可以有一些可见度去驱赶田里的蝗虫。更多的却是吸引了一堆又一堆的蝗虫,跟无头苍蝇似得往那些火堆里撞过去。 李璋没有回到流民营的军帐里去,只在这附近田地里,呆呆的看着火堆,看着一只又一只的蝗虫在火堆里化作飞灰。 曹昂此时也陪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的看着那似乎无穷无尽的虫子,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五十九章 黑手(中) 人和天斗。 虽然总有人说人定胜天,但实际上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力量显然是非常渺小的,尤其在这个科技尚不发达的时代。 没有农药,没有各种抗虫害作物。单纯就靠一双手,一双脚,还有哪不服输不想死的精神。 被踩死、被拍死、被烤焦的蝗虫一筐接一筐的被扛走,或直接被倒在预先挖好的沟里掩埋。依旧有不少农作物被啃得千疮百孔,郭嘉此时也是心急如焚。 尽管营里无论男女老幼,都已经出来日夜不停的轮班守护着农田。但在一波接一波的俯冲轰炸之下,许多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不甘的瘫倒在田埂边上喘着粗气,咒骂着这些该死的虫子。 数万人集中对于濮阳而言,那是一支庞大人力资源。但对于天上的蝗虫来说,这些人力就变得无比的渺小。 正当郭嘉指挥着青壮扑杀完了一波蝗虫,大家都忙得汗流浃背,等待着换班的时辰之时。濮阳城的方向却是锣鼓喧天,城门口走出来一队队百姓,迎头前边走着不少信徒教众,拱卫着一个神汉往田间走来。 “上天降灾,皆因民不修德,不修德则灾祸不止。以暴亦暴,抗拒天命,绝非正道。” 神汉念念有词,信徒们也匍匐在神汉周边,一起向天祈祷,场面也颇为感人。有不少流民营的青壮和百姓也跟着匍匐在地向天祷告,一时间田间地头上皆是祷告之声。 天上依旧有依稀的蝗虫在扑腾,落下。此时却没有太多的人去关注,都希望上天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声,让这蝗虫速速离去,不要再惩罚自己。 郭嘉撑着疲惫的身体,冲上前去大喊道“尔乃何人?为何在此妖言惑众?” 接着冲着匍匐在地的青壮和百姓吼道“蝗虫噬尔粮田,断尔生路,不及时扑杀,反倒在此跪拜不止,是何道理?都给我起来,立刻继续捕杀。” “尊驾何人?何故在此阻碍百姓祷告?若触怒上天,降下更大灾祸。尊驾自有官府奉养,生民何辜?”神汉此时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对郭嘉继续说道“飞蝗乃天灾,是上天降诸世人的惩罚。若不能敬奉天意,祷告自省,尊驾是想绝濮阳内外生民之活路么?” 平时一副宠辱不惊,名仕风范的郭嘉此刻又急又怒,完全没之前文弱书生的态势。冲上前去,直接揪住神汉的衣襟,一巴掌甩在神汉的脸上。 “你这奸人,招摇撞骗。此处灾情如火,你竟敢煽动百姓阻挠救灾。”此刻的郭小伙正是二十出头的青春年华,虽然“鬼才”之能已经一再展现,但是此刻他就是一个被激怒了的年轻人,一巴掌尚不解恨,扯过神汉,又结结实实抽了几个巴掌。打得神汉发髻散落,嘴角冒血,原本那点仙风道骨的模样被这一顿狠扇,扇到了九霄云外。 “你你这莽夫,竟敢打我?”神汉被打一时气结,身旁几个领头的“信众”看碰到硬茬子了,一看此人穿戴并非官身,又不似行伍将校。胆气顿时上来,一边护住神汉,一边反揪着郭嘉。 “你竟敢侮辱仙人,若仙人动怒,我等濮阳百姓还有活路吗?”说罢便一起对郭嘉动手,郭嘉仗着自己二十多岁的身板,欺负一个半老神棍还是绰绰有余。此时面对一伙无赖泼皮组成的神棍护卫队,便显得不堪一击了。 刚一交手,便叫人打得栽倒在地。“仙人”似乎尚不解恨,大叫道“看那!濮阳便是有此等无视天条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祸劫!” 不少被煽动的百姓此刻也蠢蠢欲动,郭嘉此刻被十多人一顿拳脚打得只能在地上抱头惨叫。 边上巡视的哈士骑眼尖,发现郭先生此刻有难,且不顾这些人是不是百姓。十余名骑兵直接操起马刀狠抽战马就往人堆冲杀进去。 刀砍马踩,鲜血四溅。场面一时混乱无比。待驱赶开围殴郭嘉的无赖,地上的郭嘉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乎无法站立。 闻讯赶来的骑队和陷阵营人马直接将这群信徒和身后百姓全部围了起来,看到那浑身伤痕累累,被搀扶起来都走路踉跄的郭先生,心里是又急又怒。 此刻且管不着里头是不是百姓,也管不着是不是手无寸铁。虽有军法命令擅杀百姓那是死罪,但是郭嘉在自己这伙人的眼皮底下被揍成这样,这保护不周的罪过也轻不了。 哈士骑皆弓上弦,刀出鞘。陷阵营列开了冲击队形随时准备冲杀,眼睛都盯着被郭嘉,等待着命令。 郭嘉被揍得连说话都有些费劲,只一个劲的喘着气。 包围圈里的教众和百姓被这种阵势直接给吓蒙了。刚才依旧颐指气使的神汉和打人打得最上劲的教众,此刻都一个劲想往人堆里挤,躲避着郭嘉那愤怒的目光。 李璋。 李璋此刻正在营帐里睡觉,两边屁股分别受伤,还经过那一晚的疯狂和连日的车马劳顿。见营内诸般事物都被郭嘉安排的条理清晰,自己也就安心的趴在大帐里好好的睡觉,反正自己怎么数蝗虫,蝗虫也没见少。还不如躲在营帐里想想日后的安排。 原本以为在太守府已经打了招呼,城外是自己一手把控,又有郭嘉管着大事小情。小五小黑掌着兵马,自己也可以学学夏侯惇安心当几天甩手掌柜,养养受伤的屁股。毕竟自打离了水镜山庄以来,真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仓促的马蹄声响起,营中剩下的几个骑队全部都往营外奔去。哈士骑和陷阵营都分拨了给郭嘉用来管理抗灾之用。已经多日不曾操练了,这般仓促而密集的马蹄声。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李璋正想唤来卫兵询问缘由,还未开口。只见一个卫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大叫不好。 “不好?出了什么事了?莫不是吕布又杀回来了?我不就睡了他女儿么?至于这么记仇吗?不对!明明是他女儿睡了我!” “禀校尉,出事了。是郭先生!郭先生叫人给打了。” 李璋听到郭嘉被揍,连询问详情的心思都没有,也来不及叫人拖过马车来,直接叫人把自己扶上了踏雪。忍着臀部和马鞍摩擦产生的剧痛,一口气便冲到了出事地点。连爬带滚的扑腾到郭嘉身边。 此时郭嘉还算神志清醒,就是本身长得还算文质彬彬的小脸此刻被揍得有点扭曲。华佗比李璋更早赶到这里,正在给挨揍的小伙子疗伤。药液触碰到伤口,痛得郭嘉一个劲的倒吸凉气。 李璋此时有些懵,怎么想郭嘉也不是那种会一言不合直接和别人上手的人。唯一一次看他被揍还是在歌楼那里被小五误伤。再看看那边已经被哈士骑和陷阵营围困的教众和百姓,还是猜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五、小黑和曹昂也带着人马陆续赶到了现场。李璋着急的看着华佗一处一处的给郭嘉治疗,生怕这郭小伙本身就不长的寿命,被这一揍提前玩完。 “到底出了什么事?”李璋抓过一个哈士骑的百长问到。 这百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李璋描述了一遍。一句话一句话的说出口,这百长明显能看到李璋的脸色已经越发难看,讲到最后这群人在哪神汉鼓动下,一起对郭嘉拳打脚踢时,明显都能看见李璋眼里寒芒已然毕露。 “够了!我将郭先生交托尔等。郭先生的安全理应是头等大事,将帅有失,护卫皆斩。尔等是看我这些时日都未曾杀人了是吗?” 李璋在点将台募兵时候杀人的种种场景又重现在哈士骑们的脑海里,顿时这些皆已是刀头舔血的历经厮杀的军汉们都感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回去之后,百长每人二十鞭子,什长每人十鞭子,伍长每人五鞭子。都给我蘸着盐水使劲抽。” 想着就是抽鞭子,哈士骑们都觉得像从阎王手里捡回了一条性命,连忙领罚称谢。 “世民。”郭嘉抽动着疼痛的嘴角,一字一顿的说“莫要责怪士卒,此事在嘉,行为莽撞。” 每一个字都费了极大力气,都承受着面部肌肉抽动带来的痛苦。 “方才,是谁动的手打的郭先生?” 李璋对着人群里说道“我再问一次,方才,是谁打的郭先生?” 人群皆瑟瑟发抖,相互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李璋的问题,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承认自己动了手。 “我最后问一次,方才,是谁动的手?如果没人出首,那么便是众人皆有份。太守府已有明令,五人以上聚集街头,以聚众作乱论。殴打屯田军主簿,如同袭击官兵,其行同盗匪草寇!按大汉律令,聚众作乱,袭击官府,祸乱一方,当如何惩处?” “杀!杀!杀!” 四面的哈士骑和陷阵营皆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第六十章 黑手(下) 虽是初秋时分,此刻濮阳的天气依旧有些闷热。但包围圈里的人却能感受到说话之人言语里透出的阵阵寒意。 “到底是谁?”李璋扬起手臂止住了将士们的呐喊,换上一副淡漠的神情,平淡滴说道“敢做不敢认吗?” 如果说这神汉和信众多是居住城中,或是新迁入濮阳不久,尚不晓得李璋的凶名。那么方才还在跟风向蝗虫祭拜祈求的流民们,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看李璋的脸,生怕触碰到那个摄人心魄的寒芒。 “郭先生领着营中之人抗击蝗灾,便有人出来闹事,还敢动手殴打,侮辱斯文。此刻若不交出肇事元凶,尔等皆是同谋。我数三声,若没人指认元凶首恶。圈内之人,尽皆杀死,一个不留!” “一。”不给别人留下任何的思考时间,李璋便开始了倒数。’ “二。”哈士骑和陷阵营弓弩齐刷刷的抬起,瞄准着圈内的人,无论他们在痛哭,还是哀求祷告,皆无法使这些已经见过血拼过命的人生出丝毫的怜悯。 “是他!就这人,假装仙人,欺骗我等!” “正是此人!我等皆被他胁迫而来,将军请饶过我等吧!” “是他!” “就是他!” 神汉名叫刁丰,此刻正被方才那一堆信众推搡出了人群,突兀的站在了踏雪的前面。 李璋并非不知正是此人纠结了那一帮流氓无赖一样的信众,煽动了不少濮阳城中无产无业的百姓跑到这城外来假借天命来闹事。从此人的穿着打扮,和在场军士的汇报中,早就已经锁定了此人。从他到来那一刻,几乎已经是叛了刁丰和那群所谓“信众”的死刑。 要杀一个人很简单,要杀掉在场所有的人也不难。 杀人也不过手里刀落,脑袋碰地板的事情。平时的李璋不喜欢在杀一个人之前还要在精神上百般折磨,即便这人把郭嘉打成猪头。 但是如果李璋将这人从人群里拉出来,爽快的把他一刀给剁了。不但有很多事情的线索会和这人的脖子一起被砍断,反而让这人成了殉道者,自己成了逆天而行的嗜血狂魔。 “你叫刁丰?今日便是你煽动乱民,抗拒官府?” 刁丰抬头看着高居马上的李璋,语气平和,虽有责问之意,却未见其叫人上来抓拿自己,更为有如刚才说的那般立斩不赦的意思。便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故意沉着声音说道。 “回禀这位将军,刁某乃一介山民。偶得上天启示,顾传诸于百姓,教众人趋吉避祸之道而已。不曾手下信徒与将军手下的这位先生起了冲突,实非刁某所愿,还请将军恕罪。” “哦?原来你还是个仙人,还能得到上天启示。那刚才将你推搡出来的人,声称你煽动百姓,殴打官吏的首恶元凶,那你作何解释?” 刁丰恨恨的回头剜了一眼身后那些将他推出人群的“信众”们,随后扭过头来,挤出一抹笑容对李璋说道“将军见笑,这些人不过是在刁某身边,假借刁某之名,骗取纯良信众几个银钱。误伤郭先生,也是这些人所为,实与刁某无关。” 身后的那些个“信众”一听刁丰已经将自己卖了,如同炸锅一般,口中怒骂不止,冲出人群便要撕打。 “既是刁仙人说这些人是刁民无赖,那还得什么?都给我抓起来。” 陷阵营士兵领命而上,十数名一开始就跟在刁丰身边的“信众”此刻齐刷刷被押到李璋面前,强摁肩膀,跪倒在地,刀斧手祭起大刀便欲行刑。 吓得这些人顿时泪流满面,屎尿横流,一股骚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在这上千人拥堵在一起的环境里,变得更加刺鼻。 “慢。”李璋朝着刀斧手挥了一下胳膊,刀斧手会意,退到一旁等候指示。‘ “打了我郭先生,就那么一刀下去岂不便宜了?既是祭祀蝗神,怎么可以没有祭品?” 李璋对身边士卒耳语了几句,不多一会边上的空地便树起了十多个十字形的木头桩子。下边对方满了柴草和引火之物。这原本是用来晚上燃火吸引蝗虫的东西,此刻都派上了用场。 天上依旧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蝗虫,不是仍有蝗虫飞落到人群里,趴在人们身上,此刻内心已经濒临崩溃的人,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这些虫子身上,眼睛只直勾勾的盯着那几个怪模样的木架子。 “璋少读经史,鬼神之说,也曾有所涉猎。夫子有云‘敬神如神在’,既然此番刁先生说是上天降下蝗灾,李某作为此间主事,亦责无旁贷。正好刁仙人告知这些人乃是无赖流民,专司欺骗良善。那想必就是刁先生所说的失德而触怒上天之人,正好作为祭品,祭告天地,以平息这次灾祸。” 李璋话说得轻描淡写,方才已经吓得屎尿横流的那十几个人此刻已经是肝胆俱裂。陷阵营皆是精挑细选,重金打造的士兵,个个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 两个陷阵营的士兵左右挟住,将他们一个个都拖到了木桩上,用铁链子捆紧锁牢。 “既是刁仙人敬知天命,那主祭之事,还需烦劳仙人。” 不待刁丰说些什么,一把点燃的火把已经被塞到了他的手里。李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饶有兴致的看着后续的表演。 点燃的火把噼啪的冒着火星,燃烧的木屑掉落在了刁丰的手上,刺痛感并没有刺激到他神经,此刻他脑海已经一片空白。 人殉?还是直接用火来烧。这些话从这个高高骑在马上的将军嘴里似乎就像烤头猪,烤只羊给大家开开荤一样。 刁丰脚步已经迈不开了,手也在一个劲的哆嗦。 “莫非刁仙人觉得祭品尚嫌太轻了,不足以示璋之诚意?来人,从这些人里头再挑二十个出来,祭天。” “诺!” 此刻不止是被绑在木桩上的人,剩余的人群也已经完全崩溃了。陷阵营的士兵毫无保留的执行着校尉的命令,直接上前就要抓人。 抓,自也不是盲目的抓,在最开始时候赶来解救郭嘉的人,便在抓人的行列里,挑的都是最初在前头指挥,带头起哄,煽动百姓的人。 当抓到一个衣着颇为整洁,年约四十出头的汉子的时候,汉子又哭又闹。想挣脱士兵那老虎钳般的大手,又逃脱不得。遂放声大吼道“刁丰。你这村汉!我家主人请你来制造声势,你便是如此行事。若我家主人得知,你一家老小皆不得活命!” 刁丰听得此人声音,不由一惊,手中火把不自觉掉落在地。 “将军饶命啊!”刁仙人此刻再也装不起那仙人的架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跪倒在李璋马前不停告饶。 李璋冷冷的看了那汉子一眼,示意将他带上前来,问道“你是何人?你家主人又是何人?” 汉子从方才的惊恐中醒悟过来,自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耷拉着脑袋,闭口不言。 “既是不说,那我便不问了。来人,先从这人开始吧。” 两个士兵如拖死狗一般将这汉子拖到一个木桩上,锁牢捆紧后,没有任何墨迹的余地,后边跟上来的一个士兵直接将火把塞到了木桩下的拆队里。 硫磺和硝石混合在木柴和干草里,在高温的刺激下升腾出一阵阵刺激的烟雾,烟雾生处噗嗤噗嗤的生出一堆堆火苗,火苗在柴草之中蔓延扩散,瞬间变生起一堆大火。 大火炙烤着汉子的小腿和脚面,点燃了他身上衣物。 汉子不停的哀嚎,嘴里不住的高喊“我说!饶命啊!我说!” 直至大火席卷了汉子全身,将他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火人。火人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响,被烧灼的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不停抽搐和挣扎,在场的其他人都已经被吓得魂飞九霄。其余被捆绑在木桩子上的人,看到此等场景,止不住的告饶和痛哭,喉咙已经喊得嘶哑得接不上气来。 李璋和郭嘉漠然的看着这一切,边上的华佗转过身去不忍看到这种画面。 余焰散尽,几乎烧成木炭的木桩子上只剩下一具烧得无法分辨的残缺肢体,冒出阵阵让人作呕的气息。 “怎样?刁仙人。这份祭品还算不算厚重?上天会不会满意?” “将军饶命我并不是什么仙人,将军饶命啊!”刁丰已经抑制不住呕吐的冲动,胃里的东西如同翻江倒海般的从嘴巴里喷涌而出,不少溅到了踏雪的马蹄上。 马蹄上那标志性的白毛被呕吐物弄得污浊不堪,踏雪也显得生气一般的打着响鼻,前蹄不停的敲着地面。 李璋拍打着战马的脖子,试图安抚让她安静下来。 “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没有,本校尉也没什么想说的了,看在你叫了本校尉半天的‘将军’。本校尉颇为高兴,那便最后一个烧你吧。” 李璋使劲一挥手,士兵们便一拥而上,各自将面前的柴堆点燃。 场面此时变得更加惨烈,更加粗暴。原本已经嘶哑喉咙再次爆发出嘶吼,求生的欲望让这些人发出了全身的力气去挣扎反抗,但最终也逃脱不了化成飞灰的命运。 “不!不!不!我还有话说,不要烧我,不要烧我!李将军,不。李校尉!不要烧我!” 未待陷阵营的士兵上来拉扯,刁丰已经拉着踏雪的缰绳,对着马上之人哀告道“小民原是河北人氏,乃是受了城内几家士绅的指示,煽动百姓,干扰救灾。皆因城内不少百姓自打逃离战乱,离了这濮阳城。回来之后,自家土地或成了太守府的军屯,或称了流民营这些贱民们的私产。心中不忿之人颇多,加之几位豪强士绅颇有家资,欲趁灾荒之际,并购土地。若叫救灾成功,秋粮丰收,这些人的计算皆将落空。所以便叫小民假托天命,诱导这些失去产业的百姓起来反对官府,小民家小皆在河北,不敢不从,请校尉饶恕啊。” “你说你是河北人氏,为何会到这濮阳来?” “小民在冀州之时,原也靠装神弄鬼,哄骗信众几个银钱为生。数月之前被人送到这濮阳来,便有此地几家豪强士绅接纳,合谋了这桩勾当。” “是何人将你遣至此地?” “小民不敢欺瞒校尉,实在是不知啊!小民不过是出面哄骗几个无知百姓,内里之事实在是一无所知啊!” “既是如此,那也就是无话可说了?” “不!不!不!我还有话,我还有话。”刁丰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在河北之时,遣小民至此之人,谈吐行为颇像是官府之人。濮阳参与此事的几家士绅,也和冀州有不少牵连,到濮阳来并未带来多少家眷财货。想必此事,多少和冀州的袁刺史有些关系?” 袁绍? 李璋不由一愣,如果说袁绍此时正和公孙瓒打得不可开交,一点没把兖州放在心上,那是在开玩笑。在这个世道上,能混得风声水起,有哪个是傻子?有哪一个不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 此时袁绍和曹操还是处于一个相对友好的状态,并非处于本初兄和曹阿瞒打小一起爬过窗,一起嫖过娼的交情,而是在这个大环境下,你不能挥着王八拳见人就打。 出拳得有套路,得选好目标,摆好架势,蓄力,出拳。前边手撕着公孙瓒,背后又来踹曹操一脚,这显然不符合袁绍的利益,即便袁绍再狂妄,实力再牛逼,脑子也不会蠢到把自己置于一个被两面夹击的态势。 但如果不是袁绍,河北还有什么人敢这样跑到兖州搞事?而且这样不动声色,利用天灾掩护来下黑手,煽动兖州内乱,还有突然出现在河内的匈奴人 如果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都是出自冀州那边的指使。袁绍手下也似乎没有这般脑筋的人。要是有这般智谋之人,又能被袁绍所采纳,官渡之战也不会后来那般打法。 这一切莫非都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而导致的变故吗? 因为自己的穿越,历史无疑是一再脱离了原有的轨迹。不断加剧的冲突,不断衍生的变故,如果一切都脱离历史,自己唯一具有的优势可能会变得荡然无存。顿时觉得无比的担忧和焦虑。 自己这只蝴蝶到底在这个时代扇起了大多的一股风? 第六十一章 陈留 一场对曹操而言本不该发生的大仗,死伤了近三万人,其中不少还是自己陈留起家的精锐。 领导此刻估计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干了太多缺德事,这简直就是流年不利。打徐州,自己后院起火。紧赶慢赶还好来得及回到家把火扑灭,返乡团一路冲杀,几乎把半个兖州都打成了稀巴烂,真乃是自家的根基命脉,两边交锋的士卒也曾是自己辛苦发展起来的资本,却在这场反叛中互相消耗。 吕布跑了,陈宫也跑了。张邈和张超在这陈留城顽抗两个多月,最终也趁乱突围而去,无论是首恶元凶,还是鹰犬爪牙,曹操是一个也没逮着。 当曹操步入这陈留,出兵时候曾经热闹的街道如今已经变得破败冷清。残垣断壁之间只剩下还没出逃的陈留百姓徘徊其中。曹领导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流出了两行清泪,想要平复受伤的心灵。 只是他没看到漫天飞絮,却看到了满天的飞蝗。 “文若。志才的身体现在如何了?” “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荀彧叹了一口气说道“志才本就身体欠佳,还坚持着陪主公前去征讨徐州。后又折返兖州,一路激战,鞍马劳顿。其实我军还没得进入陈留之时,他便已是不行了,不过是挺着一口气不愿倒下。我军刚破城而入,他便昏迷过去了。” 曹操方才已经开始流的眼泪此刻更加抑制不住的涌出眼眶,“上天便是如此狠心,欲折我曹操臂膀啊。如此蹉跎,操何日方可重整河山,复兴汉室啊。” 程昱和荀彧看曹操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连忙上来劝慰。荀彧说道“主公勿要过于伤怀,生死乃是天命。如今兖州已重回掌控,正合重整旗鼓。如今一州之地尚在,数万大军犹存。虽是如今蝗灾泛滥,然具元让来报,濮阳一地今年虽是同遭蝗灾,却获丰收。得粮三十余万石,加上其余郡县存粮和蝗口下抢来的粮食,想必渡过灾荒还是足够的。” 听到夏侯惇搞到几十万石粮食,顿时喜出望外“哦?元让竟有这般功绩,这实乃操之大幸也!” “非是元让有理政之才,乃是” 未待荀彧将话说清楚,一个传令兵急冲冲的跑来,对曹操行礼说道“禀主公,军师醒了,要见主公。” 众人一听戏志才已经醒了过来,顿时更觉喜庆,曹操破涕为笑,抚掌说道“好好好,又是一件喜事,诸公与操一同前去看望军师如何?”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众人簇拥着曹操来到戏志才的房间,一看躺在床榻上的戏志才。曹操顿时大吃了一惊。干瘪的嘴唇,苍白的脸色,凹陷的眼眶,无一不表露着这人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主公”戏志才看到曹操到来,想将身子撑起来坐直。 曹操连忙赶将前去,一把将他止住,抓着戏志才那已经形同枯槁的手,不住的落泪。 “数日不见,军师为何变得如此消瘦啊。” “主公,志才有话对主公说,还有文若和仲德。” 曹操会意,摒退了房内的其他人,只留下荀彧和程昱和曹操一起围拢在床榻边上。 戏志才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主公,志才要走了。今生得遇主公,实乃志才之幸。主公大业方兴,志才便要离去,请主公勿怪。” “军师、志才啊。不可说这般晦气言语。操听闻神医华佗此刻便在濮阳城中,已是派人快马去请,想必马上便可到陈留来为你医治。不可自绝生念。操,操离不开军师。兖州也离不开军师。”曹操的眼泪已经忍不住一滴接一滴的低落到了床上,声音也变得嘶哑哽咽。 戏志才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主公如此恩待,足慰此生了。生死有命,志才自知天命不永,非是药石所能挽回。今日请主公与文若、仲德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告。” 众人见戏志才如此坚决,也不再安慰,收敛仪容,安静下来听他要说些什么。 “主公,我走之后,主公勿要过于伤怀。丧仪一切从简,此时兖州上下正值多事,勿要铺张扰民。请主公答应。” 曹操握住戏志才的手,紧咬着双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走之后,文若和仲德,及尚在东阿的公达。皆是理政之大才,主公需加以重用,善纳忠言。也望二公能忠心报效主公,世上若有魂灵,志才在泉下亦当护佑诸位。” 荀彧和程昱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整肃仪容,恭敬的朝着床榻上的戏志才行了一个大礼。 戏志才笑了笑,点头继续说道“只是主公身旁尚欠一谋臣,志才走后,恐韬略之事,无有人襄助主公。” 曹操听到这里,顿时心生无比的忧愁,长叹了一口气。 “志才此言,正说入操之肺腑也。文若此前也曾向我推荐郭嘉,郭奉孝。奉孝此前志才亦曾见过,在濮阳之事,他那以流民设营军屯之策,不仅解决了濮阳内外流民泛滥,扰乱地方的问题,而且还让濮阳平添了近十万劳力,垦出许多荒废田亩,实乃是大才也。” 戏志才对曹操肯定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军尚在回归之时,便听人汇报,吕布派人和桓邵得勾结,欲内外合谋夺下城池。也被郭嘉识破,设计引蛇出洞,以弱制强击败了汜嶷和高顺,还结果了桓邵得叛逆,濮阳遂得大定。后与吕布相持与城下,也多有奇策,方使吕布撤军遁走徐州。此人实乃不世之材,其能远在志才之上。” “奈何奉孝已言明,不日即将返回颍川隐居,无意出仕。如今只可等他返回颍川,再请文若与我等一同前往请他相助于操了。” “主公,郭嘉其人并非不愿出仕。而是心已另有所属,所谓隐居不过是推诿之词罢了。文若休怪,志才知文若与郭奉孝乃是同乡,又是家族世交,无意从中中伤,实乃志才管其言行,有所感悟。” 荀彧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拱了拱手“志才说的是哪里话,荀彧与奉孝虽是世交好友,然荀彧已是主公之臣,安有不替主公着想的道理。只是志才言奉孝心中另有所属,彧倍感困惑,奉孝自打投奔河北袁绍,也曾得到袁绍厚待,尚且弃袁绍回乡隐居,这中原之地莫非还有其他英雄豪杰,比袁本初更能得其垂青?” “若说是何人,志才亦是不知。志才只知主公已是当世不二的明主,郭嘉既不愿投效袁绍,心中必是有了更合适之人。然我主延请,如果只是为了试探主公之诚意,又或是观我主是否贤明,想必其到兖州已经多时了,多少也应该了解到了。若是因为战乱而不能返回颍川家乡,却又替濮阳出谋划策安抚流民,击退强敌。已是证明此人并非隐士,而有匡扶天下之志。世上有宝物以待买主的,但买主上门却不愿出售。这说明了,此人心目中的买主,并非我主。”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戏志才的发言,此时他的嘴角已经隐约泛出红光。 丝毫不在意众人看自己的眼神,戏志才若无其事的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志才所担心的正是此处,若郭嘉居于濮阳,而心却不向着主公,那是极其危险的。还有便是那屯田军校尉李璋,此人乃是虎将,杀伐果断,狠辣无情。又懂得施恩布德,拉拢人心。在陈留时便因边让之事而结好陈宫,又在濮阳和吕布陈宫私下谈判,使得吕布远遁徐州,目下已在徐州占据许多城池。虽说此人所作所为,皆让主公获益。但是此人之心却不得不防。郭嘉此刻正与此人纠缠不清,不是仅仅所谓的两人有分桃之事便能遮掩过去的。” “志才,你说的难道是郭奉孝与李世民串联。或有不轨企图?” 曹操不由的紧张了起来,从李璋救下他那老爹一家开始,到从哪些垃圾一样的流民里选拔军士,从一开始曹操是欣赏和默许的。不是因为所谓的救父之恩,实在是曹操觉得这人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不威胁到自己的前提下,尽量的让李璋自主的施展才能。吕布和陈宫在兖州作乱,曹操眼看就要后院不保,又是这李璋和郭嘉挺身而出,站定在濮阳,牢牢的顶住了吕布,将吕布风头正盛的气势直接摁到了谷底。也削弱了吕布进攻鄄城的兵力,最终才让自己的大军可以不经恶战轻易的收回兖州。 怎么看此时重夺地盘的功劳有一半都是濮阳的,濮阳的功劳有大半都是李璋和郭嘉的。此时听戏志才说二人或另有其他,曹操不觉心底一阵冰凉。 “志才是否过虑了,李璋此人对操还是颇为忠诚的。据犬儿曹昂来信说,在濮阳,即便是最危急的时候,李璋也是亲冒矢石,恶战不退。陈宫多次劝降,他亦不为所动。最后逼吕布遁走,也是亲自率队前去偷袭渡口,焚烧船只。方绝了吕布南下鄄城之路,使我大军一路通畅,直下陈留。此人表现实在是忠勇,为何志才觉得此人另有企图?” “但愿吧,但愿是志才过虑了吧。主公目下正是用人之际,即便李郭二人的确另有所图,只可是小心钳制,不可使其坐大,也不可将其逼往他处。若其确无二心,主公则是虎添双翼。若真到了威胁主公的地步,主公则万不可迟疑。”戏志才用手轻轻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曹操立刻就点头领悟。 “我观李璋此人,的确是杀伐果断。”一直没有说话的程昱说道:“刚得知不久的消息,尚未来得报知主公与军师。濮阳今年大熟之际,正遇蝗灾肆虐。日前有妖人煽动百姓,阻挠抗灾。乱民们还出手将在指挥抗灾的郭奉孝殴至重伤,待李璋赶到,一口气处死了数十人。” 曹操听罢,拍着大腿喊道“好!乱民抗命,妖人惑众。合当杀之!李世民果有古之良将只决断。” “只是,这李世民杀人。”程昱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殴打郭奉孝的十余人全部被他命人缚于木桩之上,举火焚烧致死。那为首的妖人,被李世民责令当众自行宣告罪状,平息妖言之后。被李世民也当众绑在了木桩之上,叫一群百姓拿石块活活砸死。另外,李世民还禀报了元让,派人查抄了数十家士绅商贾,以资助叛乱,图谋不轨的罪名,又斩首了数十人。” 曹操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刚刚表扬完,现在不能倒着骂吧。你杀妖人就杀妖人,火烧石头砸那随你心情,濮阳环境刚好一些,你抓士绅商贾来砍头算是个什么回事啊? “元让对此事可有上报?” “有的,随同粮食丰收一同报来的。言这些被杀的商贾,皆与河北有所勾连,欲搅得濮阳不宁,趁机兼并土地。内里或有更大的图谋。” “河北?本初?”曹操不禁想起小时候在洛阳和袁家大少一起的偷鸡摸狗的欢乐日子,打打群架,踹踹寡妇门,弹弹老头家的玻璃,嘴角不由泛起一阵浅笑。 自言自语,口中呢喃“本初,你我今日便要开始了吗?蒙童之时的情分,呵呵。” “主公。”曹操正在神游往昔,被戏志才那微弱的声音唤回了现实之中。 “主公与袁绍终究免不得一场争斗,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濮阳在大河以北,与袁绍近在咫尺,更兼如今濮阳因屯田而变得富庶,粮产颇丰。志才原是担心李璋与郭嘉勾结袁绍,危害主公。如今那李世民若真是杀了那么多河北商贾,想必他与那袁绍并无勾结,否则只要坐视局势发展,兖州之地皆受蝗灾,濮阳哪怕因此生乱,也责怪不到他与郭奉孝的头上。如此看来,此人还是可当大用,但依旧需要小心处置,免被反噬啊。” 第六十二章 领导来了 带着不甘和落寞,戏志才还是没等来神医的救治,便永远闭上了那双睿智而深沉的眼睛。 痛失贤才的曹领导如同被抽掉了灵魂一般,木然地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 一般的情况下,曹操是个守信之人。但是在操办丧事的这件事情上,他并没有依照自己之前所答应的,一应从简。 戏志才的灵柩在灵堂前足足放了七七四十九天,曹操每天便在灵堂边上吃饭睡觉。在开始的时候,眼睛依旧盯着戏志才已经失去任何血色的尸身,希望他会突然睁开眼睛。 当他渐渐的接受这个辅佐他起家的大才已经永远离开自己的时候,日夜哭得不能自已。整个陈留城皆具白幡,三军将士,全城百姓都要为戏志才服丧送葬。 今日已是七七的最后一日,虽然已是深秋,天气寒凉。尸身总免不得会腐烂发臭,万般不愿,曹操终究还是得让戏志才入土为安。 戏志才今年也不过三十多岁,曹操已皆不惑之年。不顾长幼尊卑,亲自为戏志才戴孝扶灵。哭得天昏地暗,如丧考妣 “禀主公,濮阳已近,夏侯太守的骑队就在前边道旁迎接主公。敢问主公是否即可入城?” 曹操定了定神,抹掉眼角渗出的泪花,问斥候道“元让来了?李世民与郭奉孝可曾前来?” “回禀主公,太守与李校尉皆有通报姓名,前来迎候主公。为曾有姓郭的先生通报,当是未曾前来。” “哦。唤元让与世民上来说话。”曹操整理了一下衣冠,收敛了刚才那悲苦的表情。挤出一抹微笑,便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夏侯惇、李璋见过主公!” “哎呀呀,元让,世民。你二人乃是大功啊!咦?”曹操故作眺望之状,后有说道“为何不曾见那奉孝先生啊?” 领导发问,夏侯惇立刻回答道“禀主公,郭先生两月之前因挺身而出力抗教匪,不幸负伤。目下尚未痊愈,上不得战马,故未曾前来迎接主公。但请主公见谅。” “哎呀,日前听闻奉孝为暴徒所伤。操内心不胜忧惧。今日如何能叫他来迎我,我自当亲往探视才是。奉孝何在啊?” “尚在流民营中养伤,兼顾营中事物。”李璋回答道。 “世民与奉孝多有辛劳,此番击退吕布、陈宫。更是居功至伟。操此来,专为酬谢濮阳上下军民。元让、世民。请先受操一拜!” 虽然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两年多了,李璋还是非常不喜这个年头动不动就下拜,动不动一躬到底的习惯。在这点上,夏侯惇就不错,虽然是自己的上级,平时没什么架子之余还没这么个逢人就受我一拜的不良爱好。动不动都就拜,过不了多久恐怕腰间盘要出问题的。 “主公。万不可如此!璋乃主公部下,当效死报效。何谈功劳。主公若是执礼太恭,便是视璋为外人了。主公!”李璋直接飞奔过去,一把先将曹操扶住,直接斩断领导后续表演的戏码。免得后续没完没了的客套,在这荒郊野地里客套起来,都不知道领导要多久才觉得自己对下属表现“足够礼貌”了。 “世民过谦了,操视世民为臂膀。安有人视臂膀为外物耶?”曹操余光一扫,看到了站立在一旁的曹昂。大半年不见,历经战阵的磨砺的曹昂变得更加黝黑健硕,一双眼睛里透着刚毅,就如风中的白杨一般一声不吭的站立着。 “子脩也在。来来,听元让和世民说,你作战亦微有功劳。我心甚慰,我封你为屯田军校尉,你便跟随在世民身边历练,需得虚心求教,不可懈怠!” “曹昂领命!” 手还搭在领导胳膊上的李璋顿时一愣,“屯田军校尉”那不就是自己原本的职衔么?你把儿子放到我位置上,你是打算让我去干夏侯惇的活么? “世民立有大功,本想入城后当众宣布。此刻见到诸位,内心激动。便在此说了罢。世民迁为屯田军中郎将,依旧署理屯田军事务,兼领鄄城军屯。曹昂便归你麾下,不可因其乃操之长子便加以宽纵,若有调遣,需视同寻常士卒,即便战死疆场,亦属其份。” 李璋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上辈子仿佛见过不少。 “这是我的谁谁谁,你一定不要客气,该骂骂,该罚罚。” 把领导客气当福气的人一般都死得很惨,但是领导给的东西你要退回去,会死得更惨。 “主公大恩,璋粉身难报。” 一阵寒暄过后,曹操突然想起戏志才所说的郭嘉之事。眉头一紧,边转过话题说道“许久不见,得见诸公安好,操心喜甚。闻得奉孝尚在病卧,操当亲往探视。” 无关的迎候人员即刻知趣的见礼告辞,转身打马返回濮阳。驿道上只剩下夏侯惇、李璋、曹昂和一众军马。 “世民前边引路,我等先去流民营一观。” 曹操没有乘坐马车,翻身上了绝影。太守府骑兵在前头开路,曹操与夏侯惇李璋兵马而行。 与陈留大战过后的破败和颓唐不同,濮阳城外透着勃勃的生机。麦田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完毕,一队队的麦秆被整齐的摞在一起,堆成一个个草堆。流民营里的人们忙碌着准备过冬的草料和木材。因防御吕布而拆毁的流民营此刻也在重建之中,建设的规模比之前的还有庞大,居住环境也相应的有所提高。 “世民。鄄城和陈留等地本也有黄巾流民六十万,我本在其中已其中抽调出八万青壮用于编练青州新军,奈何讨伐徐州无功而回,更兼张邈、吕布与陈宫作乱。青州兵士气损失近半,且士气不振。我将鄄城一地流民托付于你,人数也不下十万之众。往你能将鄄城也安排得如濮阳般妥当。” “璋蒙主公信任,岂有推辞之理。但璋目下已掌濮阳一地流民,更添新众。恐权柄过重,招惹是非。不若主公派子脩督理濮阳营区,我与奉孝自往鄄城督造营区,安顿流民。” 曹操一愣,心念一动,又转瞬而逝“世民何必自谦,曹昂仍需多加历练,不可过于重用。若有人进谗言挑拨,操又怎是那忠奸不辩之人?” “既是如此,主公刚历经恶战。士卒消耗颇大,世民处仍有两千自吕布处投奔而来的陷阵营步兵,璋能力不足以统御过多兵卒。请主公代为安置?” “世民是害怕曹操疑你权柄过重又手握精兵?” 曹操勒住了战马,表情非常严肃,深邃的眼睛盯着李璋的脸一动不动。 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发现领导语气大变,夏侯惇吓得连忙前来解劝道“主公,世民乃忠诚之人,又怎么会疑心主公?” 曹操挥了挥手,示意夏侯惇不必再说下去,眼睛依旧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李璋。盯着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的变化。 李璋没有躲避曹操那眼里透出的锋芒,他知道自己选择是碰到领导的禁忌了。领导最忌讳就是下属能猜透自己的心思,这比下属无能或者不忠更加让领导无法接受。 杨修能干吗?能干。 杨修忠心吗?忠心。 杨修愚蠢吗?不蠢,却又非常愚蠢。 他聪明之处在于事事都能猜到领导心中所思所想,处处都能想在领导前面。愚蠢在于他猜到了领导的心思,不懂得装不知道,拐弯抹角去讨好,而是到处张扬领导想啥自己都知道。 杨修被曹操杀了,怎么死的李璋自是了解不过,然而今天李璋还是想要下决心拼上这一把,这也是与郭嘉暗中讨论许多次,最终下定的对策。 要想在曹操这个多疑而又果断的人手里立于不败之地,不能一个劲的表忠心,喊口号。你再忠心,忠心不过姓曹,姓夏侯的。将曹昂派到屯田军,其实已是一种变相的监视。 我重视你,我将儿子都托付给你。同样的,你若有什么不轨图谋,上边有夏侯惇,边上有曹昂。兖州又有我数万大军,你自己掂量掂量。 此时李璋明晃晃的向领导说明白“领导,我对你忠心,可是你不信我!” 领导自然是不信你,哪怕是自己的亲儿子,曹操也不会无条件去相信,何况是一个只投靠过来一年的将领。更兼戏志才临终前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曹操小心李璋和郭嘉二人。来濮阳的路上,曹操也甚至动过削减李璋手下精兵的意思。只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如此明晃晃的过桥抽板,再愚钝的人恐怕也能察觉到领导对他已经提防了。 思之再三,曹操不但没有削去李璋一兵一卒,反倒是加重了他的权柄。 如果十万流民开垦荒地可以养活数千精兵,那么兼领了鄄城流民及一部分青州兵的李璋。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养出万余敢死之士来,势力绝不下于一城之太守。这样的人放在别的主公那,估计早就被随便捏个理由剁掉脑袋了。 “世民,你是害怕自己落得与淮阴、乐毅一般下场?”见李璋脸色无异,曹操语气顿缓,换了个口吻继续问道。 淮阴侯韩信,燕国上将军乐毅。两人皆有盖世之功,皆因功高震主,一个惨死,一个远遁他国。熟读历史的李璋自然了解这两位军事大咖的典故。虽说此时李璋的功劳完全不能和两位大咖相比,但曹操将自己和两位大咖拉一起来说,也有种抬高李璋同时抬高自己的味道。 领导说话就是不一般啊 “璋不敢与二位先贤相比,亦无有对主公之赤诚存半点疑心。”是,也不是。曹操既有此问,李璋也给领导耍一手太极。至于领导你怎么理解这句话,就是今天赌博的关键了。 “哈哈哈哈哈哈!”曹操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众人尽皆惊诧的看着曹操,只有李璋依旧淡然的等着领导继续的话题。 曹操收敛笑容,马鞭指着李璋,半嗔半怒的说道“你啊,你啊。世民啊,你叫操如何说你。你知心意,操已了然!今日操便指天立誓,你若不负曹操,曹操亦绝不行那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你不敢自比淮阴,操亦不敢僭越自比太祖。你我两两相知,做一世至交如何啊?” 李璋听罢立刻翻身下马,匍匐于地。 “主公待璋以诚心,璋亦将忠心事主,万死不辞!” 做一世至交,李璋且懂得领导的那些至交都是什么个下场。袁绍、陈宫、荀彧 第六十三章 郭嘉(上) 曹操立刻翻身下了绝影,一把扶起李璋。两只大手紧紧的抓住李璋的手臂,仿佛害怕他突然跑掉一样,眼中也表露出无限的诚恳和嘉许。 有时候,话说开了。哪怕是丑话,一旦说在前头。彼此之间那一层隔阂,又或者说是相互之间的伪装都已卸下,反倒会让双方感到更加的踏实。 曹操是个有大气魄的老板,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哪怕先投降后有反叛,害死他儿子、侄子和爱将的张绣和贾诩都受到了厚待,贾诩这腹黑的搅屎棍甚至官至太尉,安然终老。李璋相信此时的曹操同样是出自诚心接纳自己,也愿意暂时包容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历史已然改变,无论是曹操还是李璋。此刻都无法看清那未知的未来,也无法预见彼此是否终有一天将反目成仇,刀兵相向。 “郭嘉见过曹使君。”流民营大帐之外,郭嘉一瘸一拐的走到绝影跟前,对马上的曹操躬身施礼。 当曹操看着二十出头的郭嘉,脑子里满是当年戏志才刚跟随自己时候的记忆。 “郭嘉见过曹使君。”对着愣神的曹操,重新拱手行礼。 曹操回过神来,方才高居马上受了郭嘉两拜,自觉失礼。连忙下了战马,整了下衣冠以示郑重。 “操方才失神,竟未觉先生来迎,请先生勿怪。”说罢郑重的对郭嘉行了一礼。 “先生这足疾?” “嘉行事莽撞,被乱民所伤,尚未痊愈。未能远迎,还请使君休要怪罪。” “岂能怪罪先生,先生为我濮阳百姓得以幸存,皆赖先生神机妙算。前日为乱民所伤,实我濮阳三军将校守护不周之过,此亦操之过也。” 曹操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在场众人连同李璋皆以“主公”称呼自己。唯独只有郭嘉一口一个“使君”。 郭嘉的态度很好,不卑不亢,言语中也透着对曹操的恭敬。 只是这个称呼决定了他对待曹操的态度只是一州之主,而非自己的主人。 作为领导的曹操当然不会察觉不出这称呼的差异所传递出来的信息。 戏志才弥留之际对的嘱咐不停在曹操耳畔回响。 “眼前之人正是欲成大业者所渴求的贤才。”曹操的心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声音。 “使君过誉,嘉不过恰逢其会,略尽绵薄之力。眼下兵祸远遁,蝗灾消弥。嘉待足疾痊愈,亦当返回颖川。此间多蒙使君与诸公照拂,嘉不胜感激。” 对于此前郭嘉一再声称自己只是暂时在濮阳协助夏侯惇和李璋屯田,恰逢吕布、陈宫叛乱,又滞留了一段。后又经过蝗灾及神汉惑民诸事,所以至今尚在濮阳不得返乡。 但是正如戏志才所说的如果郭嘉没有建立功业的欲望,他根本犯不着在濮阳忙活。如果没有下定决心辅佐某人,他也犯不着冒着生命危险留在濮阳这一座旦夕不保的危城里对抗吕布。更没必要为了在指挥流民虫口夺粮而冲动出手,险遭不测。 而正是他这一次又一次的弄险,却帮助李璋和夏侯惇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 曹操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边上的李璋,见李璋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完全没听到郭嘉说的话,又仿佛他和郭嘉没有任何的关系一般,领导心中隐隐泛着一丝丝的醋意,却又好奇李璋到底如何收获郭嘉这般奇才的忠心。 “返回颖川?此时到处战乱频仍,兖州诸地仍有不少乱民教匪。先生若此时返回颍川,恐非所宜。若先生不弃,不如暂且栖身陈留。一则待局势稍安,二则也可让操早晚请教,启我蒙昧。不知尊意如何?” 顺水推舟,曹操依旧想对郭嘉尽一切的可能,做出一切的努力。 郭嘉略作沉思,点了点头道“既是使君一番盛情,嘉亦却之不恭。只是目下足迹未愈,更兼濮阳流民建营诸事尚未完全安顿。嘉但求善始善终,不愿中途离去。请使君容我些时日,此间事毕,必将前往陈留暂住,以图返乡。” “什么?”曹操此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仿佛是一个向女神表白的屌丝,正等着女神的拒绝好让自己死心,换来的却是“愿意”这个回答。 曹操脑子此刻嗡嗡作响,幸福来得过于突然,突然的让人难以接受。曹操又再一次瞟了边上的李璋一眼,依旧是哪一付此人我不认识,此事我不知道的表情。 领导此刻心中既疑惑,又兴奋。一时间也无法猜出李璋和郭嘉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也无法猜出郭嘉这突然便态度一转愿意前往陈留是什么样的一个意思。 总之,现在的曹操需要人才,需要如同李璋治军管理能力一流的将领,也需要小五这样冲锋陷阵的万人敌,更需要的是郭嘉这种运筹帷幄,算无遗策的智囊谋士。且不管这些人到底怀着如何样的心思,能为自己服务,就比为自己的竞争对手服务要好。直到哪一天,自己不再需要这些人的帮助,又或是这些人不再需要依附自己。但此刻的曹操,远未走到哪一天。 “哎呀呀,奉孝若肯前来。实乃操三生之幸也!今得先生在旁,时聆教诲,操不胜荣幸。操欲请奉孝接任军师祭酒,不知是否愿意屈就?” 军师祭酒,此刻依旧入土为安的戏志才便曾担任这个职务。在场诸人皆为止惊讶,虽是郭嘉之前的种种表现已经说明自己完全配得上这个职务。但是对一个年方二十出头,此前也为在曹营效力过的年轻人,直接就给一个如此重要的位置,可见领导此人行事确有非比常人的魄力。 正当诸人想向曹操和郭嘉道贺之际,郭嘉却向曹操行了一礼“蒙使君错爱,嘉先前有言。只求返回故里,做一寻常百姓。无意于世间名利,军师祭酒责任重大,嘉实难担当,还请使君收回成命。他日若至陈留,嘉只愿做一布衣,与使君作一知交足矣。” 第六十四章 郭嘉(下) 知交。 虽然难以接受,曹操心里头明白郭嘉不愿意接受官职并不是因为名士文人的那股子清高倔强。但能说动郭嘉前往陈留,留在自己身边已经是个不小的收获。至于现在他仍不愿投入自己麾下,只愿意以一个知交好友的身份帮助自己。只要是真正能帮助到自己在这个乱世开创基业的,是黑是白又有什么所谓呢? “奉孝高洁,倒是操落于俗套了。今日喜得知交,原当浮一大白。怎奈大战方休,生民疲惫,不宜置酒高会,待此间诸事完毕。操在陈留再设宴迎候奉孝与濮阳诸公!” 今日一再紧绷的气氛,终于在曹操这句话之后变得轻松愉悦起来。无论是李璋在路上自削兵权,还是郭嘉在营门外谦迟不受。都让陪同领导前来视察的各级官员变得紧张兮兮,生怕曹领导会一时盛怒便将这两个有恃才自矜的年轻人一刀杀掉,已绝后患。 一行人等在流民营中巡视,曹操兴致勃勃的看完了营中各个区域的布局和管理流程,不住的点头称赞李郭二人皆是经国济世志才。 诸事不提。 夜幕降临,回到濮阳的太守府内。曹操坐在大堂首座,堂内只有夏侯惇、荀彧及李郭二人在场。 没有太多的陪同人员,没有歌舞,众人案前只有一杯水酒,几道寻常菜肴。 曹操拿起酒爵,起身离席,走到大堂中央。 众人也拿起酒爵,起身恭迎。 “兖州此番遭逢大变,全赖诸公扶持。操铭记于心,瑾以薄酒,聊表敬意。诸公,请!” “主公(使君)请!” 这是李璋第二次和曹操一起吃饭,上次吃饭领导便当众宰了一个边让。李璋对此依旧心有余悸。边让只不过是嘴贱,而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触到了领导的逆鳞。虽说领导不会现在就当众给自己一刀,再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但这酒喝得实在让人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诸人饮尽杯中酒水,曹操走到李璋案前。提起倒酒的勺子,给李璋的酒杯里倒满酒水。 “世民,操他日若得尝夙愿。必不忘今日许下之诺言。” “谢主公,璋亦不忘今日之诺。必以死报效。”说罢李璋仰头咕咚一下把杯中酒水喝下,曹操面带微笑的不住点头。 曹操也给郭嘉倒满酒水,“操得遇奉孝,实乃大幸。若他日光复汉室,操也将归隐田园,与先生一起寄情山水,做一对忘年知交。” “嘉望使君早日得偿所愿!嘉有一言,愿使君听之。” “奉孝有何见教,但说无妨!”听得郭嘉有话要对自己说,曹操顿时来了兴致,乘着酒兴便想知道这鬼才又有何等奇妙想法。 郭嘉眼睛往两边探看,大堂外站着不少侍卫,堂内也有仆役婢女在旁伺候。 曹操会意说道“元让,此间可有清净去处?” 夏侯惇立刻走到领导身边,附耳说道“大堂之后有里间密室,主公与郭先生自可前往商谈。” “诸公在此慢饮。操去去便回。” 夏侯惇将二人领入密室,将门关闭后,便站在密室门口听候里头动静。 “奉孝,此间隐秘,尽可畅所欲言。” “使君心中是否疑惑嘉为何答应前往陈留,又不愿领受军师祭酒之职?” 和李璋一样,郭嘉开门见山的就说出领导心头的想法。虽在来密室的路上,曹操也一直在想郭嘉将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如此干净利落的就将困扰自己最深的一个疑问,直接公布出答案来,这样曹操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使君此生恐怕也没有寄情山水,归隐田园之日。”不待曹操想如何回答前头的问题,郭嘉便又说出另外一个领导心底里藏着的秘密。 功成身退,回归平凡。 若是那个尚在何进手下当校尉的曹操,又或是那个刺董失败,回到陈留散尽家财集结义军的曹操。这个想法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但当见到关东诸侯在汜水关前置酒高会,裹足不前。当看到堂堂大汉天子如同木偶一般被西北土匪们牵来牵去。 这个功成身退,何为功成?去解救天子?再将这满天下的诸侯消灭掉,把一个满目疮痍的江山交回到那个提线木偶手里? 这个回归平凡?回到哪里去?回到年少时代,做那个与袁绍一起飞鹰走狗的官宦恶少?回到洛阳,做那个杖毙权贵蹇图的洛阳北部尉? 回不去了,也无处可回。 曹操不觉的感到了无奈和忧伤,从来没有人和自己说过这样叫自己反思的话,也没有人去当面揭露自己这个说过对无数人说过无数遍,说道连自己都几乎相信的谎言。 但瞬间却不由惊喜起来,郭嘉能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也等同于郭嘉和李璋一样,愿意和自己一切抛到那无意义的伪装,推心置腹的交谈。 “却如奉孝所言,操想必是没有那么一日了。自从陈留起兵讨董,不觉已是多年。为争得这一州之地,多少将士埋尸荒野,多少百姓惨遭屠戮。操此生即非死于战阵之间,亦恐难有安享晚年之日。” 郭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使君坦诚相告,嘉亦无需隐瞒。嘉确无回归颍川隐居之心,而前往陈留襄助使君,亦是出于真心。” “既是如此,奉孝为何不愿就职?若是不愿奉我为主,你我仍可以知交平等相待,相处之时不必拘泥于礼节。” “使君,嘉并非故作清高之人。想在那河北,袁冀州也曾对嘉颇为礼敬,若是那寻常士人,能得到四世三公,宾客盈门的袁本初赏识,又有什么可不满的?使君想必心中也曾存疑我与李世民之间是否有什么勾连。此事也可对使君言明,帮助世民是源于他心存善念,肯为了濮阳内外生民去赴汤蹈火,嘉甚为感佩。李世民既是使君之人,助他便等同于是助使君。于是兖州上下便不免有了各种流言,言我等或有不轨企图,使君心中想必也是存了计较。与其留在濮阳叫使君日夜担忧,倒不如嘉便到陈留去,使君乃明智之人,日久定可见人心。我不愿接任职事,是我不愿再有什么权柄在手,更教人心存疑虑。” 曹操听罢起身便对郭嘉行了一礼“先生赤诚!操再无虑也!便依先生之言,他日若有人进谗诬陷,操定不饶恕!” 第六十五章 又是新年(上) 春暖花开,冰雪消融。 纷纷扰扰的一年便随着冰雪的消融而变成了历史。 李璋呆坐在别院里看着树枝上倒挂的冰棱一滴滴的在往下滴着水,这已经是自己在这个时代经历的第三个新年了。 每到新春之时,李璋便又会怀念起刚穿越过来的那会。呆在水镜山庄时候那种安静祥和的日子。 这个兴平二年(195年)的春节至今还算是平静无波的,但李璋此刻的心情却是轻松不起来。 郭嘉腿上的伤已经痊愈,曹操似乎是害怕郭嘉借着瘸腿拖着不去陈留。一个冬天都呆在了濮阳,此间也没少和濮阳诸将饮宴欢聚。渐渐的,大家之间的关系又似乎融洽了一些,并没有曹操刚到濮阳时的那种紧张兮兮。 虽然对郭嘉的将要离开濮阳有些不舍,但是这几乎已是能保住自己这点小资本的唯一办法。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只能怪自己行事过于显露锋芒,尤其在经历了陈宫、张邈的反叛,曹领导这个重度疑心病患者的症状变得更加强烈。如果自己和郭嘉呆在一块,手底下还有许多精兵,领导是会睡不着觉的。为了领导能睡个好觉,为了自己睡着觉还能醒过来,即便再有不舍,也只能是认了。 但这事毕竟是两人早已商量妥当的,李璋虽然担忧郭嘉安全,但以郭小伙的智慧和曹操的心胸气魄,郭嘉在陈留想必只会更加安全。 没了基友已经是叫人伤心的事,濮阳周边平静之后,边慕便要回到父母的墓园继续守墓,李璋也没可以阻止他的理由,反倒是曹操此刻就在城中,就住在太守府里。若曹操跟之前那般突然跑来这个别院找自己或者郭嘉,没准就会很边慕正好碰上。到时候谁要伤害谁,谁又要被谁伤害,真是说不准,但是李璋自己必定是最受伤的那个。 叫她回去继续守墓,反倒是一份避免这种突发状况的一个好办法,所以便依照之前那般,叫上小黑遣派几个守卫,让她继续过她那结庐而居的日子。 自从那一夜激情之后,吕绮玲便时刻故意躲开李璋,哪怕是同处一个屋檐之下,之前毫无规矩突然就跳到背后的吕绮玲,此刻仿佛成了一个正常的千金小姐。只要听到李璋的声音,便立刻躲回到了自己的房内。从腊月至今,李璋在别院里住了一个多月也未能见上吕绮玲几面,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直到昨日,吕绮玲居然主动走出房门走到自己面前。看着她那如深闺小姐般的羞涩的神情,李璋也突然变得拘谨起来,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一双眼睛在他那酥胸美腿上瞟来瞟去。 “李璋。” “嗯?” “听芸姬姐姐说你已是中郎将了,还兼领了鄄城的流民营。” “嗯。” 吕绮玲声音变得很低,原本娇嫩的声音变得如同小孩子一般“我想,我已经在这里做了半年的人质了,前些日子听人说我爹爹已经在徐州立住了脚跟。我想” “你想离开濮阳,回到你爹爹身边是吗?”李璋虽然一万个不乐意,但是吕绮玲的神情和语调已经让他猜到了她后边想说的话。 “嗯,我想回去爹爹身边。爹爹半生漂泊,好不容易有了根基,想来这也与你当时逼我爹爹转战徐州有关。我羁留在此,爹娘必是日夜思念,所以我想离开这里。你可以派人护送我过去吗?” 在曹操大军解围之后,本就年迈体弱的陶谦在经历这样一场血拼之后气衰力竭,一病不起。 正如曹操最不愿意看到的那样,在沛县与他雨中激战的哪个卖草鞋的刘备,顺手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眼看陶谦油尽灯枯,徐州上下大小官员都有了自己的计较,与历史上没有多大区别。徐州的别驾,当地有名的巨富糜竺立刻把宝压到了农民企业家刘备身上。在糜家财力的推动,加上刘备手头上数千军卒和关羽张飞的武力威慑之下。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陶谦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将徐州交托给了刘备。 就在陶谦吹灯拔蜡,刘备领着全城军民在灵堂前哭得死去活来之时,兖州又杀过来的一支兵马。徐州人等只以为是曹操又杀回来,吓得面如死灰,手足无措。 即便在陶谦死之前,眼看曹操实力强劲,气势汹汹。导致原本徐州有很多部将都拥兵自重,对出自彭城的军令阳奉阴违。陶谦死后,唯一名义的羁绊也就没有了,以臧霸为首的许多军兵联合在了一起,称霸一方。见曹操兵退,赵云及太史慈皆告别了刘备,回归原主,此刻彭城之内刘备能够调动的不过是自己刚带入城内的数千兵卒。当看到城外又是一片旌旗招展,密密麻麻的大军之时,刘备甚至连死命一战的心思都有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幸吕布的大军经过濮阳之战,又长途跋涉而来,也没有和刘备拼命的打算。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心思,吕布和刘备在城下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交流,达成共识结盟共同对付最凶恶无耻的敌人曹阿瞒。为表结盟诚意,刘备带着无比真挚的笑容和正在滴血的内心将下邳至琅琊的土地全部交到了吕布手里。自此吕布和刘备便一人一半的瓜分掉了徐州,各自招兵买马,囤积粮秣。关中兖州之地蝗虫肆虐,徐州未经战火的地方却是粮食丰收,一时间吕布的小日子过得比在兖州的曹操还要自在。 “哦,你若是要去徐州,我明日便派哈士骑送你。” 李璋声音平淡,心头却在滴血。 唉,命中注定,孤家寡人啊 莫莉、边慕、吕绮玲一个个都这样离自己而去。 “大哥。” 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将李璋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之中,枝头上的冰棱依旧一滴一滴的在往下滴着雪水。 “大哥为何不去送送吕家小姐?倒是一人在此间呆坐?” 一看来人却是芸姬。去徐州的路并不太平,眼下并无战事,李璋并让小五带着五百骑兵护送吕绮玲去下邳,小五在院中时,和芸姬二人是欢声笑语不断,此时李璋便更觉得孤独。 “哦,主公在此,到底那吕家小姐也是敌将之女。我去礼送,怕是不妥。有小五一路护卫,我很放心。只是对不住弟妹,诸般乱事放稍平息,小五又要远行。” “大哥哪里的话,小五乃军汉。妾嫁作军汉为妻,哪能受不得这点寂寞?只是大哥,你难道没有觉察出吕家小姐和此前有些不同吗?” “有些不同?” 李璋险些脱口而出这不就是“一日之差”么?有些不同那是肯定的。但是面对是自己的弟妹这么说,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里显然是有违礼教,有当王老吉的嫌疑。 “嗯?难道你没察觉吕家小姐她有些发福么?” 李璋一天到晚在城外忙活,甚少回到别院。即便回到来吕绮玲也躲着自己,而且这寒冬腊月的大家都穿着跟包子似的,打那次之后也没剥过她,也没被她剥过,怎么知道她发福了没发福。 “哦,想必是多日闷在家中,疏于锻炼,长了些赘肉吧。” 芸姬噗嗤一笑,李璋顿觉的有些莫名其妙。怎么啦?胖了也关我事?又不是我给她喂的饭夹的菜。肉长她身子上,还能怪我不成。 “看来大哥真是如小五说一门心思只在郭先生身上。难怪吕家小姐说要走,你连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 第六十六章 又是新年(下) “芸姬,我必须郑重再说一遍,我和奉孝都是正常人,没有那般爱好。别听你家小五到处胡说八道。” “哦,那在荒郊野外的军帐里头,你和吕家小姐的事想必也是小五胡说八道的,那她肚子里孩子想必也和大哥没什么关系。” “当然没关系,别听那小五造谣,根本没那么个事!” “等等?孩子?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自然是吕家小姐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寡情薄幸的男人。自不会是我们家大哥,大哥说没关系,那想必是和大哥没关系的。” 李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啥?吕绮玲怀了孩子?小五那畜生怎么没跟我说?” 芸姬有些愠怒道“大哥休得胡说,吕家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且和我家夫君没有任何关系。”说罢,不管呆坐在地上的李璋,甩袖便出了院子。 孩子 李璋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孩子这个词对自己来说无疑是非常陌生的,脑海里对于这个时代里孩子的概念只有那坑爹坑娘坑赵云,一句话灭掉司马昭的刘阿斗。 “来人!速牵我马来!算了,我自己去马厩!”李璋跟火上房一样的往外头跑去,翻身上了踏雪一溜烟的跑出了城门。 冰雪消融,正是春寒料峭。 李璋感觉不到寒冷,也顾不得刺骨的寒风如刀子般的剐着面门。 护送吕绮玲的队伍出发大约两个时辰,李璋使劲的抽打着踏雪,沿着往徐州的驿道一路追赶,踏雪渐渐的也冒出了一身热汗,鼻孔处不停的喷涌这白色的气雾。若搁在平常时候,自己是如何也舍不得如此对待这匹贴心的大宛良驹。此刻的踏雪也仿佛了解主人此刻心中的急切,拼了命的向前奔跑。 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哪怕经历了一个普通人未曾经历过的一切,但是根子上自己依旧渴望着拥有一个最普通的人都能拥有的东西亲人。 即便是自己的老板曹操,拥有半壁大汉河山。临终之时讲得并不是什么豪言壮语,也不是如织田信长那般的对着熊熊烈火来个“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却是在一群妻妾之中唠叨家常,分香卖履。 所谓的英雄豪杰,归根结底也只是经历和其他人略有不同的普通人而已。 骏马飞驰不知多久,隐隐间能看见前方道上人马轮廓。 哈士骑见李中郎追赶而来,皆住马躲避到一旁。李璋也不和骑士们搭话,直接追赶到了队伍前头。 仿佛早有预见到李璋会追来一般,吕绮玲正坐在马车里,车厢的门却一直未曾合上。 “全军止住,在此扎营!” 小五适时的止住前进的队伍,哈士骑们也知趣四周散开准备安营,只留下道路中间的马车与踏雪。 “玲儿。”李璋鼓起勇气对着车厢喊道。 车厢里只传来隐隐抽泣之声,李璋翻身下马打开马车厢门。只见吕绮玲已是哭得双眼通红,扑过来便搂住了眼前的男人,眼泪一发如泉涌般的滴淌在男人的胸口上。 “跟我回去好吗?” 吕绮玲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 “你难道是要我跟你一起到徐州去吗?” 吕绮玲依旧没有说话,依旧是不住的摇头。 “这孩子。” “这孩子,我会把他生下来。”吕绮玲止住抽泣,低声说道“李璋,我不想爹爹杀你,也不想你杀我爹爹,可是你们是敌人。你有你的志向,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志向是什么。我自懂事以来,我爹爹便是到处征战,带着我与母亲四处颠沛流离,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也如我一般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那我便带着你去隐居,我也不稀罕什么中郎将,什么将军。我带你走,走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抚养我们孩子长大。” 吕绮玲摇了摇头“如果要这样,我根本就不会选择离开。我的母亲,跟随我爹爹四处流离,我爹爹也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带着我们归隐田园。结果呢?天下虽大,也终究没有一个英雄栖身的地方。我若留在你身边,你的主公免不了会将我和这孩子当成筹码来威胁你和爹爹。与其这样,倒不如我直接回到徐州去,如果有一天,你实现了你的志向,但愿你不要忘记我们在徐州等你。” 眼前的吕绮玲仿佛年长了十多岁,母亲的天性让她再也无法如从前那般的天真烂漫与无拘无束。她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如同重锤敲击着李璋的胸口,让他感到窒息,感到无比难受。 志向,什么志向?就是为了和一只外星怪鸟的一个约定,便想组织一支兵马去抢夺袁术手中的传国玉玺。即便成功了呢?又如何?回到二十一世纪?回到朝思暮想的莫莉身边?然后把眼前的这名女子,和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孤零零的丢在一千多年前,让他们永远都等不到那个“有志向”的男人?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近三年,身边的羁绊一天比一天的加重,在一千年后苦苦追求而不得的东西,却在这里无意间握在了手里,自己却要任由这一切从自己指缝中流逝。 “李璋,你去吧。”吕绮玲挣脱了李璋的双臂,坐回到了车厢里。 怀抱中那一股子温暖突然远离,身上单薄的衣衫再也无法抵御料峭的春寒。李璋呆立在驿道中央,浑身不由自主的抖索起来。 吕绮玲此刻却回头对他做了一个鬼脸,“等你有能力保护我和腹中孩儿的时候,到徐州来,我嫁你。到时你得对我爹爹客气一点,不许张口闭口便是三姓家奴的。” 看着重归烂漫的吕绮玲,笑靥如花。那红通通的眼眶和雪白的脸庞就如同那傲雪迎放的腊梅一般美丽动人。 李璋翻身上马,高声吼道“你且放心,管你爹爹准备好嫁妆。他若不肯,我便带着人马到徐州把你夺了去!高兴了便喊他一声泰山大人,不高兴了该叫啥还得叫啥!” 此刻原本还万分纠结看着剧情发展的观众爆发出了热烈的喝彩。 “李中郎威武!” “李中郎风流倜傥!” “李中郎一击即中!” 第六十七章 鸿门宴(上) 冰雪已经消退,曾经荒凉的枝头上生出了淡淡绿意。暖阳普照,万物回春。在这原本该欣欣向荣的的美好时节里,鄄城内外却透着一阵阵颓败之气。 李璋从领导曹操那里领来的新差事,便是要这个满是颓唐的城池外,编练一支暮气沉沉的流氓军队。 从脑海中历史资料和诸多文学作品,曹操在平定兖州和颍川等地的黄巾教匪之后,编练了一支只忠实于他一人命令的军队青州兵。 当李璋策马进入到鄄城外青州兵营的时候,里头的情景让他感到绝望。原本以为在甄选哈士骑的时候,见到那群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号令不停,规矩不懂的流民青壮已经自己脾气承受的极限。在见到这营里的青州兵之后,就明白自己的极限又在一次刷新了。 不是自己此来只带来五百哈士骑和五百陷阵营,而这个营里的青州兵足有一万多人。李璋真的就想先拉个几百人出来砍砍,庆祝新军开张大吉。 “哎哟,世民来啦!一年不见,世民可是叫我等好生羡慕啊!” 李璋一看说话之人,身披铠甲,黑面短须。身后跟着一个走路微微有些一瘸一拐的中年将领。 “妙才!元嗣!哎呀,一年不见,想煞我也!”李璋翻身下马,兴冲冲的跑到了夏侯渊和韩浩的面前。 “世民啊,你可是大出风头,叫我二人羡慕得紧啊。唉,想我这颗头颅还只是暂寄项上的。说来惭愧啊,元嗣不是因为我手下这些青州兵作战不力,也不至于负了重伤,险些丧命。手下那五千劲旅,此刻也只剩下不到一千五百人。这些狗娘养的青州兵,倒是个个囫囵个的回来。叫我如何还有面目见人,如何对得起死在徐州那些弟兄!” 夏侯渊说着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落在战甲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和刘备个没事先哭一下的嚎丧专家不同,李璋相信夏侯渊此刻打心底里真是憋屈难受。作为曹氏集团的原始股东,领导的亲属。原本曹操是对夏侯渊寄予极大的希望的,出战徐州,便带了夏侯渊,却叫独眼龙蹲在濮阳看家护院。最初一批从黄巾教匪里精选出来的青州兵,交到夏侯渊麾下的便有两万人。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越是寄予厚望,便越叫领导失望。夏侯渊这两万青州兵,在开始防守薄弱的徐州外围城镇一路烧杀,一副气吞山河的气势。然而真叫碰上硬茬子的时候,先是叫刘关张赵带着几千人一顿羞辱,逼着领导亲自带队去将刘备赶回下邳才开始攻击彭城,耽误了领导数天的功夫。而后又是在彭城将要扛不住的时候,临阵腿软,差点把韩浩和五千嫡系精锐全搭在彭城的墙头上。最后临了要回兖州救火,还要在沛县被刘备再击溃一次。 如果说要打一次败仗能升一级,现在这伙子青州兵的脸皮厚度都是城墙级的,不带盾牌估计弓弩也射不穿。 结果,夏侯渊麾下活着回来的青州兵有一万多,他自己却因为指挥无能而被剥了官职,现在无职无衔,脑袋还是跟领导那里暂借回来的。韩浩却是获得了升迁,成了将军,手底下却没了兵马。这哥俩真是满腹哀愁,无处诉说。 “世民此乃是奉了主公之命前来整肃青州军的?”夏侯渊抹干了眼泪“来我备了酒肉,我们进帐里谈。” 虽然现在没了官职,但是毕竟还是领导的自己人,整个兵营依旧是听从他的指挥。夏侯渊大大咧咧拿起硕大的酒卮,倒满了三杯酒。如同前世在啤酒城喝扎啤一样,满卮的米酒咕噜咕噜便从喉咙里滚到了他的肠胃。 虽然是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很低,但是这般豪放的喝法李璋实在也有些玩不来。 “妙才,先不忙喝酒。”李璋喝了一口酒水,便将酒卮放在案上。“主公遣我前来鄄城是为了整肃青州军,并且仿效濮阳之例,在此设立流民营区。不知鄄城此处有多少兵丁和流民百姓?” 夏侯渊也知道正事要紧,摸摸自己的脖子,想想脖子上的脑袋,也放下了酒卮。正襟危坐,说道“目下营中有青州步军一万两千人,马军两千人。定陶营区也还有一万余步军,一千余马军。至于鄄城内外流民百姓人口,那需到城中问程仲德。” “既是如此,那便事不宜迟。这便入城寻程先生请教一二。” 李璋正欲起身拉上二人一起入城,帐外跑来一个传令兵,显得神色匆匆,进门便向夏侯渊禀报道“禀夏侯将军,青州兵和韩将军的部下打起来了。” “打起来便打起来了。传了我的卫队过去调解一下便是。”似乎是已经成了习惯一样,夏侯渊和韩浩都相视苦笑。 “妙才,元嗣。这驻军殴斗,为何如此轻易饶过?”李璋自然忘不了上年腊八第二天带着边慕在路上遭青州兵劫道,夏侯渊便出来“调解”了一下,看在夏侯渊的份上,这事便这般了解了。然而那是乃是对徐州用兵在即,怕处罚上百人影响军心,还算情有可原。但是现在呢? 夏侯渊满脸无奈,摇头叹气,又倒满一卮酒,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见李璋满脸疑惑,韩浩解释道“世民有所不知,青州军军纪松弛已非一日。更兼徐州大战之后,一路所获之物大多都在行军路上遗弃。自古一日无粮不聚兵,鄄城一地饱受战火摧残,更兼各处蝗灾肆虐,从蝗口下夺来的粮米本就不多。也只能是” “也只能是优先供给元嗣手下那些浴血拼杀归来的将士了。”夏侯渊结果韩浩的话茬,“夏侯渊无能,青州兵怯懦。只能眼瞅着元嗣手下五千将士和陶谦老贼在城头上厮杀,却帮不了任何的忙。若还要叫这些死里逃生的勇士们饿肚子,那倒不如在彭城下就叫主公砍了我的首级,给阵亡的弟兄谢罪。” 看着这对难兄难弟已经以酒遮脸,喝得稀里哗啦,边喝边鼻子抽抽的呜咽。李璋心里头也是不落忍,这是在也是怪不得夏侯渊,他是这里青州兵的统领,却要把军粮优先喂饱韩浩的那一千多百战余生。换了李璋,李璋也同样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毕竟不能叫英雄流血又流泪,还要饿肚子。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让人数少的那边吃饱了,叫人数多的这边吃不饱来饿肚子。早早晚晚情势还是要失控的。 “两位莫要如此伤怀,濮阳城虽也经受蝗灾。但因郭奉孝措施得力,还是收获了一些粮米。虽然大多数已经调拨到了陈留及各处城池赈济灾民,想必还是会有些许剩余的,我马上就写信与元让。让他先调拨些过来,应对一下。只是。”李璋突然话锋一转“只是那些青州兵,我一粒粮米也不会白给他们。” 第六十八章 鸿门宴(下) 在李璋到达的十天后中午,两千陷阵营和五百枪骑兵押送着一万石粮米浩浩荡荡的出现在城外。由一千多流民营青壮和两轮板车组成的运输队,如同一条长蛇般的行进在鄄城的道路上。 一起运送过来的还有许多濮阳流民营生产的农具,铁器和春播用的谷种等。沿路的流民看着一车车的粮食从自己身旁走过,都打起全身的气力挥动的手臂,哀告着希望押送的人能施舍一些让他们活命。 同样盯着这个车队的还有那些同样觉得自己没吃饱的青州兵,他们聚集起来,如同豺狗一般围绕在运输队边上,越聚越多。若不是板车两旁都站着手持兵刃的陷阵营士兵,如雄师一般守护着自己的地盘,锐利的眼神,青筋毕露的肌肉告诫这些豺狗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些兵痞也许就一拥而上,将车队抢个精光。 随行而来的枪骑兵和鄄城内出来迎接的哈士骑聚集在一起,拉出长长的阵列在运输队边上徘徊。哈士骑手中的弓弩皆以上弦,枪骑兵也顶盔掼甲,长枪上扬。若是这些兵痞或是饥民们,敢对运输队动手,他们也不介意直接将兵痞和路边的饥民一起踩成肉泥。 在众多不甘的眼睛注视下,粮车一辆辆的通过了鄄城的城门。 跟中午时候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类似。晚上的青州兵军营里,情况一样万分紧张。 如同之前和夏侯渊约定的一样,青州兵里头的头面人物都来到大帐里。虽然表面保持着礼貌,可是这些人毫无例外的都带着兵刃前来赴宴。 大帐外头数丈之外是夏侯渊的亲卫,在亲卫之前围拢着数量十倍于亲卫的青州军。虽然这些人都是流氓土匪,但是也不是个个都跟梁山好汉般的一个人就敢干一票官军。 所以宴会的场地选择在了青州兵营内,在数千名喽啰的保护下,这些头面人物才觉得有些心安。 李璋此刻看着这些歪七扭八的青州兵老大们,仿佛有种置身于《教父》片子内的感觉。嗯,这比黑手党家族开趴可是要热闹多了,毕竟片子里的那么多族长们开会,外边也没围着几千号拿着兵器的小弟。 夏侯渊心情有些忐忑,望着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露出奇怪笑容的李璋,寻思着待会要真动起手来自己是该先喊来人还是先拔刀。 轻咳几声,夏侯渊作为此地名义上的主人,也是宴会的发起者,先出来致辞“诸位,这位便是屯田中郎将李世民。今日欢宴,便是李中郎要结识诸位将校,诸位莫要拘谨,自当痛饮,以解征战之疲乏。” “夏侯将军。”一名瘦高个的校尉说道“将军说得倒是轻巧,我等投奔曹使君,为的是弟兄们能吃饱穿暖。如今我等几名校尉在此饮酒,外边众多弟兄却要忍饥挨饿。将军这不免伤了青州军的心了吧。” “对!张大哥说得对。”另外一名黑矮校尉站起身来说道“那韩将军的麾下不过一千余人,每日领的军粮却是我手下三千弟兄两倍。如此不公,怎教人心服?” 话匣子一开,在座十几人七嘴八舌的对夏侯渊说个没完,几乎无视了宴会发起人的存在。李璋环视四周,期间只有一名秃顶的中年汉子并未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其他人发表。 李璋注视着此人,此人也发现了李璋正在观察自己。目光交错之间,秃顶汉子也站起身来,对夏侯渊拱手一礼,说道“夏侯将军勿怪,弟兄们也是一时激动。此前粮草短缺,自是怪不得将军。今日听手下回报,鄄城来了数百辆大车,所运皆是粮米。想必夏侯将军定不会亏了我等为了曹使君浴血奋战的弟兄。” 啊,呸。 李璋立时心中骂了一句,想必夏侯渊此刻心中也是问候了这些人的母亲无数遍。还浴血奋战,你们也有大姨妈吗? 但在秃顶汉子说话的时候,方才还叽叽喳喳没完的那些人都安静了下来,不敢作声。 “不知这位现居何止,如何称呼?”李璋起身对秃顶汉子拱手问道。 汉子回礼说道“当不起李中郎的大礼,某乃青州军中郎将,姓裴名元绍。” 李璋一愣,这便是演义里抢赵云马被刺死的裴元绍?此刻居然也在青州军里头。 “见过裴中郎,李璋此次请诸位来。一是想借着这酒慰劳诸位,二来也想结识一下青州军内的诸位英雄好汉。裴中郎,请。”李璋拿起案上的酒杯,像裴元绍一礼,仰头便一饮而尽。 裴元绍看着面前的酒杯,却一点喝的意思都没有,只直勾勾的看着李璋。 李璋会意,呵笑一声,“裴中郎真是一个谨慎之人,你我同在主公麾下,莫不是疑心李某要害诸位不成?” 李璋拿裴元绍案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陆续走到其余人面前,也将案上的水酒喝了下去。 得亏吩咐人换成了小杯,若是按夏侯渊的喝法,一人一大卮的酒,估计还没走完半圈李璋直接就该趴下了。 见李璋干净利落的将酒水喝完,众人也放下心来,纷纷提起勺子往自己杯中添酒,成群的喝了起来。 裴元绍依旧不动酒杯,只思索着面前的这个李中郎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裴中郎是不喜饮酒?”李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走到裴元绍面前说道“既然不喜欢酒,那李某便说些裴中郎喜欢的东西如何?” “李中郎客气,裴某只是寻思着弟兄们还饿着肚子,哪有喝酒的心思。” “李某所说的东西,可是比那些粮米要好上不少。诸位可有兴致?”李璋提高了嗓门,仿佛一个喝嗨了的醉汉一般,说话必须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不知李中郎所指何物?”在场的人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裴元绍起身对问道。 “不知裴中郎打仗厮杀又为了何物?” 当然是金银珠宝,高官厚禄,娇妻美妾。李璋这个问题是白问,而碍于自己已经是中郎将的身份,裴元绍自然也不会跟以前当土匪那样直白的说出来。 可李璋替他说了“自是为了富贵啊!” “些许粮米算得上什么?不过是因为现在饥荒,才显得贵重。若是遇到丰年,又或是主公打下城池,安定百姓之后。粮米又算得上什么?即便是任由在座诸位到鄄城里去搬,诸位又能搬得了多少?当然诸位手下还有弟兄,需靠这些养活。可李某现在可是邀约诸位做一件大事,此事若成,诸位下半生富贵无比!” 富贵。这个字眼勾起了在座之人内心深处的原始欲望。大家变得亢奋起来,心中猜想着李璋到底要想说什么,要他们去干什么样的事情。 裴元绍还保持着黑帮大佬的修养,并没有被李璋随便几句话就哄得神游物外,想入非非。 “敢问李中郎所指何事?” 李璋回头看了看上边装喝醉酒的夏侯渊,对在场的人说道“诸位可知梁孝王?” 第六十九章 老本行 梁孝王刘武,汉文帝之子,汉景帝刘启一母同胞的弟弟,汉武帝的亲叔叔。 在七国之乱的时候,刘武领兵在自己的封地睢阳城抵挡住了吴国和楚国的叛军,为朝廷大军平叛争取到了许多宝贵时间。 其后在汉景帝废黜长子刘荣的太子之位后,窦太后甚至想让刘武继承哥哥的皇位。虽然最终这个事情办不成,但是作为大功臣,又是窦太后最疼爱的儿子。汉景帝没有给刘武最想要的东西,只能从其他方面极大的进行补偿。 在七国之乱前后,汉景帝一直致力于干趴分公司,巩固总公司的地位。只有刘武的梁国,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一再被强化,土地财帛赏赐不断。 这么一个富得流油的诸侯王,生活极尽奢华之余,死后也是风光无限,坟墓规格上几乎比得上皇陵。 后来在官渡之战前,陈琳在征讨曹操的檄文里头写到“又署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曹操带着部队把梁孝王刘武的墓给挖了。 此时领导打完徐州,又忙着收拾兖州残余的反叛力量,粮食的重要性远大于金银珠宝。可是等到领导想起要钱花的时候,自然就会打起这梁孝王陵墓的主意来。为了避免领导给后世留下盗墓祖师爷的骂名,李璋决定让这些青州兵痞们帮领导担起来! “梁孝王是谁?是哪边的诸侯王公么?”在座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道,这些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人,让他们去记一个几百年前就死了的富贵王爷的,实在是强人所难。李璋只好将这位阔佬的生平事迹如同讲课一般给这些人讲了一遍。 “诸位,李某请诸位前来,正是为了此事。夏侯将军也是知情之人,诸位勿用疑心,周围数丈内皆无旁人。璋已探明陵墓所在,在此邀约各位一同寻这桩富贵。” 裴元绍也被李璋所介绍的内容说得心动不已,然而天上自然不会掉馅饼,好事谁都不会无端端的分享给别人。 “若是这般好处,李中郎和夏侯将军何不自取之?反而告知我等?” “裴中郎果然是明白人,若是寻常陵墓。李某遣人挖了便是,但这梁王之墓。呵呵,裴中郎可知主公可是对朝廷忠心不二,梁孝王乃汉家先祖。若我等盗挖,叫主公得知,安有生路?李某颇得主公赏识,夏侯将军更是主公族弟。李某家中还有娇妻美妾,将来还有一步前程,安能因此触怒主公?况且陵墓颇大,埋藏珍宝不可胜计,绝非数十上百人就能办成此事。” 裴元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李中郎惧怕主公,难道我等便不怕主公责难?莫不是又想寻这富贵,却叫弟兄们去替你担责?这般算计,李中郎却当我等是三岁蒙童不成?” 李璋又喝了一杯酒,佯醉说道“呵呵,裴大哥。你们这些人,还怕担责?李某想要这墓里的珍宝不假,然而这陵墓何其巨大,想瞒过主公哪有这般简单。李某发现陵墓已派精细之人探查,位置准确无误。想请大哥和诸位弟兄带上心腹之人,诸位在营里想必有些愿意虽裴大哥寻富贵的人。只消千把弟兄,和李某心腹之人将那陵墓挖开,进去将那珍宝金银悉数搬出。而后,李某和夏侯将军方收到信报前去捉拿。待我等赶到之时,诸位已经带着金银珠宝远走高飞。甚至可以以此招兵买马,割地称王。不胜于在此地百倍么?” 裴元绍冷笑几声说道“若李中郎反悔,率军劫杀我等,又或是我等挖出宝贝,你便出兵抢夺。我等岂不冤枉?” 李璋听罢大怒,举杯的手用力一甩,陶土做的酒杯啪嗒一声摔裂在了地上。 “裴元绍,你好不识抬举!我自好心放尔等一条生路,还送尔等一桩富贵。主公徐州受挫,一路上又遭打击。尔等难道以为能脱得了责任?主公此时正忙于善后,还来不及与尔等算账。待主公腾出手来,尔等区区万余草寇,连刘备那数千乡勇都能打得尔等七零八落,莫不是觉得主公舍不得砍尔等这帮草寇的头颅?” 场面顿时一滞,众人皆眼勾勾的看着摔杯子的李璋,手放搭在了自己的剑柄上,警戒着随时可能冲杀进来的刀斧手。 夏侯渊吓得酒气都蒸发得一干二净,右手慢慢的朝着腰间的剑柄移动,若是裴元绍等人暴起,立刻就冲过去砍掉裴的人头。 在场的青州军头目被这喝醉酒李中郎一顿暴喝。虽是恼怒,但忌惮皆晓得李璋和夏侯渊的凶名,也害怕未待自己的人马杀进帐来,外边的夏侯渊的五百亲卫就一窝蜂进来将自己剁成肉酱。毕竟流寇就是流寇,虽然外边的数千人愿意出来给自己站场子,但真不见得到关键时候愿意替自己去死。 暗自一想顿时也是冷汗自流,竟无一人敢出来反驳李璋,更没有一人敢对拔出腰间的刀剑来。 此时李璋仿佛帐外围着的几千人是自己的部下,丝毫不介意这些大佬们投来的怨毒目光,继续说道“此刻尔等只有两条路,第一,拔出你们的刀剑,看看你们十几个人打不打的过我和夏侯将军二人。再看看你们安排在帐外的那数千喽啰打不打的过夏侯将军的五百亲卫和我在营外那蓄势待发的三千精兵!” “至于第二嘛,这桩富贵,你们带着你们亲信去,拿了东西就走,我只要其中的一半,另一半归你们。你们要是想带着外边的那几千人去分这一半,那也由得你们。梁孝王墓里的珍宝自是跑不了,你们不愿意去挖,早晚也会叫其他盗墓之人发现挖了去。想必主公将来也薄待不了我这濮阳的功臣。而你们这些败将,夏侯将军的脑袋拜你们所赐现在还是暂寄在脖子上,莫不是觉得自己与主公的关系比夏侯将军还要亲近?” 作为之前黄巾军的一名小渠帅,裴元绍也绝非无谋之人,曹操方到兖州之时也不过数万人马,而兖州的黄巾军数量数倍于曹操。在见识到曹操的谋略与曹军的刚猛之后,裴元绍毫不犹豫的拉拢了其他几名头目临阵倒戈,投降了曹操。而曹操也念他功劳,让他当了青州军的中郎将。 原是为了建功立业,将来也有个升官发财的一天。开始的时候在徐州攻打外围城池,一路奏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曹操皆是任由得自己和其他青州军恣意妄为。却不成想在彭城外居然一败再败,还让曹操搭上了数千精兵,连曹操的爱将韩浩也差点搭在城头上 人就是这样,事情越往坏处想,便越觉得事情糟糕。越觉得事情糟糕,便越觉得李璋把事情往坏处描述得合情合理。 见帐内众人都被自己唬住,李璋也顿时淡定下来,一改刚才的昂扬,沉声说道“不瞒诸位,李某所说皆是出自肺腑。尔等带着亲信去挖墓,对我和夏侯将军来说,不过就是千余逃兵,主公得知也不见得会怪罪。将来主公问责青州军溃败之事,自有其他人替尔等掉脑袋。李某当年也是这掘墓的行家里手,大大小小也挖过不少。这梁王墓,自是垂涎久矣,若非已有这官身,想必早就带着人去挖了。尔等若是不愿,自当李某所说皆是酒醉之言,如乱风过耳,忘了吧。明日李某自会遣人送来粮米,好生吃饱,待主公来问罪便是。” 李璋给继续装醉的夏侯渊使了个眼色,不待众人回过味来,便先后出了营帐。青州军头目们都在寻思着李璋刚才说的话,渐渐也觉得有些道理,看着二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军帐,竟连阻拦一下的意思也没有。 夏侯渊带着亲卫从密集的青州兵中间清出了一条道路,一只佯醉让李璋搀扶着出了营区。见后边没有异动,方才松了一口气。 “世民如此弄险,吓煞我也!若是方才动手,你我二人虽不怕这十余草包。只是若真闹将起来,逼反了青州兵,那如何是好啊。即便现在你我精兵里应外合绞杀,也会惊动其全营万余兵卒,到时便是一场混战,如何收场” “里应外合?混战?妙才,这营外哪来的人。” 夏侯渊此时也察觉,这青州兵营外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方才李璋所说的数千精兵蓄势待发,完全就是唬人的。 “那你的人马呢?” “我的人马自是干该干的事情去了。妙才不必担心,这些人能调动的,也就这些来围我们的数千兵痞。青州军里大部分还是为了家小,在此处安心从军的。若不是这些头目兵痞从中控制,概不至于一战击溃。他们若是有本事反叛,那就不会被主公一打就降,在徐州被陶谦那些残兵吓得连梯子都不敢上去了。更何况这粮草皆被我屯在鄄城内,鄄城本有精兵数千,更兼元嗣的千余人已尽数移防城中,还有今日浩浩荡荡入城的陷阵营、哈士骑。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反。饭都没得吃,他们翻酒案的力气都没有。还想反叛?” 第七十章 非官方考古(上) 芒砀山,位于鄄城东南数百里。 当年刘氏集团原始股东刘邦便是在这山中斩白蛇起义反秦,历经恶战,终一统河山,建立了这已延续了数百年的大汉王朝,按理说这应该说是刘家的福地了。 由于在汉景帝时期,这里属于梁国的地盘,梁孝王刘武便将自己的陵墓选在了这里。这不是一个单独的陵墓,刘武家里好几代人全埋在这附近,说里头金银珠宝数不胜数那是开玩笑的,应该说是搬都搬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去数。 在这里有很多珍宝这个方面,李璋一点也没有骗裴元绍。唯一和他说的有点出入的,就是在他青州兵大帐内忽悠裴元绍人等来挖东西的时候,小黑已经带着流民营里的上百名土木专家在芒砀山里开始“考古作业”。 这次考古工作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从穿越前后皆是在楚王墓中,从刘表将自己和死囚战俘们编成挖掘队,想盗取楚王墓中的财宝。李璋相信在这个时代,只要是一方诸侯,总有缺粮缺饷的时候,为了弥补这一切的不足,任何缺德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从逃出生天那一刻开始,李璋便寻思着这个在考古方面还算比较原始的时代里,还有哪个著名的地方没被“考古”过。第一个想到自是李璋老家关中,不过想到那成千上万的泥人在这个时代貌似没多大的经济价值,转而想到的便是截曹领导的胡,来梁孝王的墓里“抢救性挖掘”一下。 在一千多年后,这梁孝王墓也成为了芒砀山著名的景点,只是里头的东西已经被历朝历代的考古学家们搬得一件不剩。作为一千多年后的一名历史工作者,李璋当然曾参观过哪个被搬空的梁孝王墓,可是还没被搬过的,可是一个历史学家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 确定墓葬的位置并不难,梁孝王还是这个时代刘家的祖宗辈人物,墓葬原是少不得四时祭扫,派兵把守。但现在战乱频频,守陵官兵早已四散,更谈不上祭扫。厚厚的封土之下,虽是埋藏了巨大的宝藏,也几乎所有的人都能找到墓葬的大概位置,但是具体如何挖掘,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掰扯的清楚的。 偏偏这个梁孝王却如同此前的楚王墓一般,建在山里。不同的是,楚王墓挖空的是山脚,直通地下。而这梁孝王墓却是在半山腰上,外边巨大的封土已经和周围的树木杂草混成一体,远观也如同寻常山峦一般。 李璋在前去鄄城之前,便带着小黑等人先溜到了这芒砀山来,利用自己丰富的考古学知识和多年“抢救性挖掘”的经验。很快便确认了墓葬所在,指明了挖掘地点和打洞的方式。 李璋在营帐里喝酒摔杯子的时候,小黑等人已经将洞打到了梁孝王的墓道之上,直接凿穿墓道,搭起了竖井和绞盘,鱼贯的进入了陵墓之中 当一个月之后,裴元绍带着那日帐中其他头目,领着一千多喽啰来到这树高林密的芒砀山时,小黑和几个侦骑营的士兵已经在这里等候了近十天。 “尊驾不知如何称呼?在下乃是李中郎家中仆役,这几人皆是中郎心腹。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小黑对着一脸懊恼的裴元绍行了一礼,颇为恭敬地问道。 裴元绍此时看着苍茫芒砀山,手下的喽啰们一阵叽叽喳喳,扰得他无比烦闷。 那日酒宴之后,裴元绍原也对李璋的话将信将疑。更不敢随便就决断逃离兵营带人到芒砀山挖掘这所谓的荣华富贵。却不曾想自打哪天开始,那陷阵营和哈士骑便开始在青州兵营外操练。喊杀声此起彼伏,让营内青州兵胆战心惊。生怕外边假戏真做,直接冲杀到营里来。 在营外的压迫和手底下头目们的怂恿下,裴元绍终究是狠下决心,即便李璋所说的财宝是子虚乌有,带着这忠心于自己的一千多人离开曹营也是势在必行。哪怕出去占山为王,也胜似在此惶惶不可终日。 裴元绍看了一眼肤色黝黑而体格健硕的小黑,并不回礼,“李中郎便遣尔等数人?难道不怕我等得了财宝便杀了尔等灭口?” 小黑淡淡一笑“主人自是信得过尊驾,才会和尊驾商谈如此机密之事。我乃主人奴仆,主人之事,哪是我等可以胡乱猜度的。” 裴元绍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和手下说了几句,相互之间打个颜色,一千多喽啰便操起兵刃四散开来,寻找附近是否埋伏了其他的人。 半晌过后,警戒的喽啰回答方圆数里之内皆无一兵一卒,裴元绍才渐渐定下心来,问小黑道“你家主人令你在此等候,可是要告知我那梁孝王陵墓所在?” “正是,主人此前已经探明了陵墓入口所在,只要尊驾令人掘开这山中封土。便可直达墓门。” “如此简单?难道其中有诈?你主人莫非就如此放心我等不会得了财物一个大钱也不分给他?便只派了尔等数人接收,莫不是陵墓根本就没有财货?” 裴元绍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怒喝道“你们必是在此诱我等掘墓,而后便趁我等挖掘之机,再派人袭击,从中渔利!” 说罢拔出佩剑摆出一副将欲砍下的姿态。 小黑依旧是淡然一笑“尊驾以为我主是何样人?我主说了,若是来人遵守约定,放下一半珍宝,我等只管将珍宝掩藏,以待主人派人来取。若是来人不守约定,杀死我等,主人也必将替我等报仇,即便天涯海角,尊驾也跑不出哈士骑的铁蹄。我等数人皆是主人奴仆,早就愿意替主人去死,尊驾又何必惺惺作态,要杀便杀。” 不得不说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跟着李璋时间久了,小黑忽悠人的功力也日渐深厚。 裴元绍虽说不上胆小,但连日来看到在兵营外操练的李璋麾下兵马,无论阵势还是彼此之间的配合默契,都刷新了裴元绍对于“强敌”二字的概念。若在徐州之时面对刘关张还有逃窜的机会,那么面对营外这些人恐怕就连拔腿就跑的机会也没有。 李璋便是如此轻视自己,觉得自己连黑吃黑的勇气都没有。 “既是如此,便暂且信了你这话。如若有诈,别说你这数人性命难保,即便你家主人寻来,我也叫他有来无回。陵墓何在,速速带我等前去。” 小黑用手指指了一下脚下的土地,再扬起手指对着四面的山林转了一圈。 “这里便是。” 第七十一章 非官方考古(下) 遥想自己上辈子在考古发掘场里用小铲子和扫笔一点点的清扫掩埋在黄土里的历史遗物,十天半月的功夫才清扫出不到一个几平米的狭小空间,若是遇到可能的文物,这个过程便将更加漫长而缓慢。 而现在的芒砀山应该又是如何一般情景呢 李璋骑在踏雪的背上,回忆着自己上辈子的记忆,想象着那群非专业人士到底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显然裴元绍是低估了这梁孝王墓的规模。挖掘开始的第一天,他显得非常小心保守。只派了一百多人沿着小黑脚下踩着的地方开始挖掘,其余一千多人依旧在四周不停的警戒,也派出了哨骑往四周不停探查。 连续挖掘了三四天,发现了几个刘武不知道是后代还是亲戚的随葬墓。一箩筐一箩筐的金银从墓中被挖掘了出来,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只是几个小墓便有如此成色,裴元绍渐渐的相信了李璋所形容的景象。 手里抓着满把的金银,思维已经不由飞散到不久将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梁孝王陵墓里。有了这些东西,只要跑出了兖州,寻一平静的州郡,招兵买马,割据一方,将来称王称霸也未可知! 两百人、三百人、五百人 到了挖掘的第十天,现场挖掘的人数已经到达一千人。没有锄头铁镐的,便用枪矛刀剑使劲的戳开脚下的泥土。整个山头如同施工工地一般,热火朝天。一个接一个的墓葬被打开,一堆接一堆的宝物和挖掘出来的泥土一般,被堆成了一座小山。 周边负责警戒的人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也匆忙投入了这轰轰烈烈的考古事业中来。 这里的发现远超了裴元绍的想象,堆积如山的金银让他头昏目眩。手下的几名头目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接连几夜皆是挑着火把不停的往下挖掘。在场所有的喽啰,也早已忘记了上下尊卑。一筐金银从墓里被捞起来,众人便一拥而上抓起便往身上塞。 裴元绍甚至都不愿意动手去阻止喽啰们的这些行为。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多得都让他后悔自己只带了最忠实他的这一千人出来,要是再多一千人,两千人。此刻他根本不介意喽啰们私自将金银塞满兜兜,他所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才能揭开最终的那个宝藏。 “可笑那李璋,若是他知道此处有如此多的财宝。某说叫他背主行窃,即便叫他杀了曹操,估计他也毫不犹豫。”张姓的校尉在裴元绍身后说道。 裴元绍冷笑几声,“还是要小心警戒,预防那李璋前来偷袭。待挖了那梁孝王的墓,那几个人。”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张姓校尉立刻会意,一起冷笑了起来。 “裴大哥且放宽心,鄄城内外都还留有我们的人。昨日方有快马来报,那李璋的兵马皆如往常般的在青州兵营外操练,未有异动。鄄城内的哨探也多次看到夏侯渊和李璋、韩浩的人出入太守府中。眼下他们正忙着分发粮米,鼓动那些贱民们建什么流民营,还忙着要春播,十万流民且有他们那几千士卒忙的。” “还是不能大意,此间离鄄城不过数百里,若是快马一日便可达到。还需吩咐留守弟兄,每日一报。三日之后不管是否挖掘出那梁孝王的大墓,我们便带着金银远走” 春日的暖阳照着叫人犯困,裴元绍此刻却是精神百倍,上千人的努力,虽不能搬山,但却将半山腰的封土层生生的挖掉了一大块,巨大的墓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不用多作思考,这便是这这墓葬最中心所在,梁国最鼎盛时期的主人,梁孝王长眠的地方。 喽啰们并不像李璋在楚王墓那边仔细小心,这里不是地下,没有太多塌方掩埋的危险。刘武若是泉下有知,当后悔自己弄个那么显摆的坟墓。所有能用来开门的家伙事此时全都排上了用场,铁钎凿,铁镐挖,甚至劈下了一截一尺多粗的树干作为攻城锤,在数十名喽啰的努力下一起冲击的墓门。 “嘭!嘭!嘭!嘭!” 伴随一阵开裂的声音,再跟随连续的树干冲击墓门的闷响。陈旧的石门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已经挖掘出来的金银让这些喽啰们失去了理智,不但对鬼神失去了敬畏感,也对这幽深可怖的墓道也同样没了害怕的感觉。顾不得打着火把,便如同商场一折大特卖一般,疯也是的推搡着挤进大门,疯狂的往里头奔去。 一个耳室,两个耳室。当裴元绍在手下的簇拥下,打着火把进入到陵墓之内,耳室里整齐的码放这一摞摞的金饼,一堆堆宝石首饰,还有变得腐朽不堪绫罗绸缎。 墓道两侧摆放着两排整齐站姿陶俑,手持着兵器守护着在墓道身处安息的主人。火把照耀之下,这些陶俑士兵的眼睛正盯着墓道里的入侵者,仿佛随时复活将这些不速之客统统杀死给主人殉葬。 裴元绍似乎不介意陶俑们那森然可怖的目光,和墓道里挥散不去的腐败而浑浊的气息。按捺着心底的激动,一直望墓道尽头走去。 “梁孝王,梁孝王。若能活得如此风光,真不枉此生了!今后这风光日子,便当到我裴元绍了!” 使劲一提,主墓室的大门应声而开。 “我来了!” 巨大的主墓室,巨大的棺椁摆放在墓室的正中央位置。四周空空如也,火把照耀下,只见遍地散乱的脚印。 “大哥,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边也没有!” “这边也没有!” 主墓室里几个摆放随葬品的巨大房间连同这棺椁附近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地散乱的脚印。 “大哥,这棺椁上有一份竹简!” 喽啰不识字,只见梁孝王的棺椁上摆放着一卷竹简,便取下来快步跑到裴元绍身边,将竹简交给了裴元绍。 竹简很新,上头连灰尘都没有。若是随葬品,恐怕早已腐朽,裴元绍不觉大惊。有人比我们更早进来过! 在火把下打开竹简一看,上边正写着两个大字。 “傻”“逼” 裴元绍无法理解这来自一千多年后的问候所表达的意思,将竹简丢在地上,忙下令道“马上退出这里,带上金银财宝,立刻离开这芒砀山。快!那几个李璋的人,马上杀掉!” 裴元绍只兴冲冲看着喽啰们用树干冲塌了大门,却未曾发现在发现大门的那时候起,小黑几个人早已消失在了人群里。 心中暗道不妙,连续多日的挖掘,挖掘出堆积如山的金银,即便被小黑和那上百名土木专家用盗洞先捞了一遍,但梁孝王墓中依旧存留这相当多的金银。裴元绍肉痛的看着这随地堆放的金银,大手一挥,“带上已经装好的立刻就走,拿不走的就当是便宜了李璋那匹夫吧!” 此时的喽啰们真不是你大哥一句话就能指挥的动的,满满当当塞了满身的金银,依旧贪婪得看着地上来不及装车的,直到塞得自己走路都困难才恋恋不舍的跟在离开的人流里。 金银都拿不过来,兵器什么的,那就更别想拿了,当这长蛇一般的人群从梁孝王墓的山坡上下来,看到的却是满脸堆笑的李璋。 还有李璋的领导,李璋领导的领导。 只有一只眼的夏侯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只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当在濮阳的时候李璋对他跟曹操说梁孝王墓中有许多珍宝,此时虽时饥荒,粮米比一切都重要,但待日后荒田开垦,粮米丰收,这金银财帛却比用一车车的粮米换东西要更方便许多 曹操嘴巴上是抗拒的,内心却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义正辞严的怒斥李璋如此无君无父,再用谴责的语气和李璋详细探讨了“抢救性挖掘”的种种细节。 过程中一切的东西,都是安排好的,都是事先通报过领导的,除了自己先派人把主墓先搬了一次,这些小细节想必是没必要告诉领导的。 陷阵营、哈士骑依旧在鄄城内外忙着自己事情,裴元绍在芒砀山中累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李璋还在鄄城太守府里和夏侯渊韩浩喝酒吹牛。 直到曹操的信使偷偷跑进鄄城,带来“一切妥当”四个字之后,李璋才半夜潜出城中,只带数十骑的护卫跟随,一路奔到曹操军中。当裴元绍兴高采烈的冲进商场内抢特价商品的时候,夏侯渊的五千濮阳守军连带曹操的五千亲卫便将各个下山的通道为了个水泄不通。 为了表达对裴元绍辛辛苦苦挖出财宝,还打包着搬到山下,顺道还替自己扛了盗墓祖师爷的骂名。曹操热情招呼手下将士,不打招呼便冲上去一阵乱砍。 “世民,奉孝。上天将二位赐予曹操,真是操此生大幸啊!”曹操从未看过如此之多的金银珠宝,即便已是一州之主,但也脱不了凡夫俗子那种贪财好色的本质,口头表扬了身旁的郭嘉和李璋,用以掩盖此刻满脸已经暴露无遗的喜色。 “使君过誉了,我与世民也不过是略尽绵薄。这些贼人无法无天,竟如斯丧尽天良。盗挖汉室宗亲之墓,偷盗财货。使君杀之,实乃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之举。天下之人必争相称颂。” “哎呀呀,若非世民提醒这些贼子有这般兽行,我又安能提前布置?此乃操治下之地,若宗亲之墓被盗,操必为天下所诟!世民实乃居功至伟啊!剿灭贼子之后,所偷盗出来的殉葬之物,还请世民替操归还到梁孝王墓中,并替操祭奠告慰宗室在天之灵。” 领导果然是盗亦有道,黑吃黑吃得那么高雅脱俗。还让我先咬一口,这叫我如何好意思,毕竟我已经先搬过一次了。 李璋并非不想多搬一些,毕竟谁也不会嫌钱多。但是这个时候要是不客气,以后没准哪天领导想起来便对自己也不客气了。 “主公,此次璋不过数十骑前来。而贼人所盗之物颇多,若璋处置多有难处。还请主公及元让劳神。璋准备少牢诸物,奉孝撰写祭文,昭告天地,已祭奠宗室之灵。” 第七十二章 再探梁王墓(上) 这一天在芒砀山中,梁孝王墓所在的山峰之下。上千名全身装满金银珠宝的青州兵被斩杀殆尽。 曹操的士兵们甚至没有费什么力气,这些已经挖掘多日的喽啰们,体力早就消耗的七七八八。若不是满眼的金银刺激着他们的身体分泌足够多的多巴胺,估计早就已经累趴在了地上。 全身塞满的金银压得他们在曹军的屠刀面前如同一只只笨拙的肥鹅一样,一道道寒光袭来,他们甚至连抬手格挡的力气都没有。 “百无禁忌,有怪莫怪,这都不关我的事,现在砍了一千多人给你们消消气”李璋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收拾着满地散落的尸骨。 这些大大小小的随葬墓被打开,里头的金银被掏光之余,里头的骸骨也散落了一地,也许是文科生动手能力比较弱鸡,李璋搞了半天也没拼出一具完整的来。 旁边的郭嘉一脸嫌弃的看着在地上念念有词的摆弄着尸骨的李璋,说道“你有完没完?随便收拢在一起就可以了,你拼半天也没凑出一副来,这满地的尸骸你准备拼到明年去?” 李璋抬起头瞪了郭嘉一眼,埋头继续念叨“祖宗保佑,百邪不侵郭奉孝多活几年,吕绮玲母子平安” 郭嘉实在无法理解这个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李璋,嘴巴里没完没了的哔哔什么东西,他自然无法得知上辈子的那个李璋作为考古学家,每次考古时候挖到尸骸便会吓得连续几天做噩梦,这渐渐就成了他克服不过去的心里障碍,也最终使他放弃了实地考古,转而站在讲台前成为了一个老师。 叹了一口气,郭嘉转过身去讨来纸笔坐在尸骸中间便开始斟酌起祭文来。 “世民,奉孝。”夏侯惇兴冲冲的跑到了两人的身边,身后十几个士兵扛着几箱原是裴元绍装好的金银珠宝。 “主公说了,贼子皆被斩杀殆尽,偷盗来的珠宝都在此处了。吩咐我来交给世民处置。” 李璋歪眼看了看夏侯惇和身后那几箱东西,这“全在此处”和原本在墓里出入有些大啊。大概其这算是领导给的封口费了,不要就太扫领导的面子了。 “元让请转告主公,璋自会安排妥当,定不叫主公失望。” 夏侯惇满意而去,嘴巴里哼着莫名的腔调,带着卫兵便下山而去。 李璋懒得去看那几箱东西,依旧口里念叨,手里摆弄着地面上的尸骨。小黑等人此时也上来帮着李璋拼装,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只拼出六七副看上去比较协调的尸骸。郭嘉实在受不了这些人的举动,从半山眺望,曹操和夏侯惇带着军队,押着金银财宝便收兵回营。 自是没人关心李璋到底还不还这些金银,也没人关心郭嘉祭文到底写的什么东西。 郭嘉只觉无趣,丢掉字笔便走到几箱珠宝边上,打开箱子开始打量起里头的东西来。 捡起箱中一块玉佩,在手中摩挲一下,“这应该是和田的玉石,色泽雪白,质地温润。”说罢便将玉佩抛到小黑手里,“这东西若是太平时日,可以换良田千亩。好生收留。” 小黑露齿一笑,小心的将玉佩放入衣内,便继续蹲下身子帮李璋收拾。 “墨玉夜光杯,好东西。世民可想要?”郭嘉拿着一个墨绿色的杯子在李璋面前晃了一下,黑不溜秋的,就像杯子几个月没洗过发了霉长了青苔一样,真拿这玩意来喝酒,就算没洁癖,自己心理还是受不了。 “不要。” “不识货。这东西在梁孝王那时候,估计可以换一座比我们濮阳城住哪里大得多的宅院。”郭嘉将杯子顺手丢给了另外一名随从。 不到一会,在场的随从手里都拿着郭嘉给的宝贝,满心欢喜,自是不提。 “咦,这是什么?”郭嘉在一个箱子里发现一片羽毛状的东西,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拈在手里有感觉如动物羽毛般的轻盈。 拿起那片奇怪的东西在空气中晃动一下,不带任何的扭曲变形。放开手,却如同羽毛一般在空气中飘飘荡荡,缓慢落地。 “羽毛”飘落到李璋面前,定睛一看,这东西仿佛是在哪里曾经看到过。 放下手里的骨头,将“羽毛”拈起。即便有两世的记忆,哪个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自己也未曾看过这样的东西。李璋用力的掰了掰,发现“羽毛”纹丝不动,拿起一块骨头用“羽毛”在上边哗啦了一下,骨头上立刻出现一条明显的刻痕。 轻盈、坚韧。这般的金属质感,这规则的形状看上去并非是天然生成。 合金?李璋前世也曾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合金,从日常可见最普通的不锈钢、铝合金,和偶尔参观科学院所见过的钛合金,都不具备这东西的特性,他明显更轻,而且薄如纸片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的硬度。 古代经典里不乏各种天降流星,锻造成兵的记载。但那大部分应该是以铁和镍元素为主的大型陨铁。而显然这片轻薄的物质并不像是铁的合金。 若是其他的金属,即便是天上掉下来一块战斗机用的钛合金,用古代的冶炼技术也不太可能把它制作成其他样式的东西,更不可能做成如羽毛一般纤薄。 将“羽毛”举过头顶,在阳光的照射下暗淡的表面隐隐泛出多种色彩,又略带着一些烧灼的痕迹。 “世民可知这是何物?梁孝王尊贵无比,寻常物事想必不会带入墓中。但这般物事,嘉却是从未见过。” “我亦不知,从未见过这般物件。”李璋顺口回应道。 都说不出东西的来历,郭嘉也放弃继续研究,见李璋依旧在端详着那东西,心里虽有狐疑,也终究没有再问。重新回到箱子边上将里头的东西一件件的拿出来仔细端详,除了那根“羽毛”其余的都是寻常的皇室珍宝。将箱内的东西点明数量,重新装入箱内,挥一挥手便叫随行的亲卫抬走。 “世民,嘉这便走了。若无有大事,你我尽量不要有过多交往,免得曹使君心中不快。这次你又立了大功,想必在在鄄城也会行事更为便利。山高水长,愿君珍重。日后定有你我聚首之时。” 远远的眺望着郭嘉的背影,李璋心里满是不舍。自打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第一个遇到的人是是自己为亲兄弟的小五。但真正说得上是自己知己的,却是这个为自己去捋曹操虎须的郭小伙。 自己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历史上年仅三十多岁比去世的郭嘉遇到自己之后会不会改变英年早逝的悲催命运。如果自己改变不了什么,那么自己和这个知交在一起的日子却是可以数的过来。 “奉孝,你也要一定要保重。” 第七十三章 再探梁王墓(中) “主人。”小黑见亲卫都已经跟着郭嘉离去,徐步走到李璋身后轻轻唤道。 李璋收回眺望的目光,回头对小黑说道“这次你做得很好,小黑。东西的藏妥了吗?” 小黑略略的点了下头,“主人,请主人见谅。小黑没有听从主人的吩咐。” “哦?东西没有藏妥吗?搬运之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吧?” “东西已经藏妥,连同之前濮阳抄士绅家中的部分财物,都已经分开藏到九里山中隐秘之处。请主人放心。只是” 李璋也感觉到小黑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愧疚,其中必然出了变故,便问道“不必吞吞吐吐。这里几个人都和你一样是我的亲信,但说无妨。” “那跟随一起挖掘搬运的流民营工匠,已经被我等全部杀死了。” “什么?”李璋顿时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一百多人全都杀了?是谁叫你们这么干的!” 其余几人纷纷匍匐在地上,小黑声音依旧平静,淡淡说道“主人,是我下的令。在东西搬运掩埋之后,我在众人的饭食里下了华佗先生的麻药。麻倒之后,我等几人便将他们杀死。皆是一刀致命,并无痛苦。我已在濮阳那些查抄财物里,分拨了一部分出来,分给这些人的家眷,便到我等随从主人办事,不幸半道遇到了山崩。郭先生也已经下令将这些人的家眷迁出了流民营,在别处分拨了土地” “郭先生?奉孝?这是奉孝叫你们干的?”李璋脑子里浮动着那个和自己一起喝酒哭嚎的年轻小伙,不愿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却下了这样一个命令。 小黑再次点了点头,“主人请我们从流民营里遴选善于土木之人,前来此处办事。郭先生想来早已知晓,小黑只推说这些人是前去鄄城协助建营。郭先生却只说‘世民为人嘉自是了解,这濮阳营区已然完备,无需太多土木工匠。建营事毕,亦不必返回此地了。众人亲眷,嘉事后也会遣人送出营区,分拨土地,让他们不至于过于思念亲人。你可明白?’。我听罢郭先生的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主人如果只想着分拨金银,让这些人带着家眷远走高飞,不透露主人的事情。主人当知,他们并非主人心腹之人,若想保密,唯有此一途而已。主人不忍为之,小黑自当替主人为之!” 那家伙方才还在这里谈笑风生的一件件品评珍宝,还跟我装成对我做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的确是太了解我了,知道那道坎我迈不过去,对无辜下不去这个手。自己却替我去下手,去替我做这个恶人。 奉孝啊,也许你上辈子跟着曹操会过得更轻松一些。 抹掉眼角隐隐流出的泪珠,对匍匐在地上的众人挥了挥手“罢了,事已至此,追究又有什么用?说到底你们也是替我着想,只不过以后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有第二次。明白吗?” 众人行礼道“我等谨记主人教诲!” “主人。” “还有何事?”李璋问道。 “方才主人手中那片物件,我似乎在这梁孝王主墓室里见过。入内人员以为是无用之物,便将其弃在道旁,墓室里头还有不少这样的东西,形状虽不太一样,但看去似是一样的东西。方才见主角对此物感兴趣,才禀报主人知道。” “墓里?这是在梁孝王墓里发现的?数量还不少?”李璋惊奇的问道。 获得小黑肯定的回答之后,李璋不禁忘却了方才擅杀工匠的事情。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样的物质这辈子是第一次见,但加上上辈子,便不是了。 这和楚王墓中“凤凰”身上的材质非常相似,难道凤凰有专门躲到墓里去的爱好?但楚王墓有暗道出口,是因为他本是一个地下溶洞,而凤凰大抵也是在原本的李璋等人打开墓葬时候才飞入到溶洞之中,一直在哪里呆到了二十一世纪。若是凤凰在几百年请的汉景帝时期便到过这里,进入过刘武的墓中,那他又是如何从这厚厚的封土堆里出来的? 日前自己带着小黑和那些土木工匠踩点的时候,便发现这建在半山腰上的陵墓封土堆极其厚实。而且现在还是汉室的江山,作为先祖之墓,概不会有人随便挖了再回填回去,或者私自留出什么暗门出口,毕竟在汉朝人殉已经不流行了。 望着已经被撞塌一半的墓门,里头漆黑一片。想起了两次在楚王墓里头九死一生的经历,便觉得墓道内阵阵阴风吹来,让人毛骨悚然。 “小黑。备几个火把,我要再进里边去看看。” 小黑几人便应命而去,不多会各自寻来裴元绍那群人带来的火把点着,从倒塌的墓门鱼贯而入。 李璋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小黑及其余数人都是先前进到地宫深处主墓的人,对这墓道的环境颇为熟悉。与那满是陷阱的楚王墓不同,刘武生活在文景时代,又与亲哥汉景帝共同平定了七国之乱,汉朝国势蒸蒸日上。刘武本人敢在芒砀山半山腰里挖山建陵墓,想必也是对大汉朝廷的国运相当具有信心,自信根本没人敢到他功在社稷的皇室宗亲墓里来打扰。 幽深的墓道仿佛是黑暗的深渊一般,火把的亮光并没能照出多远的距离,只觉得前边仿佛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空虚。但最让李璋忐忑不安的并不是这里的环境,毕竟刚才千八百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若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机关陷阱,估计早就已经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黑暗中的距离感非常模糊,不知道走了多远,小黑站住了脚步,斜指着边上的墙壁“主人,十数天前我等便是从这里挖进的墓道,在把东西运出去之后,便将这个坑洞掩埋封死了。” 李璋端详着墓道壁上可以让一个胖子钻进钻出的洞口,问道“你是在何处发现那些物件的?” 小黑用火把往前一指,带着众人往主墓室里头走去。 此间的情形和裴元绍进来时候看到的没有太多的不同,满地杂乱而带着泥土的脚印,墓室内外的一切有经济价值的东西都被搜刮一空,只剩下一些腐朽得不成样子的殉葬品散落在四周。 李璋捡起地面上自己那亲笔书写的竹简,不知裴元绍看到这竹简的时候,有没有像庞涓在马陵道那看到孙膑留书那样的心情。 “主人请看。”小黑从地上捡起一块同样带着金属质地的碎片,交到了李璋手上。碎片的尺寸和之前那羽毛形状的类似,同样也是坚韧而轻盈。 第七十四章 再探梁王墓(下) 这片奇怪的金属碎片和之前的“羽毛”一样,具有同样的色泽和质感,虽然形状略有不同。边缘处非常平整,不像是从某个整体处断裂开来形成的,更像是一个个精工打造的未知部件。 “这里还有。”其他的随从也有所发现,东西被归置到了一块,接着火把的微弱光线,李璋尝试将这些碎片摆放到一起,看是否可以拼接出一个整体,或者大概显示出整体原本的面目来。 “将羽毛摆在外边,这个扁一些像是身体,这个” 十多块大小不一的碎片显得杂乱无章,这想必超出了一个历史学家的能力范围,上辈子自己也曾修复过一些破碎的历史文物。但是只要是人类的物件,无一例外是有着某些特殊的用途,或日常使用,或祭祀,或战争。总有规律可循,即便散乱残缺也能大概想象得到复原出来的样子,但现在地上这些碎片显然不属于上述使用范畴的。 李璋茫然的蹲在地上看着这些碎片发呆,边上的随从虽不了解主人为何对这些奇怪的碎片如此上心,但也保持着一个随从对主人应有的恭敬态度,尽量握住火把不让火光窜动的过于频繁影响主人的观察。 一些细碎的声音影响了李璋的注意力,敏锐的听觉让他在这四面漆黑的墓室里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像是东西在缓慢的摩擦着地面,蛇?还是其他爬行动物。 抬起头看着四面小心翼翼举着火把的随从,七个人一个没少的围拢在自己身边,是什么东西在靠近? 一道道人影突然从黑暗中想自己这边扑了过来。 我靠,难道是传说中的木乃伊?复活的守陵士兵?顿时李璋只觉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膀胱忽的觉得有些颤抖。 “闪开!”李璋一手拨开边上的小黑,一脚踹向其中一个扑过来的黑影。 脚尖触碰到了一些柔软的物体,伴随而来是一声闷哼。 是人! 连同兵器落地是特有的金属撞击声,被踹飞的黑影啪的一下跌落在了地上。随从们顿时警觉,连忙扬起火把转过身去。 “啊”就在众人察觉的一瞬间,黑影们已经砍倒反应稍慢的三个随从。 “李璋!你这奸贼休想活命!”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泛着亮光的头颅,头颅的主人挥舞这长剑向李璋砍去。 李璋往前一迎,扬起左臂格在秃顶汉子持刀的手臂上,侧身顺势用右肩向前一撞,这顺势的一撞正好顶在汉子的胸口上。汉子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巨大的反作用也让李璋险些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快,把手上的火把全部丢掉!” 随从们会意,使劲将手中的火把甩向方才黑影袭来的的方向。火把在空中旋转,上边的火焰和空气摩擦变得扭曲暗淡,落地后火焰熄灭,只剩淡淡的黑烟升腾。但也制造出了足够的光线让李璋看清了秃头汉子和黑暗里袭击自己黑影的面目。 “裴中郎,裴大哥。居然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了。小弟做了什么事叫大哥这般记恨?” 墓室里又是一片黑暗,只剩下许多粗重的呼吸声和细碎的脚步,裴元绍没有回答李璋的问候,缓慢的向李璋发出声音的方向挪动脚步。 “对方连同裴元绍有八个人,我们这里加上我也只剩下五个人。”李璋竖起耳朵仔细的判断着对方可能的方位,心里也打起了盘算。 “众人与我肩背互靠。”李璋小声对身边小黑和随从说道。众人会意,也缓慢的挪动脚步,背对背的形成了五边形,刀剑外指,睁大着眼睛注视着前方,缓慢向后方移动着脚步。 黑暗里彼此双方皆看不到对方的状况,但处于被包围的一方,这样的情况显然相当不利,李璋决心再试探一次对方。 “杀了我们,你们也跑不掉。我要是再不下山,主公和夏侯将军定会重新上来寻我,你又何必自寻死路呢?” 再一次发出声响,等同于暴露自己的方位给周边的敌人,若是裴元绍等人要袭击自己,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也是自己反击最好的机会。对方既然出来袭击自己,肯定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的,想必也不会考虑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还是假。 裴元绍只觉得李璋话中已露出明显的怯意,杀心骤染暴起。 “杀!”其余七人听到裴元绍喊话,立刻往前方声源处扑去,挥刀便是往黑暗中一阵乱砍。 人长时间在黑暗中停留,方向感和空间感都会变得模糊。李璋的喊话仿佛是黑暗里的一盏明灯,给这群亡命之徒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锵!锵!”兵器挥砍在石头上,迸射出火星。 刀刃触碰到了坚硬物体的一刻,裴元绍等人顿感不妙。自己似乎遗忘了在这个巨大的墓室中间还摆放着梁孝王那带着华丽雕刻的石椁。 石椁上站着的五人已经从上边飞身而下,和下边的对手缠斗在了一起,黑暗之中顾不得敌友,眼睛里但觉黑暗中有了异动便挥刀劈去,时不时传出惨叫声和兵刃落地的声音。 李璋站在高处,在刀刃迸发出火星的瞬间,敏锐的视觉锁定了那标致性的秃头,挥起手中的马刀便往那头顶砍去。 裴元绍亦非寻常,见黑影自上袭来。将手中长剑横举过顶,挡下了李璋的“天降正义”的一击。马刀轻薄,纵是飞身跃起,也做不到势大力沉。相比起裴元绍手中宽阔厚实的双刃长剑,轻质兵刃的缺点此刻暴露无遗。 “锵!”剑刃相互触碰,摩擦,火花四射。封闭的墓室里,回荡着这瘆人的金铁摩擦之声。 一击无效,落地的李璋瞬间扭动手腕,反手一刀,马刀带着呼啸向裴元绍站立的位置横削过去。刀刃没有触碰到任何的东西,只在黑暗中一掠而过。 李璋心中暗道不好,面前又是一片黑暗,虽是被强化过的视觉,毕竟自己还是人类,视网膜感光的能力决定了在这黑暗里,自己并不比对方具有更大的视觉优势。周边时有时无的打斗声,杂乱的脚步声已经不断的传入自己的耳朵。 墓室里的搏斗已经失去了章法,谁也不知道敌人是在之前身前还是身后,更不知道自己的战友是否还活着。在这巨大的墓室里行走,搏杀。所有人都已经失去了方向感和位置感,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第七十五章 这是什么? 对面的裴元绍非常耐得住性子,似乎也不急于发起攻击,向毒蛇一般盘踞一侧,凝视着前方的黑暗,等待着李璋扑向自己。 李璋警惕前方,缓慢的往后挪动着的脚步,同时用平均的步伐丈量着退后的距离。忽的心中一紧,后脚跟似乎碰到了什么。抬起脚来试探一下,却是一具尸体,尸体还有不少略带黏糊的液体。 用脚试探一番,小心跨过尸体。李璋对着方才裴元绍的方向大喝一声“裴元绍!傻逼!来砍我啊!” 前方依旧一片死寂,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奔向自己的!待脚步声已近到跟前,李璋顺势往地上一躺。那人刀刃劈空,身体重心不住前倾,冷不防脚却踩在了一个绵软的东西上。 “傻逼,看招!”李璋四肢发力,用力一挺身子,全身力量传到了自己的屁股之上。接着那人扑来的力道,将屁股上的那个蹦飞出去。 那人重心被李璋这一弹更加前倾,往前踉跄了几步,正好绊在了之前的那具尸体上。身体失去平衡,眼看着便要向前扑倒。忽的胸腹中只感到一阵剧痛,一阵冰凉贯穿脏腑。手中兵刃落地,两只无力的手在前边的虚空中撕扯,摸到了一个光滑浑圆的东西 “元绍你” “老张?”待面前的双手已经从自己的头顶滑落,裴元绍方才发现那带着“傻逼,看招”飞扑过来的身影,乃是自己当山贼时便一起的兄弟张三。握刀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压抑不住的怒意从喉咙喷涌而出“李璋,我要杀了你!” 这一怒喝也暴露了他的位置。 “哒!哒!哒!“张三身后几下均匀的脚步声后,便是李璋再次从天而降。 天降正义! 裴元绍来不及拔出已经插入张三胸腹的长剑,便将张三尸体往脚步声传来的的方向死命一推。 李璋往黑暗中使劲一刀劈下,这回并没有劈空,颅骨碎裂的声音和劈砍到硬物的的反作用力告诉这次自己应该没有走空了。心中兴奋劲还没维持半秒,一个黑影便撞在身上,被那黑影飘洒出的血液和脑浆糊了一脸。 “我去!” 张三的肚子带着裴元绍的长剑,脑袋上卡住李璋的马刀,被愤怒的李璋拨到了一边。同样愤怒的裴元绍却趁机扑了上来,直接压在李璋身上。 裴元绍的身形仿佛战斗民族一般,李璋虽是比他年轻十多岁,身形也非常健硕,也扛不住这下泰山压顶。只觉得肠胃正在翻滚,吸进肺部的气体要被这下冲击挤出口鼻,换句二十一世纪的话来形容就是,像是被个大卡车撞了。 裴元绍用一个尴尬的姿势骑在了李璋身上,一双大手掐向了李璋的脖子,若是满上半秒,十指便要掐入李璋脆弱的脖子,掐断他的颈动脉,撕裂他的喉管。 求生的欲望让李璋第一时间双臂用力,抵住了掐来的那双魔爪,将他们抵出自己的脖子范围,但那双如同铁钳般的巨手还是在脖子上留下了几道火辣辣的伤痕。 一击不成,裴元绍收回双抓,单手摁在李璋胸口,另一只手攥起拳头便往脑袋的位置砸去。 黑暗之中的李璋虽看不清对方的动作,但是从摁住自己胸口的只有一只手来看,裴元绍另一只手想必是要发动攻击了。想不得太多,躺在地上双手交叉,架起来护住头脸。 这一拳正好打在李璋两个手腕之间,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拳,双臂顿时一阵酸麻,要是被这么一下直接打中头脸,估计不止破相,脑袋也得开瓢。这时候满心后悔将小五派出去护送吕绮玲去徐州,要是这时候小五在,这笨熊一样的裴元绍定会被他戳成马蜂窝。 吕绮玲孩子 “操!”想起吕绮玲那泪流满面的娇俏脸庞,和那还没未曾出世的孩子,自己不能死在这里。李璋迸发出无比强大的求生欲望,双手用抓住裴元绍摁在自己胸口的那只手,用力一拉,嘴巴迎上去一咬,生生咬断了裴元绍两只手指。 受伤的裴元绍如同被激怒的公熊,挣脱了李璋的撕咬,另一只手抓住李璋的发髻,将他已经扬起来的脑袋使劲摁甩到地板上。 “嘭。”李璋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昏目眩。这下的比刚才那大卡车撞过来那些还要痛苦,咽喉处有东西要喷涌而出。 “噗!”通常喉头一甜那便是喷血,李璋感觉自己这次喷出来的东西是酸的,早饭连同胆汁胃液全喷了出来,裴元绍瞪大的眼睛被喷了个正着,更加怒不可遏。 “李璋,我活撕了你!” “主人!” 开始在黑暗中互相扭打,周边的人谁也不敢上前来,生怕误伤自己的领导,这下裴元绍的咆哮却如指路明灯一般。 小黑的鞋底和裴元绍的脸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虽是确定了对方的大致方位,但避免误伤小黑也不敢用刀劈砍,直接对着声源处腾身而起,一双飞腿踹了出去。 这如同吹起了冲锋号角一般,周围的众人一起往这边扑来,分不清敌我,扬起刀剑便是一顿乱砍。 裴元绍被小黑那下踹了个后仰,李璋顿时得以脱身,一个侧滚脱离了胯下受辱。黑暗中随手一摸,摸到了个硬物,抱住裴元绍的大腿便用力扎去。 一下,两下,三下。 疑似腿动脉被刺穿,鲜血喷涌而出,剧痛让裴元绍惨叫起来,已经缺掉两只手指的左手想抓住李璋。黑暗中却什么也没抓着,绝望和疼痛让他迸发出最后力量,抽出被刺伤的大腿,扭过身子再次扑向李璋。 这次他并没有刚才的运气,直接扑在李璋边上。庞大的身躯带着扇起一阵罡风,扬起了地面上的灰尘。 “妈的,你去死!”李璋扬起手中的硬物,往下狠命扎去。硬物轻松刺穿了后脑勺,扎入数寸,裴元绍四肢触电般的颤抖几下,便不再动弹。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无数的火把带来的亮光让这里头相互撕打的人瞳孔立时收缩,只觉眼睛一阵白茫茫的刺痛。 “世民!岂有此理,汝等恶贼!给我杀!” 几声惨叫过后,墓室变得再次安静下来。瞳孔恢复正常之后,李璋第一样看到的东西是夏侯惇哪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在满怀温情的看着自己。 “元让啊,我没事,你别担心。”脑袋里如同开音乐会一般,耳朵里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李璋甚至都听不清自己说的这句话。勉强支撑着身子,想要起身,剧烈的晕眩让他双腿都不受控制的打颤。 夏侯惇连忙过来扶住他,安慰道“世民莫忧,华佗神医也随我到此了,回头我即为你诊治,你当无甚大碍。且小心将养便是。” “我的人?”李璋四下张望,活着的人只剩下小黑和其余两个随从,皆各带着刀伤,瘫坐在地上。 “妈的。臭傻逼!”李璋对着裴元绍的尸体狠狠踢了一脚,定睛一看,那硬物正是那片未知来历的“羽毛”正好扎在裴元绍的后脑勺上,已经没入了一半,自己的手掌也在刚才被割裂,正汨汨的流出鲜血。 “元让,我没事。先带我手下伤员去给神医诊治,我只是皮外伤,无甚紧要。” 李璋又坐回到地上,喘着粗气,墓室里的空气很浑浊,让他本就眩晕的脑袋变得更加沉重。 “我没事” “啪。” “世民!主人!”在众人的呼喊声中,李璋歪头便倒了下去,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根羽毛,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在休克前最后所看到的,是那根刺入裴元绍后脑的“羽毛”。 它在动! 第七十六章 它在动 它在动。 这是李璋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当他苏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辆马车的车厢里,身处于曹操军中。 昏迷了整整三天,李璋只觉得口干舌燥,腹中空虚。马车没有任何悬挂减震的部件,行进在凹凸不平的路上,不规则的抖动让他更加难受。 勉强张开嘴巴喊道“来人哪,来人。水” “主人,你醒过来了!”车厢布帘被掀开,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李璋用手挡着刺眼的光线,重复了刚才的话。 小黑飞快的解下腰间的皮囊,钻进了马车里,将皮囊的壶嘴对准那干瘪的嘴唇。当冰凉的清水流过咽喉的一刻,李璋浑身打了个激灵,无比舒爽的感觉漫上心头,浑身也似乎恢复了些力气,拉过皮囊仰起头一阵咕咚咕咚。 “你这屠户,才方醒来,不可这般饮水!” 慈眉善目,须发皆白,熟悉的声音,还有浑身散发着各种药物的味道。 “神医啊你可差点要了我的命。”看到华佗,出现在脑海的便是那一夜的事情。 “你这屠户,成了你的好事,遂了你的心愿了。还要责怪老夫不成?那药可不是老夫喂那吕家小姐服下的。” 自打那日在濮阳城外,看到李璋活活把神汉刁丰手下的信徒们烧死在木桩上,又将濮阳城不少关联的士绅砍了脑袋,华佗便唤他为李屠户。但华佗总归不是不辨是非的白莲花,道德帝,杀一人而救万人的事,放在他手里他也会去做。即便后来小黑向他讨要麻药,虽知道这麻药必不会用于什么善举,犹豫再三还是给了出去。濮阳城此时已是大定,粮食供应充足,没有饥荒和发生瘟疫的危险,神医便跟随着夏侯惇南下的队伍,希望可以帮助兖州其他受灾的地方消除灾后可能出现各种传染疾病。 “老神医,要是你喂的。你这身子骨估计熬不过一个回合。” “呸!满嘴污秽,你这屠户怎么当晚没被榨干。要是哪会死了,那也免得老夫这几日受累。” 李璋方才想起自己在梁孝王墓里和裴元绍肉搏的事,受伤昏迷这些天想必是华佗和小黑日夜照顾自己,细细想来对着白胡子无良医生也更多了几分感激。 李璋坐直身子,拱手一礼“璋出言无状,还请神医勿怪。救命之恩,容后报答。” 华佗摆了摆手说道“即便我不救你,你也是死不掉的。你身体健硕,不过颅内受了些许冲击,昏迷过去罢了,醒过来也是早晚的事。只是你昏迷之时,口中不停的念叨‘他在动’,是何意思?莫不是你昏迷中梦到什么物事?还请给老夫说说,老夫至今未曾得知人昏迷之后会有何样感受。” 这华佗也算是临床医疗的开山鼻祖了,得亏他没好奇的劈开自己脑袋来研究研究昏迷之后的各种临床特征,还耐心的等自己醒过来再来问话。 “没什么。不过是梦呓罢了。神医不必较真。”李璋正欲就此遮掩过去,忽然猛得想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那根插入到裴元绍后脑的金属羽毛在动,准确点来时是在变成其他形状,蠕动着要钻到裴元绍脑子里。 “神医。我有事和你说,你附耳过来。”李璋拉过华佗,在耳边嘀咕起来。 华佗捋着白须,慢慢的听着李璋说的话,突然脸色大变,“当真?” 李璋点了点头。 “这真是闻所未闻,华佗行医多年尚未见过这般症状,待我前去一探。”说罢华佗跳下马车,拉上自己的坐骑小毛驴,便朝着部队行进的相反方向走去。 “小黑。你带上几个可信之人,保护一下华佗先生。如果出了什么状况,带上华佗先生立刻就走,不可迟疑。所见所闻,皆不可对外宣扬,违者。”李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黑拱手应诺,下了马上便从队伍里喊出几个人来,骑上快马追赶华佗而去。 太阳渐渐西斜,行军队伍慢慢减速停顿,沿路扎下营帐。 闻得李璋已经苏醒,曹操、郭嘉、夏侯惇都兴冲冲的来到李璋的帐内探望。 曹领导一副无比肉痛的表情看着依旧显得虚弱的李璋,抹了抹眼睛,带着些许哭腔说道“世民啊,见你被抬下山来,遍体伤痕,操心忧如焚啊。所幸你如今转醒过来,真乃上天庇佑啊。” “叫主公担忧,李璋死罪。” “唉唉唉,转醒过来乃是喜事,怎可言死?此不吉之言,世民日后不可再说了。”独眼龙打断李璋的话,继续说道“此番世民立下这般功勋,实在是后生可畏。主公多次对我与妙才、子廉等说起‘生子当如李世民’。主公拳拳之心,对世民爱惜无比啊。” 可惜李璋没有他那便宜岳父那种喜欢认干爹的习惯,不然应该立刻跪下来一句“义父在上,请受儿一拜”。 有了曹操这么个干爹,日后在京城别说横着走,趴在路上撒泼打滚那也是无人敢阻的。 抬起头,看着靠边上站着一声不吭的郭嘉,心里又喜又怒,有许多话说不出来,只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郭嘉会意,笑了笑,便当作无事人一般的站定在一旁默不作声。 曹操笑着说道“操有数子,皆不甚长进。若有子如世民这般,虽死亦无憾矣。奈何戎马倥偬,未能尽教育之责。子脩虽不善谋,然天性淳厚,望世民日后多加教导,不求其建功立业,但求能安身立命即可。” 李璋明白了领导也没有收自己当干儿子的意思,曹操把东郡太守夏侯惇都带到了军中,却留了曹昂看守濮阳,明显是要给他一次历练的机会。可见在领导心目中曹昂乃是继承自己事业的不二人选。不过此时的曹操也不过四十出头,离接班交权的日子还差得远。 只是这么做,李璋却隐隐生出了一些担忧。在濮阳城抗击蝗灾的时候,一直都感觉到有一只黑手在操纵一切。虽然当时将城中牵涉此事的人大多拿获,但一轮拷打下来,直至拉到大街上砍头,也没有问出关于这方面一星半点的事情来,可见这“黑手”做事的确非同一般。 但此时若是自己向曹操提出自己的担忧,对曹昂留守的事情强加干涉,便显出自己有对濮阳抓权不放的嫌疑。思虑再三,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濮阳地处河北,有大河阻隔。若河北袁绍有不轨之心,大公子恐难以支撑,不若调遣夏侯妙才及韩元嗣领兵北上驻防,目下濮阳粮饷充足,更兼人口日渐兴旺,既可重新编练军马,又可防备北方。不止曹使君意下如何?” 一直站在边上笑笑不说话的郭嘉此时仿佛是看出了李璋的担忧,对曹操进言道。 夏侯渊和韩浩皆是曹操的心腹,让这两个心腹爱将去现在富得流油的濮阳捡现成,这样的提议对曹操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曹操即便有那么个心思,碍于那地方原是李璋和郭嘉发展起来的,安排自己儿子留守也可能会使得二人心里不快,所以才推说让曹昂跟着学习,给李璋打下手。 此时再让夏侯渊和韩浩上去,用濮阳的钱粮招兵买马重整部队。这几乎等同于刨李、郭二人根基了。谁也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便是同在一个阵营,往别人地盘上插亲信,那是非常犯忌讳的。 曹操没有说话,对李璋说道“这,恐怕不妥吧。濮阳及周边营区,乃是世民管辖。子脩不过暂代职守,待世民返回后还需重归世民统属。” 李璋点了点头说道“这又有何不妥呢?皆为主公效命,又何分彼此。濮阳乃是元让统属,世民只是署理屯田一职。子脩虽是勇武,亦需有人扶持。若妙才、元嗣愿意北上,那便再好不过。” 郭嘉提出,李璋答应。 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因戏志才弥留时的嘱托,濮阳的李、郭二人几成了曹操的一块心病。此时不止将二人拆分开来,还顺势收回了濮阳的治权。曹操仿佛都不敢相信幸福居然来的那么突然,自己忧虑了几个月的事情却这般轻松的获得解决。 “嗯,夏侯渊乃戴罪之人。屡次挫我军威,原当斩首。此次权当让他戴罪立功吧,便依郭先生所言,明日操即传令二人率所部兵马屯驻濮阳。” 按捺住心中的窃喜,曹操满脸温情的对李璋说道“世民多有辛劳,屡立奇功。本想让你好生休养,奈何兖州上下依旧离不得你啊。今后行事,即可放开手脚,勿用疑虑!” 第七十七章 鄄城整军(上) 李璋自然没有君子到将自己辛辛苦苦一年多搞下来的资本全部送回给曹操。只是深知早晚有一日曹操和袁绍必定会撕破脸皮,大打出手。更兼那只萦绕在心头的黑手,让他对濮阳的处境日益担忧。既然自己没办法亲自回去看家,倒不如顺势做个人情,叫领导放两个心腹牛人去替自己看好这个家。 其实这个家也并没什么太让人惦记的财产,李璋所虑的不过是那营中十万百姓。人口就是劳动力,就是资本。自己一年多的经营,已经在营中深入人心。就如同历史上的青州军只认曹操一人,曹操一死再无人可以掌控。流民营乃至城中不少百姓,都只认李校尉,认不得什么主公曹操。夏侯渊和韩浩过去,也不过是萧规曹随,替自己看家,一时半会也得不了什么实惠。 郭嘉这条建议,既暂时让曹操去掉一块心病,也让李璋得了个“放手行事”的便宜,可谓是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便宜归便宜,实际上鄄城可不是个能由得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 和夏侯惇那个甩手掌柜不同,留守鄄城的程昱却是个精细之人。历史上若非程昱在兖州叛乱最为危及的时候守住了东阿,和鄄城的荀彧遥相呼应,顶住了气势汹汹的吕布大军。曹操可能也会变成东汉末年这个浩荡历史大潮的一名匆匆过客。因为李璋的到来,程昱的作用并未如历史中那样巨大,然而依旧在和荀彧鄄城顶住张邈兄弟的连番攻击,对战局也起了决定性的帮助。 而且根据史书描述,这位老兄生性刚强,人际关系处得并不算太好,但对曹操却忠心耿耿,李璋在濮阳的所作所为为,这位老兄没少和曹操打小报告。和这样的人处一块,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胆怯。 在鄄城停留数日之后,曹操下令夏侯渊和韩浩领军北上濮阳修整待命,便带着郭嘉、夏侯惇诸人押着一车又一车的“土特产”返回陈留。 在看着一辆辆被黑布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离开城门,上了官道,车上沉重的货物压得车轴咯吱作响,在道路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辙。目送着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离开了鄄城城门,李璋和旁边的程昱始终没有作任何的交谈。 “仲德,今日起你我便要同舟共济了。以后若有不便之处,还得请仲德帮忙。”为了缓解这种无声的尴尬,李璋率先示好,先开口和程昱说道。 “李中郎客气了,程某为主公治理一方,你我皆可开诚布公,无须多礼。” 程昱并没有和其他人一般直接称呼“世民”,而是以官职相称。 李中郎,李璋乃是屯田军的中郎将,按官职在这个将军满地爬,是个地方诸侯都可以封一堆将军的年代,实在算不得个上档次的职务。但就职守而言,这个屯田军草创不久,人员编制都很散乱,李璋这个中郎将上头并没有任何直属上司,俨然就是屯田军里头的一把手。在濮阳时听夏侯惇只是源于他是个将军,也是个太守,名义上级别更高。但就职事而言,两者之间并无统属关系。更重要的是,夏侯惇根本不管流民营里的那摊子事,这样让李璋认他作上司也认得舒心惬意。 而程昱那么冷冷的称呼自己官职,很显然并不是觉得这是正式场合那么简单。上辈子遇到过不少这样的人,你越是想和他套近乎,人家越是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热脸贴上了个冷屁股,李璋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自然,笑着说道“程太守说的是,璋日后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太守多多包涵。” 是的,多多包涵,既然程昱要和自己把职守理个清楚。那么自己自然也要和他掰扯个清楚,你是济阴(今sd菏泽,鄄城和定陶都在菏泽境内)太守,兼领着这鄄城事务。我是屯田军中郎将,管理者鄄城和定陶上下的流民和青州兵痞们。你我之间两不相干,互不统属。日后若有什么叫你不高兴,也只能叫你多多包涵了。 程昱似乎没有听出李璋话里暗藏的机锋,点了点头说道“目下鄄城及定陶流民不下十万之众,加之四万青州军卒。李中郎此前带来的十万石粮米也只可支应一时,现在已经是开春,若误了农时,今秋无收,恐饥馑又至。不知李中郎对此有何章程应对?” “可先拨付粮米一万石,设置粥棚,先让流民安顿下来。我已从濮阳调来不少干练差役,可以指挥仿濮阳之例,搭建营区,开垦荒田。春播所需农具、谷种诸物,我已从濮阳带来,若缺乏耕牛,可先将青州军所辖军马分拨下去,用于翻土播种。” 程昱捏了捏胡子,沉吟片刻说道“一万石粮米并无问题,只是这军马。兖州并不产马,军马皆是主公花费重金从匈奴、西凉等地购入,耗费颇大,若代替耕牛,怕有损伤。此事李中郎可曾请示主公?” “青州兵屡遭挫败,尚存马匹不过数百匹,区区之数,又何用通报主公?” 李璋这话刚出口,便自知失言。自己的哈士骑倒是有一两千匹上好的马匹,但是怎么也不可能拿出来给老百姓当牛使。青州兵毕竟不是哈士骑,名义上曹操让自己整编训练,但是谁都知道这几万人不可能交给自己来使唤,如今张嘴就将青州兵的军马挪去拉犁,还不爱请示主公,这话说出去明显是犯了忌讳了。 但自己话已经出口了,还在这样的场合。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要是收回去,天知道程太守还会给自己什么样的小鞋穿。这明摆着就是要以太守的身份来压自己这个中郎将了,若是此刻认怂,自己在鄄城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李璋小心的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程昱依旧是捏了捏胡子,显得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来。 “既是李中郎觉得不必上报主公,那此事就这样决定吧。另有一事,程某听闻李中郎遣人在鄄城及定陶四处招募青壮,遴选入陷阵营。其粮饷待遇,皆较普通士卒多出数倍,非是程某质疑中郎将兵之道,然鄄城一地本就兵士众多而粮饷匮乏。如此厚薄,恐怕亦是不妥吧?” 我靠,老兄你还有完没完? 陷阵营目前只有将近两千人,濮阳丰收,又抢了不少士绅土豪的财产,原本便是准备将陷阵营扩编至三千人,另在招募五百枪骑兵,让自己手下的兵马增至五千人,并且兵种搭配上更加均衡。这原本在濮阳夏侯惇已经是默许了的,太守府的粮库就跟李璋自己的家里的一样,此前种种对陷阵营及哈士骑将士的许诺,都得以实现。 只是被领导指派到鄄城来公干,手下兵马也带到这边来,自然便想在这边招募一些青壮加入,也可以方便就地开展训练。 但这不是濮阳,程昱显然也不是那只好相与的独眼龙。先不说这五千人马的粮饷由谁支出,便是这附近还有数万青州兵,和数千的地方守军都对这样的高薪单位垂涎欲滴,纷纷都想跳槽加入。这样的事大抵是让程太守感到十分不快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啊,人心散了,这太守还怎么当? 李璋想到自己方才在青州兵战马的问题上已经说错话了,此时在这个更为敏感的问题上再和程昱闹出矛盾来的话,这鄄城真就是没法呆了。尤其现在作为地方长官的程昱还一副和你商讨的口吻,若是旁人看来这已经是非常尊重你这个屯田军一把手。 但如果知道一些内幕的人看来,程昱这所谓的商讨,换个说法就是“嗯,小伙子我理解你,但甭在我地盘上来这套。” 第七十八章 鄄城整军(中) 李璋看着脸色淡然的程昱,深深感到这人在自己上辈子就是属于那种聊天终结者。方才话一出口,城门口的气氛顿时变得比方才不说话时还要尴尬。 望着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里的曹操车队,李璋叹了一口气,压抑方才热脸贴冷屁股的羞恼,对程昱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便欲返回城内。 “李中郎这是要走了?方才程某不解之处,中郎尚未解答,还请赐教。”程昱依旧是那副一本正经商讨问题的表情,将已经翻身上马的李璋叫住。 “若依太守之见,李某这兵是不该在鄄城招募了是吗?”心中的羞恼渐渐化为了怒意,李璋此刻也并不顾及旁人的看法,端坐在马鞍之上,低头对着程昱说道。 程昱昂着头,气势并没有因为两人说话的姿势改变而减弱半分,依旧凌厉地说道“非是程某不愿中郎在此处募兵,我等皆为主公效命,当不分彼此。然你我权责终究有别,若是中郎在此处募兵,动辄便对士卒夸口许愿,恐鄄城担负不起中郎麾下的粮饷开销。” 这话在李璋意料之中,然在曹操刚离开,连基本的礼节和寒暄都不打,就直接当众挑明这事,却是出乎了李璋的意料了。 这是赤果果的甩锅了,你鄄城担负不起,难不成叫我的人都跑回濮阳去吃老本? “之前我从濮阳押送至此的十万石粮食,还没多少时日,莫非太守便分发一空了?哈士骑与陷阵营皆在濮阳血战吕布两万大军,若非精选士卒,重赏激励,焉能有此等胜果?太守如此计较,就不怕寒了将士的心,坏了主公的名声?” 程昱淡定的表情已经快把李璋逼到爆发的边缘,话语之间火药味已经十足,但是作为太守的他似乎并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此前十万石粮食是由陷阵营押来不假,但粮食是用于赈济鄄城周边流民和充作军饷的。此间近五万大军,二十余万百姓,皆指望着着十万石粮米度日。上下一心,勤俭节约方可勉强维持。若中郎一意孤行,决意厚待麾下而不顾全郡百姓,恐祸乱不远。” 李璋仿佛是个高压锅一般,满肚子的怒气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对方句句占理,自己抠索半天也找不到半个字来反驳。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按汉代的计量来算,一石粮米大约是二十七斤,十万石等于是二百七十万斤。在没有其他副食和肉类蔬菜搭配的情况下,青壮年一天吃个小半斤的米只能算是半饱。按照全郡人青壮老幼摊分,如果每人每天只分个三两,近三十万张口,也就勉强支应一个月的。现在只是春播时节,离秋收还有半年时间,若没有其他粮食来源,即便是保持饿不死这样的最低的生活标准,十万石粮米也熬不到秋天。 更何况军队里的军马不能纯靠吃草,也需要添加粟米作为饲料,这样算来,十万石粮食可以支应的时间只会更短。 难不成让哈士骑和陷阵营都吃西北风?还是干脆让他们回到濮阳吃老本?李璋顿时觉得脑子完全不够用,上辈子的经验此刻完全用不上,自己打记忆里,就没试过一天连一碗粥都轮不上的日子。当初在濮阳收拢流民,至少还是拿得出粮食来的。现在不止是大战方息,鄄城的粮田大多被蝗虫席卷一空,收成实在寥寥。战争年代,人口是资本同时也是负担。若拿不出足够的粮食填饱这三十万人的肚子,自己即便是有五千精锐,也无法和这三十万没了活路的人一搏。 郭嘉若是在此便好了,在处置这些问题上,只有对这世道谙熟于胸的人才能游刃有余。但陈留的环境想必也不会比鄄城好到哪去,甚至人口压力更大,指望郭嘉恐怕是指望不上的。 “若是这样,那不如请示主公,将鄄城的万余青州军移师北上,屯驻濮阳。濮阳存粮尚有富余,让这些兵痞们到北岸去,平时在大河上打打鱼补充一下,也可以减轻这头的负担。”李璋也是被程昱给逼急了,脑袋一拍,脱口便是一条“妙计”出去。 “青州军?”程昱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望着马背上的李璋,“此间的青州军此刻如同一盆散沙,自从那日李中郎和夏侯将军宴请青州军将校。那裴元绍及手下心腹皆不知所踪,想必中郎是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即便裴元绍在时,青州兵也如脱缰野马,难以驾驭,如今让他们动身前往北岸,恐怕半道上他们便要一哄而散,各自占山为王,肆虐一方了。并且,这些青州兵皆是北方人士,不习舟楫,中郎让他们打鱼维生,恐怕也太一厢情愿了吧。”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行你上啊。 李璋放弃了无意义的挣扎,翻身下了踏雪,恭敬地对程昱行了一礼“璋处事不当,还请太守见谅。如今要务乃是整治流民,令其建营开垦,以保秋收。募兵之事,璋下令撤回便是。” 李璋搞不懂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个面瘫,自己态度不好的时候他毫无表情,现在态度谦恭的认不是,他依旧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如果不是现在谈的事情的确生死攸关,李璋真想过去使劲捏一捏他的脸看到底是不是玻尿酸打的太多了。 “李中郎言重,程某并无怪罪中郎的意思。”捏了捏胡子,程昱开口说道“程某的意思是,李中郎募兵不可只招募麾下亲兵,这济阴一郡的青州军,主公皆已交托中郎之手,中郎岂可厚此薄彼?况且,先前言及十万石粮米入不敷出,并非只是劝中郎莫要在鄄城重赏招募精兵,而是想说,节流不如开源。” 开源?开什么源?喊你们打鱼你又说干不来,现在的华夏大地又没有土豆番薯这类渡荒神器。野菜野果,树皮草根这些东西,要是能放进嘴里吃不死人的,都不用你招呼了,早就被饥民和蝗虫撸个干净了,难不成你还想叫我去抢么? 等等莫非你面瘫还真想叫我去抢? 第七十九章 鄄城整军(下) 面瘫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下,看着一脸不解的李璋,那万年寒冰般的脸生硬的挤出了一点点笑容说道“李中郎莫怪,程某之意乃是这济阴一郡粮食歉收,大河之上的鱼获补益也不大。若是叫中郎在此开荒垦地,安抚百姓,未免是大材小用了。所以是想请中郎整顿青州军,尽快组成一支劲旅,到别处借一些粮食,” 鲁迅先生说的好,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中国人的 这句话真是非常应景,每当李璋总想把事情往好处想的时候,总有那么个人跑出来逼他往坏人堆里凑。 自己上辈子学考古,就被人抓去挖坟盗墓。这辈子附在李璋个马贼身上,就被人拿着把柄叫你去抢。 抢就说抢,干嘛古代打家劫舍的人都喜欢把个借字挂嘴边,借东西有叫几千人拿着刀骑着马去借的么?而且有还才叫借,现在到处兵荒马乱,有那么几百上千号人的就敢割据城池独霸一方,你找人借,别人就借么?你打算啥时候还? “李中郎?” 看着李璋望着自己的脸发呆,程昱不好意思的假咳了几声,再唤了一次李璋的官职。 “哦,太守莫怪,璋方才听太守高论有些出神了。太守所说借粮,不知道有何方善邻愿意借粮给我们?璋手下三千军马还不够,需要再整编青州军同往?” 程昱看着对面的人明显是在装傻充楞,耐心的靠到李璋身边,附耳说道“程某听闻中郎曾在西凉军中效力,这‘借粮’之事想必是了然的” 地图炮,这家伙完全是地图炮。 什么叫西凉军中效力就一定了解怎么借粮,难道是个阿三哥就一定会玩摩托车叠罗汉?若是这个时代有朋友圈微博什么的,肯定要给这姓程的家伙扬名立万。身为地方领导,公然说出这种有碍和谐的话来。 “太守之言,璋依旧不解。璋年少时确曾在李榷手下当过几年骑兵,但自打董贼进京,忤逆犯上。李榷乃董贼爪牙,多行不法,璋早已脱离了西凉军,浪迹天涯。实在和西凉诸部没什么交情,况且此地与西凉相隔千山万水,即便有人愿意借粮,也无法运输过来。” 程昱大约也是感觉到自己开的地图炮伤害了李璋弱小的自尊心,虽说这个年代的人大多都不怎么顾及名声这个东西,但是当面说别人打小就是个惯犯,显然也是相当伤害同事间的感情。 “中郎可知颍川何仪,汝南刘辟?” 颍川何仪,豫州刘辟都是黄巾军头目。 曹操打败兖州的黄巾之后,站定脚跟之后数年内便收拾了这两位仁兄,继而前后总共收拢了将近百万的黄巾教民,整编出了号称三十万的“青州军”。 李璋手头下的这几万青州军,与赤壁之战前那铺天盖地滚滚南下的青州军不可同日而语,程昱说起此二人,想必不是无的放矢。 “璋曾闻此二人皆是黄巾乱贼,不知太守提及此二人是何意?” “自主公发兵徐州,吕布、陈宫二贼祸乱兖州,何仪、刘辟诸人便与淮南袁术暗中勾连,窥视兖州之地。如今兖州上下虽是平定,然大战之后又逢大灾,正是虚弱之时。今闻细作来报,袁术已暗中支援何、陈粮草兵器,刘辟麾下黄巾乱贼已经侵入武平境内,若非主公大军尚存,兖州之地恐已重落贼手。” 李璋点了点头,对程昱的话大体上是了解的。袁术占据着淮南,虽然打仗的本领一般,但是仗着老袁家的名头,和淮南的富庶,也引来不少人的归附。当着李璋面被乱箭射死的孙坚便是之一,此刻孙家的小霸王依旧在袁术帐下替他开疆拓土。至于何仪、刘辟等辈,本身就是草寇出身,谁有钱有势就傍着谁,谁背运倒霉便欺负谁。 大抵二人也还不晓得得罪了曹操远比得罪了袁术可怕,而此时的曹操还没腾的出手来收拾他们,程昱却先将他们盯上了,毕竟在历史上,曹军阵营里并没有李璋这么一路兵马的存在,现在一切已大不相同了。 “太守的意思是,想让我率部前去进攻刘辟,夺回武平?不知刘辟有多少兵马屯驻在武平一地?” “如此说来,李中郎是答应了?如此便好,中郎先行编练青州兵马,具体事宜我还需等细作详细回报。” 看着程昱离去的背影,李璋心里就跟吃了只苍蝇一般,由头到尾自己也未曾说过“好”“没问题”“我答应”这样的字眼 时间过去了几天,青州兵大营里依旧是那一副乱七八糟的景象,没了头目的兵痞变得更加散漫。每天净等着粮秣官分派为数不多的食物,吃了个半饥不饱倒头便睡。要带着这么一帮子大爷,跋涉数百里袭击另外一帮子吃饱喝足的大爷,这任务的挑战性一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全营尚有兵卒一万三千余人,战马五百匹,兵器大多破损或被丢弃在徐州撤军的路上。还有”青州军营里的主簿看着端坐在大帐上头的李璋,发现这位一来就整死几乎所有原先头目的“凶神”此刻脸色有些不善,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把情况汇报下去。 “还有什么?别吞吞吐吐,一次都说出来,我受得了。”整个军帐中此时只剩下主簿紧张的呼吸声和李璋指尖敲击桌案的声音。 主簿低着头,不敢去看李璋的脸,看着手中的竹简继续说道“还有便是营中存粮尚余不足两千石,若依目前支用,只够维持十日,若程太守再不拨发粮秣,恐怕营中便要哗变了。” 也并非程昱故意卡着不给青州兵拨发粮草,从濮阳征调来的流民营属员也不断的向李璋汇报收拢流民和建设营区的进度。离李璋运粮到来还不到半个月,十万石粮食已经少了四分之一,属员们还依旧向李璋请求加拨粮食,好让青壮吃饱一些更加卖力的干活。 这里也要,那里也要。人总归是不能不吃饭的,李璋也尝试着如同普通青州兵卒一样,一天只吃二两粮米,不到两日脚便如踩在棉花上一般,平时挥动起来轻如蝉翼的马刀此刻也显得无比沉重。 “从今日起,停止发放粮米。” 李璋咬字很清晰,在安静的大帐里一字一句都落入主簿耳中,手握竹简的主簿这时候愣愣的没有应诺。 “没有听见我的将令?我说从今日起,停止发放粮米。” 确认了不是自己耳朵的问题,主簿嚅嗫着嘴唇,低声回道“禀中郎,这一万多人若是断粮,恐怕” “恐怕他们会造反么?一群只会欺压良善的蠢猪,要是真敢反我还敬他们还有些血性。再传我第二道将令,将营内尚存粮米及兵器集中封存,交于陷阵营看管,从即日起,全营兵马解散,统统编入流民营!” 第八十章 黑吃黑(一) 半分钟前还一片寂静的军帐如同炸锅一般,各营官吏们都被李璋的将令吓了一大跳,顿时都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但依旧是相互之间自说自话,看着坐在主将那副铁青的脸和不善的语气,谁也不敢触这霉头去进言。 主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虽是主将下达的将令,自己只是负责传达和监督执行。但是外边那一万多兵痞且不管你是主谋还是帮凶,这些平日里白吃白喝惯了的大爷们突然没了供应,必然是会出来闹事的。 而要闹事,直接冲击帅帐他们是不敢的。打闷棍,丢黑砖这些事情自然是够不着出入都有亲卫保护的李璋。但自己却不一样了,要传达将令还得监督执行,少不得就要在军营里来回奔走,自己可没有几千号铁杆围着自己,家小也安置在军营附近,没准今天下去宣布了这条命令,今晚全家就要被人杀光烧尽了。 “怎么?你还不去向各级粮秣官和后勤官传达我的将令?” 主簿脑子里一片混乱,帐内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充斥了他的耳朵,竟让他听不到李璋的问话。 李璋不耐烦的呵斥道“莫不是你便要带头抗命了?” 帐内顿时又恢复了平静,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过道中间的主簿。 主簿方才醒悟过来,抬头看了看已经站起身来的李璋,吓得连忙一躬到底,告饶道“中郎息怒。中郎息怒。我只是一时失神,竟没有听清中郎的将令。中郎可是说将营内粮秣和兵器统统交于陷阵营保管?让全营士卒都到流民营里去?” 主簿依旧保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动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脚尖,额头上的汗珠不自觉的滴落在地上。突然便感觉到一个黑影出现在自己身边,心脏开始难以抑制的剧烈跳动,想起黑影的主人曾经在濮阳将不停他号令的上百号人枭首示众,还将阻碍他施行抗蝗救灾的教民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后脊背不禁一阵阵发寒。 一只大手在他背上轻拍了几下,李璋的声音显得很温和“不必如此,站直身子说话,本中郎不喜人动辄行礼。” 主簿如蒙大赦,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站直身子说道“非是我不愿执行将令,青州军军纪废弛久矣,尚不知中郎威严。若因停止供粮而闹出哗变之事,恐非中郎所愿。” “你说的对,这些人兵痞们的确是不晓得我的厉害。”李璋转身对身后的一名亲卫问道“小五回来了吗?” 亲卫回答道“五校尉已于昨日傍晚到达鄄城,随行哈士骑皆已归队,现驻扎城外修整。” “回来便好,身边还真是缺不得他。你去通知小五,让他立即前来见我。” 亲卫唱喏而出。 李璋拍了拍主簿的肩膀,说道“你说的话有道理,的确得先让营内士卒懂得上下尊卑。传我将领,各营粮秣官自今日起,连续三日按战时供应,让青州军上下尽皆吃饱。三日之后,全军校场集合,本中郎要校阅全军士卒。” 尽皆吃饱,还连吃三日。如此一来营内的存粮恐怕会更快的挥霍干净,没有了存粮哪什么去伺候这些大爷?主簿只觉前后李璋两道截然不同的军令,都是在要自己的命啊。 但是比起马上死了,主簿苟活的心思让他选择执行这第二条的军令,毕竟叫爽快吃几天,自己还有时间卷铺盖带着家人跑路。 “诺。我立即去传达中郎将令。” “嗯,你干得不错。传令之后便回到帐内随时听候本中郎差遣。你且放心去吧,你与帐内诸公的家小我会派人接到营里来。主公多次教导,要我善待下属,诸公妻儿老小我自会照顾,不必担心。” 散帐之时,帐内各人的脸色比被押出去砍头还要难看 好吃好喝的日子的舒心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功夫三天便过去了。 东方刚刚冒出鱼肚白,军营里的各级官吏便紧张的忙活起来,比起自己的脑袋,他们更担心现在在李璋魔爪中的妻小。毕竟主公的那口嗜好那是人尽皆知,经主公“教导”出来的人才,只能是用“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来概括了。 若是自己叫李璋抓住什么“办事不力,延误军机”的把柄,自己的妻小恐怕就被李中郎给“照顾”了。有鉴于此,丝毫不敢懈怠李璋交待的事情,天还蒙蒙亮,便敲锣打鼓,唤醒那些睡眼稀松的青州兵痞,稀稀拉拉的往着城外的校场走去。 校场是一块开阔的平原地,离军营只有两三里的距离。一万多青州兵陆陆续续抵达校场,开始整编列队。由于裴元绍带走的基本是原本营里的骨干,许多的百人队自百长往下连几个伍长都凑不齐,混乱程度可想而知。足足折腾了三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上,依旧没整出一个像样的阵列出来。 家小握在李璋手里的各级官吏尽皆心急如焚,无论怎么呵斥,青州兵压根没把这些人平时只管着后勤粮秣,点验兵器,登记战功的笔杆子放眼里,依旧我行我素。念在这些天吃得还算不错,方才愿意起个大早,来到这校场摆个阵势,叫新来的主将热闹热闹,过过指挥千军万马的瘾。许多人甚至手里头连兵器都没有,衣甲也是穿的歪七扭八,站没站相,走起路来也是东倒西歪。 主簿听完各级下属的汇报后,在竹简上勾勾画画。 “禀中郎,全营官兵共计一万三千三百人,实到一万两千一百人。其中步军一万一千人,马军一千一百人,战马五百二十匹。” 李璋皱了皱眉头,问道“还有那一千二百人为何没有前来?那没有战马的马军算是个什么回事?怎么他们的马没了他们却都还活蹦乱跳的?” “那一千二百人大多都” “算了,本中郎没有兴趣知道。传来下去,也不用摆什么阵法了。要这些人都能懂得何为阵法,他们就不会叫那卖草鞋的一冲就散了。都原地肃立,本中郎要和他们说话。” 李璋翻身上了踏雪,大手一挥,身后传令兵令旗一展,两千陷阵营便缓缓的拉开了阵列,形成中军。一千哈士骑分列形成两翼,五百枪骑兵形成三个楔形阵列,品字形的排列在陷阵营前边。 第八十一章 黑吃黑(二) 身后的军阵缓缓形成,李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和面前懒散的青州兵痞们不同,陷阵营和哈士骑自打来到鄄城,虽然主要是为了协助程昱整肃周边的流民,但操练从未搁下。每天都都按轮班的制度,三分之二的人在整肃流民,三分之一的便在会操训练。 即便是从濮阳运过来的粮米交到了程昱手中,程太守并没有额外拨更多份额给李璋的手下。奈何李中郎面子好使,一封书信送回到濮阳营区,留守的曹昂毫不迟疑的便从濮阳和流民营各抽调出五千石粮米,专程派人送到了陷阵营的营区里。虽是手里握着这一万石粮食,李璋一粒米也没拿出来给青州军,作为一个老大,即便外边哀鸿遍野,首先不能饿着自己的人,一视同仁这个词在永远只存在于理想与概念之中。 看着个个精神饱满的士兵,膘肥体壮的战马,李璋心里总算有了些快慰。 “小五,还没听你说徐州的事。你未来嫂子可好?路上可太平?”李璋对身旁的小五问道。 “嗯,大哥放心。未来嫂子和肚里的小侄儿都安好,一路上也算太平。那三姓家奴,不,大哥那未来老丈人和陈宫还率军出城数十里迎接。看着发福的嫂子,还满意的说‘嗯,想那李璋还算识相,没有亏待我家玲儿。饮食供奉想来不曾慢待,看我家玲儿都快喂成小彘儿了’。趁他还没看出什么苗头来,我辞了他的宴请,带着人赶紧就跑了。”小五一边说,一边模仿着吕布的神情和语气,惹得李璋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嗯,喂得挺饱。那一夜想必她是喂饱了,我倒差点一命呜呼而已。 “难得我家兄弟也长脑子了,知道三十六计里的走为上计了。” “那是,要真是动起手来,我还真打不过你那未来老丈人。只是他现在想必是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已经发兵要来寻你报仇了。” “他闺女污辱了我,他还有脸来寻仇?这世道还有公理吗?” 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脸上皆挂着贱贱的笑容,主簿见李璋心情似乎不错,便上前禀报道“禀中郎,青州军队列已成,请中郎发令。” “哦,那好啊。”李璋脸色依旧洋溢着方才的笑容,说道“那便开始吧,让他们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吧。” “真刀真枪?打一场?”主簿有点痴呆地看着端坐马上的李璋,为何这个新来主将老是不按常理出牌?主簿甚至怀疑李璋脑子是不是有些问题,先是要断粮,后来又马上改口,不管军粮告罄还让全营敞开吃喝,现在又说要真刀真枪打一场。难道兵营里是玩过家家的地方?还是这人本身就喜好杀戮,跟古代的暴君那样动不动就宰几个人来取乐?宰几个人就算了,现在这校场里足有一万多人,一旦真动起手来,死伤又何止千百。 “怎么?你是耳朵有问题?为何本中郎下令你屡次不予答复?” 李璋说完,旁边的小五神情一肃,手里的镔铁三棱枪有意无意的在主簿面前晃悠。 “禀中郎,这校场交兵,恐有死伤。皆是主公士卒,相互厮杀,恐是不妥。望中郎三思。” 主簿只希望自己的劝阻能像上次那般起到作用,打消李璋这看似不经脑子的念头。却不曾想李璋不急也不怒,缓缓说道“你既不愿传达将令,本中郎亦不为难,尔等都退下吧,退到军阵外头去。” 一众官吏面面相觑,知道事情正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一切皆无可挽回,尽快逃离这个将要变成修罗场的地方似乎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主簿带着一众属官跑到了两军之外,李璋示意身旁的传令兵,数十骑策马飞出,冲至青州军阵列四周,高声传达起李璋的军令。 “青州军士卒听令,操起兵器,准备厮杀!凡斩敌一首级者,赏粮一石!” “青州军士卒听令,操起兵器,准备厮杀!凡斩敌一首级者,赏粮一石!” 传令声一遍遍回荡在校场上空,李璋回想起之前濮阳流民营初成之时挑选哈士骑的场景,当时自己身边只站着小五和郭嘉。不曾想如今又是这般场景,而身旁却站立着几千骁勇而忠心的战士。 为将者一在立威,二在立信。在濮阳时是如此,如今在这鄄城也是如此。 青州军的军阵开始骚动起来,由于缺乏各级军官,一万多人的队伍组织架构混乱松散,在传令兵一遍遍的吼出李璋命令的时候,恐慌的气息便在人群之中蔓延。 虽说是不堪一击,屡战屡败。但这一万多人中的绝大多数在黄巾军时便是上阵厮杀的军汉,并不缺乏战阵的经验。曹操和夏侯渊从投降的黄巾教徒里头将他们选拔出来,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凑个吓唬人的数目,而是这些人无论从体格上,还是经历上都适合成为合格的士兵。尤其与那些由乡勇地保组成的地方守军相比,他们自带着一股子的匪气,一股子为了吃饱活命,为了活得滋润而毫无仁慈可言的戾气。 之所以碰到硬茬子的时候裹足不前,遇到危险时争相逃命,乃是因为他们上头有裴元绍这样的前任头目们为了保住自己的资本,根本不愿意去为了曹操的事业打光自己的家底。 曹操想把他们变成一群能为己用的狼,所以战争中纵容他们去烧杀,去抢掠。却不经意间将他们养成了一群只管抢食,不管看家的豺狗。 如今这群豺狗嗅到了危险,但由上至下的军官缺失,让这支本身毫无战斗意志的队伍变得更加混乱。 松散杂乱的军阵已经有人开始往回奔逃,仅剩的数百名骑兵完全不顾身边失去战马的战友,拨转马头便想冲撞开拥堵的人群,想往开阔处飞奔。 这三天的青州军吃的很饱,体力和精神也是处于旺盛期。但他们的战马却不是。 战马乃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如同骑兵的半条性命。在听到青州军在屡遭挫败之后,还能存活下来一千多名的骑兵,但战马却仅剩下五百匹。人能跑得回来,战马却没有了?曹操数万大军大部未损,粮草也不至于到了要杀马充饥的地步,人活着,战马不见了。这几乎不要去审问,不是偷偷卖了,便是叫这些人渣们给杀了开荤了。 李璋放眼瞧去,仅剩的战马也颇为高大,只因缺乏粮秣变得瘦弱无力,无精打采。这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哈士骑再初战的时候若不是清一色都是其他部队看不上的驽马,想必会有更多的人能在那场战斗里活下来。如今这些人自己吃得打饱嗝,却不想着给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喂一口。 “哈士骑!出击!截住奔逃者!” 第八十二章 黑吃黑(三) 哈士骑经过数次战斗和日常不息的训练,弓马技能变得更加娴熟,号令通畅,配合默契。 左右两翼各五百名的骑射兵如同两条长蛇一般从本方军阵向外延伸出去,如同巨人张开的双臂,想要将面前的一切拥入怀中。 比起饿得有气无力的数百匹青州军战马,和它们背上的那几百名急赤白脸的争相奔逃的骑兵。哈士骑们从战马到人皆精神饱满,杀意旺盛。如果说大河北岸的伏击战让他们惊奇的发现自己原来还有击败强敌的能力,那么与吕布对阵厮杀,远赴河内击杀数百匈奴骑兵,便让他们发自内心的生出作为一名骑兵的荣誉感和自信。 吃饱和饿着的差距,便在战马奔跑的四蹄上表露无遗。虽然五百青州骑兵杂乱无章的往各个方向奔逃,依旧跑不出哈士骑的包围圈。两翼的哈士骑在青州军军阵后方三里外交汇,从巨人张开的臂膀变成了死刑犯脖子上的绞索,越收越紧。冲击到哈士骑边上的青州骑兵都被强弩毫不留情的射杀,眼看突围无望的骑兵纷纷拨回马头又往青州军的军阵飞奔,想躲进人群之中,逃避这不停压迫收缩的骑射阵列。 “杀!杀!杀!” 中军的两千陷阵营开始鼓噪起来,或用刀背敲击着盾牌,或用长枪撞击着地面。发出一阵阵如海浪般的喊杀声。 李璋静静的看着对面的一切,拥挤,混乱,恐慌 如同他们在徐州,在沛县,在鄄城下的情况一样,他们不是初上战场的菜鸟,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他们恐惧只是因为他们对战争的理解,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如何危险的状态。如果可以,即便没有了裴元绍等人的怂恿,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四散奔逃。 但是现在他们跑不掉了,如果李璋一声令下,五百枪骑兵会切豆腐一般冲垮他们的队列,分割他们,撕碎他们。跟随而来的陷阵营会如同屠猪杀狗一般的,摆着整齐的阵列用标准划一的动作将他们杀戮殆尽。 哭喊声,求饶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当哈士骑的套索抵进到他们只有六七百步的距离,三棱箭头的寒芒在中午的日光下闪闪生辉。 “拼啦!” 青州军的军阵终于开始出现动静了,开始是数十人,接着便是数百人,或挥舞着刀枪,或捡起地上的石块,往哈士骑的骑阵冲击过去。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套索”边上便留下的一圈尸体,却将这套索往外推开了数百步。 用两条腿要撵上轻装骑射兵那简直是白日做梦,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纠缠对手,射杀对手本就是哈士骑的作战原则。这般没头苍蝇般冲击,等同于是给哈士骑练习骑射的活靶子。 当精神紧张到了极点,濒临到崩溃的边缘,要么发疯等死,要么就鼓起最后的勇气拼死一搏。 越来越多的青州兵选择了后者,疯狂的往着哈士骑扑去。更有甚者吼叫着直接向李璋的本阵扑来。 “鸣金!” “铛铛铛”军阵中各个铜钟被敲响,哈士骑的传令兵也吹起了收兵的牛角号。 套索松开了,慢慢的往外扩开,既保持对场面的控制,将青州军继续围拢在里头,又避免和这些已经逼出了血性的豺狼正面搏杀。 战斗不是家里的电视机,想开就开,想关就关。这个时候被逼急的青州军依旧疯了似的往四面扑去,哈士骑不停的往外退却,将圆阵扩散开来。冲击正面的青州军已经冲到李璋跟前五六百步的距离。 李璋示意枪骑兵散开,陷阵营不得放箭,数排盾刀兵向前如同移动的城墙,往前推进,将冲击过来的青州军死死顶住。 铜钟依旧在不停的敲响,如同角力一般,没有武器的青州兵和不用武器的陷阵营开始了一场原始而野蛮的对抗。 撞击,推搡。陷阵营动作齐整,跟随着号子,一起收缩,一起发力。每一下撞击,都将面前的青州军推个人仰马翻。 青州军此刻也表现出了要死也拉个垫背的韧劲,前排刚被撞倒,后排的便赶上又和陷阵营的撞击在了一起。 校场上产生了局面翻转的神奇一幕,没马的撵着骑马的跑,没武器的迎着装备齐整的撞。 躲在校场一旁的主簿和闻讯赶来的程昱等人此刻看得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整编方法?即便是孙、吴再世,也没有人让自己的士兵真刀真枪的相互先干一发的。 从烈日当空到太阳西斜,哈士骑的战马也累得浑身发汗,气喘吁吁。撵着战马跑的青州军东倒西歪的直接累趴在校场上。陷阵营的盾刀兵抛弃了武器,长枪兵和弓弩手都放下了武器赶上前去参加了这场纯力量的对抗。 蒙着铁皮的木制盾牌甚至都被撞裂了不少,鸣金的传令兵击打铜钟的手臂都累得抬不起来,双方终于拼了个精疲力尽,隔着几仗远面对面的坐着。操着各色口音问候着对方的全家老小。 李璋迎着青州兵那怨毒的目光,打马从两军之间的空隙走过去。 “我是屯田军中郎将李璋,是你们新任的主官。今日的训练,你们表现颇佳,我甚为满意。我已下令粮秣官员依旧如过往三日般的供应饭食,负伤的会有医官救治,阵亡的按战死抚恤。我也不怕跟你们说,裴元绍意欲反叛,袭击本中郎,已被我徒手搏杀,其余附逆人等,皆被诛杀殆尽。你们当中若是有他的故旧,欲寻本中郎报仇,现在便可出来。” 青州兵听到“裴元绍”三个字,并没有太多触动。除了个别一些留在营里传递消息的,真正愿意为裴元绍效死的人几乎都死在了芒砀山。虽然现在一众兵痞心里巴不得将李璋煎皮拆骨,但是绝对谈不上是为了裴元绍报仇。 “既然都不想报仇,那你们便好好听本中郎的话。不日便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是真正的让你们吃饱穿暖,让你们的家人生活无忧!不是跟那裴秃子一般,就利用你们去抢掠,去烧杀。临了便舍下你们带着他那些亲信走狗去发不义之财。看看和你们交手的这些人,他们也曾经和你们一样,都是黄巾流民。他们当中的许多人甚至当初都不如你们,他们当中甚至有不少人最初都选不上进入青州军效命。可现在呢?他们三千人原可将你们一万多人杀个干净,但我没下令那么做。为什么呢?” 李璋下了战马,走到了这些兵痞面前,和他们只隔着一步的距离,若是这些人突然暴起,李璋会第一时间喊救命并且转身就跑。小心的试探了一下,这些人估计也是拼尽了力气,虽有干死自己的心思,但现在实在是爬不起来。 同时李璋已经亮明了身份,再怎么脑抽,现在平静下来想想,干死自己的主官又有什么好处呢?纵然咬牙切齿,还是叫李璋得意的在面前晃来晃去。 “其实我当初也和你们一样,饱一顿饿一顿。活不下去了,只能抄起刀子去抢,去杀。我和你们唯一不同的就是,我不杀老弱妇孺,不抢平民百姓。我只一个做法。” “黑吃黑。” 第八十三章 黑吃黑(四) 治顽症,用猛药。 青州兵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痼疾是从黄巾时代跟着一群拥兵自重的头目才逐渐生成的,虽是这些投机的头目们都成了给梁孝王的殉葬品,但多年积累下来的劣根性却不会因为这些人离开而消失。 先恐吓他们,逼迫他们,再让他们见血,驱动他们内心深处的那股原始兽性。所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群混吃等死的豺狗被逼急了,一样会变成恶狼。 但如何驱策这群恶狼为己所用,又成了另外一个难题。认同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何况这种认同感还是用一个这么野蛮的方式来获得。如果驾驭不当,这一万多头恶狼不是扑向自己的敌人,而是反过头来咬断的驱策者的喉咙。 如同驯兽师的工作一般,对待猛兽,除了鞭子,还得有奖赏。 这样的一场惨烈的闹剧结束,校场上的青州兵死伤了近千人。除了被哈士骑直接射死的几百人之外,更多的是在相互推挤中被活活踩死。即便是严阵以待的陷阵营,在这些被逼红了眼的兵痞们的冲击下,也死伤了近百人,代价不可谓不大。 “怎么样?发现无路可退,必死无疑的时候,你们也是有一战之力的。与其在溃败中死在敌人的刀下,或者是被自己身边的人践踏得粉身碎骨。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一仗,临死多拉几个垫背的?” 李璋看着四周那既带着怨毒,又带着茫然的眼神。那种如同收到惊吓的猛兽,退缩到角落里,警惕的注视着驯兽师的眼神。 从驯兽师的鞭子抽打在野兽身上,野兽痛苦的哀嚎,想将施虐者咬死撕碎。到发现只有从驯兽师手里获得奖赏的肉才能填饱肚子,才能生存。渐渐地,野兽和驯兽师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联系,一种不友好,但却不可或缺的联系。 此刻的青州兵被李璋这一顿“鞭子”抽得皮开肉绽,需要的不是更多的“鞭子”,也不是假模假式的慰问。需要的是切切实实能让他们满足内心需求的东西粮食、财富。 “收兵回营,今晚饭食管饱,再将濮阳送来的那些肉干分发下去,让士卒们开开荤。” 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恢复了些许体力的青州兵艰难的爬起身来,在陷阵营和哈士骑的“引领”下,慢慢的往营区走去。 程昱的脸色非常难看,比这天色还要阴沉。虽说他也并不喜这些反复无常的兵痞,但是毕竟大战方息,兖州的叛乱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让一向执法严厉的曹操都对这些青州败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怕逼反了剩下的这些青州兵。 这下倒好了,一个所谓的整编操演,居然变成了屯田军和青州军的直接对抗,而且还死伤了上千人。作为济阴太守,此地的当家。若是无动于衷,于情于理都根本没办法向领导交差。 “李璋!” 在众多的士卒面前,程昱依旧保持着克制。这不但是给李璋这个中郎将面子,也是作为地方大员应有的冷静和从容。但两人将将踏进太守府之后,程太守便变得竭嘶底里了,对着若无其事的李璋便是一顿咆哮。 “你擅杀士卒,意欲何为?莫不是觉得主公信任你,你便可恣意妄为了!” 在马背上坐了一天,李璋此刻也感到万分疲倦,走到旁边的坐垫上一躺,伸了伸懒腰说道“太守何故如此动怒?” “你主公命你整编青州军,是为了日后征战时能有数万可战之兵,而你却肆意杀戮,这是炫耀你屯田军战力,还是想吓破这些懦夫的胆?” “太守,仲德。且听我说啊。”李璋自顾自从条案上拿起酒碗,打量四周,发现下人皆被程昱驱散,堂内只剩自己和程昱二人。 “仲德,我今日鞍马劳顿,腹中饥渴。可否先叨扰一顿饭食?吃饱喝足,你要打要罚我也随你便是。” 仿佛是一拳锤到了棉花上,程昱被这满脸没皮还来套近乎的人气得满脸涨红,却又说不一句话来。只好撕着喉咙喊道“来人!人都死哪去啦,上晚膳!我让他吃,让他吃个够!” 饭食很简单,毕竟现在也是困难时期,几个烙饼,一盘野菜,一坛酒水。李璋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客人,稀里哗啦的便一顿胡塞海喝。 “仲德。” “哼。”被李璋那么一气,程昱反倒平静了下来,也觉察出方才盛怒之下有些失态。毕竟二人还是同事,各有职守,自己急赤白脸地责骂军队的一把手传出去也并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情。 “仲德,可知孙子操演吴王宫妃之故事?” “兵圣之故事,自然晓得。程某亦晓得士卒需知令行禁止,昔日孙子演兵,宫妃不遵将领,孙子杀吴王爱妃而明军法,吴王通晓大义而终成一代霸主。然今日之事岂能等同?世人皆晓得杀鸡儆猴,哪有这般屠戮上千人来立威的?” 李璋放下酒碗,打了个饱嗝,继续说道“仲德乃是明智之人,昔日被张邈、张超二贼围攻甚急,公身先士卒,在城头上督军守城,也没少斩杀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之人。今日之事,与贼兵围城之时又有何不同?公亦曾说鄄城粮少,难以支撑到秋收,而城外青州兵军纪涣散,一旦无粮,势必生乱。目下青州兵群龙无首,随时会生出动乱。与其等到生乱再弹压,何如现在便让他们知晓厉害?” “但你如此杀戮,焉知不会逼得他们铤而走险?” “所以要仲德救我啊。” “救你?如何救你?你闯下这祸事,还要我如何来救?” “此时不难,但请仲德拨与我两万石粮食。这祸事自然就成好事了。” “粮食?两万石?没有!你休想!”程昱方才平复的情绪被李璋又激了起来,怒骂道“你不是不知,这连日收拢流民,补给军需,散下去的粮食已有数万石之多。十万石粮米此刻余下不到六万石,这方过不到一个月。你如今又要两万石,莫不是要全郡上下都吃土么?” 此时轮到李璋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对程昱说道“日前仲德和我说,豫州刘辟领着黄巾乱贼侵入武平。黄巾乱贼向来不事生产,如此大张旗鼓前来,必有所恃。恐怕袁术暗中支援他们不少好处。璋深以为然,所以便寻思与仲德做这一笔买卖。这两万石粮米乃是本金,不出一月,我当本利归还,如何?” 第八十四章 黑吃黑(五) “本利归还?你当这行军打仗是市井商贩间往来?我当然知晓刘辟有备而来,细作早已报知,武平现有黄巾乱贼不下两万,准备与我主做长久之争,粮草当不下二十万石。我之前想请你去借粮,不是让你去攻击武平。而是想请你去袭击武平周边的黄巾乱匪,截断袁术供与武平的粮道。或可稍解鄄城困顿,即便不成,自当是警告刘辟,使其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外患未除,你还平添内乱。若误主公大事,你罪莫大焉!” 淡定的人也有被气得不淡定的时候,李璋此刻心中无比爽快。程昱越急,说明这事让他点头的几率越大。他若是一副无求所谓的态度,李璋反倒觉得自己心中没底。 “原来仲德早就对刘辟洞若观火,那样我军胜算又添几分了。仲德以为,刘辟手下的黄巾贼军与城外青州军相比,孰优孰劣” “皆是一丘之貉,难有作为。” “那与屯田军相比呢?” “那自是不如屯田军精锐。”程昱气归气,但是对屯田军的战力,和李璋的指挥能力还是由衷欣赏的。“只是刘辟手下两万众,屯田军亦不过三千人,何况贼军此时占据着武平,依城据守,屯田军虽勇亦难有作为。” “仲德认为我这三千人打不过刘辟两万,那刘辟也同样也不会将我这三千人放在眼里。何况,我又不止这三千人。只要仲德答应我那两万石粮食,我便有能力打赢这一仗。” 程昱一惊,知道李璋又要耍二愣子了。今天给他的刺激已经不清,再也承受不了更大的刺激了。 “李中郎,你莫不是想让青州军去进击武平吧?你若想寻死,且找个僻静之处,抽刀自己抹了脖子,休要拖累鄄城上下!”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去了。不管是去‘借粮’,还是去夺回城池。我都不去了。我等便守在这鄄城之内,每天喝喝酒,谈谈诗辞曲赋。等着天上掉炊饼,喂饱这全郡百姓吧。” “你!”程昱气极反笑,这时代没有秀才一说,程太守自然找不到“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这种切合此情此景的语句。 “五千石,再多没有!屯田军加上青州军不过一万五千人,五千石粮食足够支应大半月了。只求你不要再惹出祸事来,借不借得到粮,你自己看着办吧!” “仲德,五千石吃半个月也就勉强半饱的。这叫士兵们怎么打仗?再说了,此地去武平(在今安徽亳州)足有数百里,大军还未到,这五千石粮食也仅仅够来回路上吃喝的,我总不能去了看一眼就回吧。日前我已派侦骑探明,刘辟屯军城内,粮草辎重皆在城中,即便我断了城外的粮道,抢个数千石粮米,对济阴全郡百姓能有何裨益?况且如果去到直接抢粮道而不攻击城池,刘辟再是愚蠢,也能猜到目下我方缺粮已经到了要靠抢几千石来维生的地步,只怕他又要蠢蠢欲动了。” 程昱沉默了,李璋话里话外虽说都是要在他口袋里掏粮食。但是这些话也并不是毫无道理,不去抢吧,只能靠濮阳接济。所谓长贫难顾,离秋收整整半年时间,濮阳目下虽说略有余粮,但同时也接济着整个兖州,不能单单为了一个济阴郡,为了一个鄄城而掏得一粒米也不剩。 这样即便濮阳那边没意见,作为领导的曹操也会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失望。而眼前的李璋,曹操自然也对他有所忌惮,生怕他在濮阳坐大,日后难以驾驭。此人原可以趁着青州军群龙无首,加以笼络以为己用,但今天校场上的事情似乎是李璋用另一种方式向曹操表明自己的忠心。若是自己还在用兵上的问题与他纠缠,反倒会让领导觉得自己气局狭小,不堪重用。 既然上了这贼船,也只能顺流而下了。 “既是中郎也早已派出侦骑密探潜入了武平,当知彼之虚实,不知有何谋划?” 从行军到战法,二人从掌灯一直聊到天明。 走出太守府的大门,打着哈欠伸了伸懒腰。将手上加盖了太守印信的“拨粮一万石”的手令交到了在门口守候一夜的主簿手里,李璋骑着踏雪便往城外奔去。 有了粮米,算是在那些兵痞们面前有了说话的底气。但是另外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没有武器。 濮阳的工匠区为了曹操出征徐州,早将东郡上下原材料挥霍一空,工匠们也都被临时派遣去忙别的事情。而鄄城一地,既没有工坊区,也没有足够的材料生产武器,更重要的是,现在整个鄄城内外都在忙着春耕播种,有个把力气的人都在田地里争分夺秒的忙碌,要生产一万人用的兵器简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 戈戟长枪一千支,木弓五百柄,羽箭三万支,刀剑完好的不足一千。这便是目下青州军的全部家当,其余数千刀枪剑戟,都破损得只能回炉重炼。略略算来,现在能装备起来的部队也不足三千人。并且缺少攻城设备,青州军里也没有随军工匠的配置,要他们单独去攻击城池,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虽说昨天校场上一激,让这些人多多少少恢复了点血性,但是让太监一夜之间变成真男人也不是一剂神药就能办到的。 大帐门口站着一排军汉,这些人皆是昨日最早暴起,领头冲击陷阵营的人。 李璋细细挑选了其中最为勇猛的五十人任命为百长,将昨日有份追击哈士骑,和上前和陷阵营角力的人都挑选了出来,凑够了五千人。每个百长管理一个百人队,百人队里头百长可以自己任免下边的什长和伍长。 百长们皆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从大帐中走出来的李璋,满不情愿的喊道“属下见过李中郎。” 李璋点了点头,笑道“你们想必对李某恨之入骨吧,那也无妨。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今日召集你们前来,便是重申昨日之军令,斩敌首一级,赏粮一石。李某如今是你们的衣食父母,你们喜欢也罢,讨厌也罢。今日我等便捆在一处了,不求你们替李某效命,只当是替你们家小多讨一口饭食。将来若有建功立业的日子,你们或许也能讨得一步前程。” “那其他的人?”其中一名百长问道。“中郎招呼我等,每人麾下百名士卒,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人。其余的六七千人,中郎打算怎么处置?” “本中郎来到鄄城之时便立下规矩,正如我在濮阳时的规矩一般。没有人可以白吃白喝,要么上阵杀敌,要么种田做工。你们这五千人是负责上阵杀敌的,剩下的便只能去种田做工了。目下全郡上下百废待举,程太守处也是缺乏劳力,那些没被选上的人,就叫他们到流民营里去好好做事吧。” “岂可如此?”另一名百长说道“当时裴中郎领着我们投降曹使君,曹使君已将我们编入青州军,今日又岂可一句话便将数千人打发去做苦工,若日后我等做出什么事情惹得中郎不高兴,岂不是一句话便将我等打发了?如此做法,怎得叫人心服?” 第八十五章 黑吃黑(六) 这有些出乎李璋的意料,这些平时一有事便只顾逃命的兵痞们里居然还有敢顶撞自己的人。 站在李璋身后的小五铮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厉声喝道“放肆!胆敢质疑主将你们可知抗命不遵是什么样的下场?”军帐四周负责守卫的上百名陷阵营士兵也悄悄地围拢了过来,等待着李璋的命令。 “除此二人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对本中郎的做法有异议?” 李璋眼睛紧盯着说话的两人,话语间也没表现出喜怒。在场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同行的其余数十名百长也将目光投向了这两名出头鸟。 “那就是说只有你两人对本中郎不满是吗?”李璋冷冷地说道“通报姓名。” 二人对视一眼,分别答道。 “属下温明。” “属下高伟。” 得知二人姓名后,李璋分别询问了二人在营内曾经的职事。 温明在兖州黄巾投降之后,便在青州军里任百长。此次李璋重新整编军队,温明的百人队里竟有半数以上的人落选,被打散编入了流民营中。剩下的数十人也被分拨到了其他百长的手下,这原也是和他一起共过患难的生死袍泽,心里头自然相当的不痛快。当着众人的面便直接指了出来。 而高伟的情况和温明又有些不同,昨日在校场里见到哈士骑和陷阵营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本带着一股男儿血性的高伟便带着自己手下的百人队,率先对陷阵营发起了冲击,因为冲锋在最前面,即便陷阵营也并没有下死手用兵器直接招呼,但在两军互搏斗之间,也有几十名部下死伤。死者虽被直接按战死抚恤,但伤者毫无例外的被打散编到了流民营里 “你二人可知道违背本中郎将令的下场?营内的军法官们,没对你们宣讲过新的营规?” “宣讲过了,也知道李中郎的名声。”高伟答道。 温明接着说道“即便知道了,这些话我还是要说。在这乱世道,活着已是不易,我手下那百十名弟兄自打被赃官恶霸们逼得投了黄巾,一路替这个渠帅征战,替哪个渠帅去死。自打在这兖州跟着裴渠帅归顺了曹使君,也算脱掉了教匪骂名。一路上屡战屡败也不是弟兄们窝囊,实在是大势如此,谁又敢强充出头?前几日李中郎的骑队和陷阵营皆要招募新军入伍,我和高伟都下定主意要带着手下弟兄投奔。谁晓得昨日校场之上,竟遭这样的迫害!已经有二十几个弟兄死在校场上,负了伤的还要去那流民营里挨饿劳作,叫我一人在这里每日能吃饱又有什么意思” “如此说来,你二人只是替原本手下鸣不平是吗?到头来说那么多,只是觉得本中郎对你们不公?叫你们流了血还讨不到好,所以冒着被枭首示众的风险也要当众顶撞主将。是吗?” 高伟、温明对视一眼,同声说道“正是!” 陷阵营的士兵已经缓缓的围拢到了这些百长的身后,手中的长刀也已离鞘。只等着李璋一声令下,便将这二人拖出去枭首示众。 “那自今日起,你们便再也不是青州军里的人了。连同你们原本的部下,都给我离开这营区。” 原本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在李阎王面前将心里头窝着的话吐露出来,便等着身后的刀剑砍成肉酱。李璋的决定却让他们比死还难受,这事情已经不止是他二人收到责罚,还累及原本的手下。四处都是一片饥馑,此刻若被赶出了营区,所有人及家小的命运将比四周的流民还要悲惨。 “一人做事一人当,莫要连累他人。我二人违了军令,砍我二人便是。” 二人迈步向前,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小五横剑挡在李璋面前,以防二人逼急发难。 李璋拍了拍小五的肩膀,示意他将兵刃收起。对着四周的陷阵营士兵挥了挥手,令他们收回兵刃,重新回到哨位上。 “离了这青州军,你们便带上手下,到陷阵营处报道吧,只有人会将尔等甄选收编。今后需得谨守营规,若敢造次,军法无情。” 又地狱到天堂一般,二人经历着如过山车一般刺激的过程。其余方才冷眼旁观的百长们,此刻也变得艳羡不已。陷阵营的待遇那是实打实的,粮饷补给充足,没经历过那些惨无人道的训练的人看来,进了陷阵营和哈士骑对于这些大头兵而言,那便如进了天堂一般。 陷阵营的小校便出来将二人带走,李璋扫视了刚才这几十名吃瓜群众。冷笑道“你们是以为我要剁了二人的首级以明军法是吗?本中郎正告尔等,本中郎拳头比你们这些兵痞们的脑袋硬得多。要立威,我犯不着杀人。要杀人,我也犯不着找军法说事!现在便领着你们的部下,跟着陷阵营的人前去操练,若有谁敢懈怠,下场便不是去流民营挖土搬砖了。” 数十名百长并没有方才高伟、温明二人的勇气,能继续留在营里还能领到比之前更多粮米,自然对着牛气哄哄的新任主将表现的无比顺从。 当百长们领着自己麾下的百人队跟着陷阵营一同到达了校场,只见校场上摆放着一排排材质不一,但长度一致的“长杆”。 在现场陷阵营军官的安排下,每人领取一根长杆之后,按五百人为单位,分批站定,排列成一个个紧密的方阵。所有人打量着手上这奇怪的木制武器,长度均为四丈出头,木料的品种不一,有的前头装着铁制枪头,有的只是粗糙处理了一下树皮,将杆头削尖,做成长枪的样式。还有的干脆就是用原本的长枪枪杆勉强拼接而成,看上去虽是都会从结合处断裂开来。长杆后端挂着重物,用以帮助平衡杆身,以便掌握。 李璋和程昱站在高处的帅台上俯视着这让所有人新鲜的场面。程昱也是经历过战阵之人,如此粗糙的“武器”在这些本身就是战五渣的人手里头,对战局能发挥多少作用真是一个让他挠头的问题。虽然青州军缺乏兵器是一个客观事实的问题,但是李璋临时发动流民营的人去砍树加工出来这数千杆“长枪”,未免也太儿戏了一点,即便是当时黄巾军闹事,手头上的家伙也应该比这些东西趁手的多。 “李中郎,你莫不是打算就用这些木杆还有这几千兵痞去进攻武平吧?”程昱感觉自己真的上了贼船了,同意了李璋将半数以上的青州军丢到了流民营里,当青壮劳力使用。等同于直接将原本的鄄城营区的青州军砍了一半,曹操以后若是追究起来,自己免不得也得跟着这二愣子一起挨处分。 “仲德莫要小看了这些长枪,公熟读兵法,也久经战阵。昔日秦国军阵中,便有这使用数丈长枪的方阵,统一六国之战中所向披靡,无坚不摧。”李璋看出了程昱现在有些要打退堂鼓的意思,便解释道“青州军士气低落,士卒相较于正规兵士战技也粗劣不堪。唯有这方阵,一旦摆开,他们只需向前即可。不需要他们武艺过人,也不需要他们懂得阵法配合,只要向前,用手上的长枪刺向敌人即可。” 程昱叹了口气,说道“程某自是读过兵书所载秦军长枪军阵之法。然而那是强秦的军队,不是这些”程昱实在说不下去后头的话,和李璋打交道这几天,真知道这人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现在即便想劝他打消这作死的念头,也暗暗心疼起来已经拨付出去的那一万石救命的粮米。 “嘿嘿,仲德说的是。这些青州兵痞们当然不能和横扫六国的秦军相比,但是刘辟手下的也并非关东六国那些知战之兵啊。这些挑选出来的人还算的上是比较勇武的,更何况这长枪方阵的后头我还放着陷阵营为督战队,如果方阵被击垮,陷阵营便会上去阻击敌人,若是方阵之中有人胆敢如同之前一般临阵脱逃。不用待到战后,陷阵营的弓弩手便会当场将他们射杀。” “李中郎,程某再劝你一句。可否听程某一言,别动这武平城和刘辟那两万人的念头,分派几队兵马,能夺得多少粮米就夺得多少。若是不行,程某便遣人偷偷往徐州扬州等地,用梁王墓中金银暗中购买一些粮食,想必也可以勉强” “晚啦。仲德,来的时候,我已经叫小五带着哈士骑先行出发前去袭扰刘辟了。” 第八十六章 狼来了(一) 面对程昱,李璋没要必要撒谎,来校场之前的确已经让小五带着早已准备充足的哈士骑出发了。 一千哈士骑连同五百枪骑兵,每人带着炒米,肉干和充足的箭矢离开了鄄城往南行进。以骑兵的速度,不用几天时间,他们便能到达武平附近,开始活动。 武平距离鄄城有几百里的路程,步兵即便轻装急行,也需要十天以上才可以达到。而装备齐全的陷阵营和这些军纪涣散还带着数丈长枪的青州军,如果轻装急行,到达武平能不能打仗还是两说,要是刘辟坚守城中不出,这七千就只带着简单口粮的士兵饿也得饿死在城外。 更何况,现在青州军也只是刚刚开始基础的操练。 长枪方阵,对于李璋而言。横扫六国的秦军用过,碾压欧亚的亚历山大更是将这项战术发挥到了极致。 当然这些青州军目前的无论从技术水平和武器装备都比不上几百年前的人,但在人类漫长的冷兵器时代里,技术革新是缓慢的,人类花了上千年时间才从青铜时代进入铁器时代,用骑兵军团替代了古老的战车。当游牧民族将他们快速机动、远近结合的打击方式带入到了战争之中,古老而迟钝的长枪方阵才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科学搭配的混合兵种军团,到了中世纪的欧洲,便有了全副盔甲的重装步兵和复合弓,十字弩为主的投射部队搭配作战。 但对于东汉末年这个纷扰的乱世而言,一切还为之尚早。 这种粗糙的长枪方阵用来对付以骑兵为主的匈奴、鲜卑,乃至羌人和西凉军都有点送人头的味道。但是对付以步兵为主,尤其是缺乏系统配合,只靠人海冲击的步兵战法南方军阀。紧密的长枪军阵,再加上稍微高昂的士气,只要不是自乱阵脚,未战先溃。只要对方敢来,这数丈长的长枪绝对可以让这些步兵吃紧苦头。 在这个年代与其说比拼的是军力,倒不如说比拼的是士气。长枪方阵如果能顶住对手的冲击,青州军孱弱的士气自然就会得到提升,要打败对手,前提是要先确保自己不会被对手先打败。 青州兵训练需要时间,而前期工作便交由小五和哈士骑负责了。 经过五天的行进,骑队到达了武平城郊,小五在高处眺望着远方的城池,仔细的倾听着细作的汇报。 武平城池并不大,刘辟率军入城之后,将城内百姓尽数驱赶了出来,占据了城中的民房和街道驻扎军队。但即便如此,狭小的城池也无法容纳两万大军屯驻,有不少士卒便驻扎在城外。 黄巾军的军纪涣散,一来到便将武平内外奸淫掳掠了一遍。此地虽也遭受了蝗灾,但情况比起陈留、鄄城等地要好上不少,加之水源充足,不少百姓在秋收时节都囤积了不少的粮食。这些粮食连同袁术陆续送达的支援加起来为数不少,武平城内也无法全部囤积。这些土匪们也不懂得什么叫晴备雨伞,饱备干粮的道理,一旦手头上有了钱粮,便开始霍霍起来。 除了用一部的粮米在附近拉拢更多无产无业的百姓加入队伍,数量颇大的屯粮便囤积在武平城的官仓和附近几个乡绅富户的农庄里头。 刘辟自然也是担心曹操会率军南下来找自己的麻烦,屯粮的地方也尽可能靠近城池,分派士兵把守。 细作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上头满是各种形状的符号和点点,这是李璋在濮阳时训练侦骑和细作时所教的记录方式。 “此图如何绘成?”小五问道。 “刘辟手下兵马来时已经将百姓全部驱赶了出来,小人便装作是本地无业百姓,想在黄巾军手下找些事做,这些人多是无谋草寇,全无警戒之心,便收纳了小人作为民夫,负责搬运抢掠得来的粮米等物。一来二去,便大致摸清了附近情况。” “以你看来,这些人黄巾贼军战力如何?” 细作嗤笑道“禀校尉,这些贼寇若谈战力。估计还比不得鄄城、定陶那些青州贼子们吧。原本也不过是些无产无业之人,聚众起事罢了,打家劫舍或还可以。打个城池,消灭千百个庄丁乡勇也都还行。要真遇到我们陷阵营,恐怕也就只有逃命的本事吧。” 小五拿着羊皮地图仔细看了几遍,心想道“大哥派我来此只交待我要骚扰刘辟,让他疲于奔命即可。” 只打和那几百号匈奴交战过后,小五已有好几个月没有和人交手过,心中的杀意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若不是李璋临行前交待下让他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擅自攻击武平城池,以免将骑兵带入不利的混战之中。或许此时已经下令趁着城门未曾关闭直接冲进城去,直扑刘辟所在。 “城外屯粮的农庄里,有哪一处防守最为薄弱?”小五收起已经飘入城中的思绪,向细作询问道。 “城西十余里处有一座农庄,只有数百人把守,屯粮也有数千石,附近皆是农田,地势平坦,适合骑兵作战。”细作指向地图上的一个三角符号的位置,羊皮中心正方形标记便是武平城,而这个三角符号却是最远离中心的一点。 “这图上的圆圈是何意思?”小五继续问道。 “圆圈是贼军们屯兵的营区,一共有五六个,里头驻军数量一时也未能完全探明,只知每个营里皆不下两千人。武平城内住房街道上皆是贼军人马,已是拥堵不堪。” 看了下这三角附近只有一个圆形,正好处在三角符号和正方形符号的中间位置。 小五手指着这个圆形标记问道“此营驻军可曾探明?” 细作顺着小五手指的方向看去,回答道“详细未知,我曾往营中搬运过粮草。只知不下两千人,其中有数百马军。” “好!”小五摩挲着拳头,收起羊皮地图。对身后站立着的骑队百长们下令“便从这里开始,各骑队听我号令,先拿下这座农庄,里头的贼兵们,一个不留!杀!” 第八十七章 狼来了(二)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这是一个舒服的好天气,农庄外的田间地头一片青翠,土地里已经冒出细密的麦苗,如同一张绿色的毛毯覆盖在地上。 农庄的主人和佃农们完成了新春的劳作,现在理应是安坐在田垄边上,看着这让人欢欣的场景。 但当哈士骑悄悄的绕到农庄附近的时候,绿色毯子上歪七扭八的躺着十几具已经开始腐烂的男性尸体。从衣着上不难判断,都是这些田地原有的主人和劳动者。 这些画面小五无比熟悉,和大哥相遇的那时候,周遭便是这样一般残酷的情景。比起当年时候的愤怒和冲动,在与大哥在各处闯荡数年之后,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冷漠和沉静。 太阳将将升出地面,农庄里也渐渐升腾起炊烟,里头的贼军们正如往常一般正准备这早饭,迎接这美好一天的到来。而正如这农庄原本的住户一样,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依旧毫无警觉。 小五长枪前指,数百名哈士骑便分成几个波次从四周一起冲向农庄。 庄子的房舍也并不算多,数百人的贼军大多数都分开驻扎在行军的帐篷之内,炊烟很好的给进攻的队伍指明了方向。 “轰隆隆。” 依旧睡眼蓬松的一名贼军端着手上的麦粥,正准备用另一只手将炊饼塞进嘴里,却听到身后响起了如打雷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看,朝阳映照着点点彤云,天空一片蔚蓝。 “怎么大晴天的打雷?”这名贼军推了推身边的人问道。 “什么打雷?应该是那边营里的军马。估计又要到哪个村庄里头收粮米了吧。”旁边的人答道“你管那么多干嘛,现在吃喝管饱就成。这农庄里的女人哪,啧啧啧” 贼军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几个女人昨晚叫几个小渠帅糟蹋的不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这些渠帅那般舒坦。” “轰隆隆。轰隆隆。”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这名贼军也渐渐感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扭过头朝马蹄声的方向看去。还未来得及吐出塞在嘴里的炊饼,喊出“敌军”二字,三棱形的箭头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鲜血连同炊饼一同喷涌而出,溅射到了旁边仍在嬉笑的那人脸上。 “敌军!有敌军!” 这农庄的看守军队甚至连哨探都没布置,领军的小渠帅们在一夜销魂之后都在庄户院内睡得昏昏沉沉,若不是这嘶声力竭的呼喊惊醒了他们的美梦,他们依旧会觉得外边只是“雷声”。 哈士骑们齐刷刷的拔出了马刀,以五骑为单位分开扑向了奔逃的贼军。作为主将的小五原本并不应参加这样的战斗,但是田野里的情景让他内心深处那段悲惨的回忆又浮现了起来。在过去遇到这样的情景,只有自己和李璋二人,大多数情况都是选择趁机捞一把,杀几个贼人,抢了他们的东西就跑。而今自己有了资本,便压抑不住内心那股子复仇的怒火。 “给我杀!” 哈士骑们贯彻着校尉的命令,用马刀劈翻了一个又一个惊慌失措的贼军。农庄顿时变成了屠宰场一般,锋利的马刀借助着马势,毫不费力的劈开躯体,砍掉头颅,遍地皆是断臂残肢。 小五下了战马,践踏着地上一滩滩的血水,手提着三棱镔铁枪一步步往庄户院里头走去。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在这么一个村落,也是这么大小的一个院子里。自己的养母,和周围在饥馑时也为他挤出一口救命的粥水的乡亲 “校尉。里头恐有埋伏,还等弟兄们进去收拾吧。”旁边的一名骑兵百长也翻身下马拉住了小五的衣甲。当看到小五回过头,那猩红的眼睛里那一片肃杀之时,百长也不自觉的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拉住衣甲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开来。 见着小五踏步往庄户走去,百长也回过神来,招呼了附近几名骑兵,赶在前头一脚踢开虚掩的庄门,先行冲了进去。 “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小五跨进庄户院内,只见几名衣甲不整的军官正匍匐在地上,用讨好的眼神祈求着手持马刀的哈士骑。 “这位将军,我等不得已屈身事贼。早欲投奔曹公麾下,还望将军收留。” 看着哈士骑一众官兵皆是兖州曹军的服色,跨步进来的小五俨然是领军将领的派头,便立刻会意转而讨好小五“这位将军,这庄户里还有几名女子,姿色尚可,原有庄主也颇有家资,如今都收拢藏在了这院内,今日正好一并奉献与将军。” 小五往院内厢房看去,敞开的房门里头,几名衣不蔽体的女子正蜷缩在墙角瑟瑟发动,恐惧的看着外头的一切。 “找些衣物来,给里头的人送去。在弄些米饭来,不要惊吓她们。” “诺!”一名哈士骑领命而去,带着几名士兵往其他厢房搜索。 小五并没有正眼去看匍匐在地上的人,向周边几名前来汇报的百长问道“可曾收拾停当?” “禀校尉,农庄内外皆已收拾干净,所有贼兵无一人漏网,尽皆斩杀。”一名百长回答道。 “院后粮仓内囤满了粮米和钱帛等物,已派人把守,请校尉示下如何处理。”另一名百长回答道。 “哈士骑分出五个百人骑队和枪骑兵一起警戒四周,以防刘辟发现派军来救。仓中粮米都搬出来,剩余的五个百人队用战马驮着粮米转移到附近安全的村落里储藏,搬不走的,集中在庄口,统统烧掉。这就是我们给刘辟和他那些贼军们留的信,我们来了!” “诺!” 任务分拨停当,几名百长相互合计,各自分配到了自己的任务,都开始忙活了起来。亲卫搬来一个墩子,小五坐在墩子上,一言不发,眼睛盯着匍匐在地上颤抖的几名黄巾小渠帅。 时间不知长短,地上匍匐的人只感觉手脚冰凉,肢体也逐渐麻木起来,却不敢起身让手脚舒展开来减轻痛苦,依旧保持着小五进门时候那样的动作。 “里头的女眷你们都碰过了是吧?”小五淡淡的问道。 “是我等该死!怎么可将这些残花败柳奉献与将军,求将军饶过这一回,容日后再寻美色奉上。” “你们的手下都死绝了,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报答我的?” 小五扭过头来对亲卫耳语了几句,亲卫小心的推开厢房的门,里头传来阵阵恐惧的惊呼和求饶的声音。半晌过后,里头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几个妇人。 “妾等见过将军。” 小五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尔等是这庄上的女眷?” 妇人们见小五不像奸邪之人,哈士骑军容严正,目不斜视,心中的恐惧才渐渐平复了一些,边抽泣边回答道“我等原是庄中女眷,夫君皆被这些贼人杀死,贼人们还将我等” 说罢几名妇人便蜷缩在一起啼哭起来。 “既是如此。来人,将这几名匪首捆绑起来。” “诺!”亲卫一拥而上,将已经手脚抽筋,肝胆俱裂的几名小渠帅扎了个严实,直接扔到了小五脚下。 “几位夫人。”小五抽出一把短剑,放到了妇人们的面前,说道“我大哥常对我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我不懂得‘出来混’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要还的’是什么意思我却明白。几位夫人,要亲手报仇,现在便是时候。” 第八十八章 狼来了(三) 短剑也由镔铁打造而成,黝黑的剑体让剑刃处的寒芒更加慑人。 被捆绑如大闸蟹一般的几名小渠帅身如筛糠,不住的告饶。小五依旧淡然的坐在墩子上,注视着蜷缩在一块的妇人。 “若是你们不下手,那我便代劳了。”小五说道。 “将军且慢。”其中一名妇人说道,双手颤动的摸着短剑的剑柄,如同突然下定决心一般,将短剑端起,站起身来走向其中一只大闸蟹。 大闸蟹在挣扎和告饶,两边站立着的哈士骑将他死死摁跪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女人的脚步非常缓慢,没走一步都仿佛要栽倒一般,手中的短剑仿佛有千斤之重,颤抖的双手握住剑柄仿佛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才不让其从手中跌落。 “噗!”女人闭上双眼,死命将短剑往前一送,锋利的剑刃轻易的穿透衣衫,插入了大闸蟹的腹部。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女人的双手已经沾满的鲜血,让他无法再握紧剑柄,温热液体流淌在手上让她吓得本能往后一缩,瘫坐在了地上。腹部被刺穿的人一时半会却死不去,剧痛和汨汨流出的鲜血让他产生更加剧烈的颤抖。 小五命人扶起那名妇人,将她送回到妇人堆里去,问道“还有哪位想亲自动手的?” 这个时代的女子,如同吕绮玲这般满街满巷撩架打的确实并不多见。即便是家中男人被杀害,自己还惨遭侮辱,也并没有几个人能鼓起勇气去拔出那把染血的短剑,再将屈辱和仇恨捅进仇人的心窝。 见再无人愿意出来手刃仇人,小五叹了一口气,看着依旧还是在不停抽搐的那么小渠帅,冷冷说道“你这么样一时半会也死不去,我给你行个方便。你们几个,牵你们的马来,将他们几个统统拉出外边去。就在那些田里的尸首旁边,将他们车裂。” 比起叫女人们一刀捅死,这五马分尸才让这些平时杀起良善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顿时精神崩溃,他们甚至连告饶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也知道任何的告饶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如同死狗一般被哈士骑们拖了出去,不多时,随着一声声战马的嘶鸣,他们发出了人生最后一声惨叫便算还清了这辈子的欠债了。 从发起攻击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离农庄最近的营区居然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依旧毫无知觉,刘辟军的军事素养和警觉性都让小五感觉自己有点牛刀杀鸡的感觉。原本还想着灭了这个庄子,引来附近的军队,再利用哈士骑和枪骑兵半道截击行进的援兵,好好的给刘辟一个下马威。结果戏台子都搭好了,唱主角的居然没来,这实在让人感到无趣。 庄子里足足囤积了三千石粮食,五百骑哈士骑皆牵马步行,每匹战马驮着四石的粮食,往附近一处较为隐蔽的村落行进。几个妇人在军士们好言安抚一下,也渐渐平复了情绪,跟随着一同前往村落之中暂避。 第一招扑了个空,只剿灭了数百杂鱼。这对于有两万人,还在附近不停招兵买马的刘辟来说,简直九牛一毛的也算不上。三千石粮米比起他抢掠收缴和袁术支援的粮米比起来,也似乎不值一提。 “来人,在田里挖几个坑,将那些庄户掩埋了吧。那几个被车裂的贼首,残肢都给我悬挂在庄外,叫刘辟好好看看。传来警戒和设伏的骑队,先行撤离。” 虽是有些痛惜,带不走的一大堆粮米和这片满是血污的庄户院子,被熊熊燃烧的大火所淹没。飞灰和烟雾升腾在空中,烧焦的气息混合着血腥的味道飘散到了空气之中。 小五骑在拨云上,远远的眺望着这一切。 此时在鄄城校场上的李璋,也在眺望着眼前的一切。 似乎自己也是过于乐观了,罗马城终究不是一天建成的。这些临时编组在一起的青州军,也不是几天功夫就能变成不动如山的长枪方阵。 这也怪自己使的毒计,将裴元绍和上下一千多名将校全都弄死了。基层士官才是一支部队战斗力的关键,如今将不识兵,兵不识将,基层的伍长、什长大多更是临时选拔的。 号令虽出,但是动作依旧毫无整体性可言,甚至连最基础的迈步前进都做不好,自己上辈子新生军训那些文艺小青年们拉出来,也比这些兵痞们更有纪律性。 小文青们犯错,可以罚跑圈,罚俯卧撑。但这些对校场上这数千将要上阵去拼杀的人来说,这样的惩罚如同嬉闹。而杀人立威的事情,可一不可再,犯错就是杀人,把人杀光了还让谁去打仗?况且兵痞们对自己的畏惧是有的,但是畏惧不等同于服从,服从亦不等于就可以贯彻执行自己的命令。 一连五天,每天操练六个时辰的军阵,累得兵痞们是人仰马趴。方阵里头那些破木杆仿佛有千斤重量,压得这些人东倒西歪。 “前进!”传令兵令旗一挥 原本排列还算整齐的方阵渐渐开始移动起来,步幅开始时还算整齐,渐渐的就开始杂乱开来,方阵内的队列也开始交错了在一起。 “停止!”如同高速公路上车辆突然猛踩刹车,方阵中的某些步调不一致的人带着“惯性”往前,便成了“突出部”。连带起附近的士兵,整个方阵顿时成了麻花。 “操!”看着这几天下来就搞成这么个结果,李璋忍不住喊了一声领导的名字。 程昱已经见怪不怪,对于李璋这种动辄将领导名讳放嘴边的做法也选择了无视。 开始时候还在不停在李璋耳边数落着场上的兵痞们,觉得这想靠这些人就去进攻武平简直就是是异想天开,自寻死路。但渐渐地程太守也选择沉默了,说得再多,只能是让大家添堵。于事无补的事情,智谋之士是不屑为之的,甚至一向有偷偷给曹操打小报告习惯的他,这次也对李璋现在的窘境只字不提。 “世民啊。这青州军若是这般操练,小五带着的军骑恐怕在武平也难有作为。是不是请主公那边从陈留借调数千精锐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不知是从哪天开始,程昱也不再称呼李中郎,改为称呼李璋的表字。这也许就是历史上曹操最终能统一北方的原因,他手下的谋臣虽各有脾气,各有缺点,但在大局面前,都能表现出大气和涵养来。 “仲德,陈留距此数百里,南下又需数百里。这大军来回调遣,迁延时日啊。再者主公大军在陈留也需修整,以备他日之用。况且此事因璋而起,若不能取胜,璋自当自缚请罪。岂可因刘辟这贼人,扰乱了整个兖州的布防。” 也并非李璋不想要曹操派遣人马前来帮忙,有些事情哪怕是对郭嘉和小五也无法言明,熟悉历史的他明白这次刘辟袭击武平,在历史上并没有发生过。而自己欲重夺武平的计划,自然也不在曹操发展的轨迹之中。若因为自己的举动而让曹操分兵南下,从而错过一个重要的历史机遇的话,李璋也不晓得这三国的历史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八十九章 出操(上) 程昱叹了一口气,心知李璋这也并非是要强,更不是为了独揽功劳,现在武平确实成了一只烫手的山芋。不在于里头囤积着宝贵的粮米,也不在于这整编青州军能不能获得成效。细作们传来的情报让他内心日渐沉重,刘辟在武平不是骚扰抢掠,而是切切实实的屯驻了下来,并且在四周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单纯从战力上而言,即便刘辟有个五六万兵马,也不足以和曹操抗衡。但是黄巾贼寇和袁术关系日益密切,富庶的扬州可以源源的供应军需,让这些贼寇们不停的骚扰兖州,蚕食兖州。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疥癣之疾也有可能成为心腹之患。即便等到陈留大军修整完毕,挥师南下,死伤的也是兖州自身的军民百姓,对于周边诸侯们来说,这是最喜闻乐见的情况。 冒险打这一仗,也变得越来越有了必要。但是要打,又谈何容易。 “仲德。”李璋喊了一下正在沉思的程昱,说道“仲德熟读兵法,是否知道昔日秦军的方阵是如何操练的?” 程昱思索了片刻,说道“强秦大军历经数代征战,军容军纪又岂是一时半会所能练就的?向来大军闻鼓则进,闻金则退。皆无需有人提醒,军阵之中。伍长、什长如同躯体之筋骨,士兵如肌肉。筋骨强健,肌肉自然壮实,躯体自然协调。如眼下这般情况,即便是当年的秦军,恐怕也不可能在仓促之间练就号令统一。” “协调?统一?”李璋顿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暗骂一句“我怎么老想古代的事情,方法就在自己身边啊。” 李璋爬下点将台,取来笔墨,用线条简单的勾勒出一个战鼓模样的东西。程昱好奇的伸过头去打量着图形,就是一个普通的战鼓,只是上边有两个奇怪的挂钩,连接着一根绑带。 带到图形话就,李璋思量了片刻,在图案边上添加标尺。鼓面宽一尺半,高半尺,另外还标了两支小木锤。 程昱不解的问道“世民,这不是军中常用的战鼓么?若是要需要,营中和城内尚有几十面。但这尺寸恐怕敲起来声音难以传出太远。” 李璋没有忙着向程昱解释,吹干纸上的墨迹,小心翼翼的将图纸卷了起来交给了身边的侍卫“将图纸送到城内的匠作坊,立刻让工匠赶制五十面出来。” “仲德,此时动用城内工匠,应当没有问题吧?”李璋想起城内大小事务都由太守府辖制,礼貌上也需要先征求一下程昱。 程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回道“都什么时候了,这等小事还用得着询问么?春播已大致完成了,若非世民屯田之法调动流民,此刻哪有城外这一片青翠?匠作区我几日前便让他们停下了修补农具,开始赶制四丈长枪,出兵之前总需替你筹措出数千杆来才是。只是这些战鼓,有何用处?” 李璋笑道“待战鼓送来之时,公便可知晓。”说罢便骑上战马奔进校场之中。 见主将气势汹汹地骑着战马飞奔过来,青州军的众军官顿时都直冒冷汗,方才的表现显然是让这名挑剔的阎王相当不悦了。 吁的一声勒住战马,众人却见李璋脸色并没有显得恼怒,反倒是有些兴冲冲。 “全军就地坐下,众百长什长上前来。” 军官们刚放下一半的心突得有悬了起来,这摆明是准备要杀一儆百了,虽然不至于丢掉性命,但一顿鞭子总归是跑不掉了。连忙一路小跑,聚拢在李璋身前。 看着这些一窝蜂跑过来的军官,李璋也不难想到为什么这么多天下来军阵依旧杂乱无章。连领军的士官也不懂得排成队列等待命令,还怎么指望下边的士兵去理解行动一致的道理。 “都给我站好!看你们成什么样子?每天一斤米面就养出你们这么些东西?给我排好队列,就如长枪方阵一般,排好!站直身子!” 话音方落,又是一阵慌乱。数百名军官又乱成一窝粥,拉拉扯扯的花了不短的时间才勉强形成一个不太整齐的方阵。 李璋绕着方阵转了一圈,来回打量了军阵里头这些高矮肥瘦各有不同的军官们。也许是前世看了太多军队的操练,那一致的身高,那标准划一的步伐,此时都在心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李璋走进方阵之中,将里头个子最高的,身体也比较壮实的人从里头拉了出来,又重新间隔平均的安排到每一排的军官里头。再取过一杆四丈长枪,横了过来,在队伍里来回走了几遍,总算将每个横排和纵列都归置得整齐一些。 李璋重新上马,坐在高大的踏雪上俯视此时的方阵,便觉得比方才要顺眼不少。 暗道了一声好,翻身下马重新走到方阵边上,喊道“第一条将令从现在开始,你们需谨记本中郎将领,日后阵列就依照此法排列,选高大精壮者间入阵列之中。” 众人大惑,不知这李中郎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又不敢深究,齐声喊道“诺!” “这第二条将令。”李璋走到队伍右侧,举起自己的右手说道“这是右臂,高居你们的右臂!” 军阵里瞬间长出了一堆的手臂,李璋定睛一看,顿时气得冒火。军阵里头举着左臂的人比比皆是。 这真是老子教过的最差的一届的学生! 李璋怒归怒,但是毕竟自己曾经做过老师,对待脑子不好使的学生要更加耐心的教育。 “来人,将那些举左臂的记住。晚上每人两鞭子,叫他们分得清左右!” 校场上顿时冒出一阵哄笑,举起左手的人大多是因为李璋举起右手的时候,在他们看来就是左边的手,本能的举了起来却白白领到了一顿藤条焖猪肉的宵夜。 李璋转过身子,背对着方阵,再次高居自己的右臂。 “本中郎重申一遍!这是右臂!左右不分你们莫不是痴儿?” 等到转身回来的时候,见方阵里整齐的举起了右臂,李璋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们右臂的方向便是右边,这第二条将领便是,军阵排列和行进之时,需时刻与你右边的袍泽步调一致,排列整齐,现在都给我向右看齐!最右边的那个你不用看,你给本中郎往前看,对齐全你前边的人。” 此时长枪方阵里头成了几百张人脸扑克牌,众人都手持武器,扭着头尴尬的看着右边,但大致了解了李中郎的意思,稍作调整之后,队列竟比刚才又要整齐了一些。 “好,现在是行进。行进之时不求你们步调一致,但求你们时刻对准右边的袍泽,控制自己的步伐。来,前进!” 方阵开始往前移动,开始大家都很小心,跟缠着小脚的姑娘一样,步伐细碎,缓缓的往前,头依旧扭着,生怕对不齐右边又挨一顿鞭子。 “停!你们这是去上阵厮杀还是憋着尿找地方撒?照你们这速度敌军都要睡着了,你们还在没挪出几丈去!还有,你们的头是干嘛了?你们的眼睛是不会转还是怎么的?要把头扭成这样才能看到右边的人吗?退回去重来!” 第九十章 出操(下) 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一个上午,这个由五百名什长组成的方阵总算是有了些起色。虽做不到徐行如林,不动如山,但在阵势上已渐渐让人有了些压迫感。 李璋嗓子眼里都可以冒出火来,瘫坐在地上的什长们也被这走走停停的训练弄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往匠作营里传令的亲卫此刻已经回到校场之上,将一面制作好的战鼓交到了李璋手里。 战鼓用木板用一圈木板拼接而成,鼓面是牛皮,鼓身上根据李璋的图纸还钉上了两个环扣,上边系着一条牛皮带子,看上去如同战车上的战鼓的缩小版。李璋用指关节轻轻叩了几下鼓面,便传来低沉的咚咚声。 亲卫再递过来两根小木槌,李璋将战鼓斜挂在身上,用木锤开始敲击鼓面。 “咚。咚。咚。咚咚咚咚” 读书的时候音乐课没上好,李中郎此时也无心纠结敲得好不好听,边走边敲击着身上的战鼓,开始揣摩着行进的节奏和步伐。 在开始决定将五千名青州军简化成长枪方阵的时候,李璋满脑子里都是自己所读过和研究过的古代中外战史,只着眼于兵种配合和战法的演练。也是因为陷阵营的使用经验让他低估了这个时代训练的难度。 陷阵营在濮阳时若非自己走了狗屎运而且吕布过于轻敌冒进,让汜嶷和高顺在大河边结结实实吃一记闷棍。单凭陷阵营已有的配合和战力,一般的地方部队根本招架不住。这让李璋天真的觉得自己能练出哈士骑,也能将陷阵营发挥出自己的战力,那样操练几千更为简单的长枪兵应当不在话下。 但兵源的素质急剧下降,数量急剧增多之时,问题便发生了,若非今日程昱的话让他有了启发,让他想到除了兵种配合和战术,更重要的是协同问题。 而现在能想到应对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便是身上挂着的这个小战鼓。 战鼓这个东西的使用,在中外军事史上都非常普遍。从架在战车上作为出击号令的牛皮大鼓,到后来十四世纪时候欧洲兵团所使用的小型军鼓,其最大的作用就是用鼓点作为号令,让军队做到步调统一。 即便已经开始进入热兵器时代的十八世纪,日不落帝国的龙虾兵们的军阵,也配有鼓手,敲击着小军鼓引领这一排排的线列步兵齐步向前,排队枪毙。 程昱开始佩服起这个李中郎的执拗和奇思妙想,站到军阵旁边观察着李璋的举动,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烦恼。 “世民。” 李璋依旧在低着头揣摩着鼓点。 “李中郎!”程昱见轻声唤他没有作用,便提高了音调当众喊了他的官职。 “哦,仲德啊。方才一时失神,不知有何见教?” 程昱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看着李璋,伸出手来兜了兜,示意李璋将身上的东西摘下来给他。 “世民看来不善音律,不如让程某来试试吧。” 李璋见对方如此热情,便将军鼓解下来交到了程昱手中。 “咚、咚、咚。”节奏均匀的三下敲击,程昱稳步往前行进,每一步都如用尺子量好的一般,间隔有序。 “咚咚咚咚”一阵细碎的鼓点,程昱步伐也变得急迫,步距变小,步调更快,小碎步往前疾走了一段。 李璋看得出神,这真是学过和没学过的区别啊。听到程昱敲击的节奏,李璋的腿也不自觉的被调动起来,跟着节奏往前行进。行进之间感觉到步速不快不慢,既不至于让步子迈得太开扯着蛋,又不至于步子太碎频繁抬脚浪费脚力。 又练了一阵,程昱似乎琢磨到了最适合的节奏,解下身上的小鼓放到了地上,对李璋说道“世民,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从青州军阵里挑选百人与我,我替你调教一二,让他们习练此法如何?今日太晚,今夜让匠作区连夜制出百面军鼓来,明日起便开始教习。” 李璋感激的看着程昱说道“还是仲德想得周全,原只想要五十人,五十面鼓。却忽略了战阵总有死伤,若临阵折损了鼓手,必然误事。此事还需仲德费心了!” 一夜无话。 校场便又迎来了朝阳,一旁的程昱正细致的教导着青州军里头那百名头脑比较醒目的士兵。另一旁的李璋依旧将昨日调教了一天的五百名什长,重新分配回了自己的方阵。 百长们经过昨日的观摩,也大致领悟了操练的要义。回到各自百人队里,也按照李璋的方式重新排列起站位来。 今日上午李璋没有让士兵排起方阵,只让他们各自按百人队形式分散开来各自训练。从列阵到行进,一步步的慢慢操演起来。待到百人队也初初见了些模样,草草培训了一个上午的军鼓手,也被程昱挑选出最好的五十个来,各自分配到百人队里。 开始会操。 百人队排成横向二十,纵向五的阵列,一个百人队接着一个百人队。五十个百人队间隔二十米在校场上排成了一条长蛇。随着鼓点的敲动,长蛇缓慢向前,绕着校场开始行进、转圈。 再改为横向四十,纵向五的阵列,让两个百人队并排行进,两边各自一个鼓手。起初免不了两个鼓手敲击的鼓点不一致,导致横排里的四十人双腿打起架来。开始的脚下拌蒜,也在几次的训练后渐渐的恢复正常,变得通顺了不少。 太阳也渐渐的西斜,李璋决定在日落之前来一次正式的长枪方阵行进演练。 横向五十,纵向十。防御阵型,十个方阵排成一排,方阵之间只间隔十米。一横排五百人,长枪如林,慢步推进。防御阵型了只有前边的六个人长枪前指。后边三个人长枪向前斜举,用来迎接对面冲击时,适时的对突入了军阵之中的漏网之鱼进行“补枪”。 “咚。咚。咚。”鼓点用最慢的节奏敲击着,军阵一步一停的往前推进,士卒不停的用眼睛余光扫视着两旁的战友,以求步伐一致,位置平行。 “刺!” “杀!” “刺!” “杀!” 李璋每一声“刺”背后,便是五千人齐喊“杀”作为回应,三千支向前的长枪一起往前直刺,气吞山河。 虽然偶尔传来几声惨叫,总归有那么几个傻货不小心捅到或者划拉到了前边袍泽的身上。但今天却是李璋连日以来,最为兴奋的一日。一旁的程昱也捋着胡须,难得的露出笑容,哈哈哈的一同畅快的笑了起来。 第九十一章 兵痞出征 一连数日,小五率着哈士骑袭击了几个外围的屯兵点和农庄。杀光了里头所有的人,带不走的东西也被付之一炬。小渠帅们的人头被堆成了景观,码放在了路旁,让人触目惊心。 过程中刘辟也曾派出小队骑兵前来探视,被伏兵拦截后抛下百十具尸首也迅速撤回,除了砍了一两千把守农庄的士兵和收缴到几千石粮食,数日以来可以说并没有什么收获。 也不知道是刘辟谨慎又或是胆小,又或是看出了小五围点打援的意图。拥有优势兵力的他面对哈士骑的骚扰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只加派了士兵屯驻几个重要的粮仓,增加了哨探,并没有和小五正面交手的意思。这让习惯了阵前冲杀的小五感到非常不适,哈士骑虽带来了充足的箭支和给养,茂盛的春草和缴获的粟米也让战马并不缺乏饲料。 但这般不痛不痒的纠缠总归不是办法,若不能在大军到来之前挫挫刘辟的士气,待大哥到来必是一场血腥搏杀,即便能胜,伤亡一定也不会轻,稍一不慎更有可能折戟沉沙。 小五打开羊皮地图开始思索起来,正方形的武平城铁定是不能去敲的,即便这坐城池不大,但也毕竟有城墙,有上万的守军。 外围代表农庄的三角形符号这几日都已经被打上x,剩余的三角形即便都在代表兵营的圆形拱卫之下,冒险插入,很容易受到两边兵营和武平城守军的夹击。讨不到便宜被打跑的话,反倒是长了刘辟的士气。 小五顿感挠头,问细作道“除了图上所标,刘辟在此地还有什么据点可供选择?” 细作摇了摇头,说道“禀校尉,实在是无有别处据点。所探明的据点皆在图上,校尉若有需要,属下可再潜入其中探查一二。” 小五没有让细作再回去探视的意思,若是大半个月的侦查都未能发现什么破绽,那么此时临急临忙再回去装民夫也毫无意义。 “若是郭奉孝在此,我便犯不着在此伤神了。”小五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在濮阳时与大哥和郭嘉三人的相处的日子,心中暗暗的念起了郭嘉的好来。 细作见小五没有表示是否让自己重新侦查,只好再次问道“校尉,是否需要属下再回去?” 小五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不必了,此地何处适合骑兵屯驻?先率军前往修整几日,待李中郎大军到来,再行商议吧。” 细作点头应诺,接着说道“若是屯驻骑兵,离此处二十里有一村落,此前剿灭屯粮农庄之时,也将部分存粮运往该处隐藏。村庄沿河而建,水草肥美,地势平坦,视野颇为开阔,似宜屯驻。就是附近聚集了不少难民,皆是被黄巾贼寇所驱赶,无产无业之人,我军屯驻,怕期间有人向刘贼告密。” 小五笑道“告密我倒不怕,我还生怕他刘辟不敢来,那就开拔前往吧。” 此时突然心念一动,问道“河?河是什么河?同往何处?” 细作回道“乃是涡水(今亳州境内的涡河支流),延武平城而过,注入淮水,今春水势颇大,但暂无泛滥之险,不碍我军屯驻。” 小五一拍大腿,高兴的喊道“好,我们就去那里!将所得粮米也一同运往,我们正好去救济救济灾民!” “杀!杀!杀!” 伴随着鼓点和百长们的号令,五千支四丈长枪组成的“枪林”刺破虚空。方阵横排一百,纵深十人。站位错开,使得每个人都在冲击敌阵时候发挥“火力”。十个方阵依次排开,绵延近两里,顿时有了些排山倒海的感觉的。这是第三次操演攻击阵型,虽然和缓慢移动、密集站位的防御队形比起来还有些杂乱,但也大大出乎了李璋和程昱的期望。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同感“是时候了”。 单一兵种,简单粗暴! 那自然是不行的 为了配合长枪方阵,李璋对陷阵营也作出了些许改动,营内原本的长枪兵也改为手持长刀盾牌,多带弓弩箭簇,另外从鄄城守军里调拨了一千弓弩手随行。要保护这些近乎“裸奔”的长枪方阵,没有充足的远程压制火力可不行。 两军混合一起会操了几次,李璋现场再次推敲了几次战法,并推演了在有骑兵和没有骑兵的情况下如何布阵。虽然对手只是黄巾军,就如游戏副本里看大门的小boss,但这场游戏没有save和load的选项。越是觉得万事俱备,心里便越是没底,李璋也怀念起身边那个总是智珠在握的郭小伙,若是有他一句肯定,自己的此时信心肯定会充足得多。 在小五出征后的半个月清晨,一切准备就绪的李璋兵团正式拔营出征。 程昱带领着百姓站在道旁恭送出征的将士,许多青州兵的亲眷此刻也在送别的队伍里头,今日一去,没准便是永别。李璋没有阻止士卒们和亲眷在一起互诉离别之情,即便是在自己的心里头,何尝不是记挂着远在徐州的吕绮玲,和她腹中的孩子。 程太守命人将一杆杆崭新的四丈长枪,摆放在道旁。兵痞们擦干眼角的泪花,丢下手头上那些训练用的破家伙,陆陆续续换上了全新的武器,重新站回到队列里头。李璋对传令官点了点头,传令官战马飞驰,沿路高喊“开拔!” 李璋骑在踏雪背上,对程昱拱手施了一礼,说道“仲德,此间流民营还需你多加兼顾。大军到达武平后,自会传回战报与你。切莫担忧。” 程昱点了点头,回道“世民。若是败了,能多带回几个人来就多带回几个人来。不要自顾逃命。你若是死了,流民营自归程某节制,不必多虑。” 李璋心底回了句“干汝娘。” 带着程太守的美好祝愿,八千多人的队伍连同两千名民夫组成的兵团开始往南行进。马背上的李璋打开信札,里头歪七扭八的字体无法仿冒,自是小五亲书。 “大哥,涡水筑坝,淹他娘的。” 第九十二章 淹他娘的 涡水两畔此时也如鄄城官道上一般的热闹,一斗斗澄黄发亮的粟米就摆放在路边,吸引来不少参与施工的难民。此时用工成本不可谓不低,每日只需数两粟米,便可以让一个壮年劳力替你扛石挖土。 虽还未到汛期,涡水也颇为湍急,河面最窄处也有几十丈宽,不是随便丢些砂石土块下去就能拦得住。虽然征召来了上千民夫,日夜不停的搬运砂石土块,但几天功夫下来,也就仅仅将河面缩窄到了原来的四分之三,而且河面变窄后,水流越发汹涌,投下去的大部被河水冲走。 哈士骑和枪骑兵一直没有参与施工,除派出必要的侦骑日夜不停的巡视之外,其余部队和马匹都在河边扎营,骑士们将奔袭多日的战马带到水草肥美处,如同对待初恋女友一般,仔细洗刷战马的身体,检查马蹄和损伤。 “校尉,这样下去,恐怕很难截住河水,空耗时日,徒费劳力。”负责管理民夫的行军司马忧心忡忡的看着小五说道。 小五不置可否,只回道“加紧便是。多投巨石压住,不够人手再想办法征调。你去告诉百姓,不日我主曹使君便率大军到此,到时即便再宽的河水也能截住,看我不淹死那些贼寇。” 深知校尉脾气的行军司马不敢反驳,应诺而出,去向下传达将令。 夜里星光点点,在火把的照耀下,河岸边的民夫依旧排成人链不停的往河水里投送的阻碍物,发出一阵又一阵咕咚咕咚的声音。旁边的大营里点燃着一堆又一堆的篝火,笑声连连,如同战争即将结束,都在畅想着被截断的涡水在顷刻前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席卷武平城,将刘辟的人马冲刷干净。 军帐之内站立着两人,皆是面带喜色,向小五汇报工作。 “禀校尉,已将校尉信札呈送给了李中郎。中郎令我立即返回,两日之前大军已经开拔,直扑武平而去。并带来中郎的口信说‘需等鱼儿上钩’。”说话之人正是日前在行军路上向李璋传达信札的哨骑。 小五点了点头,向另外一人望去。 “禀校尉,方才已经有两民夫偷偷离开河岸,往武平方向而去。属下偷偷跟出数里,见两人与刘辟探马接头后便折返回来。遵照校尉将令,手下未曾拦截,也不加追赶。” 小五挥退二人,打开羊皮地图,开始估算起上边的距离来。 “来人,暗中传令各骑队百长。令他们做好准备,二更用饭,三更离营。篝火营帐依旧保留,不可打草惊蛇。” 马蹄轻快,探马翻身而下,径直奔入了军营之中。 “禀报龚渠帅,派去的人已经探明,那骑队为首之人乃是曹操手下屯田军的一名年轻校尉。骑队总计不下两千之数。屯驻在涡水河畔,是欲阻断涡水,阙水淹城。小的来时,河道已阻十之二三。” 龚都冷笑一声“竖子无知可笑,不足虑也。涡水汹涌,又岂是轻易阻断得了的?你来之时,那骑队正在何处?” 探马继续说道“细作回说,那骑队白日里皆在河岸边饮马,夜里在营寨中欢宴,并未有何异动。细作还说,曹操亲自率军不日将至,河岸边也凭着日前抢夺之粮米收拢民夫,势要用水冲掉武平城不可。” “曹操。”龚都听到曹操的名字仿佛触电一般,眼睛里瞬间流出一抹惊恐,但有很快平复下来。 旁边一名将领说道“若是曹操亲来,如何是好?” “曹操徐州新败,更兼兖州内乱方息,焉有余力攻我?”龚都驳斥了说话的将领,但心里也隐隐有了些担忧。以曹操的个性,趁着自己这边在武平立足未稳,见缝插针打一仗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再者说无论是不是曹操亲自率军前来,只要兖州派来了援兵,武平各处的民夫青壮被调动到涡水边,那阙水淹城没准真有可能办到。 即便不能淹没武平城,沿河两岸皆是肥沃的农田,都已播种生苗,若是一过水,秋后定然颗粒无收。自己和刘辟趁着武平的百姓刚播种完就来占领,想得也是趁着曹操虚弱,自己能依靠此地的粮源招兵买马,做长久之争。毕竟袁术远在淮南,若是真是出现粮荒,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在一个不久之前还致力于清剿黄巾叛逆的诸侯手上,终究是不明智的。 “诸将看来,若是我等趁现在连夜偷营,杀散曹军骑队,将那些不听话的民夫杀掉。能有几分把握” 见头领发话,帐内的大小渠帅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名渠帅答道“此营中原有马军六百,步军两千余,加上龚渠帅从武平带来一千马军。那河岸筑坝之处离本营不过二、三十里,曹军连战连捷,颇为骄横,以为我等不敢与之为敌,必无防备。我军先以马军冲击曹军营寨,步军再跟进扑杀乱兵及民夫,一战可定也。” “对!早就该出出这口恶气了!竖子不过趁我不备才屡次得手,如今即便有所防备,我军亦是多数,怕他作甚!” “正是!杀我士卒,还残暴如斯,将尸身头颅摆成景观。辱我军太甚!我等必也将同等待之!” “曹军沿河扎寨,行军大忌,将他们赶下涡水去,叫他们去喂河神。” “渠帅!发令吧!” 虽是群情激奋,龚都还是下不了决心。和刘辟一起在汝南经营多年,眼看各处黄巾的势力日渐衰微,深知这股子叛乱的劲头维持不了多久。眼看天下各处诸侯皆已拥兵自立,诸侯们所占之地,大多恢复了生产,百姓们一旦没有饿死的危险,就打不起造反的念头来,替天行道这个幌子越来越没有了市场,想生存下去唯有是依附在诸侯们的羽翼下。 既然选择了袁术,那便等同于得罪了曹操。曹军的厉害不是这些只会打嘴炮的土鳖小渠帅们所能了解,即便对方只有两千人,战力同样不可小觑。 打!只有打!想在曹操面前显示出分量,增加谈判的砝码,只有打痛曹操,不让他把自己当成软柿子,日后即便改换门庭,也有自己硬气的资本。 “传令!马军随我先行,直扑曹军营垒。歩卒轻装简从,疾行跟进。一到河岸,合击曹军,并将顺从曹军的贱民们斩尽杀绝!叫他们知晓,谁才是武平之主!” 第九十三章 李代桃僵(上) 小五没有像龚都想得那么深远,原本到这河边来,本意确实是想拦住涡水,给武平城的黄巾贼军们好好洗个澡。 但一到河边,发现自己想得真是太简单,以目前的人力物力,要拦住这奔涌的河水谈何容易。即便算上李璋大军,在随时可能被对方袭击的情况下要拦河筑坝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加之一路走来,看着沿河尽是良田,上边已是麦苗青青,比起远方那座不大的城池,这些才是真正的财富。小五即便再鲁莽也晓得李璋出兵此地的目的是为了粮米,不止是武平城里囤积的“现货”,这沿河肥沃土地里的“期货”也一样重要。一泡水直接淹了,那等同于大家玩完,这样同归于尽的玩法显然不是大哥所期待的。 但既然戏已经开了个头,那边干脆来个假戏真做,装模作样的要截流,挖好个坑,等着谁先按捺不住往里头跳。这便相当于在劫匪面前搂着一捆钞票,打着个打火机就说要烧,其实自己看着钞票的眼睛一样泛着绿光 而龚都想事情的方向却刚好与之相反,他一切只着眼于如何保存自己,他既不在乎武平,又非常的在乎武平。 他不在乎武平,因而来到的时候凭着黄巾军一向“饥则寇掠,饱则弃余”的做法,将武平上下搜掠一空,将当地百姓如同牲畜一般,驱赶出自家的房屋土地,连一丝假模假式“军民团结”的形象工程都不做。 他在乎武平,在于这是一个楔子,一个加重自己和刘辟地位的砝码。入侵武平不单纯是为了向袁术示好,换来更多的支持。同时也是在曹操面前显示自己的实力,即便自己不来寻曹操,曹操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来寻自己。与其留在汝南被曹操击败,倒不如先敲曹操一闷棍,再接受他的“招安”。这样至少自己的利益上并不会有太多的损害。 但一听到曹军正在南下,小五那个愣子又一副要水淹武平、赶尽杀绝的态势。连日来都非常沉得住气的龚都,此刻也变得不淡定了。心里暗想曹军占有一州之地,会不会根本就不在乎一个武平。若是曹军一不做二不休,让武平来个泽国千里,颗粒无收。那么自己和刘辟带着两万黄巾主力屁颠屁颠的跑到这里来,纯粹是既得罪了曹操,又讨不到半点的好,那还来这里又图个什么? 自古皆是多谋则胜,少谋则败。偏偏今夜的龚都,就是想得太多了。 “禀龚渠帅,前边便是那曹军大营。” 龚都眺望着依旧篝火点点的大营,里头人影绰绰。火堆旁依旧围拢了不少似乎已经睡着的人。河水在大营旁边淙淙流过,一片安静祥和。 “禀渠帅,营内毫无动静。士卒皆在营内歇息,营后背靠涡水,并无其他出路。” 龚都心中一阵不安,这伙骑兵明明是精锐,为何如此懈怠,四周连侦骑也未有布置。但抵进一观,却如探马所言,营内毫无动静,火光辉映之下,分明有不少人围拢在篝火旁,营帐里休息,安静的夜里还能隐隐听到丝丝鼾声。 一千六百名黄巾骑兵已经慢慢推进到了离营仅五百步的距离,只消一个冲锋,顷刻间便可杀入营内。龚都已经可以看清里头的确还有不少人,并不是火光造成的错觉。 此时已近五更,东方地平线渐渐也有了一丝微亮。龚都朝着微亮的方向看了一眼,问身后的将领道“步军距此还有多远?” “禀渠帅,步军迟缓。马军出营之时才开始集结,若是集结完备,轻装到此恐怕也需一个多时辰。” “区区二三十里地,居然需要一个多时辰。你平时是如何带兵的?”龚都怒斥这名将领,但自己手下这些黄巾军是什么样的一个水平,心里头也是有点数的。说是一个多时辰,实际上完成点兵集结,赶到三十里外恐怕早就天亮了。 不能再等了,龚都心中暗想,铮的一声拔出佩剑。 “杀!” 军营附近地势平坦,一千多匹战马如同开闸的水,奔涌向前,瞬间便涌入营中。 篝火边和营帐里的人如同触电一般,感觉地面在颤抖,瞬间惊醒过来,便见黄巾军已经杀入了营内。 就如狼群冲进羊圈一般,四散奔逃的人激发了黄巾骑军的杀心。马踏、刀劈、剑戳、枪刺。黄巾骑军的武器五花八门,招数也千奇百怪。虽然毫无章法,慌乱不堪,但是对营内这些无处可逃的人依旧产生了致命的危害。 龚都跟着最后一波的骑兵冲入了营中,看到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倒满了尸体,四周的军队发出了刺耳的奸笑,正在享受着这单方面的屠宰。 “哼。你们杀我们人的时候,也是这般快活吧。”龚都鄙夷的看着地面的尸体,发出了一声嘲笑。 转瞬之间,眼里的鄙夷变成了惊惧。 这这些不是曹军! 这些尸体并未身着战甲,即便是休息时候脱了,也不会每个人都脱得那么干净。 “不好,速速传令!退出营外!快!” 四面依旧是杀人者的笑声和被杀者的惨叫,龚都的命令被吞没在这些嘈杂的声浪里。 跟随自己最后进来的一队骑兵听到命令后面面相觑,没有理解龚渠帅为何如此着急后撤。但这并不是发问的时候,反应过来的骑兵迅速拨转马头,回身便拱卫着龚都往回跑去。 空气中传来密集的摩擦声,这种特殊的声浪是由三棱形的铁制箭头,在空中高速旋转,和空气摩擦产生的。 但黄巾骑军和龚都显然没有时间探讨这样的问题,毕竟他们头顶上落下了数百上千支带着三棱箭头的羽箭。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被迎面而来的箭矢射成了刺猬,接着便是一个有一个刺猬瘫倒在了地上。情况顿时一滞,最先跑出来的这股骑军遭受了疾风骤雨般的打击,黑暗之中也分不清对面到底有多少人,多少的弓弩正在对着自己射击。 龚都暗道不妙,拨马要想返回营内,将将转过身来便觉得后背一麻,一阵锥心的剧痛传来,双腿乏力,双手也不拉不住马缰。嘭的一声,栽下马来。 第九十四章 李代桃僵(中) 营内的黄巾骑军正愉快的追杀着手无寸铁的人,以为胜券在握,毫不费劲。甚至有些人已经下了战马在各处帐篷里搜掠起财物来。 龚都高喊撤退的命令被他们有意或无意的给忽略了,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无论怎样都无法忽略被伏击了。 原本已经杀人杀得不知方向的骑军被打得失去了方寸,顾不得主将已经坠马,纷纷往营外的空地上奔逃过去。 杂乱无章的骑军陆陆续续奔出了营区,跑不到十丈远就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箭矢射中,惨叫着坠落马下。方才还带着笑容肆意杀戮的屠夫此刻竟成了待宰的羔羊,各处的篝火和被纵火点燃的帐篷照亮了整个营区,将黄巾骑军的身影完整的暴露了出来。 黎明到来前的一刻最为黑暗,而他们所面对的死神,依旧在面前一片迷茫的黑暗之中。每往前一步,都有无数的灵魂被这黑暗中的死神所收割。 恐惧和绝望弥漫在这些人心中,已经有黄巾骑军弃了战马,抛下武器跪在地上高喊饶命。剩余的骑军为了躲避黑暗里的猎杀,慌不择路,骑着马便往汹涌的河水冲了过去。 士气低落和平时组织纪律的松散,让这些濒临绝境的人失去最后一丝突围的希望,任凭哈士骑们将射击圈渐渐压缩,除了还有个别的黄巾军还咆哮的向前冲杀,其余的人皆拥挤在了营区内部。任凭领军的小渠帅们如何咒骂,依旧没让打起反击突围的信心来。 箭矢仿佛无穷无尽一般,落到拥挤不堪的人群里头,越来越多的人中箭坠马。东方的天空渐渐明亮,“死神”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哈士骑们甚至懒得跑动去拉出射击圆环,在战马上坐直着身子,如同机械版的从箭壶里取出箭矢,搭上弓弩,拉弦,瞄准,扣动扳机,收走一个人头,然后再重复一遍。 “我等投降!休再放箭!我等投降!” 黄巾骑军纷纷弃械下马,匍匐在地上躲避着箭矢,口中不停的高喊着“投降”,“饶命”。 未获得小五的命令,哈士骑们依旧忠实的执行着之前的指令,面无表情的端起弩枪,对准马上或者地上的贼军扣动扳机,打完一壶箭矢,扭过身来,从马屁股后边再取过一壶来。 “停!” 小五终于下达了另外一条命令。 “停止射击!” “停止射击!” 百长们高声呼喊着,传递着校尉的命令。哈士骑们遵照指示,将未及发射的箭矢取下,放回箭壶之中,把弩枪收回到马肋处的挂架上。 幸存的黄巾骑军心有余悸的抬起头来看着外边如一堵墙般的骑队,箭矢的尾端安装着洁白的翎羽,密密麻麻的箭矢扎在地上,看上去如同一片芦苇荡。只是这片芦苇却是生长在一片猩红的土地上。 “一个不留,杀!” 不用过多话语,哈士骑们动作一致的抽出马刀,如同浪潮一般,一拨又一拨的对营地中间的幸存者冲过去。手起刀落,不管是依旧在马上的,还是已经在地上的,又或是中了箭依旧在挣扎呻吟的。无论是依旧拿起武器顽抗到底的,还是闭上眼睛引颈就戮的,都没有逃过这一刀。 在哈士骑冲击开始的一刻钟里,整个营区再一次重演了五更天时那般的人间炼狱,一队队骑兵冲进营来,对着一群绵羊般的人狠下了屠刀。惨叫声此起彼伏,只是这次杀人者显得更为训练有素,也更加冷酷无情。 一刻钟过后,一切的喧闹都归于平静,只剩下战马的嘶鸣。 “校尉,这里还有个活的。看上去像是个头目。” 龚都如同摔生鱼般的被四名哈士骑抛到了小五的马前,后背的箭伤本已让他痛苦不堪,这记抛摔仿如平沙落雁,摔得他浑身仿佛散架一般,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昏死过去。 趴在地上的龚都勉强支起身子,也打量着马上的人。犀皮铠,三棱枪,一匹通体金黄的大宛良驹。面容虽清秀俊朗,但浑身上下皆散发着和年龄不符的杀气。 小五正欲开口,身后的一名亲卫打马来到他的身旁,“禀校尉,贼军步军约两千人,已到五里外,向此处奔袭而来,队形松散。” “传令哈士骑,枪骑营。立即出击,杀退贼军,不求全歼,切莫混战。” “诺!” 安排妥当,小五翻身下了拨云。走到龚都身边,打量起这身材铠甲,头戴黄巾的人来。虽是后背中了一箭,但有铠甲保护,箭矢击穿防护后已来势大减,只穿透了皮肉,并未伤及肺腑。但三棱箭头造成的那标志性的伤口依旧在不停的往外冒出鲜血,顺着盔甲的缝隙汨汨的流淌下来。 “尊驾何人,在黄巾中是何职事?”小五和李璋郭嘉待在一起,渐渐的也学会绉几句酸文,便也学着装点儒将风度。 龚都正欲张口回答,呼吸之间,胸腹剧痛无比,不知是依旧扎在背后的羽箭所致,又或是被刚才那些粗暴的抛摔折了肋骨。一下子连喘了几口粗气,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哦?还来气了?大哥叫我多读点书,言谈举止要得体什么的。我跟你讲道理,你竟敢喘气?分明是藐视我。”说罢直接一脚踢到龚都的肚子。 方才是前胸后背疼,被小五这一踢,龚都只感觉浑身上下都疼,竟也感觉不出到底疼在何处了。 “你你!我我乃是汝南黄巾渠帅” “黄巾渠帅?尊驾莫不是汝南刘辟?”小五又恢复了方才的斯文,示意亲卫查看一下龚都的箭伤。 箭矢插入不深,亲卫中有随行的医官帮龚都拔出了箭,止血后简单包扎了一下。拿来一皮囊的酒水,让龚都闷了几口。 酒精的刺激再加上浑身的伤痛,龚都只觉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尊驾可是汝南刘辟?”小五耐心的问道。 “刘辟乃是我结义的兄弟,我乃龚都。” 第九十五章 李代桃僵(下) “龚都乃是刘辟的义兄弟,二人情同手足,如同校尉之于李中郎一般。”身后的细作附在小五耳边说道。 小五听罢不禁大喜,心想这把可是捞到大鱼了。若是刘辟和龚都二人的感情,正如自己和大哥一般,兄弟有难,断无袖手旁观之理。 “原来是龚渠帅,失敬失敬。某乃屯田军校尉张五,奉我军李中郎之命,前来武平开垦屯田,不想在此遇到贵军。武平乃是我主曹兖州之地,不知贵军此来,所为何事啊?” 开垦?屯田? 即便李璋和郭嘉这两位老师怎么教导,小五也就勉强装模装样的学会几句酸文,在曹营里皆是相熟之人,对他也是见怪不怪。但作为敌人的龚都只觉得他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有谁见过用马刀弓弩来垦荒的。这年轻的将领话里话外满满的讥讽之意。即便现在自己成了俘虏,在这个时代还是重名节的,士可杀,不可辱! “哼!”龚都挣扎着撑起身体,站在了小五面前。量他身材也算壮实,但比起面前如铁塔般的小五,身材和气势上皆是矮了半截。 “汝主曹操号称济世安民,布施仁义。而你等来到武平便大动干戈,杀人盈野,形同禽兽!今日我既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适随尊便。莫要再作讥讽!汉庭无道,欺压百姓。龚某自从教之日起,便没想过全身而退的一天!” 看着龚都这一副要慷慨就义的模样,小五实在是想成全了他,让他自己挑个死法。但一想到李璋来时早有交待,要让刘辟疲于奔命,等待大军前来。此时若是将面前之人弄死,说不好反倒会激起刘辟死磕到底的决心。 “龚渠帅此话怎讲?张某率军至此,正好碰到一些乱兵欺压百姓。顺手弹压了一下,哪有动什么干戈。今日一战,总不是某挑起的吧。贵军天没亮就冲进我军营里,杀人放火。总不能叫我们全军将士都放下兵器,任你宰割吧?” “哼!今日我中了你的奸计,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求速死!只不曾想皆传言曹操爱兵如子,他手下居然有你这等拿数百士卒当诱饵,引我上钩。如此无情,视人命如草芥。”龚都环视了四周,故意拉高嗓门喊道“尔等随这等将领,早晚一日也会这般被他送掉性命!” 听到龚都的话,现场的人都哄笑了起来。 小五一脸无奈的说道“龚渠帅又误会我了。适才渠帅说的那几百人,非是张某的部下。唉,说来话长啊。张某来到这涡水边,见河堤年久失修,便想组织民夫修缮一二。却不曾想四里八乡多有青壮欲投奔黄巾,此地离武平数十里,张某也是好心,留了这几百青壮在营内休息,顺道一起修缮堤防。却不曾想渠帅来到不问缘由便是一通砍杀。” 这简直就是连环套,龚都此时方才醒悟过来。营内的根本就是被小五半路拦截胁迫而来的无业青壮,自打说要堵塞涡水开始,便设好了套子,等着自己往里头钻。自己忍了那么久,任凭对方如何挑衅,如何示威自己都能淡然对待,却想不到最终还是叫人在这关键的利益问题上被个愣子套得死死的。 “你!你以为胜了我,便能夺回武平么?武平内外尚有我数万教兵,谅你这骑兵再有能耐,还想飞上武平城头?还有颍川”龚都半截话出口刚出口便又缩了回去,低着头不再说话。 颍川(今河南禹州市),郭嘉的故乡。在别院里头三人喝酒吃鸡的时候,总是听着满口酒气的郭小伙没完没了的唠叨着家乡的往事。 这是一个盛产氏族大家的地方,也是处都城雒阳以外,最为繁华的所在。不仅拥有庞大的人口,也拥有不少极具名望和势力的传统豪族。曹领导现在最重要的谋士荀彧便自出颍川大族。 但小五关心的并不是这些,自己认识并且说得上话的“文化人”也就郭嘉一个,对于颍川那些所谓的豪门大家没有任何的好感。让他上心的是,此时的颍川如同汝南一样,都掌握在了黄巾军的手里。颍川距武平也不过数百里,比鄄城到武平还要略近一些,虽说贼寇们也是各有山头,派系林立,平日里也是龌龊不断。 但眼看曹操控制了兖州,轻而易举的消灭了兖州的黄巾势力,并且一日比一日强大。黄巾们抱团取暖的心思让他们又走到了一块,若是此刻颍川的何仪、何曼出兵前来武平支援刘辟。那自己这条小泥鳅,真是要在这烂泥潭里翻起大浪了。 “颍川如何?”小五已经感觉到了这半截话里透露的事情并不简单,一改刚才调侃的语气,一双眼睛如刀子般死死盯着低头不语的龚都。 低头之人依旧是沉默不语。 “龚渠帅,你可知我这人脾气并不好。我十四岁时,我的母亲,我的乡邻,我的朋友。全都死在你们这些黄巾贼子的手里。你说你没想过全身而退,比起那些已经成了白骨的人,你已经活得够久了。” 话里满是森然之气,即便是一路跟随小五征战的哈士骑亲卫,也未曾见过这大大咧咧的校尉如今日般的叫人畏惧。 “你想死?我们这里的所有人,最终也有去死的一天。但你以为一死便可一了百了,我可以告诉你,休想!你们这些贼人所作所为,即便是千刀万剐也是轻的。但是龚渠帅,你也有妻儿老小,亲朋故旧。今日你若不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不仅你自己死得不痛快,将来有一天,我带兵打到汝南,抓住你的妻儿家小,他们一样会死得不痛快。能躲过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赫赫赫。”方才还是低头不语的龚都喉咙里发出了些奇怪的笑声。顿时笑声一敛,挣脱了身后两名哈士骑,猛得向前扑去,伸手便要去夺小五腰间那柄短剑。 虽是近在迟尺,但他还是低估了眼前这年轻将领的反应和能力。 还未待后边的亲卫冲上前来,小五轻描淡写的抬起右脚,一脚抽射直接往龚都的下三路招呼。 中箭坠马已是痛苦,接着便是被人粗鲁的抛摔,最后这脚更是踢在关乎男人尊严的位置上。 龚都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踢飞了出去,双手捂裆,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唤军医来,给他施点华神医的麻药,别叫他死了。速派快马给我大哥传信,告诉他,颍川黄巾可能已经往武平来了。” 第九十六章 螳螂捕蝉(上) 太阳刚刚升起,半夜被弄醒集结赶路的两千黄巾步兵终于跑到了离河岸仅两三里的地方,已经可以远远的看见那冒着黑烟的曹军兵营。 虽是感觉有些失望没来得及抢上第一手的战利品,但是不用亲自和曹军搏杀对于这些已经久闻曹军厉害的贼兵们来说,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正当领军的小渠帅停下行进,跑到队伍前面眺望,等待己方战胜归来的马军之时,从队伍两侧却出现了两支与自己服色不同的骑队。 他们头上没有裹着黄巾,自不待言,这不是自己这边的。 小渠帅被吓得浑身发抖,顾不得指挥手下准备作战,拨马便往来时的路上跑去。 见到领兵的都跑了,再笨的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仅有的几个有战马的小渠帅纷纷死命抽打着战马,跟着前边的战马一同往回逃窜。原本还算规整的行军阵型顿时一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后队依旧在往前行进,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前队却拼了命的往后跑。虽然地势平坦,路线开阔,也经不住两千人如此混乱的相互推挤。 哈士骑们的几乎是原地作战,人和战马的体力都十分充沛。依旧是沿用骑射兵的一贯战法,千骑分张,两边包夹。横亘在逃跑的几名小渠帅面前的,是一堵由骑兵形成的城墙,中间的开口被奔跑的哈士骑渐渐收拢。 还未及“城墙”收拢,几名小渠帅已经被乱箭射于马下。 如同在鄄城校场欺负青州军一般,哈士骑熟练和默契的不停收缩包围圈,不停的向内挤压,射箭。 由于黎明之前那一通排队枪毙式的乱箭消耗了太多的箭支,哈士骑们开始节约手头上不多的存货。虽是黄巾步兵密集而拥堵的阵型不存在射空的可能,依旧是有意识的降低了射击的频率。 虽是不如之前的“豪爽”但近千张弩弓依旧对这些惊慌失措的人群构成致命的打击。黄巾军里不乏带着盾牌的军士,但在拥挤和混乱之下,每个人都只顾着保全自己的性命,拼命的往人群中间挤,已躲避箭矢的射击。举起的盾牌也只不过用于保护自己的身体,丝毫没考虑主动走到军阵外头,拼凑在一起掩护袍泽。 虽是小五给下来的命令是“击退”和“不可混战”,但自打濮阳组建开始,这哈士骑的打步兵的战术便是“围”和“歼”在自己兵力和形势都占优的情况,让他们去“击退”对手,倒叫他们不知如何操作了。 哈士骑还是好说的,毕竟箭支有限,他们也只能是见好就收,但那五百枪骑兵却不是那么好说话。 到这武平来大半个月,除了在农庄里跟在哈士骑屁股后头杀几个逃窜的阿猫阿狗,到今日反包围龚都的骑队,自己都被摁在替补席上根本没有上场的机会。 阵势已经排开,要是换句常用的话来说,那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五名枪骑百长率先提枪打马,冲向包围圈。 围圈射箭的哈士骑被这排着楔形冲杀队列的枪骑兵们吓得不轻,赶紧驱马散开,给这些蛮牛们腾出一条道来。 原本已经被乱箭射得哭爹喊娘的黄巾们,此刻更是被吓得尿了一档。五百匹战马排着整齐的队列,如同泥石流般席卷而至。步兵们本能的想要躲闪这些四条腿的死神,但根本无处可逃,其余三面皆是不停射箭的哈士骑。 纵有几个想举起兵器反抗一下的人,在这已经彻底崩溃的队伍里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冲击!刺杀! 第一波的一百名枪骑直插敌阵,战马一撞,长枪一刺、一挑,便冲入阵中数十丈,马势才渐渐减弱。 第二波的一百名枪骑便从方才冲出的缺口杀入,朝另外一个角度一路冲杀枪挑过去。 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 密密麻麻的步兵阵列被这五把尖刀切割成了无数碎块。枪骑兵还嫌不够过瘾,打穿了战阵的骑兵冲出数百步,拨转马头,稍微重新组织一下阵型,又往回再次冲锋。 长枪在刺杀中折断、脱手的,抽出马刀继续杀戮。 外边的哈士骑也早早停止了射击,看着里头那些蛮牛猪突,也让他们打消了拔刀进去捡便宜的心思,毕竟里头这些不长眼的东西突起来,可是刹不住车的,没准自己过去抢肉没准得叫这些蛮牛撞个人仰马翻。 呜咽的牛角号再次响起,这是骑兵们独有的信号装置。跑圈的哈士骑慢慢的收住马势,原地待命。野蛮冲杀的枪骑兵听到号声也快速脱离了战斗,散开跑出黄巾军那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的军阵,返回到冲击发起地重新集结。 这河畔的麦田原是青葱一片,如今麦苗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残肢和尸首。被马蹄踩中的,和没被刺中要害的人都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身躯完好的黄巾此时也是惊魂未定,苍白的嘴唇在不停抖动,“饶命”和“投降”之类的词语他们一直想说,但此时却都说不出来。 小五轻提着拨云的缰绳,走进方才的包围圈里,看了看四周,呵斥这群抗命的骑兵道“多好的地,看叫你们糟蹋的。我当时在乡下,要是有几亩这样的田地,能够养活母亲妻儿,今日也就不跟你们这帮畜生厮混在一起了。叫把人赶跑,你们这是不把我的军令当回事?每人十鞭子,都暂且记下,回到鄄城再抽。” 小五心中默默的清点了一下战场上活着的黄巾歩卒,骑兵们也将手放在了刀把上,等着将令,便如之前一样,将这些人收拾个干净。 “还有几百人。”小五心中默念。 接着便对败兵们高声喊道“你们这些教匪乱贼,无恶不作,本应全部杀死。本校尉向来不杀降卒,今日你们已经战败,若从此放下刀剑,收敛贼心,也不枉我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如若执迷不悟,今日便逃回武平去,告诉那刘辟,他来再多的人,我们也能将他杀个一干二净!顺道再告诉他,他那结拜兄弟龚都正在我手中,若他三日之内不滚回汝南,我便将那龚都一片一片切好给他送回去。” 第九十七章 螳螂捕蝉(中) 接到小五快马飞报的李璋,距离西南方的武平城仍有将近一百五十里的距离。按照日行三十里的速度,仍需要五天才能赶到武平城下与哈士骑汇合。 已是初夏时节,天气渐渐开始变得炎热起来,自哈士骑从鄄城开拔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李璋也渐渐感到事情变得棘手难办。 虽是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头,哈士骑和枪骑营只损失了不到两百人的情况下,消灭刘辟不下四、五千的兵马。但对于每个渠帅手下动辄数万的兵马来说,几千人的损失并不算伤筋动骨。 过去自己对于刘辟的估算还是产生了偏差,李璋总是以一个历史学家看待古代诸侯的角度去看待黄巾军将领。觉得一旦被哈士骑不停的搅扰,损失不断增加的情况下,便容易心生浮躁。或是急于求战,又或是寻求自保而撤离战斗。 但黄巾的领导者们脑回路似乎和寻常将领区别很大,在损失不断增加的情况下,既不是积极寻求以多打少的决战,又不是为了减少损失而撤出武平,退回到根据地汝南以图再起。反倒是一种你只管杀,我最不缺的就是人的暴发户态度。 在鄄城编练青州军方阵的时候,原本是为了野战打败敌人,若是刘辟不顾城外的损失,只管将万余兵马固守住武平小城。自己手下的八千步军和那一千多的骑兵,短时间内也是缺乏攻击城池的能力。放弃战阵配合去爬墙肉搏,青州军干不来,陷阵营划不来。 偏偏当时在程昱面前夸了那海口,一月之内需连本带利还他五万石。现在要是选择放弃继续南下,调回哈士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和许多粮草,就消灭了几千黄巾。那放高利贷的程老板非把自己剁碎了埋田里作肥料不可。 正在李璋坐在地图前发呆的时候,随军的医官进帐禀报。 “龚都醒了。” 李璋随医官一起走到伤兵营帐里,只见只有龚都一个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禀中郎,此人背后的箭伤并无大碍。前胸两几根肋骨损伤,胯下都被踢肿了,我施了麻药才叫他好受一些。哈士骑几乎是将他绑在马背上送来的,一路颠簸,送到来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了。幸好我这里还有华佗神医留下的伤药配方,才救下了他一条性命。此时仍十分虚弱,中郎问话切莫轻易动刑。” 李璋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医官退下,便独自一人走入营帐之内。 “龚渠帅,我便是屯田军中郎将李璋。看你气色比刚到之时要好不少,听小五说你知道些事情,但似乎不愿意告诉他。是否可以告诉李某?若能助李某收复武平,顶在主公面前为你请记首功。” 龚都侧躺在榻上,背后、前胸、两腿之间皆有伤。让他摆任何的姿势都非常难受,此时见李璋一副慈眉善目的前来询问,鼻子哼了一下,强撑着身子扭过身去不理会来人。 李璋依旧保持着笑容说道“看来仁兄对李某有些误解,我那兄弟行事鲁莽,也时常被我教训。此次他若回来交令,我定当着仁兄的面,重重的责罚于他,替兄出气。” 此时正好医官也手捧着刚熬好的汤药在帐外等候,李璋招了招手,示意将汤药放到近前。亲手捧起汤药,用小勺搅了几下,又轻轻吹了几口凉气。 “来来来,连日辛苦仁兄。此乃神医华元化的治伤妙方,仁兄行动不便,李某来喂你。” 李璋学着曹领导的口吻,摆出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一手捧着药碗,一手要去将躺着的龚都扶起喂药。 但通常曹操摆这样的表情的时候,都会被人狠狠的打脸,并且无情的拒绝。 当搀扶的手刚碰到龚都的肩膀,侧着身子的龚都狠狠一甩左臂,甩在李璋单手捧着的汤药上。还带着热气的汤药随着惯性脱离了药碗,划出一道弧线,一点也不糟践的泼到了李中郎的脸上。 “我操!来人!来人!” 听到李璋声音的亲卫提着马刀一拥而入,举起家伙便要朝床上的人招呼过去。 “都干嘛!给我拿块棉帕来,没看我洒了一身都是汤药吗?速去再熬一碗汤药,给我放凉了再送进来。” 亲卫们一愣,看着满脸古怪表情的李中郎,连忙将马刀收回鞘中,传过一块手帕便小心的退出了帐外。 龚都吃力的撑起身子,抬头盯着李璋怒骂道“莫要惺惺作态。李璋!要杀便杀!皱一下眉头,龚某便不是英雄好汉!” 李璋用棉帕擦干脸上的汤药,从胸口衣甲的夹层里抽出一面护心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没烫出水泡来。本身就长得不咋地,要是再烫坏了,这真是没脸见人了。” “我说龚渠帅,你那么着急着叫我杀你。可见你的确是知道些事情,而且害怕我问出来。李某自问阅人不少,但凡想死的人,从来不需叫别人下手,别人也是想拦都拦不住。但那些不想死,又不得不死的人,总是想叫别人给自己一个痛快。我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叫仁兄你那么紧张,非要让别人来灭自己的口来保全秘密?” 仿佛是被李璋说中了,龚都低着头沉默的看着地面。 “人生在世,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例如荣华富贵,娇妻美妾。仁兄未届不惑,正是年富力强。怎忍抛下这世界诸般美好?” 龚都似乎是有了一些触动,语气也有些软化下来“李中郎,你且附耳过来,此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人。” “哦?”正当李璋走到塌前准备靠过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龚都突然暴起,一脚直接往对方的下三路招呼。 “哼哼。”李璋一拳直接砸在龚都抬起的右小腿上,腿骨发出了轻微的嘎嚓之声,接着便是如同杀猪般的嚎叫。 “龚渠帅,你叫小五踢了便想来踢我?可知他踢你这脚还是我传授的?也难为你了,下三路着了那么一下还有力气蹦起来对我施这么一招。你是非逼着我杀你啊?好吧,我成全你。来人!” 帐外的亲卫听着真切,又一次提着马刀气势汹汹的冲将进来。 “都干嘛!把刀给我收起来。把这人给我捆起来,捆结实点。对,再捆几道,再捆结实点。” 李璋一脸不可描述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来。亲自检查了一下捆绑的绳索,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便小心翼翼的将药粉的纸包打开 “想死没问题啊,本中郎之前便险些丧命于这小小的一撮药粉之下。这东西真心歹毒无比啊。来吧,龚渠帅。嘿嘿嘿嘿” 第九十八章 螳螂捕蝉(下) 龚都从李璋那无比邪恶的表情里头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挣扎的便要起身反抗,四周的亲卫同样发出如同李璋般那贱贱的笑声的,一起下手将本已被扎成粽子的龚都死死摁住。 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意外,李璋取过一支喂药用的空心竹管。一名亲卫用钳子般的大手捏住龚都的下巴,让他紧闭的牙关挤出一条正好和竹管大小相似的缝隙来。 竹管塞进牙缝,龚都此时已经满是恐惧,略带咸甜的药粉被李璋从竹管一头灌入,从另一边直接落入了龚都的喉头。 当一小包药粉全部导入,李璋迅速的抽出竹管后撤几步。亲卫们也如同躲避瘟神一般一起撒手跑开,站在远处笑嘻嘻的等待着药物发生的反应。 “卑鄙!小人!若要鸩杀龚某,取鸩酒来便是。又何必” 一句豪言壮语还未说完,龚都已经发现自己的身子开始不对劲起来。预料中的腹痛如绞,七孔流血之类的剧情并没有发生,反倒被小五踢中的部位开始不受控制的肿胀起来。 “啊!李璋!你这小人!这对我施的是什么毒物!” 龚都满脸涨红,青筋毕露,原本被踢伤又涂抹了麻药的部位此刻肿痛无比,全身气血翻腾,心跳加剧。 “嗯,华佗这老东西,真是大大滴无良!” 李璋示意亲卫给自己搬了条马扎,坐下来欣赏着华佗这划时代杰作的威力。 全身被绳索牢牢捆住,如同虾米一般弓着身子在地上打滚的龚都感到全身上下发热发烫,脑袋每一条血管都似乎要崩裂开来一般,意识也渐渐的变得模糊起来。 李璋见效果差不多了,挥手示意亲卫们退出帐外,警戒起来,不许有旁人靠近窃听。开始询问道“龚渠帅。龚渠帅?” 龚都脑子里嗡嗡直响,耳畔回荡着李璋那扭曲变形的声调。 “说一下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肯告诉我的?说出来,我立刻给你解药。说嘛,说了就不用遭罪了,解药一到就好。” 龚都喘着粗重的鼻息,如同愤怒的公牛一般,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数条拇指粗细的麻绳被绷得吱吱作响。 “你这是何苦?说出来,解药也就来了。有什么秘密,快说啊。” 李璋的话越来越不清晰,龚都混沌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个词语。 “秘密。” 秘密,什么是秘密? 龚都的潜意识开始在拷问着自己,浑身已经开始不停的抽搐,鼻涕、口水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 李璋看着这个情景,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华佗这药粉当初吕绮玲只是鼻孔从飘飞的粉尘里吸入了一些,就兽性大发。龚都被灌进去的是足有一整包的分量,还来不及心疼自己的药粉,现在倒要当心玩脱了,把审问的犯人给玩死了。 “来人。”李璋正准备起身唤帐外的亲卫解开绳索,却听到若有若无的呢喃。 “颍川” 是躺在地上的龚都在说话,李璋连忙蹲在地上,耳朵凑过去听听他到底要说啥。 “颍川,何仪来武平。河北河北杨司马。” 何仪李璋认识,颍川距离武平数百里,同为黄巾的渠帅,为了避免唇亡齿寒,兴兵来协助刘辟也在意料之中。但这河北的杨司马是谁?在这事件中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和黄巾反常的转守为攻,入侵武平挑衅曹操又有什么关系? “龚渠帅,这杨司马是何人?” 龚都没有继续说话,绷紧了身子便想往李璋身上扑去。 李璋连忙躲闪开来,发现再这么问下去可能什么没问出来龚都就会爆血管了。 “这次算你捡了便宜,来人。” 帐外的亲卫进来问道“中郎有何吩咐。” “来,去给龚渠帅弄解药来。” 亲卫一脸懵懂。解药?这不是你的独门秘方么?我上哪去找解药? “中郎,这” 李璋鄙夷的看了亲卫一眼,说道“这个屁啊,吕绮玲是怎么用本中郎解毒的,你小子那晚上你都没听见。”说罢狠狠踹了那亲卫一脚。 亲卫被踢翻在地上一脸委屈“但是,此处哪有” “人没有,你去找头牲口可会?” 亲卫恍然大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飞奔出帐。不久,几名亲卫便一起上手从帐外拉进来一头肥猪,将猪栓劳在支撑军帐的木桩上。 李璋拍拍肥猪的背,叹气说道“委屈你了,猪姐” 等等,这有点不对。 李璋剜了几个亲卫一眼,怒骂道“你们这个狗才,别说你们都是不占荤腥的圣人,你们告诉本中郎,这猪是公的还是母的?” “回中郎,这既不是公的,也不是母的,这是头骟过的猪啊。这也是咱们这里唯一一头牲口了,总不能拉营里的军马来吧。”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这头猪还是半道上的富户生怕李璋带着这几千人马去他庄上借粮,才主动送上以示友好的。这地方的确也不是自己挑理的地方,看着地上快要吐白沫的龚都,似乎这也不是挑理的时候。 李璋又拍了拍肥猪的背,“委屈你了,猪兄。放心吧,回头我一定不吃你的肉,想来我也应该很长时间吃不下猪肉了。”说罢叫亲卫打来一桶凉水,泼在神志不清的龚都脸上。龚都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虽是已经全身酷热难当,血管喷张,但意识似乎稍微清晰了一些。 李璋拔出马刀,准确的一刀将捆绑在龚都身上的绳子砍断了半截,便飞也似的奔逃出了军帐外头。亲卫们也不是蠢人,知道后边将要发生怎生惨烈的事情,立刻连爬带滚的跟在领导后头逃出了军帐。 “四周警戒!莫要叫他跑出来,也莫要伤了他,都把绊马索,网兜拿出来。围拢在营帐里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用兵器。” 一百多号亲卫跟着李璋如临大敌般的在数丈之外围拢住军帐,耳朵皆竖了起来探听军帐里头的动静。 军帐里只传来寻常的猪叫声,突然猪受惊般的发出惊叫,接着便是杀猪般的哀嚎。帐外之人皆是听得汗毛倒数,冷汗淋漓。 好生惨烈的一场战斗 “中郎。这,似乎太那个了一点了吧。” 李璋抹抹额头的冷汗说道“这不算什么,我大汉西南数千里外有一国名曰身毒。民风极为怪异,身毒人听说连公山羊也能那个,这骟猪怕是要比公山羊可是温顺多了。” 第九十九章 谁是黄雀?(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刘辟若是那只蝉,自己便是那只要吃他的螳螂。那么,到底谁又是那只黄雀呢? 一百多号人在营帐外足足守候了小半个时辰,里头的动静渐渐平息下去。李璋示意众人不得放松戒备,自领着十来人缓慢的走向营帐。 当众人探着头往营帐里头瞧去,只见方才还蹦跶的不行的肥猪此刻已经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一双哀怨的猪眼凝视着帐顶。 李璋不忍去对视这凄惨的眼神,挥手示意亲卫将猪好生抬了出去。 不知道华佗这药粉是不是吃了可以强身健体,此时的龚都脸色红润,气息也比方才要好上了不少。衣衫不整的坐在了地上,口鼻间传出了重重的鼾声。 “德行。干了如此禽兽之事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睡大觉,天理何在?来人,给本中郎将他捆起来。” 原本手上就操着家伙的亲卫再次一拥而上,将龚都在地上拽起,七手八脚将他捆了起来,比方才捆的还要严实。 龚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醒,正待反抗,却发现浑身上下皆提不起丝毫气力,只能任凭对方人等处置。脑海里突然翻腾起刚才的记忆,想起自己之前半个小时的暴行,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肠胃不由自主的翻腾了起来,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涨红。 被捆好的龚都再次被摁坐在地上,李璋踱步过来,厉声喝道“龚都!还不老实招供?那杨司马到底是什么人?和你们又有何勾连?快说!” 帐内的亲卫也齐声厉喝“快说!” 沉湎在那羞耻的记忆里的龚都被这一阵暴喝拉回到现实之中,对方既然已经知道了杨司马,想必是刚才自己已经说出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懊悔不迭,心里满是惊惧。 “哼!看来你这是不愿说了。好,本中郎多的是药粉。”李璋假意要从怀里再掏出点什么东西,亲卫们也围拢在了龚都身边,一脸贱笑的等着下手。 “不!不!不要!我不吃那个东西,我说,我说!” 看来再硬的汉子也招架不住华佗这丧心病狂的药粉,那种中毒的滋味想必是比一刀砍了他还要难受。 亲卫陆续离开了营帐,李璋蹲坐在龚都面前,给他喂了一碗水。 “说吧。我听着呢。” “李李中郎。我都说了,你能不能答应我日后在曹使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另外我在汝南的家小,还望中郎保全。” 李璋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龚都开口说道“此事本不该如此。我与刘辟,的确是和扬州的袁公路有联系。若说是投靠,也并不全是投靠。我等皆知袁公路也并非英主,目下虽是强横,但却先败于曹使君,又败于刘荆州。若一心归附,日后也难免有池鱼之祸。” 李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龚都接着说道“我等黄巾教徒,虽有数万之众。然既无远略,又无战心。早晚也比为各方诸侯所破,兵败身死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袁公路接连我等,兵器粮草,要我等趁兖州内乱之际,袭扰曹使君。我等既图他粮草兵械,又惧于他的兵威,便答应了他的要求,领着两万人侵占了武平。” “这些我都知道,说些我不知道的。颍川的何仪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龚都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何仪是我与刘辟占了武平之后,发现城外有精锐骑兵袭扰农庄。从出去支援收阻的败兵口中得知,是曹使君的兵马。我与刘辟合计,此时定是已经得罪了曹使君,才招来了这般祸事。原想致书请和,带着兵马和缴获的粮米退回汝南去,但又怕因此得罪了袁公路。便寻思与贵军抗争一番,若能侥幸获胜,则对寿春也有了交待。日后归顺曹兖州之时,也有了归降的条件。所以便决意占着武平不走,并请何仪率军来援,与贵军一战。” “何仪准备带多少人来?” “不下两万。” “若是我现在便准尔等归顺主公,诸般条件皆可以谈。刘辟和何仪是否愿意罢兵求和?” “这个”龚都眼神闪烁,显得非常纠结,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原是为了自保,不失一郡之守。但就在前些日子,河北来了一名杨司马。只身来到武平城内,见了我和刘辟。对我们说河北袁本初愿意与我等合作,共伐兖州,事成之后,许我等以豫州一州之地。” 李璋嗤笑道“他嘴皮子一张,上下牙一碰就许你一个豫州。袁绍现在和幽州公孙瓒打得不可开交,况且与我主感情甚笃,怎会助尔等攻伐兖州?须知袁术及陶谦败走兖州,里头袁绍也帮了我主不少的忙,现在又怎么会反过来替袁术张目?这般梦呓之言尔等便信以为真了?” 龚都叹了一口气,对李璋的不相信似乎早有预料,解释道“起初我等也不相信,但那杨司马带来袁本初的亲笔书信,上边加盖了他冀州牧的印信。而且,那杨司马还说,若我等顺曹,荆州刘表便会发兵从南边攻击豫州,直取我汝南。我等家小此时皆在汝南,对此言虽是不敢尽信,也不敢不信啊。李中郎明鉴,我等目下强敌环伺,皆是身不由己。” 刘表?妈了个巴子。不提他便罢了,提了这个名字李璋只觉得怒气不打一处来。刘表和黄祖乃是他仇人小本本里头最上边的两个名字。 “那刘表是个内敛谨慎之人,虽是击杀了孙坚,占领了荆襄之地,但根基尚不稳固,又怎么有余力,敢随意征伐豫州?” 刘表主动出击去找别人麻烦,尤其是给曹操添乱,这个情况熟读三国历史的李璋是很难相信的。虽然刘表现在也处于精力旺盛,形势一片大好的环境,但是这人眼光的局限性决定了他是一个收成之人,而不是一个进取之主。欺负一下江南地区那些兵力弱小的太守们似乎还凑合,背上中原争天下,这不大对刘表的口味。官渡之战之时,曹操和袁绍陈兵对峙,卖草鞋的劝他趁机发兵攻取许昌,将皇帝劫道荆州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都被他拒绝,此时的他难道会和历史上的那个有那么大的差别吗? 第一百章 谁是黄雀?(中) 见李璋似乎不信自己所说的事情,龚都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自己终非舌辩之士,如果道出事实也不能打动对方,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底牌。 李璋细细思索了方才的话,又看了一眼龚都的表情,不似作伪。但即便是被袁绍和刘表胁迫,反正都是死,为啥要害怕成这样?刀架脖子上都不说,非要自己玩阴的? “这便是你宁死也不肯道出的秘密?你只惧袁刘,独不惧我主曹孟德?” 龚都感到李璋语气中的不善,叹了一口气,嚅嗫着嘴唇说道“非不惧曹使君,相反我等最畏惧的便是曹孟德,但那杨司马却说曹使君不出数月便有祸事降临,不得抽身。甚至说了” “说了什么?痛快一点,别支支吾吾。” 龚都小心的看了李璋一眼,说道“李中郎明鉴,我句句是实,那杨司马说了。不日要出兵来征讨武平的,就是李中郎。” 李璋听完有些愣神,问道“那姓杨真是这么说的?” 龚都点点头“他说这话的时候,李中郎怕是尚在鄄城未曾出发,此人已经提前知晓李中郎要来,恐怕在中郎身边早就安排了细作,信息方才如此灵通。开始我等依旧将信将疑,直到后边被中郎的义弟张五校尉所擒,从张校尉口中得以印证,正是李中郎要举兵来攻。龚某当时便惊得魂不附体,心想诸事皆在此人算计之中,若不从此人之言,恐有灭顶之祸,遂生了宁愿一死也不愿说出来的心思。唉,但龚某终归不是那种看透生死的人。” 我的身边有细作?还是鄄城有细作? 不过自己在鄄城闹得沸沸扬扬,知道自己要出兵攻打武平的人也不在少数。走漏了风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袁绍和刘表也牵扯了进来,种种事情加在一起便万分蹊跷。这杨司马到底是何方神圣?历史上袁绍帐下似乎也并没有这么一个姓杨的谋士吧,心机如此深沉,此人也定不简单。 但这时也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李璋站起身来,唤来传令的骑兵。 “立刻传令小五,让他立刻收拢骑队。我军继续往南进发,让他北上与我汇合。路上若遇到敌人,切记不可恋战!” “诺!” 传令兵应声而出。 想起方才龚都的话,心中难免忐忑不安起来。最先是在濮阳,那些突然前来的士绅。然后便是抗蝗之时,那个从河北被人指使而来的神汉刁丰。从那时开始李璋便隐隐觉得一切事情都不同寻常,如同暗中有一只黑手在掌控着一切。 那些不是至死不愿透露半句,便是愿意说的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种不祥的预感在此时仿佛得到了印证,这姓杨的人难道和那时候濮阳的事情有关?他仿佛是时时处处都在跟自己玩戏法,如今大军已经马上就要开到武平,上万条性命就掌握在自己这个统帅手上,如果自己的一切情况都被这姓杨的人把控着,这一仗还能有胜算吗? “李中郎。”龚都见李璋听完自己的话后沉默不语,便唤了一声。 “哦,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本中郎的吗?” 龚都见李璋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怯生生的说道“如果中郎还想要拿下武平,龚某有个想法,不知是否想听?” 李璋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年头的人难道都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么?刚刚被自己折腾得半死,现在反倒给自己提起建议来了。不过比起自己在这里瞎想,听一听也总没坏处。 “哦?” “李中郎需得答应取得武平之后,需保全我与刘辟。并尽快挥师南下攻取汝南,将我等家小保全。至于荣华富贵,龚某自打反叛朝廷以来,一路打打杀杀,如今想来,也是有些倦怠了。若曹使君看得起我等,赏赐个一官半职,自是感激不尽。如嫌我等不堪驱使,也但求几亩薄田过几日清净日子。不知这条件中郎可否答应?” 李璋看着龚都的神情并不似作伪,一般说事之前先谈条件的,大多都是真有合作的诚意。但在这个世道,不能低估古人的智慧,毕竟给别人下套子这可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的祖传天赋。 “嗯,这些都好说。豫州之地,我主也志在必得,若你等担心家小。我若顺利夺下武平,便立即带着你与刘辟的印信,遣小五带着骑队到汝南先行接出尔等家小。即便刘表真派兵袭击豫州,也不过是先让他占着几日罢了。” 龚都苦笑了一下“不瞒李中郎,我等的印信此时恐怕在汝南也并不管用。当时我与刘辟出兵武平,上下教众也未有人反对。就如方才之言,我等原想只是做个样子给袁术看看,也想在曹使君面前积攥一些资本。但那杨司马来到武平之后,说了那些话。武平城内但凡有人提起退兵回豫州,便遭到上下人等反对。恐怕就是在武平这些军马之中,已有不少人被那姓杨的收买了,更何况是汝南?只怕我等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合姓杨的心意,便有人将我等取而代之了。若非如此,我又何苦主动前去袭击张校尉的军马?” 越说越玄乎,若是龚都说的都是实话,这姓杨的司马到底是想干什么?千方百计的给老子添堵不成?虽是曹袁两家早晚必有一场恶战,但这才兴平二年(公元195年),离历史上的官渡之战应当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公孙瓒还没摆平,袁家大少就把腿劈到兖州来了? 李璋不相信,又仿佛不得不信。这些话若是出自程昱、郭嘉这样的人之口,自己是百分之一百不信的。但龚都从中毒到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要是编出那么一套瞎话来糊弄自己的本领,这人就不会现在被捆在这里了。 “龚渠帅,照你这么说。这豫州的黄巾军都叫那姓杨的给控制了,那我这次来武平是死路一条了?” 第一百零一章 谁是黄雀?(下) 被好几圈的绳索捆得严严实实,龚都浑身酸痛不已,坐在地上挣扎着想稍微活动一下已经被勒得快变形的筋骨。 李璋唤来亲卫给他松了绑,将他扶起来再送回到床榻上。重新煎好的汤药也送了进来,放到了案上。 龚都用惊疑的目光看着案上的汤药,又看了看李璋的脸色。 “放心吧,这是伤药。我要想整你,就不会给你松绑了。喝吧,喝完把话都痛痛快快的说出来。要是有半句虚言,回头管保叫你连骟猪也没得用。” 龚都忙点头称是,双手颤抖着捧起药来灌进肚子里。接着对李璋说道“也并非是死路。武平虽是有万余军队,皆是教众组成的步军,兵器简陋,战力低下。何仪、何曼等颍川援军大约也有两万人,虽是情况不明,但想必也不必比武平城内的好上多少。算上日子,何仪的军马会在中郎的抵达武平后到达,与武平城内军马里应外合,夹击中郎的攻城兵马。” “这又当如何?” “办法之前已是有了。张校尉是如何引诱龚某出击的,李中郎便可如何引诱何仪、何曼。黄巾教众若想长久占领武平威胁兖州,此地的粮田和城池绝对不容有失。尤其现在聚集了三、四万的兵马,人吃马嚼,没有了秋粮,武平有再多的存粮也熬不过今冬去。刘辟其实心里也并不想与曹军鱼死网破,只要中郎的兵马能过击败何仪的军马,我设法说服刘辟投降,到时武平便是中郎的了。” 呵呵,果然黄巾军扑街不是没有缘由的,大祸临头各顾各,纵然有再多的兵马,有这般互相算计的领导,终究也是乌合之众。 “击败何仪谈何容易?况且武平之内那一万多兵马,未见得都如你和刘辟那般心思吧。哪怕其中有一半人与何仪同心,我军也要面对近三万兵马。你便对本中郎那么有信心?” “中郎若无信心,就不会指使军马继续南行与骑军汇合了。龚某再愚笨,也不会这点都看不出来。想来没有某的提议,中郎也想到了与黄巾兵马决战的场所了。” 果然在这个世道能混到高位的,都不是什么蠢人。李璋没有继续和龚都搭话,指使亲卫将他绑缚起来,严加看守,不许任何人接近关押他的营帐,以防军中也有那杨司马的眼线。 大军继续往南行进了两天,在距离武平城八十里的地方与小五的骑队汇合了。带出去的一千五百骑兵,现在还有一千三百多人。就战损交换比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吊打对方了。 大军原地修整一日,李璋召集了各营主官到军帐里头议事,虽没有公布具体的作战方略,但继续往南行进的命令让大家了解到这李中郎亲自带队出击的第一仗,不久就要到来了。 武平黄巾军的兵力和大致构成,李璋给各营主官都说了个清楚。其中自然是忽略掉龚都、刘辟的内幕,和那个所谓的杨司马的事情。大伙只知道自己此次前来,要用不到一万的兵马,对抗三倍于己的敌人。 在濮阳,哈士骑、枪骑营、陷阵营,皆是在李璋指挥下完成了阻击吕布的任务,但那时天时地利皆在自己的一方,并且是主场作战。如今部队是主动出击,并且主力部队还是这群以欺压良善,临阵脱逃见长的青州军,大伙的心里头都没什么底气。 “诸位,此次前来,李某是立下军令状的。若不能取胜,回去便要军法从事。所以告诉你们的部下,若是谁临阵怯弱,李某回去伏法之前,定先要了他的脑袋。明白了吗?” “诺!”李璋嫡系的三营主官皆是齐声唱喏,青州军的各路主官虽是心中忐忑,也跟着高声呼应,他们显然知道李璋这番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甚至如果战局不利,这李中郎会毫不犹豫的带着嫡系跑路,将黑锅直接扣在青州军头上。现在不同往前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若是真打了败仗,李璋死不死的了不好说,但自己这些本身就给领导留了不少坏印象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 跑不了,唯有拼命了! 三日之后,九千多人的大军在两千名民夫的协助下,在涡水边哈士骑旧营垒旁扎下营寨。 李璋和小五的区别在于,三十余年在二十一世纪生活经验。 做事情,规划和统筹是很重要的。 同样是要堵河道,一窝蜂的靠组织青壮各干各的搬石头挑泥往河里丢显然是没什么效率可言。营垒扎成的第一天,除了嫡系三营的兵马未动,在营内修整以外,随行的民夫及青州军全部被调拨出去砍伐树木,搬运砂石泥土,先行再营垒边上搭出一道防洪堤来。 要筑坝的地方从营地旁边改为下游区域,以防泛滥起来的洪水倒灌入营里。 用木头扎紧做成笼状,里头再塞满石块,加上泥土夯实。便制成一个又一个百斤重的“预制部件”,再两人一组用树干挑着,一层又一层的顺着河岸往里堆,堆出一个数丈宽的土堤来,再用土夯实 数千人一起行动起来,砍树的、扎木笼的、挖石挑土的、灌装的、筑坝的。流水线操作,不到两日的功夫,数十丈宽的河面竟缩窄了一半,河面溢出原来的河道十几丈宽,几乎要涌到大营的边上,若非提前绕着营区挖了一条明渠,将溢出的河水重新导入筑坝的下游位置流走,自己的大营恐怕早就泡在水里了。 这一切显然是在别人眼里的,从李璋大军达到之日起,无数的眼线和探马就没有一刻放松对他们的监视。而李璋自然是求之不得,也是随便对方参观,让他们眼见着一个个奇怪的笼子丢到水里却没有被汹涌的河水冲走,河道一天比一天的收窄,水面越来越泛滥,武平城内城外的人此刻想必是坐立不安了吧。 李璋骑在踏雪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河边的忙碌,心中暗想“那杨司马,此时你若在城中。是等着洪水漫过去,还是要来和我决一死战?我倒要看看,你我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第一百零二章 交锋(上) 初夏的雨水渐渐增多,涡水边上这一片河滩平原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今天已经是李璋大军到来的第五天,筑坝堵河的工作也一天天的往前推进。原本平静的水流在降雨和堵塞的双重作用下变得汹涌起来,一个有一个的浪头拍打在这临时筑起的堤坝上,溅起的水花如同河神愤怒的手掌,要将筑坝的人拍落下去。 “大哥,已经五天了。那些黄巾贼寇依旧在武平城那边没有动作。” 大军的营帐和筑坝地点四周布满了黄巾军的眼线,日夜不停的向武平城内传输着河岸上的消息。武平城外也有不少李璋的侦骑,时刻盯着刘辟和已经扎营在城外的何仪的动静。 面对李璋的咄咄逼人,武平显得颇为冷静。除了日常集合操演,并未有过多的举动。数万人的队伍,在武平城外铺天盖地,声势浩大。操演完毕后,又解散回营。 如此反常的举动,却印证了龚都所说的话,有人在武平暗中调度这些军队,若是真有杨司马其人,那此人现在必在武平城内。这般反复出兵,收兵,到底是在向自己示威,还是在麻痹自己? 如果下一次操演,数万人集结起来直接往自己的大营推进,此地距离敌军也不过数十里,已经参与进筑坝的青州军要重新武装整队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仓促应战数倍于己的敌人,饶是孙武再世,也难保不失,何况自己只是个半道出家的学术派指挥官。 小五见大哥沉默不语,继续说道“若是那些贼子们还不来,那我们便当真截断涡水,将原有的河堤毁掉。让这水直接冲进武平去,让这帮狗贼游回豫州。” 杨司马之事,李璋对谁都没说,包括小五。 龚都被亲卫隔离开来,不能与任何人接触,一连几天饭食饮水医药都是由李璋亲自送进去,龚都也很爽快的将武平方面一些细致的内容,诸如领军将领,粮草囤放,兵种布置得都和盘托出。 如果他所言不虚,那么他送掉的就是武平城唯一的一支骑兵队伍,剩下的马匹只能拼凑起不到一千的马军,缺乏训练难成气候。所能依仗的就是数量庞大的步军和充足的粮秣。若是对方当真是坚守不出,自己难不成真要把这武平变成一片泽国么? 先不论这会害死多少人,真成了这样的情况,自己便是给曹操帮了一个天大的倒忙了。 雨势渐大,原本淅淅沥沥的雨水开始瓢泼起来。筑好的堤坝上的劳力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甚至有几个根基不稳的直接滑落到汹涌的涡水里,被河水无情的带走。 “先让青州军停下来,回营修整,待雨势小后再行修筑。” 营帐里温暖的篝火让全身湿透的青州军放松不少,虽是嘴里还不住的发起牢骚,但比起预料中的上去就血拼,这筑坝的工作还是一件不错的美差。 正当大家惬意的享受着篝火晚餐,大营外头却出现了一队不速之客。看衣着打扮,却是黄巾军无疑。 来人被巡逻的骑队卸了武器,押送进了军营。方才还在有说有笑的士兵们顿时紧张了起来,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些头裹黄巾的来人,直到李璋传令将他们带入大帐,军营里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 “见过李中郎。”迎着军帐中曹军将领们带着凶光的眼神,来人缓缓行礼道。 “哦,你是何人?到李某营中有何贵干?” “某乃刘渠帅帐下参军,此次前来专为两军议和之事。” 李璋笑道“刘辟派你来的,是要议和?不知如何个议和?” 参军回道“刘渠帅想请李中郎释放龚渠帅,两家就此罢兵,贵军可自行离去,我等绝不阻拦。” 李璋没有说话,笑了笑转身给小五使了一个眼色。 小五会意,站起身来一脚踢飞桌案,拔刀架到了那参军的脖子上,怒喝道“这狗屁议和在爷爷这里就过不去,你还敢在我大哥面前聒噪。是想看看爷爷的马刀是否锋利?” 帐内诸将也作势而起,拔出刀来将使团人等围了起来。 参军依旧强作镇定,高声喊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李中郎若有见教,但讲便是。何故刀剑相交?” 李璋转过身来,依旧保持着笑容,但并没有挥退已经刀剑离鞘的部下,一步一步的走到那参军面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脸。凝视片刻,发现此人眼神飘忽,四目交汇之间,不自觉的在躲闪着自己的目光。 “贵使说的有理。璋也并非嗜杀之人,此间战事若能和平解决,吾所愿也。只是这武平城乃我主曹孟德之地,贵军盘踞不去,恐非所宜吧。” “中郎此言差矣,朝廷无道,盘剥生灵。生民百姓望我军如久旱之望云霓,甫到武平,投我军者不可胜计。这皆是武平百姓之地,又怎成了曹兖州的?” 耍嘴皮子,李璋喜欢和人耍嘴皮子,但不喜欢别人跟自己耍嘴皮子。 李璋嘴角一丝不易发觉的上翘,会意的小五突然暴起,一巴掌甩在这参军的脸上。蒲扇般的巴掌直接抽得对方眼冒金星,两颗臼齿从嘴巴里飞脱了出来,一头栽倒在地上。 小五抢前一步,一手抓住对方的衣襟,将他从地上纠了起来,马刀顺势一挥,将一只耳朵割了下来。 “我大哥说是,那便是!你若再敢对我大哥说个不字,我就把你一片片切下来送回去给刘辟。” 参军捂着脑袋,鲜血从指间不停的渗出,满嘴是血却不敢叫出声来,只得捂着口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外边的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偶尔夹杂着几声闷雷,这是夏天最常见的天气。望着帐外飘散的雨水,李璋已经明白了使者的来意。 桶狭间之战,织田信长便是在这么一种天气,凭借着大雨掩盖自己军队的行踪,直扑今川义元的中军,从而击败了占据着优势兵力今川义元。而今自己这些来“谈判”的人,挑了这么个不宜出门的天气前来找自己谈判。若是换个机警点,口齿伶俐的人,或许还能拖住自己和帐内这许多军将一段时间。 但想必这黄巾军实在找不到几个识字的人,找了那么个不着四六的书生,虽是装出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张嘴便要叫自己撤退回去。想跟自己玩个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把戏,拖着自己和他来回拉扯。那眼神里的不淡定,和对小五这个凶神的恐惧已经把自己的真正意图都给暴露了。 “来人,传我将令!” 帐内军将立刻收起刀剑,整班列队,等候着主将的命令。 “小五,立刻集结骑队,离营待命!” “诺!” “陷阵营听令!” “在!”陷阵营几名主官立刻出班应命。 “集结全部士卒,会同一千弓弩手于营外列阵。无我将令,不可轻动!” “诺!” “青州军!” 完了完了,还是轮到自己上战场了几名青州军主官心跳加速,不敢怠慢,立即出班应命。 “青州军,本中郎只求你们一件事。” “中郎有命,但请吩咐。” “这次别逃跑了行不?这后边便是涡水,没地方去的。” “将这些蠢贼拉出去,斩首祭旗!” 第一百零三章 交锋(中) 豪雨下了一整夜,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射在涡水河畔之时,李璋面前出现了一片黄色的乌云。 头缠黄巾的步兵密密麻麻,不可胜数。远远望去便如一片移动的黄土丘陵,慢慢的往自己的军阵压来。 雨夜偷袭不成,已经出击了黄巾军也没有选择放弃。数倍于敌人的兵力也赋予了他正面强推的资本和自信。 李璋打马在前,身后的五千青州军已经排列出十个整齐的方阵。一杆杆四丈长枪直指苍穹,在军鼓的敲击下,齐步往前行进。青州军身后是两千陷阵营步兵和一千弓弩手。 背水一战,这是名副其实的死地。暴涨的涡水淹没了河岸边宽阔的土地,李璋的军阵就摆列在营区之前,三面皆被河水所围拢,只剩下一个数里宽的正面。 青州兵痞们此时的心情仿佛是日了狗一般,李中郎果然是个老实人,这地方真叫一个插翅难飞。 不多时,双方阵势皆已铺排开来。黄巾阵中一人跃马前出,头裹黄巾,手持铁棒。至两阵之间高声喊道“我乃截天夜叉何曼,哪个敢与某一战?” 怎么又是单挑的把戏,这年代的人就那么热衷于个人英雄主义么? 见曹军阵中无人应答,黄巾将领仰天大笑“兖州士卒皆鼠辈也!竟无一人敢出来与某一战!” 黄巾军众一阵喧闹,齐声高呼“兖州鼠辈!兖州鼠辈!” “我鼠你娘亲。”李璋暗自丈量着距离,双脚点蹬,一夹马腹,向着何曼冲去。 何曼见曹军阵中有人出来一战,催动战马便要迎来。李璋掏出弩枪,拉弦搭箭,对着何曼便是一发。 羽箭离弦,向前方抛射过去。距离有些远,箭矢呼啸着从何曼侧方飞过。 何曼不由一惊,本能一勒战马,怒骂道“鼠辈安敢暗箭伤人?” “老子明明在大白天的在面前射你,暗箭个啥?”说罢又是一箭,箭矢从头顶划过,吓得何曼本能的附身躲闪。 还没待何曼抬头怒骂对方的无耻,第三箭便到了眼前,不偏不斜的一箭射穿了他的发髻,将裹在头上的黄巾也顺势带走,险些丧命的何曼连忙拨转马头往本阵奔跑。第四箭追着他的背后便射了过去,一箭射中他座下战马的臀部,战马吃痛,前蹄撅起,将主人甩下马来。 啪嗒掉地上吃了一脸泥浆的何曼挣扎着地上起来,却听见对面曹军齐声高呼“黄巾蠢贼!黄巾蠢贼!” 何曼顿时怒不可遏,来不及找回受惊的战马,嘶声吼道“给我杀!杀了那贼将!” 传令兵令旗一挥,部众应命而出,上万名步兵操着各色武器毫无章法便向李璋军阵压来。 李璋得意的收回弩枪“青州军防御阵型。” 传令兵令旗一挥,五千青州军组成的长枪方阵立刻挺枪前出,摆出密集的阵列,伴随着专门的鼓点,齐步向前迎去,陷阵营和弓弩手也伴随着长枪方阵一起向前推进。 两军越来越近,黄巾军随即发起了冲锋,上万人如同潮水一般嘶吼着冲向青州军方阵。 压下紧张的心情,青州军的营官百长们回忆着鄄城校场上的训练。鼓声一停,青州军立时停止前进,稳稳当当的保持着原有的阵型。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青州军百长尚未下令,只感觉阴霾的天气突然变得更加昏暗。悦耳的弓弦声从身后响起,一千弓弩手加上陷阵营特殊调配的一千弓弩兵一起射击。密集的箭矢从青州军头顶飞过,投射在前方密集的黄巾军阵里。 三棱箭头带着旋转,对毫无重甲保护的黄巾步兵造成巨大的杀伤。黄巾军阵顿时一滞,第二波,第三波的箭雨毫无间断的覆盖了过去,在两军阵前制造了一片死亡地带。由于是从身后抛射,冲出了死亡地带的黄巾军重新对青州军阵发起了冲击,但身后依旧是不断落下的箭雨,步兵的密度已经大大减弱,冲击速度也不似方才。 “青州兵!杀!” 百长们一声令下,四丈长枪齐刷刷的前指,数千杆长枪组成的密林,立时出现在了黄巾步军的面前。 鼓点再次响起,每敲击一下,长枪方阵便往前一步,伴随的便是一阵密集的刺杀。 “杀!” “杀!” “杀!” 黄巾军多是乡间鄙夫,自是不晓得秦朝长枪军阵的厉害。当他们晓得的时候,已经被密集的长枪在身上扎出了无数个血孔。万人的步兵队伍,手持盾牌的不在少数,扛着箭雨冲到近前,要面对却是一只只的铁刺猬。 前边的人不停的被刺成血人,后边的人依旧躲避着箭雨推搡的着前边的人不断往前。这便如绞肉机一般,后边的人给绞盘塞进整块新鲜的肉。长枪方阵这块绞盘,直接将新鲜的肉块变成一滩滩肉泥。 重新上马的何曼已觉不妥,连忙传令鸣金。听到钟声的后队步兵立刻撒开丫子往回奔逃,来不及的跑开的或被强弩射个透心凉,或被长枪扎成血葫芦。不到半个时辰,战场上便多出来几千具尸体来。 一向冲杀在前的陷阵营却意外的跟在一向逃跑在前的青州军背后,当起了收尸队。长枪方阵踏着泥浆血水,跨过伤兵和尸首稳步向前。跟在后头的陷阵营逐一检查着地上的尸体,对还能动弹的黄巾军一一补刀。 一贯怯弱的青州军看见敌人如巨浪袭来,又如海潮退去。这意想不到的结果大大的增强了他们的信心,迸发出斗志的兵痞鼓手们有意识加急了鼓点,方阵的步伐渐渐变快,开始追杀起奔逃的敌人来。 “稳住军阵,收兵!” 鸣金声伴随着令旗传递到每一个军阵,青州军压抑着心头的激动,重新规整阵容,缓慢的往后回撤到发。 李璋重新策马前出,扫视着战场。说打得对方丢盔弃甲还是轻的,这一下真叫打得对方连爬带滚。一万人来,跑回去的不足一半,拥挤和逃跑中被践踏致死的黄巾不计其数。所谓兵败如山倒,大抵便是如此。 “来,给本中郎继续喊!” 全军上下一见血光,变得中气十足,声音震彻云霄。 “黄巾蠢贼!黄巾蠢贼!” 第一百零四章 交锋(下) 败退回去的步兵在数万人的队伍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何曼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与何仪带着两万多援军赶到武平与刘辟汇合,便一再力主要立即出击,趁曹军援军未至之时击败李璋,摧毁拦河堤坝。奈何刘辟与那姓杨的司马都同意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当从杨司马嘴里听说李璋这次带来的主力,竟是那屡战屡败,专坑队友的青州军之时,自己更是放言只需本部万余部众便可一股作气全歼敌军。 也是在自己一再催促之下,武平城内的黄巾诸将方才制定出了这个雨夜偷袭的方略来。虽被李璋提前识破,但作为大军的先锋官,手底下又是一直跟随他与各路官军交战过的敢死之士。便是堂堂正正摆开阵势,也绝不会把李璋手底下那些青州兵痞放在眼里。 而如今,自己挑战不成,反倒被李璋一箭将心爱战马射了个屁股开花。一万敢死之士更是被他口中如同蝼蚁般可一指摁死的青州打了个落花流水。 虽是又羞又恼,但毕竟仍是久经战阵之人,甫一交战便知深浅。这种一嗓子吼起来,一窝蜂往前冲的打发,对付数量不占优势的地方守军和其他的山头的贼寇管用。在青州军严密的长枪方阵和方阵后边强弓硬弩面前,根本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收整返回的残兵,何曼策马回到中军与其他将领碰头,说道“诸位渠帅,那李璋贼子的长枪阵虽是厉害。但移动迟缓,请诸位麾下的弓弩手和盾牌兵集合一起,掩护某麾下士卒,只要能抵进百步之内,某麾下精锐便可将青州军击溃。” 在后方观战的黄巾诸将已有合计,曹军毕竟人少,依靠着河流保护,在三里宽的区域里摆开,只能做到不被兵力占优的黄巾军从两翼包夹,纵深薄弱,一旦正面被突破,后边并没有多少可以填补缺口的兵力。只要能搅战在一处,自己以数倍的兵力,必然可以将对方全歼。 说到做到,军阵便是一阵忙碌。各部的弓箭手和手持盾牌的兵士都被集中起来,站到了军阵的最前头。三千军士持盾握刀在前,何曼所部五千人混杂在盾刀兵中间,押后的是黄邵带领的三千弓弩手,重新编成了一个万余人的攻击阵列。 午时方过,牛皮大鼓发出沉闷的声响,重新编成的黄巾步军阵列也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放弃了上午那种奔放的打法,三千面盾牌高居过头顶,盾牌下边是八千名手持兵刃的黄巾歩卒。李璋看着那些“铁王八”往自己的军阵慢慢推进过来,那杂乱的步伐和松散的阵型让他暗自觉得好笑。 这“龟甲阵”玩得也太菜了些,盾牌圆的也有,长方形的也有,能不能遮蔽住持盾者的身体还不好说,里头还夹杂着那么多“搭便车”的人,比起自己看过的文献记录和影视作品里的罗马步兵方阵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若说秦军的长枪硬弩对战罗马的龟壳雄师,无异于是关公战秦琼,谁胜谁负只能留给后人想象。但此时此刻要用这种业余的阵型来冲击已经见了血的青州军,结果就用不着想象,马上便可见分晓。 “传令民夫青壮,霹雳车准备。” 霹雳车,俗名投石机。 官渡之战曹领导与袁绍蹲坑对峙,袁绍命人筑起高台用弓箭手对曹营射箭。领导命人造霹雳车,投掷巨石击毁高台,杀伤敌军。 李璋被强化过的大脑里有古今各款投石车的构造图,在来到涡水边拦河筑坝的同时,砍伐的树木也被加工制作成了这些最初级版本的人力投石机。 征调的随军的民夫此时也排上了用场,两千多人同时操作着数百台投石机。长长的抛竿后端是一个勺形的容器,容器上用绳索连接在机括上。将抛竿从尾部用转轴固定在三脚架上,三脚架上再用石头增加配重加以固定。另一端拴着十数根绳索,民夫一同拉动绳索蓄力,待投石机用树干制成的抛竿受力弯曲,便完成了蓄力。 敌,五百步!放! 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的观察员令旗一挥,早已守候在投石车边上的士兵用脚一踹机括,粗实的绳索顿时一松,随着抛竿一起往前甩去。抛竿的勺子装着数十上白斤的巨石,呼啸着从人群头顶飞过,直接砸向了黄巾军的王八阵。 巨石落地再化为飞散的碎石,如同迫击炮弹一般在人群之中炸响。黄巾军阵里一片凄惨,被巨石直接砸中的当场毙命,落地附近没被命中的也有不少被碎石击伤到底,王八阵里便是一阵骚乱。 收回绳索,固定机括,放石头,民夫再次给抛竿蓄力。 “放!” 虽是第一次操作这些机械,但分配到个人只需要完成最简单的动作,民夫们一身的腱子肉让他们非常称职的完成了这项“炮火支援”的任务。 又一波巨石落下,密集的步兵军阵再次乱作一团。领教过曹军的硬弩的黄巾军不敢离开盾牌的保护对数百步外的长枪方阵发起冲锋,又不敢违抗将领往后撤退。 何曼嘶吼着继续向前,但如炮弹般呼啸而下的巨石发出一阵阵惊心动魄的炸裂声,已经将何曼的声音完全压制了下去。除了少数没被石头招呼到的步军还能继续往前推进,多数的人蜷缩到了盾牌背后,虽知脆弱的盾牌在这些巨石面前没有多少防护能力,但恐惧已战胜了大多数人的理智。霹雳车对人心理造成的打击,远大于它实际的杀伤效果。 “一群废物!废物!”已经下马步战的何曼挥舞着手中重达数十斤的铁棍,打翻了十几个往后逃跑的黄巾步兵。原本还算排列整齐的步兵军阵已被“炮轰”得千疮百孔,何曼的一顿乱棍,被没有对局势起到多大的正面作用。 松散的军阵在恐惧中缓慢前行,总算脱离了霹雳车的魔爪。毕竟这个东西还是一个最初级的模式上,弹道是相对固定的,只能轰击三百步至六百步以内目标。低于或者超过这个范围的目标,被打中纯属“缘分”。 脱离苦海的步兵在何曼的带领下对着青州军发起了冲杀,三百步的距离里,青州军身后的弓弩手适时的用箭雨迎接了来客。若是依旧保持着进攻发起时那王八阵型,箭雨的伤害会被大大的削弱。但在一顿“炮轰”之下,人性的自私和军纪的散漫让这些原本手持盾牌的士兵放弃了原有的安排,大多数人都用手中的盾牌尽可能的遮蔽自身,对“搭便车”的何曼部众选择了不管不顾。 更可悲的是后边黄邵带领的三千弓弩手,却在方才的“死亡地带”前裹足不前,没有跟上前边部队的冲击步伐,手中的木弓自然也不可能跨着六七百步的距离去给前边拼杀的袍泽什么火力支援。 何曼顾不得许多,他没有时间回过头去怒骂后边的弓箭兵,一万人的部队,顺利冲过来的不下八千人,真正被石头砸死的也不过区区数百,剩余的损失皆是被吓破胆的逃兵。 勇气会传染,胆怯同样也会。一个人跑便会带动一群人,虽然八千人的部队依旧往前冲击,但缺乏弓箭手火力压制的情况下,毫无疑问的重蹈了上午时候无脑冲锋的覆辙。 第一百零五章 鏖战(上) 何曼抡着大铁棍,已经冲锋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不得不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乃是战场至理。在他的感召下,方才还被“炮击”得晕头转向的黄巾步兵也渐渐恢复了一下战意,跟随在他后边迎着箭雨发动了冲击。 近八千人分散在数里宽的战线上,再一次和青州军方阵产生了接触。 “稳准阵脚!” 作为防守的一方,青州军方阵没有太多的指令需要执行。密集的防御阵型,四千多人将手中长枪攥近,眼睛盯着前边不断接近的敌人。 前刺! 黄巾军中冲在最前的是手持盾牌长刀的盾刀兵,四丈长的枪杆超出了这些手持长刀的士兵攻击范围,便转而使用盾牌硬接了这一下。 两阵之间顿时血光四溅,盾牌和长枪的矛盾之争正在上演。黄巾军所采用的盾牌大多为木制,外镶铁皮。抵御一般的弓箭射击还算胜任,但面对青州军长枪奋力一击便显得有些单薄。尽管如此,大多数盾牌已经很好的完成了他们的使命,第一排的长枪大多戳在盾牌上,或将盾牌戳穿,或将盾牌连同他主人一起戳得弹飞出去,有的甚至扛折了长枪的枪杆。 但长枪方阵的厉害在于他不止一排的长枪,也不止一个角度前刺。扛住第一排的攻击,已经在盾刀兵的冲击速度瞬间刹车,带着往前的惯性,第二排、第三排的长枪也陆续赶到。 奋勇的冲杀依旧抵消不了长度的优势,这两三丈的距离如同鸿沟般的无法逾越。何曼手中的铁棍虎虎生风,迎着向他刺来的枪尖高接低挡。数十斤的铁棍带着主人的力量,拍着青州军的枪杆上,力量稍弱的人便被连枪带人打得东倒西歪。不到几下,被他拍断的长枪竟有十数杆之多。 尽管如此何渠帅不怕死,但杀红眼的青州军此时也已经对死没了概念。被打倒的人重新捡起长枪继续刺杀,被打断兵器的人,拿着折断的枪杆继续往前突刺。黄巾军过不去,青州军也被压得上不来,场面一时无比的焦灼。 后排的弓弩手此刻拉弦的手臂也渐渐发麻,黄巾军被从天而降的箭雨射倒的人不计其数,依旧没有多少推却的意思。毕竟这时候谁都知道,只有往前到足够近的地方,才能躲过这些从青州军军阵背后抛射过来的箭矢。 黄邵带着三千弓箭手终于赶到了何曼军的后方,由于木弓打击距离不如弩弓,黄邵几乎是抵进到了距离青州军方阵前两百步的距离,才停下来张弓搭箭。一路突击三千弓弩手也只剩下两千多人,但依旧大大的振奋了前方的军心。 第一波的箭矢飞向了毫无防护的青州军方阵,此时长枪方阵的缺点暴露无遗,不停有人中箭倒地,后排的人将前排的和尸体拉到身后,立刻挺枪向前加入战斗。 何曼眼看面前的长枪方阵被黄邵的弓箭手射得快要散架了,挥舞铁棒又想继续往前冲击,却不曾想这青州兵痞却有了股要死磕到底的心,纵然奋力向前,却依旧没有撼动对方半步。 情势危急,李璋吼道“陷阵营!弓弩手!立刻压制对方后军!” 听到命令的弓弩手们也顾不得手臂的酸麻,死命的对着黄邵的军阵射击压制。 黄邵军由于是站在原地拉弓射击,前方也被何曼的人马阻隔,完全暴露在了弓弩打击之下。虽是刻意的分散了站位,但同样近乎“裸奔”的弓箭手们照样被势大力沉的弩箭压得气势大减。 双方死伤顿时开始惨重起来。何曼也渐感体力不支,手中的兵器越来越沉重。双方都已到了赌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刻。谁能坚持住,谁就能赢! 此时李璋的大营处燃起了两堆篝火,升腾起浓密的黑烟。没有别的选择,李璋只好打出最后一张牌。 哈士骑! 埋伏在数里之外待机半天的哈士骑从侧后方奔袭而至,直扑黄巾军后方的本阵。 这消失的曹军骑兵终于出现,何仪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两番进攻,每次都只能用几乎对等的兵力去进攻李璋。一则是碍于地势,无法施展兵力,无脑压上无济于事,反倒会在对方远程火力的打击下损失惨重。二则便是这李璋的精锐骑兵一直都没有露面,没有足以抗衡哈士骑的骑兵力量,只能选择守株待兔。 李璋终于扛不住了,最后一支王牌部队也已经使出。何仪不禁心中窃喜,毕竟黄巾军本阵里头依旧握着将近两万大军! “准备迎敌!弓箭手准备!” 何仪信心满满的等着用漫天箭雨来迎接对方的到来,却只见稀稀拉拉的走出数百手持木弓的人来。 “禀渠帅,弓箭手大多都在前军交战。中军尚余弓箭手不足三千人。而且分散在各营之中,一时恐难调集!” 没有多少弓箭手也罢!我这里有两万人,就是用身体挡也能叫你们有来无回。 哈士骑注定是要用来颠覆这个时代将领的认知的,奔至何仪阵前数百丈,一千骑兵拉开射击阵势,绕着两万人转圈! 这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成吉思汗对于自己麾下的蒙古精锐骑兵便有这样一番总结“百骑分张,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 小五对大哥整天哼哼的这句话似懂非懂。既然大哥觉得一百人就能围一万人,那么我手头上有一千人,那就裹个两万人的大饺子看看。 战马奔驰,原本已经站定待发的弓箭兵一时也懵逼了。 只见哈士骑绕到何仪军侧翼,拉弩上弦,一顿猛射。待对方军阵里的弓箭手急冲冲的从里头往外围跑,哈士骑拨转马头又往另一个方向扑去。 何仪的心情跌到了冰点,何曼麾下作为的前锋的一万士卒已是这黄巾的精锐,是最为敢打敢拼的。将精兵集中起来作为矛头使用,这本没有什么不对。但矛头都叫何曼带走了,自己手上就只剩下这些“棒槌”了。 急促的箭雨让外围的黄巾步兵叫苦不迭,哈士骑在三百步外便对这密集的步兵军阵造成精准打击。除了手里握着盾牌的能操起盾牌来护住身子,没有这种待遇的只能是不停的往后退却,躲避打击。 黄巾军阵立时大乱,不停的有外围的士兵往中军奔逃。不管何仪如何怒骂,也打消不了这些草寇的求生欲望。若是李璋手头还有一支重甲骑兵,完全就可以顺着军阵崩溃的缺口冲杀进去,直取何仪的中军。 但李璋没有,即便有,此时也还有更为重要的任务。 第一百零六章 鏖战(中) 何仪尝试着下令步兵出击去堵截哈士骑,但这两条腿的要迎着箭雨去追四条腿的,就算是换博尔特来恐怕也办不到,何况是这个时代战力属于中下级别的黄巾草寇。能在这骑射兵袭扰之下喝止住溃逃,已属不易,想要主动出击去堵截对方无疑是白日做梦。 主动出击行不通,何仪只能选择加强中军,让自己麾下的部队打起精神来,拱卫住中军。主要中军不动摇,外围的松动并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哈士骑的袭扰只能做到让自己阵型大乱,让本身铺开的军阵往里头收缩一些,收缩的军阵只会加大骑兵冲击中军的难度,对战局没有决定性的影响。 但何仪似乎忘记了,李璋的骑兵不是单一兵种。除了这一千如同野狼般的哈士骑,还有那五百蛮牛一样的枪骑兵。 “冲击敌阵!杀!” 枪骑兵的营官一声令下,五百骑形成五个楔形骑阵,战马飞驰,长枪前挺,直扑黄邵军! 前方焦灼的战况顿时一变,在弓弩压制下勉强形成对耗之势的黄邵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直接击溃。枪骑兵如同狼入羊群,肆意蹂躏着这绵羊般的弓箭手。 松散的站位加上没有足以抵抗骑兵的武器,黄邵军瞬间被枪骑兵凿了个对穿,无数人抛下手中弓箭不顾一切的往后奔逃。这一次杀得比上一次围攻两千黄巾步兵还要尽兴,枪骑兵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工作,忍住追击败逃弓箭手的冲动,在百长的号令下拨马便直插何曼军的后心。 依旧战斗在第一线的何曼搞不清后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得身后一阵慌乱。数里长的战线被五百枪骑兵搅了个天翻地覆。不消几波冲击,原本还能憋着一口气坚持的黄巾军再无力面对这种两头夹击的局面。拔腿就跑的,弃械投降的比比皆是。 局面已经完全脱离掌控,何曼也发现了自己正处于万分危急的境地。顾不得应付面前依旧坚挺的青州军方阵,转过身来呼喊着想稳住已经完全混乱的军阵。 慌不择路的黄巾溃兵被枪刺马踏死伤无数,陷阵营和弓弩手们见骑兵赶到,早早停止了射击,以免误伤。青州军士气大振,鼓点响起,方阵向前,一步一刺,配合着骑兵收割着慌乱士兵的生命。 何仪见状,下令大军出击前去解救何曼,无奈被哈士骑压迫得散乱的军阵已是慌乱不堪。这两万人大多都未曾经历过如此阵仗,也为经受过精锐骑兵的袭扰,能稳住阵势已是不易。 败逃回来的士兵进一步加剧了这种慌乱。一个逃兵便会带裹挟住一群人跟着逃跑,何仪见大势已去。要自己的部众拨开奔逃回来的败兵,前去救援已经被围剿的何曼只会让自己的军队走向彻底失控。 “撤军!” 顾不得前边何曼的死活,何仪号令一下,如蒙大赦的黄巾军撒开丫子就往武平方向逃跑。撤退变成了一场溃退,哈士骑见对方主将居然带队逃跑,一时竟也失去了主张。铺天盖地而来的军队奔逃起来也是气势恢宏。哈士骑的百长们不知是该堵截逃兵还是就是罢手,只得保持既定的战术,对何仪的部队保持着绕边射击。 已经陷入混战的何曼并不知自己已经被抛弃,不停的撕扯着嗓门指挥身边的士卒继续战斗。士兵跑的跑,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围拢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一铁棍扫断了一匹想自己奔来的战马的前蹄,骑士坠马,何曼劈头一棍将坠马的骑兵打了个脑浆崩裂。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粗气,身后又有两骑杀来,对着何曼后心举枪便刺。何曼闪身一躲,转身对着错身而过骑兵便是一棍。直接拍在骑兵后背,咔嚓一声,将脊梁骨拍断,骑兵立时毙命。 “来啊!兖州贼子们!都来尝尝爷爷这铁棍的滋味。” 大嗓门引来了一人的注意,通体澄黄的大宛良驹四蹄生风,已经冲到了何曼数丈之外。 何曼见又有骑兵往自己袭来,顾不得一探究竟,本能对着马头的位置便是一棍。 金铁碰撞,火光四溅。 何曼只感觉自己方才的一棍仿佛敲在铁毡上,原本已经乏力的双手再也握不住沉重的铁棍。铁棍带着飞溅的火星,撒手飞出。 战马如疾风般从何曼身旁闪过,交错之时,马上之人翻身便是一枪。枪尖穿透战甲,扎在何曼的肩上。 身材高大,号称“截天夜叉”的何曼只觉一阵剧痛,鲜血冲伤口处喷涌而出。长时间的战斗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浑身各处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创伤。但都比不得此时肩上的伤口,三棱镔铁枪特殊的造型让它对敌人造成特殊的伤口。 三角形的创伤再枪尖拔出时候,皮肉外翻,鲜血无法控制的从伤口处往外流淌。何曼忍住剧痛,用手强压着伤口,转过身来看那伤他的人。 面容英俊,五官挺拔。却生得一副魁梧的身材。这像极了一个他曾经认识的一个人,但此人却比那人年轻不少。 只道是自己的错觉,但如此迅捷的枪法,和弹飞他铁棍的那刚猛的力度,面前之人也绝非寻常。 失血过多的何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缓缓的瘫坐在地上,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天空又飘洒着雨水,冲刷着这河畔的战场,雨水顺着地势流向了泛滥涡水,将这奔涌的河流染成一片猩红。 黄巾军死伤无数,投降的人丢弃了兵器坐在地上等待处置。鏖战一日的青州军同样也死伤惨重,五千人能够站起身来的只有不到一半,战死一千余,重伤数百。陷阵营虽是经历过无数恶战,但也从未目击过一场如此惨烈的拼杀,更想不到拼杀的主角却都是自己一直都瞧不起的黄巾草寇们。 收拢尸体,打扫战场成了陷阵营现在的工作。民夫们开始忙碌着架起柴堆,初夏时节,天气已经开始变热,若不将战死者的尸体及时处理,便容易因腐烂而滋生出各种传染病。堆积如山尸体分不清敌我,一个时辰之前还要将对方置之死地的人此刻相互交错在一起,在熊熊的烈火中化为一堆灰烬,灵魂也随着青烟飘散到天空。 军医根据着华佗的配方,将手头上一切能找到的药材调制成伤药,尽量救治有可能救活的人。很多重伤的士兵,已经无法通过现有手段来挽救生命,不久后也会成为战死者的一员。 李璋再次感叹这一切的残酷,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便这样在自己一声号令之下,瞬间便消逝在眼前。虽这乱世死亡不过是再平凡普通不过的一件事,自己手底下也没少沾染别人的鲜血。 但这一切到底要如何才能终结?三分天下,三国归晋,五胡乱华。这一切到底有完没完? 第一百零七章 鏖战(下) “大哥,抓住了一名敌将。” 小五将一名昏迷的大汉从马背上抛落于地,一身与寻常步兵不同的战甲暴露了他作为的将领的身份,同时也吸引到了黄巾阵中冲杀的小五。 李璋凑过去一看,趴在地上之人身材魁梧,光头的头顶边上长着一圈卷发,像极了传说中夜叉的形象。不用辨认,这便是方才还在叫阵却被自己连射四箭的何曼。 “嗯,有长进。知道抓俘虏了。” 李璋观察了何曼全身各处的创伤,后肩一处正是拜小五的三棱镔铁枪所赐。小五下手的时候明显留了分寸,不然以他的枪法和力度,足以一枪直接从背后刺穿敌将的心脏。 “这秃子颇为骁勇,如此战况还能坚持战斗,伤了枪骑营几名弟兄的性命。我原本也想一枪结果了他,不过第一下崩飞了他的兵器,觉得他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才生了活抓的意思。” 李璋挥了挥手,亲卫便将昏迷的何曼从地上架起,拖往医官所在的营帐。 是夜,李璋的中军大帐里烛火通明,各营的主官再次齐聚在营帐之内。经过一天的激战,大家都显得非常疲惫,精神却异常激昂。 这实在是一场难得的胜利,不足万人的军队背水一战击溃了对方四万人。哈士骑一路追杀出十余里,直至李璋再次点燃狼烟才将他们召回。黄巾死者不下两万,受伤被陷阵营俘虏和投降的加起来也将近万人。 何仪从撤退变成溃退,从溃退被哈士骑追成败逃。带着两万多人从颍川赶来,现在重新随他进入武平城的只有身边数百人亲兵。剩下的士兵皆被抛在了身后,紧一路慢一路的往武平逃跑,稀稀拉拉延伸出了十数里,兵器、衣甲、粮秣全都在奔逃的过程中被抛弃。 战争便是这样一个残酷的过程,胜败有时候就在一口气上。坚持住了便是摧枯拉朽,坚持不住便是土崩瓦解。 虽是一场完胜,但李璋这头也是损失惨重。除了陷阵营相对保持完好,哈士骑自从鄄城出击至今,已经折损了近三百余骑,枪骑营在下午的冲杀混战之中也伤亡了两百人,青州军减员近半,十个百长阵亡了三个。一般的军队,减员超过三分之一,通常就要选择撤退修整,精锐的部队可以再提高一些比例,但也不会超过一半。能死战至最后一兵一卒都不会溃退的军队,在战争历史是凤毛麟角,只存在于历史传记和文官史笔之中。 沉默良久,李璋放下了手中行军司马送上来的账册,缓缓说道“行军司马,此战阵亡的袍泽要一一记录在案,从重抚恤。青州军青州军此战乃首功,撰写军报送呈鄄城程太守,请他划拨出部分军屯田土,用以安置青州军家眷。” 轻声应诺之后,行军司马便默默在旁记录着主将的命令。 “此战,诸位多有辛劳!他日班师,我必为诸位向主公报捷请功。今日虽然击退了黄巾贼寇何仪,生擒了何曼。但武平仍在贼寇之手,败逃回去的贼寇恐也不下万人,不知诸位有何计策夺下武平?” 领导不发话,小弟们不准开口,这是李璋营里的一贯原则。但领导发话了,问你们,谁也不准给我装深沉,都得回话。 “大哥,这还有什么好谋划的,叫营内民夫连夜伐树打造云梯,收拾收拾部队杀将过去。陷阵营今天不还没厮杀么,就让陷阵营打先锋,一鼓作气夺下城头。我便率着哈士骑和枪骑营杀将进去,将那刘辟何仪一枪结果,我等便可班师受赏了。” 李璋眉头一皱,下午还夸你有了长进,回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不待开口训斥小五说话没有分寸,陷阵营的营官里头出来两人。 “属下温明、高伟。愿率手下弟兄打头阵,登上武平城头!” 李璋仔细一看,乃是自己在鄄城新编入陷阵营的温明和高伟。二人原也是青州军,见今日自己过往的袍泽在前边抗线,自己却只能在后头拉弓放箭,心里已满不是滋味。又被小五刚才那句“陷阵营今天不还没厮杀么”一激,更觉面目无光。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出列请战。 二人带头,陷阵营十余名营官也齐声高喊“愿为先锋!” 李璋微微点头,没有发话。眼光扫视了一下坐在营里最角落位置的青州军营官们,因是众所周知的垃圾部队,在论资排辈的军营里,这些营官们便很知趣的坐到了边角位置,将前面靠近帅案的座位留给了李中郎的嫡系部队。 一天的血战,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下来的这些营官依旧心有余悸,跟鹌鹑似的呆坐着,过去被无视惯了,这次也习惯性的不发表任何意见。 “长枪营,为何本中郎询问,尔等皆默不作声?” 青州军诸营官心中一惊,李璋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自是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应诺道“愿凭中郎差遣,万死不辞。” 李璋看出了这些人表情里的窘迫,既不想再被派上第一线去拼命,又不敢当着自己的面提出来。这种官方式的回答,“愿凭差遣”,意思就是我们现在都这个样了,领导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璋笑了笑,站起身来下令道“今日诸位辛劳,早些回营休息吧。温明,高伟二人率部负责值夜放哨,散帐。” 营官们已经习惯了领导这种整天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做法,自也是见怪不怪,给李璋应诺行礼之后,便各自返回营帐查看自己的部队。 挥退左右之后,小五被单独留了下来。 “小五,我需要交待你一件事,你从哈士骑里挑选三百骑去办。” 见大哥如此郑重,小五也立刻来了精神,“大哥有何吩咐但说,小弟我保管办妥。” 李璋犹豫再三,最终也没有把杨司马的事情完整的告诉小五,只吩咐道“你今夜率三百骑前往武平,监视住武平城的动静,若是有人马从城中逃出,你便尾随上去。切记,为首之人务必给我活抓回来。” “逃出?大哥是说刘辟和何仪这些贼匪今晚会连夜潜逃?这样的话,三百骑恐有不足,不如我将哈士骑全部带去?” 李璋摇了摇头,“若是刘辟何仪这些率着大队人马潜逃的,你倒是可以装作看不见,尽管放他们跑便是了。我要的是武平之地和城内城外的粮草,不是要将黄巾贼寇们赶尽杀绝。” 小五顿时一头雾水,不太理解大哥说的意思,既然不是黄巾贼首,那自己埋伏在城外的等的又是什么人? “其实我也说不清你要监视什么人,只是心里头总觉得似有人在暗中给黄巾贼寇出谋划策,此时黄巾兵败,武平旦夕不保。此人极有可能会连夜潜逃,我只想会会此人,若你没有发现有人出逃,那过两日你自可返回营里。记住,若对方人多势众,切不可逞能,立刻遣人传报给我。” 第一百零八章 劝退(上) 起初李璋对龚都的话依旧带着怀疑,但此战之后,李璋已经确信龚都所说的杨司马是确有其人。虽不能保证此人现在还在武平城内,但如果此人在城里,今夜便极有可能会趁乱离开武平,以免城池被围后无路可逃。 送走小五之后,李璋信步走到了看押龚都的军帐。 “你的救兵叫我给打败了,你是不是有点失望?”李璋对坐在榻上的龚都略带调侃的说道。 龚都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黄巾教军是怎样的境地,龚某心知肚明。即便今日能侥幸获胜,日后也难逃覆没。但这一仗就被击溃,确实是有点出乎龚某的意料。看来李中郎确实是用兵如神,龚某佩服。” “说好话可抵消不了你的罪过。想不想戴罪立功?替本中郎效力?” 龚都大喜过望,自道是李璋要收自己做小弟,连忙挣扎起身子,要给新领导行礼。但被绳索反剪着双手,行动起来非常艰难,点了点头回道“愿奉差遣,万死不辞!” “本中郎念及武平上下黄巾部众的性命,不想妄开杀戒。故手书一封,想你代本中郎前去武平,说服刘辟、何仪人等,献城投降。本中郎可承诺不杀一人,放众人返回汝南。到时你若想一同返回,大可自去。若想为我主曹兖州效力,我亦可代为举荐。不知你意下如何?” 龚都听罢后冷汗不禁的往外冒,回去当说客? “中郎这只恐不妥吧。今日我军不。黄巾军大败而归,我若前去武平充当说客,众人必然知道我已投降曹军,将黄巾虚实尽皆告知中郎。旁人不说,那杨司马必饶不得我啊。非我惜命,只恐误了中郎大事,请中郎三思。” “你方才不还说万死不辞么?你且放心去,正告武平人等。他们若还想顽抗到底,本中郎奉陪。若他们敢伤你分毫,本中郎便屠尽武平上下为你殉葬。至于那杨司马?他若跑了便还罢了,若他仍在城内,你便告诉他,我李璋第一个要找的便是他。” 龚都思忖再三,心想此时黄巾大败,李璋说要屠城也未必是假话,毕竟小五一来到武平便是各种的鸡犬不留。今日一战,当时和自己一样都想着保命的刘辟,想必也会站在自己的一边,至于那些被杨司马收买的人,此时也应当是自顾不暇,即便还想顽抗,也需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顽抗的资本。 “既是中郎心意已决,便是刀山火海,龚某也愿为中郎走这一遭!” 在细节的问题对龚都交待一番后,李璋便叫人给他松了绑,将书信和一匹马交给了龚都,派了一队亲兵将他押送出营。 龚都一路走过见营外堆积如山的尸体,一堆一堆的如同柴火一般被点燃。道旁一队队投降的黄巾士兵耷拉着脑袋,温顺的让人用绳子将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反剪双手拴到了一起。心里自是一阵惊惧,对李中郎又平添了几分敬畏。不敢耽搁,猛抽了战马几鞭子便往武平奔去。 送走了龚都,总算是料理完今天最后一件事情,李璋独自回到帐中。一天的劳累终于爆发了出来,倒头便在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铮。你还好吗” “莫莉?” 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眼前,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曾几何时李璋已经把“李铮”遗忘,让他和原本的李璋彻底的融为一体。 “李铮,你答应过我会回来的。是吗?” 莫莉俏皮的笑容,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那熟悉的身影渐渐的清晰,飘逸的长发,一袭雪白的波西米亚长裙,这曾是自己上辈子见过最美好的事物。 “是的,我会回来的。莫莉,你不要离开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李璋毫不犹豫的对那美好的身影回答道。 “李璋,你答应过会来徐州向我爹爹提亲的对吗?” 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李璋转身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酥胸长腿,精致面容。 “玲儿?” 吕绮玲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哄着孩子朝着李璋说道“来,快叫爹爹。” “孩子。我的孩子。” “玲儿。我。”李璋扭头再往了一眼依旧保持着笑容的莫莉,再看看怀抱孩子吕绮玲,心里一阵酸楚。 “李中郎果然是薄情负义之人。” “什么?”李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第三个身影已经出现在眼前,一泓秋水般的眼睛,如雪般洁白的肌肤,梨花般的面孔上却带着坚毅的神情。 “慕儿?” “休要叫我慕儿,李中郎自去追寻荣华富贵吧。” “李铮李璋李中郎” “我操!” 李璋只觉天旋地转,头疼欲裂,猛地惊醒过来。三个倩丽的身影俱消失不见,帐外的亲卫连忙掀开营帐,探头探脑的看着自己的主将。 “中郎,有何吩咐吗?” 猛烈的阳光从掀开的帐帘射入帐中,李璋揉了揉生疼的脑袋,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中郎,已过午时。我等见中郎疲惫,不敢打扰。昨夜中郎回到帐中便沉睡至今,中郎可要用膳?” 不说不觉得,一说起来自己从昨日激战至今竟也是粒米未进,饿得都不知道饿,被人一提醒方才觉得饿的都有点发蒙。 李璋点了点头“将饭食送进来吧,本中郎也饿了。” 不多时,外边便送进来几张烙饼,一碗热腾腾的肉汤。 肉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闻着便让原本饥饿的人更觉饥饿。一手拿起一块烙饼,几口便塞进来嘴里,猛灌了一口肉汤将略带干瘪的烙饼吞咽了下去,顿觉周身无比顺泰。几下功夫便将肉汤和烙饼全部消灭干净。 在旁伺候的粮秣官见状,问道“中郎还需要添点吗?” 李璋点了点头“嗯,其余士卒吃得可好?” “回中郎的话,昨日一路缴获了不少贼军携带的粮秣,现在我军士卒皆可尽情吃喝。中郎无需忧虑。” “嗯,没想到这地方还能吃上那么鲜美的肉汤,是战死马匹的肉吗?” “中郎说的哪里话,马肉是酸的,即便煮熟也不过是下边士卒食用,中郎吃的是猪肉。厨下方才将哪头路上士绅奉献的骟猪杀了,给诸将庆功。” “哦,那头骟猪啊。”李璋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胃里一阵翻腾,吃下去的东西从嘴巴里汹涌而出。 “中郎?”粮秣官大惊失色,亲卫们也连忙呼唤医官。 李璋转身怒目蹬着粮秣官,一手揪起他的衣领。 “老子告诉过你们!老子不吃那猪肉!” 第一百零九章 劝退(下) 大军原地修整了三天,天空也渐渐放晴,连日以来断断续续的阴雨总算过去。 李璋这几日每逢停雨,就登上营里的塔台眺望武平方向,一连三日,派出去的小五和三百名骑兵依旧毫无音讯,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小五即便行事有些莽撞,但经过战阵磨砺,基本作战素养还是具备的,这样不声不响的,实在叫人心焦。 最后一垛木材烧尽,俘虏们正在卖力的在营外挖着大坑,将灰烬和阵亡者的骸骨一起倒进了坑里,这河畔的旷野终于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满地的猩红讲述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天地之间再也没有更多的凭吊。 这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悲戚,在这样的乱世,人命便这样随风消逝,恍如从未来过一般。 李璋下了塔台,回到大帐里。在案上摊开一张绢帛,用笔蘸墨,在上边写下“武平之战阵亡者纪念碑”几个大字,又在边角补上“李璋敬立”几个小字。 吹干墨迹便唤来亲卫说道“拿去,寻营里善石工者,刻一石碑,立在尸坑之上,供后人凭吊。” 立碑纪念,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汉武帝时,时任车骑将军的卫青便率军直捣匈奴人的祭天圣地龙城,并在匈奴人祭天的场所立起了汉碑,用以表明汉军虽是可以对匈奴人的心脏位置到此一游,从而掀开了汉武帝时期大汉军队反击匈奴的序幕。 卫青在碑上刻了什么字,李璋无从稽考,便用自己上一个时代的惯例做法,但这毕竟这不是保家卫国,抵御外侮,“英雄”,“烈士”这等字眼似乎并不适用。埋在坑里的都是汉朝子民,因为自己和几个人的一道军令,便葬身于此,也只能草草的归纳为“阵亡者”。 或许自己应该为这个世道再多做一些事情 正当李璋在思考人生的时候,军帐被掀开,亲卫入内禀报道“禀中郎,武平来人了。” 李璋快步走出帐外眺望,大营外来了一队人马,数量并不多,以服色看来也并不是归营的哈士骑。 “武平使者求见李中郎。” 使者们表现的非常恭敬,一入营门便下马,走几步,重复一遍方才的话,以示恭谦。 李璋挥了挥手,示意亲卫将来人带入帐内,转身便端坐在主帅的位置上,凝视着进来的使者。 “武平使者代我主刘辟,再三致意中郎,愿中郎身体康健” “好了,贵使有话但可直说,不必虚词客套。”李璋不耐烦的打断了使者的开场白,直奔主题说道“前几日你主刘辟和何仪也派了使者前来,想叫本中郎带着大军滚回鄄城去。这也就罢了,当晚便挥大军欲袭我大营。贵使此次前来,身后跟了多少兵马?可知上次来的使者如今何在?” 使者脸色有些僵硬,想必是从龚都嘴里知道了上一波来使稳军计的人此刻都已经成鬼了,抬头观察了一下李璋的脸色,轻声说道“中郎果然是直率之人,此次我主遣我前来,确是出于真心,想要与贵军议和,免得两军生灵再遭涂炭。断无不轨之心,请勿见疑。” “议和?本中郎什么时候答应过与你们议和?我遣龚都回到武平,是转告刘辟、何仪,让他们献城投降。若是知趣,本中郎当放尔等一条生路。如若执迷不悟,我当即发兵,将武平城杀个鸡犬不留!龚都何在?为何不与你一同前来?” 使者连忙回答道“中郎息怒,我主愿与中郎化干戈为玉帛。龚渠帅此时正在武平城内整肃旧部,无法抽身,故未能一同前来。” “是脱不开身还是不想来?又或是你们将为本中郎送信的龚都杀了,又想来使计拖延等待援军?” “确是脱不开身,中郎日前所言献城一事,我主与龚渠帅都是应允的。只是” 听到“只是”二字,李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只是什么?莫非那杨司马不让你们献出城池来?还想叫你们与我军决死一战?” 听到杨司马二字,使者吓得连忙摇头“中郎明鉴!此战确因那杨司马而起,但此时杨司马已不在武平城内了。只是城中多有将领与此人勾连,使我主之命难以施行。故遣我为使,与中郎商议,觅一对策,使武平上下人等皆可全身而退。” 李璋阴恻恻的问道“难道贵军里头还有人疑我无信?赚得城池后,依旧对尔等大开杀戒?” 使者不敢回答,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李璋刚才的话。 也怪自己给小五下的命令,太多次的“鸡犬不留”,再加上一场大战,自己这边死伤无数,换了谁估计也是憋着一口恶气,要找几个“肇事者”来祭奠阵亡的将士。过往不究四个字好说,但是听的人却有可能听出其他的意思来。 “那依贵使之意,本中郎要如何才可取信于武平诸人?” “请中郎遣令弟张校尉为质,并兵退三十里。我军撤出武平后,若无追兵,必遣人恭送张校尉” 要小五做人质?李璋气得直接一巴掌拍着面前的条案上“尔等莫不如让本中郎为质更为便当?我军目下士气正旺,原可一股作气拿下武平。原是不想再添杀戮,而今观之,只是本中郎枉做好人了!休要再言,速速滚回武平,叫贼首人等引颈就戮!” 见主将发怒,帐外亲卫立即冲入帐中,架起使者便要驱赶出营。 使者被两名强壮的卫士左右挟着往外拖去,嘴里高喊“中郎息怒,中郎息怒。我等皆是出于诚心!必不敢加害张校尉,素闻中郎与张校尉乃手足兄弟,有校尉在,我等具可心安,确无歹意!确无歹意!” “慢!” 李璋稍稍平息了方才的怒意。出于对小五的情感,对使者方才的要求第一时间便是火冒三丈。但这却是出于一个二十一世纪人的思维,在这个时代,谈判之时送重要的人作为人质以保障协议顺利完成并不是稀罕的事情。秦始皇的父亲,后来的成为秦王的异人,一样被他那个坑杀了四十万赵军的爷爷昭襄王送到了赵国做人质。 异人这孙子显然在昭襄王那里算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那种,但是毕竟也是亲生骨血,王族血脉。而这当爷爷的也并没有太高的信用度,孙子丢赵国做人质,秦国依旧和赵国龌龊不断。但龌龊归龌龊,赵国也并没有因为这些龌龊就把肉票给撕了。 但这一切自然是建立在秦国可以吊打赵国的基础上的,自己现在自然也是有吊打黄巾贼寇的实力,送个人质过去,换一座城池,从利益角度上来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落到自己身上,李璋只觉得怎么想怎么别扭。 第一百一十章 人质(上) 使者见李璋似乎回心转意,挣脱了卫士跑回到大帐内,躬身行礼“中郎可是应允了?” “并没有。”李璋很爽快的回绝道“本中郎不知道武平城里那些渠帅们是怎么想的,但在本中郎这没有打胜仗还送质子的习惯。我唤你回来,只是想问清楚,要张五为质,到底是谁的主意?那杨司马,到底现在何处?若说实话,还放你回去。若有半句不实,外边旗杆上挂的便是你的首级。” 使者一惊,这还不如不说话直接叫人给叉出营去呢。 “这李中郎,那杨司马确实不在城内,两军交战那天夜里,我主刘辟想召集诸将商讨对策,已寻不见那姓杨的。至于提出要张校尉为质的,乃是颍川的何渠帅。” “何仪?” 使者微微点头。 “何仪的军马叫本中郎打得落荒而逃,莫不是怀恨在心,便设此计想诱杀我弟?” 使者脸色煞白,细思极恐。心里想想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何仪带来的两万多兵马几乎全部断送在这涡水河畔,还折了与他一道征战多年,情同手足的何曼。若是真如李璋所说的,以议和为名,诱杀张五。那此时不但不能善了,恐怕李璋要杀的还不止是武平这些黄巾残兵,随时有可能搬来更多兵马,直接扑到汝南去大开杀戒。 见使者沉默不语,李璋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的疑虑。毕竟他是刘辟的人,和何仪关系并不密切,何仪是怎么想的,他作为使者又怎敢打这包票。 “若是何仪所提,那本中郎这倒是有个人质比张五更为合适。” 使者大喜过望,连忙称谢“中郎仁义,在下感佩。不知中郎所遣质子为何人?” 李璋笑而不答,拖着使者的手便出了大帐,往军营的一角奔去。只见此处栓着不少战马,走到最后却是两根拴马的木桩子上连着两根粗铁链,铁链的末端两个大铁环,将一名魁梧大汉栓在木桩之间。但似乎仍觉不保险,给这壮汉脖子上还套了一个包了铁皮的大木枷,将双手连同脖子一起卡在木枷之上。 这自是李璋的创作,这个时代的犯人是不带枷的。而这镶了铁皮的大木枷,即便是以后有枷号示众的年代也不多见。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被枷的人太厉害而且还特不听招呼。 “这莫不是何曼,何渠帅?”使者大惊,虽与颍川黄巾渠帅并不熟络,但何曼这身材样貌,放在人群中就如谷子地里窜出来的一根高粱,只要见过一次,一般也不会忘记。 何曼,颍川黄巾的渠帅。《三国演义》里形容他身高九尺五寸,号“截天夜叉”。步行与曹洪对战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最后被曹洪使拖刀计斩杀。可见此人除了脑子不咋好使,其余属性还是非常牛逼的。以至于营里医官给他止了血,喂了伤药和几口粥水,他便很快康复,徒手打死了医官和几名卫兵,最后还打伤了十几个人才被擒住。李璋为了表示尊敬,特别为他量身定做了副特大号尊贵版大枷。 何曼见有人来探视,口中骂骂咧咧,全身青筋爆现,双手使力想要撑开木枷。奈何这玩意专为他量身打造,坚固无比,两天来又粒米未进,体力也不如以前。除了将被小五刺伤的创口重新撑裂,一点别的意义都没有。 四五名亲卫一起下手将何曼重新摁回到地上,李璋方才走到近前说道“何渠帅,何壮士。这木枷可还合适?若嫌不足,回头本中郎再使人给你换个二百斤的。” “贼子!休得猖狂,给某来个痛快!某宁死不受这般折辱!” 李璋回过头来对使者说道“你们黄巾军里头的人都这般忘恩负义的么?本中郎好心救活他一命,他不感激也就算了,还打死打伤我许多兵士。还想求死?龚都来的时候也是这般,经本中郎开导,立时大彻大悟,归顺了本中郎。难道龚都回去没有对你们说过本中郎是如何开导他的吗?” 使者讪讪的笑了笑,生硬的附和着李璋说道“中郎良言开醒,龚渠帅在武平对中郎仁义多有推崇。想必何渠帅不知中郎为人,故多有得罪,往中郎休要怪罪。” 李璋搭着使者的肩膀,指着依旧在地上挣扎的何曼说道“贵使回去,对何仪说。我军大营离武平尚有数十里之遥,足表诚意,退避三十里绝无可能。若他有求和的诚意,自可率军离去,我军绝不追赶,他返回颍川之日,我便遣人将何曼送还,决不食言。另有一言,武平城内外粮秣,皆是兖州百姓之血汗,何仪若去,只可携带随军所需,若心生贪念,必无善了。” 使者连忙称是,两只眼睛咕噜一转,示意有话要说。 李璋会意,命人好生看好何曼,并给他治疗崩裂的创口和送必要的食物,转身就带着使者离开了马厩。 “贵使可是有话要说?亲卫皆是李某心腹,有话但说无妨。” 使者眼睛扫视了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主欲投曹公久矣,只恨未得其便。若何仪应约率众出城,我主便与中郎里应外合。关闭城门,断其归路。中郎挥师追杀其众,大事可定也!其后我主定献城归顺。” 我草,这人怎么能这样?使者的话再次刷新了李璋对无耻一词的认知。四万人打一万人的时候不出来统军,将部下交给何仪来打自己。现在战败了,就想着卖队友来献投名状了。 两头押宝,左右逢源的事情李璋上辈子也没少干。只不过人要见风使舵到这般境地,没有一定厚的脸皮和足够黑的心肝是达不到的。这实在是比吃了那头龚都用过的骟猪还要叫自己恶心。 看着使者那一脸讨好的笑容,李璋点了点头。 “如能这般,最好不过。我定在主公面前为诸位表功,贵使稍待。”李璋命人取来一袋金饼,交到了使者手里“贵使多有辛劳,事成之后,另有重谢,我主曹兖州必不吝赏赐。” 将使者人等送出了大营,望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李璋心里头已经默默打定主意。 无耻,看看谁更无耻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质(下) 当天夜里,出动多日的哈士骑终于陆陆续续返回了营地,这也成了李璋无比忧心的事情。 三日之前,小五带出去三百骑潜藏在武平城外监视。三日之后,返回来的哈士骑竟不足一百五十人,每个人皆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作为领军的小五却不在返回的队列里。 待将返回的骑兵安顿完毕,李璋迫不及待的跑到哈士骑的营区里一探究竟。 “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李璋扫视了一遍围拢在篝火旁的骑兵问道。 “禀中郎。”起身的是一名百长,乃是三日前领军出发的三个百长之一“我等随校尉前往武平城监视。我队负责监视东门的动静,刘百长负责监视北门。” 姓刘的百长也起身回话道“禀中郎,我们两支骑队监视了一晚上。夜晚三更时分,负责监视南门的骑队有哨骑飞马来报,说有黄巾头目从南门潜逃,令我等一同加入追击。我等便立即往南面追去了。在南门外发现许多马蹄印,有一些是我们的战马,掌印里带有蹄铁,但大多数的马蹄印都不带蹄铁的痕迹,略略数来逃跑的黄巾贼寇不下五百骑。我等恐校尉人少,便立即动身顺着战马的痕迹往南面追击。” “往南?”李璋有点意外,武平往南乃是豫州的地界,若逃跑的是杨司马本人,他乃是袁绍的手下,应当往东或者往北跑寻机渡过黄河返回冀州才是,为何会是往南跑呢? 李璋觉察到自己打断手下的汇报有些无礼,示意姓刘的百长的继续说下去。 “我等追击了一夜,一路上都发现有被我军骑兵射杀的敌人,对方似乎一心想跑,并没有翻身回来与校尉纠缠,尸首里头只有对方的,没有我方的。我等一直追至卯时上下,只见前方的有发生交战的痕迹。我军伤亡了近三十人,敌人伤亡过百,分了三个方向逃跑。我等不敢分兵,地上有受伤的袍泽指明校尉追击的方向,我等便照方向继续追了过去。”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早上的时候,使者还大言不惭的要小五去做人质,现在倒好了,这头野牛带着几十人就一路撵了三天,按战马的脚程来算,早就出了武平地界跑到豫州去了,豫州现在依旧是黄巾军的地盘,别杨司马没逮着,自己却搭进去了。 “你们追击了几日?可曾遇到校尉的兵马?” 百长点点头“我等追击了一日一夜,次日已经追到了豫州境内。一路上还遇到了少许黄巾毛贼,耽搁了一些时间,折了十来个弟兄。追至南顿(今河南省项城市境内)城附近,发现了校尉所率骑队的二十余人与百余敌骑正在交战,我等立刻上前助阵,全歼了敌骑。具报,敌骑有两百左右,有数十人继续奔逃,留下了那百余骑阻击校尉。校尉领着十余骑突破了阻拦继续追赶了过去” 自己三令五申叫他不要逞能,这在别人家门口还浪这样。李璋有点后悔自己让小五去监视武平城,若只单派这些哈士骑的营官去,肯定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往敌人的老窝里冲。 这时两名百长齐齐的跪下道“我等无用,激战之后战马已经疲惫不堪。休息之后再去追赶校尉,校尉已不知所踪。只得回营复命,请中郎治罪!” 李璋顿时胸口发闷,只觉得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脑袋里嗡嗡直响。哈士骑可是自己的嫡系部队,宝贝疙瘩,虽是濮阳流民营已经成建制的发展辅兵,损失数百人也可以很快补充上来,但这样的消耗法却是自己万万接受不了的。更让自己心痛的自然是自己穿越过来便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的小五,兄弟二人虽没学刘关张那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在情分上却远胜于这些口头文章。 楞楞地看着这些满身征尘,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骑兵,一时倒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罢了,你们也受累了,好生歇息吧。此时我自有主张。” 好生安抚了骑兵们一番后,转身便返回了自己的中军大帐。躺在床榻之上,辗转了两个时辰,依旧无法入眠。 东方已是微露晨光,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李璋唤来亲卫喊道“来人,将那何曼带上来,本中郎要亲自审问他。” 不多时,几名亲卫便将戴着大枷的何曼推搡进了营帐。刀剑出鞘,以防面前的壮汉做出对主将不利的事情来。 何曼依旧保持着白天的倨傲,虽被大枷卡住了脖子,依旧昂起头来不与李璋对视,但负伤和饥饿让他精神显得有些颓唐。 “何曼。今日刘辟遣使者前来,你可知所谓何事?” “哼!暗箭伤人的鼠辈。刘辟这等无用之人,与你这鼠辈正是一家。我军不过稍遇挫折,他日再战必将尔等鼠辈赶尽杀绝。可速斩我,休得多言。” 李璋笑了笑,示意亲卫们收起兵刃。 “给何渠帅去掉枷锁。” 亲卫微微一愣,看了看李璋的脸色不似在开玩笑,便从木枷后边取出铁闩,将大枷打开,两名亲卫一人一边将两边各重达数十斤的枷板去掉。 何曼顿觉身体一轻,如大山般压在身上的感觉消失不见。活动活动关节,说道“何必惺惺作态,将这百斤刑具用在我身上的是你,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给爷爷来个痛快便是。” “何渠帅难道不想知道使者来这里的目的?” “何某已是将死之人,知与不知又有何碍?只恨时运不济,败在鼠辈之手。”何曼左右观望了一下“那骑黄马的战将何在?此人倒是堪称骁勇,一交手便知武艺精湛,被他所擒何某亦无愧恨。” 李璋心里头又揪了一下,何曼说的自然便是小五。 沉默片刻,李璋不愿去接这个话茬,继续说道“何渠帅,本中郎敬你是一条汉子。你若愿意归顺,自可免死。自然你若不愿意,李某亦不加强求。” “归顺?你?”何曼仰起脖子大笑起来。 “区区鼠辈仗着精兵强将侥幸赢了一阵,便想叫爷爷归顺于你?若于两阵之间,赢得爷爷还得罢了,光靠阴谋诡计,暗箭伤人,你便想对你屈膝归顺。呸!你休想。” 何曼骂得正起劲,把憋了这几天的各种粗口都翻了出来,不顾李璋周围的亲卫抓刀把的手已经青筋爆现,对着李璋十八代祖宗便是一番问候。 说着说着只觉身后一阵罡风袭来,屁股上重重挨了一脚,往前便是一个趔趄。 “你丫骂谁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服不服?(上) “你丫骂谁呢?” 何曼被踹得往前栽倒,翻身过来,怒目相向。只见来人一身血污,一头黑发脏乱不堪,满脸都是和着鲜血的污泥,手里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何曼一时竟认不出来人,正待叫骂,却听见坐在帅位的李璋惊喜喊道“小五!” 李璋蹭得一下从坐席上弹了起来,顾不得何曼依旧躺在地上,直接便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冲到小五身前给了他一个熊抱。 “你总算回来了,可把大哥吓死了!你到底跑哪去了?” 小五一脸憨笑,晃了晃手里的人头说道“只怪这小子太能跑,我追到南顿城外,他便撇下了百十骑来拦我,带着几十骑继续奔逃。自然我肯定得追上去,又追了数十里,他那些随从的骑兵都被我和跟上来的十几名哈士骑杀光。差点就叫这小子跑没影了,幸亏拨云的耐力好,我撵上去一枪就给他来个透心凉。想着怕大哥担心,我砍下头颅,歇了下马便往回赶路了,无奈跟随的骑兵战马皆不如拨云,只得多歇了几段。是不是叫大哥担心了?” 李璋仔细打量了一下小五手里提的人头,这人像是哪里见过。 “大哥认不得此人了?”小五将人头直接丢在了地上,提起案上的水壶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鄙夷的瞪了坐在地板的何曼一眼继续说道“大哥是贵人多忘事,大哥忘了,我可忘不了这小子。在楚王墓的时候” 李璋如遭雷击一般,连忙转身挡住小五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难怪见此人眼熟,在最开始被黄祖擒获,被逼着去开挖盗洞,发掘楚王墓葬的时候,此人便是其中一名领军监督的校尉。 小五讪讪一笑,附在李璋耳畔说道“开始时候此人带着数百骑从南门逃出,往豫州而去。我只当是刘辟人等欲弃城潜逃,便立刻率军追赶过去。待天明之后将要赶上了,才发现领头的竟是这小子。这真是冤家路窄啊,在襄阳的时候,给我们兄弟俩吃得猪食,一不顺心便是一顿鞭子。一枪结果了他还是便宜了,早知道该活拿了,回来叫大哥也出出这口恶气。” 李璋顿时明白了这头野牛为什么会不管不顾的直接连追出几百里地去,敢情是真遇到仇人了,但此人并不姓杨啊。 能第一时间调动几百骑护送逃跑的,显然不是一个监督盗墓的校尉所能办到的,这个时代毕竟职守大于官阶。摸金校尉虽也是校尉,但是比起当年自己那个屯田军校尉,无论是权力还是兵马都差了好大一截。 一切似乎都说不通。荆州的摸金校尉,跑到兖州来,还和黄巾搅在一块,眼看兵败还第一时间能调动军马逃跑 苦思冥想也得不出结果,李璋突然发现自己不明白,这地板上不还坐着一个明白人么? 换了一个温柔的语调,李璋对何曼问道“何渠帅,愚弟无理,多有得罪。” 何曼也发现了踹他的人正是那日将他生擒的黄马战将,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坐在地上竟也不敢打断兄弟二人说话。直到李璋问完了小五的话,转过身来对自己好言相对,牛脾气又瞬间爆发起来。 “哼!休得聒噪,要杀便杀。休想何某归顺!” “何渠帅,归顺不归顺的容后商讨,目下有事请教。这地上的首级,不知渠帅是否认得?” 何曼看了地上的人头一眼,眼睛里转过一丝异样,旋即又恢复了平常。站起身来,居中傲立。 李璋好声好气的再三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何曼依旧是神色冷然,对他不理不睬。 此时后边罡风再次袭来,何曼再次往前一个趔趄,往前栽倒。 同样的部位叫人连踢两次,泥菩萨尚带着三分火气,何况本就是号称“截天夜叉”的何渠帅。自打加入太平教起事以来,手中一根铁棍不知拍死多少官军兵勇,临阵之间都是别人躲着自己,即便遇上几个堪称敌手的,也是对自己又敬又畏。今天却叫一个二十挂零的小伙子连踹了两脚屁股,是可忍,孰不可忍? “瞪眼睛干嘛?想厮杀尽管过来?小五爷杀的人多了,不差你这么个秃子。” 夜叉兄本就想动手,只是碍于对小五还带着些许畏惧,这句话直接就将这大鞭炮给点燃了。 何曼哇的一声便向小五扑去,一双铁拳左右开弓便往那张清秀的帅脸上招呼。 对于别人打小五的脸,李璋一直是持赞成态度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最瞧不惯的就是比自己帅的人。 示意了亲卫们不要阻拦,李璋一屁股坐在案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两头公牛厮斗。 何曼到底是带着伤而且被饿了几天。扭打几下,便叫小五抓到机会。只见一拳挥空,被小五挟住手腕往后你一扭,手腕一声怪响,何曼痛得哇哇怪叫了几声。 小五顺手将他那条脱臼的手臂往背后一带,在何曼身后对着屁股又是一脚,直接将这壮汉踹飞出两丈远,滚到了大帐之外。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军营之中大家斗殴本事寻常之事,看人打架顺带投注压宝,实在是这枯燥的行军生活里不可缺少重要调剂。但斗殴的一方竟然是被大家呼作“五阎王”的小五,这便是难得一见了。好事的兵勇们立刻呼朋唤友,里三层外三层将中军大帐外的空地为了个水泄不通。 何曼能叫“截天夜叉”自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物,吼叫一声,另一只手猛得一拉脱臼的手臂,关节处发出几下瘆人的脆响,现场把脱臼给拧上去了。 现场一阵叫好,何曼甩了甩刚接好臼的手臂,不加试探,抡起拳头对着小五太阳穴便是一锤。 拳速虽不快,但力道却无比刚猛,寻常人着这么一下,恐怕脑袋会直接开瓢。 小五的身形魁梧,但比起何曼却是小了一号。善用长枪的人除了刚猛劲道,更重要便是快和巧。身体微微后仰,躲过了这要命的一拳,左手对着何曼挥拳的胳膊肘顺势一挡,右手攥拳对着腋下便是一击。 “噶啦。”何曼又是一声闷哼,刚接好的手臂又被打脱臼了。 何曼如同受了伤的公熊一般,拖着软哒哒的手臂嗷嗷直叫。 小五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双手“怎样?服不服?”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服不服?(下) “不服!兖州鼠辈,不过趁爷爷体虚力弱,才叫你得了便宜。若爷爷吃饱喝足,定将你这竖子撕成两半!” 围观的军士们便是一阵哄笑,纷纷给何曼喝起了倒彩。 何曼又羞又怒,不顾手臂的疼痛,扬起另外一只胳膊冲着小五冲将过去。 “够了,住手!” 哄笑声立时停歇,这熟悉的声音乃是出自领军主将李璋。军士们立刻恢复了纪律,给李璋让出了一条道来,制止了这场斗殴。 “何渠帅。你被囚多日,李某多有慢待之处。张校尉亦是出征多日方归,身体疲惫,如此相斗甚是不妥。不若且下去治疗伤病,待酒足饭饱之后,再行厮斗如何?” “谨遵将领。”小五对李璋拱手答道。 何曼也收敛的方才的倨傲,毕竟对方此时已经占了上风,再打下去自己也只会输得更加难看,现在有人给递来梯子,自然是就坡下驴。 “如此甚好。待我酒足饭饱,再与你一斗!” 打得已经有点蒙头转向的何曼似乎忘记了自己俘虏的身份,转身便想离开。当察觉到周围一圈又一圈和自己服色不同的士兵,尴尬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哼哼。 “何渠帅身手了得,李某佩服。你我虽是敌人,但今日渠帅在李某军中作客,焉能没有酒肉?来来来,帐中一叙如何?” 造反的原因是什么?黄巾军里大多人都只是因为一个最简单的原因没饭吃,活不下去。 而造反的目的又什么?绝大多数的人也只是因为想过上能吃饱饭的安生日子。 这也是何曼加入太平教的原因和最初的目的。 对于敢在千军万马从中冲锋在前,迎着落石箭雨冲杀的何曼,李璋心里头是存着好感的。他麾下的士兵能顶着长枪方阵拼杀那么长的时间,可见在士卒心里头,对此人也是颇具好感。 何曼依旧想硬气一把,奈何肚子实在不给他争面子。砍脑袋也不过一下子的事情,但这饥饿的滋味却不是一闭眼就能过去的。 “哼,待我吃饱喝足也好上路!休想几句好话就赚我投降!”说罢又是一声瘆人的响声,又将自己脱臼的胳膊给接上。 不多时,营帐里便摆上了两条长案,小五与何曼相对而坐,面前各摆放了一大壶酒水和满满一盆煮熟的肉。 肉,是猪肉,是那头骟猪的肉。原是军中的庖厨特意给李璋留的份额,奈何这李中郎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一口也不肯吃,这就便宜了这两个魁梧的愣子。 何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着大嘴将肉死命往里头塞,提起酒壶咕咚咕咚便往胃里头倒。仿佛肚子里头有个黑洞一般,一整盘的肉吃下去尚嫌不足,一双眼睛贪婪扫视着其他两张酒案上的食物。 肉是没有了,李璋示意庖厨将烙饼野菜汤之类的东西也端到了他的案上。一阵功夫,两斤烙饼,一大盆野菜汤也被扫得一干二净。难怪得造反,这么个吃法,就是太平年景的小农家庭也扛不住啊。 拍拍肚子,何曼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边的油花,一根大舌头还在手指上将沾染的油脂舔了个干净。 “何渠帅酒食还算满意?” 吃饱了何曼恢复方才的硬气,一拍桌案立起身来,指着小五大声吼道“敢再与我一战否?” 小五看了看主案上李璋,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也立即站了起来“怕你打输了又道没有吃饱。” “竖子安敢轻视于我!比试拳脚甚无意思,敢于我比兵器否?” “比就比!我还怕了你这秃子不成?来人,取兵器与他。看我不枪挑你这蠢驴,只可惜这偌多酒肉饭食!”说罢小五便操起了身旁的三棱镔铁枪,跨步就要往帐外走。 “慢。”这时候李璋不能由着这两头蛮牛任性了,好几十斤重的铁棍和这一下能把人对穿的三棱枪,谁碰着谁都不是个好玩的事。 “可以械斗,但不能用你们原来的兵器。来人,取两根长枪来,拿掉枪头交于二位。” 陷阵营所使用的长枪皆是木制枪杆,枪长一丈出头,拿掉枪头也就只剩一根不到一丈长木棍子。 两人原来的兵器皆是几十斤上下皆为铁制,这木棍子拿在手里好像捏了根面条一般。 小五来不及表达不满,何曼便抢先出手,抡起木棍劈头便是一击。 木棍挂着风声,呼啸而下,直奔小五的天灵盖。小五一招举火烧天,双手持棍往上格挡,两根棍子啪的一声磕在一块,几乎要一同断裂开来。 何曼出招简单高效,刚猛有余而技巧不足。小五扛开了这一棍,棍头向前,向着对方的肚子一下突刺。虽是用棍,但小五依旧是使着原有的枪法,何曼肚子结实的着了一击,只觉腹中翻江倒海,刚才吃进去的东西险些便要夺喉而出。 几天难得就吃了那么点东西,何曼自然不想浪费,将已经快到喉头还带着胃酸气息的东西强咽了下。未待调整,横起棍子扫向小五的双腿。 木棍来势凶猛,躲闪已是来不及。小五将木棍如长枪般往对方下三路一戳,两根木棍再次磕碰到了一起。这次小五吃了亏,虽是木棍被架开,并没有扫到腿上,但何曼的力道险些让他手中的木棍撒手飞出。 “秃头贼有些本领!着枪!” 小五拿出了真本事,看家的枪法如出水蛟龙,快如闪电一般,对着何曼连刺过去。习惯了凭自身气力的何曼,技巧和速度上都不是小五的对手。接不到几下,腹部,胸口,手臂接连被木棍点中,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酸楚的感觉。 “这枪法。” 何曼再次积蓄全身力道,待小五前刺之时,再来一招势大力沉的斧劈华山,冲着对方靠前的肩膀抡了过去。 这家伙玩同归于尽啊,够无赖的,被这么抡中肯定得骨折。来不及多想,连忙收回木棍,改前刺为横扫,两根木棍再次结结实实的拍在了一起,齐齐的断成了四截。 何曼心中暗想“看似未分胜负,但若拿得是真家伙,自己早就死了好几回。”将折断的木棍丢在地上,对小五一抱拳行礼道“校尉武艺高强,何某不如!不知尊师何人?” 被这突然一问,小五有些愣住了“我师父?我不知道我师父叫什么,我就叫他师父。自小在襄阳便传我枪法。何渠帅,既然服输了,我大哥方才问你的话,你是不是也该据实回答?”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人头 何曼见对方似乎不愿意告诉自己师从何人,便也不加追问,拱手说道“既是败了,自当服输。若要我归顺,绝无可能。我早已和教中弟兄生死与共,不会为了活命便投靠尔等屠戮自家兄弟,有话要问便爽快点,说完便给我来个痛快的。” 一同回到李璋的帅帐,那人头已被清洗干净,摆放到了桌案上头。 “敢问何渠帅可认识此人?” 何曼看也不看人头,显然在小五刚进帐的时候,已经认出了这人头的来历“哼,这不就是那杨司马的亲随么。张校尉你追个几百里,就为杀这么个小人物?” “这不是杨司马?”李璋有些惊愕的看着何曼,何曼表情淡定,丝毫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当然不是,那杨司马尖脸猴腮。那杨司马声称曹操不足为惧,若与他联手,可保我和何仪称霸颍川,兼并兖州。我等当然不信此人之言,但荆州那边却遣人送来金银粮米,要我出兵相助刘辟占据武平。对方软硬兼施,我等也只要应命前来。若不是此人临战之时,将那数百骑军扣住,声言要以防曹军偷袭城池。我军也不会只率着步军前来,被校尉所领的骑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却不曾想骑兵没用于作战,却用来逃跑!此战不利,皆因此人!” 李璋听罢一屁股跌坐下来,喏喏问道“武平骑军原有多少?” “不下八百骑!即便不敌,也足以掩护我部侧翼。焉能如此任由你那数百骑军横冲直撞?” “小五,你说你追杀的骑兵大概有多少人?” “大概是五百人左右。” 调虎离山,调虎离山啊。见到那么一大坨骑兵,哈士骑便不顾一切的追了上去。难怪往南走,想必那姓杨的现在早就渡过了大河返回河北了。 这人不简单,不止是处处在暗中捣鬼,搞事之前连自己跑路的方法都想好了。 “那杨司马真是袁绍的人?” “确实无疑,此人怀揣着盖有袁绍大印的书信,也有冀州行军司马的印信,我等皆看过,确信是袁绍的部下。袁绍已兼得三州之地,幽州也指日可得,我与何仪只想给教众弟兄寻一安身立命之所。既不愿与曹操为敌,也不愿得罪袁绍,荆州刘表更是与颍川为邻,威逼利诱,不得不从。” 这已大大出乎了自己认知的历史之外,刘表刚刚在荆州站住脚,虽是荆襄富庶,但也没必要送粮送钱的拉拢黄巾去给曹领导添堵啊。 越想越叫糊涂,脑袋如同一团浆糊一般。这荆州的摸金校尉怎么成了冀州司马的亲随了?这杨司马到底是什么人。 “那杨司马可是叫杨威?”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小五搭了一句嘴。 何曼点了点头“正是。” “我操!”“我操!” 李璋和小五几乎同时立起身来骂道。此人并非旁人,乃是当日在楚王墓里监督兄弟二人盗墓的杨主簿。想不到当年一个小小的主簿,现在竟成了袁绍的行军司马,还能勾连着袁绍、刘表及黄巾势力来兴风作浪。 何曼不理解李璋兄弟二人口中的“我操”是什么意思,更不了解为何确定那杨司马身份之后二人竟如此激动,只想来二人想必与那姓杨的有什么不解的仇恨。 小五已经有点失控了,对自己被这死人头引开了,放跑了那狗日的杨司马懊悔不已,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跺着脚在帐里团团转,口里不停念叨着大哥平时满嘴的“去你妈的”,“妈卖批”之类的词语。 这人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自己平日里没少教小五诗词,奈何一句都记不下来。二十一世纪的粗口倒是一听就会,张嘴就来。李璋已无心去纠正这不良少年的用语,毕竟都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 “凤凰难不成?”李璋顿时想明白了什么,背后一阵冷汗直冒,这杨司马的做派和上辈子他认识的那个最无耻的人倒是非常相似。长袖善舞,阴险歹毒。 何曼被这两兄弟弄得很尴尬,自己可是答完话就准备慷慨赴死的人,好歹尊重一下,让自己痛骂几句“兖州狗贼”,说几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之类的豪言壮语。 “何渠帅。李某有句肺腑之言,不知你愿不愿听?” 何曼顿时来劲了,站起身说道“有话便说!若叫我归顺,我宁死不从!” “何渠帅你这饭量是从小就有的,还是当了渠帅之后吃喝管够才有的?” 何曼对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彻底无语,想怒又怒不起来。想死,其实谁又真心想死的呢? “渠帅可知日前与你交战的长枪方阵是何处兵马?” “在武平议事时听说过,乃是曹操新编的青州军。人多势众,却不想只来了这寥寥数千。但皆是勇猛强悍之人,我败得无话可说。” 李璋点了点头,微微笑道“渠帅可知青州军原也是太平教的教众?” “知道,既是投奔了曹操。那便不是教中兄弟了,战场厮杀也再无情分可言。” “也是,各为其主罢了。但渠帅可知,即便同为教中兄弟,也不见得就有什么情分。方才李某也曾问渠帅,是否知晓刘辟遣使来营所谓何事,现在同样的问题不知何渠帅如何看待?” “李璋!你想说什么?要杀尽管杀。刘辟怯懦,遣使必为投诚归顺。他愿降,我却不愿。休要多言!何曼宁死不出卖兄弟。” 见何曼看上去傻大个,脑子却不糊涂,话既然说开了,李璋便顺势说道“何渠帅,你可知青州军在兖州过得如何?每日粮米管够,家小温饱无忧。作战立功还能分粮分田。而你的黄巾军呢?颍川虽是富庶之地,但看你的军容装备李某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们那天不靠打家劫舍过日子?即便如此,依旧是朝不保夕,有了上顿没下顿。我说这话不为劝你投降归顺,只是想让你知道他处之事,告诉你你所追求的东西,其实并不难得到。” 李璋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你要死我不拦着。但是你死了,我便只能与刘辟合作,到时死的就不止是你一个人,你的颍川黄巾弟兄还有何仪都得死。” “休要胡言,太平教众同气连枝。刘辟虽是小人,但也不会伤及黄巾弟兄!这般伎俩你去蒙骗三岁蒙童吧!” “不信?你且看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取武平(上) 不出李璋所料,眼看青州军已经重新整编,陷阵营也准备充足随时可以向武平城进发,民夫们协助打造的云梯木盾攻城锤等物事皆已准备妥当,刘辟的使者也达到了大营门口。 李璋让亲卫在自己的帅案背后设置了一个挡板,被再次捆起来带枷上锁的何曼被小五用破布堵住了嘴巴,押着挡板背后。见收拾停当,便传唤使者入营拜见。 使者依旧是上次前来的那个,见到李璋比上次更为谦卑,接连行礼问候。 李璋这时却不给使者好脸色,板着脸冷冷说道“贵使何事前来?” “回李中郎,自是为了日前所商归顺之事。” 上次前来是“何谈”,现在直接变成了“归顺”。态度已经非常明了,刘辟看来已经是下定决心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李璋心中窃喜,佯装发怒“你等借归顺为由,行拖延之际。如今我三军皆已完备,攻城器械都已打造完毕,正欲发兵攻取武平,将尔等赶尽杀绝!” 使者吓得连忙匍匐在地“中郎容禀,非我主拖延。乃是那何仪顽固不化,虽是何曼在中郎之手,但他不见何曼势不肯离城。今日前来,便是要和中郎商定,先将何曼归还,何仪必定离去。我主定依计行事,消灭何仪之后,汝南及颍川皆入曹公之手,此天大功劳,必为中郎所得!” 李璋依旧怒气不减,冷笑一声说道“前日是前日,今日是今日。今日本中郎只需出兵围城,武平旦夕可破。何仪也好,刘辟也罢,皆逃不出本中郎手心。刘辟若想归顺我主,需先得何仪首级奉献于我。” “这” “唔?”学着曹操的口气,眼睛瞪圆的看着使者“难不成他刘辟堂堂数万人的统帅,连杀个人也不敢吗?你回去让他请何仪议和,埋伏五百刀斧手,来个摔杯为号,刀斧手冲出来便将何仪给剁了,这还需要本中郎教吗?” “何仪机警,若不肯前来,岂不误了中郎大事?不若中郎假意归还何曼,邀何仪出城交接。到时再设计杀之如何?” 木板后边的何曼听得真切,这声音却是刘辟手下亲信,恨得他牙根疼,咬着嘴里的破布不停的发出“呜呜”声,想要冲出去一脚踹死这使者,无奈却被小五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李璋见话已说得差不多了,换了副好脸色,将战战兢兢的使者从地上扶了起来,好言抚慰了几句。再与使者如何设计伏击何仪与收拾颍川兵马的问题上,细细的商讨了一番,才心满意足的将使者送出了营门。 “怎样?何渠帅。李某所言可有半句虚词?” “刘辟狗贼!无耻小人!李璋,你放了我,我回去武平杀了这狗贼,不能叫他祸害我颍川弟兄。” “放你?何渠帅,你之前还口口声声只求速死,怎得今日又不想死了?” 何曼面露羞愧,自己去死倒没什么,眼睛一闭就过去了,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弟兄被人暗算,无端端的死在武平城外,这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思前想后,何曼噗通一声跪倒在李璋面前“李中郎,只求你放颍川弟兄一条生路。何曼愿为你牵马坠蹬,赴汤蹈火!” “生路?何曼你听着,顺我着生,逆我者死。刘辟是黄巾贼寇,你与何仪也是黄巾贼寇,于我而言又有何异?刘辟愿意率众归顺,我自然让他生。你与何仪还想着返回颍川继续与我主为敌,我只能让你们去死。除非” 何曼见李璋话里有话,连忙回应“但有差遣,必定效劳!我与何仪及颍川弟兄,皆愿归顺中郎!请中郎也将我等编入青州军,给弟兄们指一条明路!” “好。你只需依我计策行事即可。我方才已经与使者商定,明日正午在武平城交还颍川战俘,何仪也需守约接收战俘后便立即率军离城。若一切顺利,那时你便率着颍川战俘在前,我率陷阵营及青州军跟随在后边,冲进武平城,杀掉刘辟。记住,我只要刘辟一人,余者若不反抗,不可枉杀。” 何曼思忖片刻“倒是城外皆是军马,只恐混乱,错杀好人。且中郎若率大军前去,恐何仪见疑,反倒生起误会。” “误会不误会本中郎可管不了。若你不能冲入城内,打开城门让我军进去。本中郎便如与刘辟约定,在城外击杀你们颍川兵马。本中郎从不干亏本买卖,一出手必有收获,不是杀刘辟,就是杀你们,可懂?” 何曼一咬牙,深深了解李中郎的无耻和狠劲,这说得出来的话,不用怀疑肯定能做得出来。 “愿从中郎调遣,不知中郎给我多少战俘?” “一千人,都是你之前的部下,兵刃衣甲没有。若是着装整齐,刀剑出鞘的去,刘辟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发现不妥,要怎么办,你们自己想办法。你的兵器和盔甲,我倒是可以格外照顾一下交还给你。” 亲卫将大枷取下,把依旧是满身血污的战甲和铁棍交到了何曼手中,便将他带出帐去点验战俘。 何曼走后,李璋转而对小五说道“武平城里头的人我一个也信不过,现在枪骑营和哈士骑加起来一共还有八百多骑。明日你便以押送俘虏交接为由,跟在何曼所部后边。避免何仪与刘辟起疑心,我率陷阵营和青州军在三里外等候。方才我与使者协定之事你都听见了,刘辟会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让何仪率军出来接收俘虏并返回颍川。何仪不率众出城,你便不要释放俘虏,若他出来,一旦何曼反水,立刻格杀二人,用骑兵牵制住敌军,待我赶来将颍川黄巾全数消灭。” 小五起身应命“放心吧大哥,只要何仪出了城,就由不得何曼不依!若是敢反水,哈士骑的强弩会先将二人射成刺猬。只是大哥有句话兄弟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璋笑了笑“你我兄弟还有什么不该说的,说吧。” 小五压低声音说道“大哥,拿下武平和这些黄巾贼寇之后,还有这青州军,你真打算将他们全部交给主公吗?” 李璋表情一肃,剜了小五一眼,又往帐外探视了一番,确认刚才的话没有旁的人听见,才反身坐回到帐中。 “大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辛辛苦苦练就的军马,打下这城池粮草。死伤了那么多哈士骑的弟兄,这些人皆是跟我们从濮阳流民营一路走来的。我心里头总不是滋味。” 这是怎么了?一向粗枝大叶的小五今天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因为杨威的出现让他也感到了危险的迫近,还是奉孝之前便暗地里对他有了交待?先是小黑违背自己命令擅自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民夫,现在连小五也 “这话不要再说了,世上的事情又岂是一句‘应该’或‘不应该’可以简单概括的。大哥时常对你说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懂吗?” “不懂。”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取武平(中) 武平城外一片肃杀,黄巾军原先布下的营寨在城外连绵不绝,颇为壮观。不知道是害怕自断生路,还是只顾逃回城内过于匆忙。营寨里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面目,搜掠得来的粮草辎重堆积如山,只要一把火便可烧成一片。 绕过一片营寨便抵达了武平城下,何曼穿着一身破损不堪且满是污秽的铠甲,提着他那根标志性的大铁棍,带着一千名垂头丧气的俘虏,晃晃悠悠的便走到了离城池不远的地方。 在他们身后,小五和骑兵们皆刀出鞘,弩上弦,随时准备着厮杀。 城楼上的人早已做好了准备,见到交还得俘虏已经被押至城下,守城兵卒立刻向何仪、刘辟做了汇报。 “刘渠帅,我总觉得当中是否有诈。这李璋已占尽优势,只需围住城池,待兖州援军赶到,此城必破,为何要放我等离开?” 对于刘辟使者带回来的消息,何仪一直存着疑心。虽是对何曼没死而感到欣喜,又觉得李璋这般轻易便释放战俘没安着好心。 刘辟笑着对何仪说道“刘渠帅多心了,李璋此行目的不过是武平城及城内粮草。我等虽败,但合在一起仍有万余将士,虽战力不及彼军,仍可一战。我等皆被那杨司马胁迫而来,那姓杨的也已逃跑,我们也是尽力一战了,这武平原非我等久留之所,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不至于让曹操也记恨我等。他日你我各自返回地盘,教中青壮众多,区区数万人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话虽是这样说,但李璋要我立即率军返回颍川,若他半道袭击,如何应对?” “何渠帅,李璋现在也不过数千军马,你也有数千军马,加上何曼率众回归,足以一战。我遣去的使者回来禀报到,曹军营内伤兵满营,士气低落。才急于与我等媾和,只要能夺回武平城,他在曹操面前便是天大的功劳,又何必冒险对我等赶尽杀绝呢?” 虽是心存疑虑,但细细想来刘辟所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加上何曼和一千俘虏就在城下,自己看得真真切切。若不依照协议行事,对方就有可能杀掉俘虏,开兵见仗了。与其是被困死在城内,倒不如搏一把。 “如此,我便率军出城。若有不测,还请老兄接应我等入城。”何仪起身对刘辟躬身说道。 “何渠帅但可放心,皆是教中兄弟,和分彼此?你看着城头上的布满了弓箭手,若曹军有异动,我就下令放箭掩护你重新回到城内。再者也需何渠帅帮忙,出城之后若无变故,可在附近等候,待我军也顺利出城后,再一同离去。” 何仪一想似乎这也是个稳妥的办法,便传令做好行军准备的士卒走出城门。 数千颍川黄巾陆陆续续的走到了武平城外,背对着敞开的城门对小五率领的骑兵摆起了阵型,弓箭手往前皆被,以防不测。 见带着“何”字的帅旗出现在城下,小五打马向前,轻声问何曼“这可是你们颍川的军马,旗下的可是何仪?” 何曼用不易察觉的幅度点了点头。 “那便开始吧。” 何曼率着一千名战俘徐徐往前行进,小五也派出一名骑兵前去传话“屯田军张校尉有令,交还战俘。望何渠帅守约,立即撤离武平!” 何仪高声答道“何某永感恩德,必守约离去!” 待何曼越走越近,见曹军的骑兵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异动,何仪提起的心也渐渐放下。指示弓箭手后撤,打马向前准备迎接何曼归来。 此时,城楼上传来一声高呼“张校尉!诛杀何仪便在此时!放箭!” 城墙外箭如雨下,颍川黄巾被着突然而来的袭击直接打蒙,拼命就往身后的城门口挤。早已做好的准备的守城军队立即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一阵乱箭将这些自顾逃命的人一波接一波射死在城门洞里。 “刘辟你这狗贼!”衣着鲜明站在帅旗之下的何仪成了弓箭手们优先的打击目标,四周皆是混乱的溃兵,避无可避,全身上下已插了七八支羽箭。 何仪的部下混乱不堪,但何曼的人却不是。几乎就在刘辟下令放箭的同时,何曼带着部下便不顾一切拔腿就往城门洞奔去。接着前边溃兵和尸体的掩护,何曼抢先一步飞身而入,操起地上一具尸体便掷向前方,砸倒一排正在放箭的士兵,引起一阵慌乱。 武平乃是座小城,城墙不厚,城门洞自然也不长。接着这一阵慌乱,何曼已经冲到了近前。抡起大铁棍,带着无边的怒火,扫倒一片弓箭手。被这大几十斤的铁棍甩中皆是筋断骨折,头破血流。 身后的战俘们,从袖管里抽出削尖了木棍,竹竿。如疯狗一般,扑向这些出卖自己的败类,城门口顿时混战成了一片,头戴黄巾的和头戴黄巾绞杀在了一起。 何曼越战越勇,拔出大腿上所中的箭矢。疯了一般,对着源源不断赶来的刘辟部众冲去。大铁棍虎虎生风,扛着盾牌的士兵连手带木盾牌一起被拍折。比起对阵手持四丈长枪的青州军,此刻才是何曼最喜欢的短兵相接。 “刘辟!狗贼!出来受死!” 咆哮声响彻这座不大的城池,城门口的空间越来越大,被箭雨射得魂不附体的士兵不断的涌入城内,加入了何曼的队伍。 “截天夜叉”的确不是浪得虚名,此时的何曼便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铁棍所到之处,随之而来便是一声声的惨叫。在夜叉兄的感召之下,颍川的黄巾士卒也如传送门里招出来的小鬼一般,跟在夜叉背后,将敌人拖进地狱。 城楼的刘辟一时慌了手脚,高声对城外看戏的小五喊道“张校尉,此时不趁机夹击贼军,更待何时啊!” “贼军?这里头谁是贼军啊?”小五恶趣味的跟身边的哈士骑打起了哈哈,引得骑兵群里一阵哄笑。 哈士骑和骑兵营对着逼窄战场里的厮杀毫无兴趣,这不是他们的特长,打成一锅粥一样城门口,还有依旧不停落下的箭雨对骑兵而言都是非常致命的负面因素。 所谓术业有专攻,骑兵背后响起了整齐的踏步前行的声音。 攻城掠阵的专业人士到了。 陷阵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取武平(下) 刨掉负责看家和看管俘虏的,受了伤起不来的,这几天吃太饱吃坏肚子的。两千陷阵营,八百弓弩手,两千青州军,这是李璋现在能拿出的全部家当了。 五千步兵排出整齐的整列,大战之中打头阵的青州军这次被放到了陷阵营背后,四丈长枪在攻城和巷战里头帮不上什么忙,反倒影响推进。 陷阵营的士卒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战之中只在后头当观众,漫无目的地射射箭。就像在电脑屏幕前观摩岛国动作片一样,平时自己都是里头的男主,却只能眼瞧着青州渣渣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今天总算又让自己当一回男主了,分田分粮的机会又要来了。 城里的战斗依旧血腥惨烈,街道狭窄,双方的人在街道巷口进行着拉锯,谁也不能压制住对方。从冲进城门到李璋到达城外的几刻钟的时间里,何曼每前进一步,都需打死十数人。第一排被打倒,第二排不情愿的都被后头越来越多的人推挤到了前边。打了半天,也只前进到城门前十数丈的距离,饶是何曼野兽般的体魄,体力也在一点点的消耗。 身后的战俘们捡起尸体上兵器,奋力的往登上城墙的阶梯冲杀,却又被城墙上的守军稳稳的压在城下。阶梯上不停的向下滚落着尸体,又不断有人补上位置继续交战。 城外的状况却是一面倒,何仪被乱箭射死之后,城外的颍川兵马立刻陷入混乱之中,除了少部分被何曼带动着往城里冲杀,更多的人被箭雨驱赶得四散奔逃,颍川的黄巾主力军顿时土崩瓦解。不知所措之际,却发现面前出现了曹军的步兵方阵。 城楼上的刘辟见曹军主力已至,激动得不能自已,高声呼道“何仪已死!曹军已至,尔等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和刘辟的兴奋不同,李璋显得非常平静,静静的坐在马上看着城内外发生的一切。 刘辟这投名状纳得可真是积极,不止送上队友的人头,还在背后毫不迟疑的向曾经统一战线的袍泽放箭。这样的人要是活着并且成为自己的队友,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得成第二个何仪了。 “降者免死!顽抗者就地格杀!陷阵营,出击!” 听到出击的命令,陷阵营的营官们一个个向部下传达着指令。第一个以盾刀兵为主的百人方阵以五人为一排像城门口突进。 接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 外围的盾牌护住四周,中间的盾牌在头顶上平举,这便是东汉版的罗马王八阵。 弓弩手也随同向前,拉开射击阵势。 “降者免死!” 数千军卒同时高喊同样的口号。 早已崩溃的颍川黄巾也放弃了最后的坚持,纷纷丢下手里的武器,接受了成为俘虏的命运。 “大事定矣!停止放箭,停止放箭!迎曹军进城,夹击何曼!” 原本还跟随着何曼继续往城里冲杀的黄巾士卒也丢下了手里的武器,跑出了城门口向逼近陷阵营表示顺从。 但这些铁王八们仿佛没看见这些俘虏一般,依旧保持着龟壳阵型从颍川军旁边经过,当第一个百人队进入到城门之内,铁王八立即拆解,一百名精壮陷阵营步军扛起盾牌拔腿就往前冲击。 第二、第三个百人队分开两边往城墙的阶梯上冲击。 俘虏们皆是营里就接受了训示,见曹军赶到,如释重负,纷纷给陷阵营让道,拔腿便往城外奔去。 “何渠帅,且退下!”百长喊道。 何曼气喘吁吁,见李璋果真没有食言,闪身往后一退“今日便看你们的,刘辟需留给我!” 街道上的刘辟士卒有些愣神,刚向昨天的友军动了刀子,今天自己的“友军”却要向自己动刀了。 错愕之间,陷阵营已经重新结成五人横排的阵型,如同街道的宽度一般,盾牌向前,身后的人用盾牌抵住前面战友,一起向前发起冲击。 “撞!” 一百人共同发力,如同攻城锤一般,街道上松垮的黄巾士兵被连撞带推整翻了一片。 “杀!” 左手持盾一顶,右手的砍刀便顺势而至。盾牌回收、再顶、再劈! 刘辟终于发现了不妥,陷阵营对放下武器颍川兵马视而不见,从一开始便是冲着自己来的。 “放箭!快放箭,拦住这些曹兵!快啊!” 在前边三个百人队的冲击下,城门口的空间越来越大,铁王八们一个接一个进入了城池。城下早已列阵准备弓弩手见刘辟已经醒悟,不待下令,抬起手里的弩弓对着城墙垛口的弓箭手射去。 城墙垛口宽度有限,城墙上往下的火力远不及这早已排好松散射击阵型的弓弩手来得凶猛。 八百张强弩瞬间将城墙垛口上的弓箭手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手拉弓此时的劣势暴露无遗,除了初速不够导致射击距离和精度不足之外,还必须手拉开进行目视瞄准才能射击。头都不敢冒出垛口的弓箭手又哪里来的拉弓瞄准的时间。 阶梯上抵抗依旧激烈,比起武器从参差不齐,身上穿着单薄衣衫的战俘,全副武装的陷阵营展现着他们良好的军事素质。在拥挤的阶梯上,每个人的立足点只限于脚下并不宽阔的一级阶梯。盾牌冲击比拿刀乱砍还更加有效,每一下撞击都集中了数十人的力量,不断有守军被撞倒,或被直接摔下城墙。 迈着扎实的步子,陷阵营一步一步想城墙顶端逼近。 “挡住曹兵!挡住啊!不得后退,不得后退。”刘辟已经变得歇斯底里,但守军依旧没有停止往后撤步。 原是人顶着人,在前边的人不得已也需要和陷阵营交战,先在背后的推力渐渐减弱,猛得一松,守军立即转身拔腿就往城墙上奔逃。 陷阵营不急着追杀,城墙上本就无处可逃,有本事你便从这城头上跳下去吧。 一步接一步,前边的前进一歩,后边就跟进一步,最终登到城墙之上。 “降者免死!” 整齐的呼喊声再次响起。 武平城内的黄巾士卒这时候才发现,这句话不是只讲给城外何仪的兵马听的,放在自己身上同样也是成立的。 “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如同外边的人马一样,里头的人也纷纷丢下了手里的兵器,蹲在了地上等候被俘。在陷阵营的砍刀和盾墙面前,刘辟并没有表现出一个领导应有的风骨,双腿一软立刻跪倒在了地上。 “刘辟愿降,请诸位将官带刘某前去见李中郎,有心腹之言需面禀中郎。”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武平善后 待降卒们从城中走出,青州军便立即开入城内,做他们最擅长的事情。但和以往那种带奖励性质的破城后准许掳掠三日不同,此时所缴获的需上交后再论功行赏。 两地黄巾战俘接近一万人,加上被羁押在大营里的足有一万五千多。这比自己当时带来参战的部队数量还要庞大。 俘虏们被陷阵营押到了城外,剥光了战甲只留下一件单衣,蹲坐在城外等候着处置。 随军的官吏们立即忙活开来,对俘虏们一一问明姓名籍贯,登记造册。 被丢在地上的兵器和被剥下来的衣甲也被收拢到一起,对方起来如同一座小山丘一般。 这些事情李璋都不太关心,依旧焦急的等待着城里头的消息。 “禀中郎,刘辟带到。” 李璋白了刘辟一眼,仍是高坐马上,死死盯着城门口的动静。 刘辟匍匐在踏雪的跟前,换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对李璋说道“李中郎用兵如神,刘某愿为中郎马首是瞻。” “本中郎让你说话了吗?按营里的规矩,本中郎没说话,他却先开口,当如何处置?” 两旁的亲兵二话不说,架起刘辟拖到了后边,扬起马鞭对着屁股便是一顿狠抽。 原是在豫州称王称霸的刘辟哪受过这样的苦头,被鞭子抽的惨叫连连,还抽不到二十下便昏死过去。 “李中郎!李中郎!中郎不是答应将刘辟交由何某处置吗?” 从战场上退下的何曼已在医官的护理下,包扎好了伤口,急冲冲的跑回到城门口,见刘辟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怕亲手报仇的机会就叫这一顿鞭子给抽飞了。 “来人,何曼也抽二十鞭子。本中郎需让你长长记性!小五你来动手。”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何曼,见到来人乃是小五,顿时蔫了半截,不加反抗便被亲卫拖了下去。 “皮粗肉糙的,先扒了他的裤子!这便是营里的规矩,中郎不发话,谁也不许说话,从今往后,你便是营中士卒,今日需让你先懂得规矩!” “刘辟这狗贼都不用扒裤子,为何我就要扒!” 十几名陷阵营的士兵嬉笑着一拥而上,死死的摁住何曼,白乎乎的肉臀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小五一鞭接一鞭,满月顿时变成了残月。 “够了够了!二十鞭够了!这都二十多了!还抽啊!”被死死摁住的何曼也放下了尊严,可怜兮兮的向小五告饶道。 “怎么?欺小五爷我不识数是吧?原本我大哥要抽你二十,小五爷我加十鞭,既然你会数数,那你就数够五十吧。” 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在何曼的腚上,被打服了的何曼一声惨叫加一声报数,终于熬完了五十鞭子,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行了,抬到医官那里去,好生医治。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何渠帅,只有本中郎手下士卒。” 正在众人哄笑着看着何曼被抬了下去,城门口闪出一匹快马,马背上的传令兵在李璋跟前翻身下马,禀报道“禀中郎,城内共计有粮米十八万石,加上城外各处储藏,共计有二十五万石粮米。” 李璋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趟出征最重要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立即命令营中民夫,将其中二十万石分批运往鄄城。青州军负责护送,也一同返回鄄城。另外告诉程太守,此次大战立功将士的奖赏,及阵亡将士的补贴,他可要如数拨发,如若不然我便带着人亲自上鄄城讨债去。” “黄巾俘虏,全数留在原地。飞报陈留向主公报捷,请主公任命官吏遣派将领前来武平接管。” “所获兵器及衣甲,撤军时运回濮阳流民营,交给匠作区处置。留待日后主公用兵,便可继续供给兵器。” 随军书吏一笔笔记下命令,润色一番后便交给了负责送信的骑兵。 “禀中郎,在城内治所的地牢里发现了龚都,浑身上下皆是伤痕,气息奄奄。要如何处置?” 当武平城遣来使者,而使者却不是龚都之时,李璋心里头就隐隐感到不妙,但也不曾想到作为渠帅和豫州二把手的龚都此时落得如此的下场。 再看看依旧昏迷在地上的刘辟,一阵怒火涌上心头。 “龚都也送到医官那里,好生医治,务必把他救活。”李璋手指了下地上躺着的刘辟说道“冷水泼醒,本中郎有话要问他!” 其实刘辟早就已经苏醒过来,趴在地上装死狗免得继续挨揍。听到李璋语气似有不善,不待亲卫提来冷水,便地上爬起,挣扎着爬到了李璋跟前。 “中郎饶命,中郎饶命啊。我定知无不言。” “本中郎且问你,龚都可是你的结义弟兄?” 刘辟猜想着对方问这话是出于什么样的意思,龚都是李璋释放回武平劝降的。不止没劝成,自己这边还仗着兵多,想要趁夜袭击对方。这下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倒成了阶下囚。 “是。但龚都入狱并非我意。只因他归来后为中郎做说客,当众辱骂那杨司马乃挑拨离间之小人。杨司马便以他为敌营细作,扰乱军心为名,逼我将他锁拿拷打,又逼着我等出兵袭击曹营。我亦是身不由己啊,中郎明鉴。” “你可知龚都被俘之后,依旧没有出卖过你?本中郎软硬兼施,晓以大义,他才答应回去劝说尔等归顺我主。即便你不愿意归顺,又怎能眼看着自己的结义弟兄被毒打成这样?杨司马早已离去,你却依旧将他关在地牢之内,又待怎讲?” 刘辟一时语塞,人是杨司马下令打的这没错,但自己不放他出来,是怕这归顺曹操的头功让自己龚都得了,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反倒不如一个首战即被俘的龚都。只是碍于黄巾将领们的情面,自己也不敢对龚都下死手,就依旧把他说成是李璋派来的细作,关押起来,连伤带饿,让他死在地牢里就算了。却不曾想因此而让李璋大动肝火。 “说不出?本中郎替你说了吧。你这是拿自己的兄弟来纳投名状,龚都也好,何仪也罢,不过是你的垫脚石。若有一日有人拿更大的荣华富贵来换本中郎的首级,恐怕你也会毫不迟疑吧。” 话语之中明显带着杀气,刘辟以头抢地,连声告饶。 “放心,你已投降,本中郎从不杀俘虏。带下去,和颍川的降卒一起看押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善人?恶人? 武平城里洋溢着的血腥气让人感到不适,收拾停当后,青州军进驻武平城内,成为这里的第一批守军,李璋带着哈士骑和陷阵营重新返回涡水畔的大营。 涡水越发泛滥,原本开挖的导流明渠也渐渐不敷使用。 真是造孽一时爽,眼看盛夏将至,暴雨季节很快就会到来,虽然拦河的大坝并没有将河流完全截断,也不能保证一旦洪峰来到会不会冲垮原来的堤坝造成灾祸。古代战争里不乏毁堤淹城的例子,李璋可不想千秋史笔给自己留下那么一句“李璋者,性暴虐。伐武平,厥涡水,良田尽毁,生民死伤不计。” 一万多人的俘虏替代了民夫成为新的劳力,在陷阵营的逼迫下,一铲子一铲子的将施工一半的拦河水坝移除。建的时候都这般费劲,拆的时候就更不必说。汹涌的河水冲刷而过,战俘们被绳子拴在腰间连在了一起,有人落水后边的人就需要一同用力将落水者拉起,否则便会被落水者拖倒一片。 沉重的预制沉箱交错沉没在河底,即便李璋给施工队设计了绞盘和动滑轮这些装置,依旧是进度缓慢,人虽然多,但是施工地点却限制了这些劳力的发挥,开挖了十几天,河面只回复到原来一半以上的宽度,河床里依旧满是石头和沉箱。 堤坝不移除,俘虏就不能去别处。俘虏不走,陷阵营和哈士骑也只能被拖在这里终日无所事事,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 ※※※ 龚都在医官的救治下苏醒了过来,见到前来探望自己的李璋两只眼睛止不住的流出泪水,叫人看了也不落忍。让自己人出卖,却被敌人救活。哪怕是被小五踢档,被自己灌药,也没现在这般痛苦。 “龚都,身体可有好转?” “李中郎又何必要救我。我若当时便死在战场上,也算对得起教里的弟兄。奈何还有贪生之念,听从中郎之言前去说降,反叫我受此锥心之痛,我们乃是义兄弟啊!怎能如此待我!” 李璋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几句劝说就能慰解的。此人虽然也贪生怕死,但毕竟还是个正直的人。 “安心将养,我已致信主公。请他任命你为青州军的校尉,你依旧可以带着你原来的豫州弟兄,为我主效力,也为弟兄们谋一条出路。” 泪眼婆娑的龚都抓住李璋的手,深情的看着对方“龚都愿为中郎做牛做马,只求在帐下做一小卒。” 这感觉不对,这家伙可是连骟猪也不放过的,李璋如触电一般挣脱对方的手。 “莫要多想,好生休息。”说罢后立即转身逃离了伤兵营帐。 方出帐门,就看到小五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大哥,大哥。那刘辟” 李璋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回头望了一下伤兵营,见里头没什么动静才问道“小点声,龚都在里头。吼啥吼?说吧,刘辟怎么样了?” 小五连忙在耳边压低声音道“死了。” “哦,谁弄死的?” “还能有谁,何曼呗。大哥把刘辟将颍川贼寇关押在一起,那些颍川贼子真是胆小,光敢对他瞪眼,真下手的一个没有。然后我顺嘴告诉何曼了,那家伙屁股都还没好利索,拖着裤子操起他那大铁棍就出去了。” “哦,那负责看管俘虏的陷阵营官兵怎么不管管?就由得他胡来?” “管啦,这不是都打不过何曼嘛。被逼无奈啊,只能放他进去俘虏营里了。” 兄弟二人一路走一路说,不觉已经走到了俘虏营的门口。看管营区的陷阵营官兵都凑在了一块,凭着围栏往里头看,不时发出几声哄笑。 “咳咳。”李璋干咳几声,看管的士兵顿时脊背生寒,立即转过身来低头不语。 “很好看,很好笑是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赏你们每人五鞭子,脱了裤子抽,让全营其他兄弟也乐乐。打开营门,本中郎要入营巡视。” 重口味,惨不忍睹啊,李璋上辈子看过的恐怖片也没现在所看到的东西那么辣眼睛。 菊花残,满腚伤。 刘辟被何曼那根大铁棍从不可描述的部位穿身而过,铁棍如同旗杆一样杵在了地上,旗杆上的尸体四肢下垂,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皆是伤口。 颍川俘虏们依旧不停的对着尸体吐口水,丢石头,浇老酒,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何曼!擅杀俘虏!你可知罪!本中郎从不杀俘,你这是存心毁本中郎的名声!来人啊,拉下去,抽五十鞭子,扒了裤子抽!” 这次何曼不止不反抗,不待李璋身后的亲卫上前拘押,便乖乖的走了过来,两只眼睛也已涨红。 “属下领罚,谢中郎,谢校尉!” 在《三国演义》里从出场到战死只有短短几句描述的莽汉,也有他深情的一面。李璋心里没有了奸计得逞的喜悦,反倒是对这样利用一个直人替自己杀掉想杀的人而心生了些许愧疚。 “带下去吧,抽完鞭子送到医官处好生调理。” 何曼被带走,方才陷入报复狂欢之中的颍川黄巾又恢复原有的怯懦和静默。李璋的眼睛在这些人身上扫过,每个人都害怕被这眼睛盯上,低下头一声不吭。刘辟指使人射杀了何仪和众多的颍川士卒,自己将何仪关在这里,原是想让他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结果这些人真不给自己顺心。何曼此时已是自己的部下,死在何曼手上和死在这些人手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刘辟关在这里有十数日了吧,你们为何等到今天才行凶?数千人皆是四肢健全,那怕是一人一口吐沫,也足够把他淹死。” 众人把头埋得更低,平时喧闹的战俘营只听得见李璋一个人的声音。 “今日之事,乃是战俘斗殴,尔等数千人围殴刘辟致死,何曼处置不及,已被本中郎罚了五十鞭。杀人偿命,本中郎合该处置尔等。奈何本中郎早有言在先,不杀降卒。今日战俘营断粮一日,以示法惩。尔等是否领罪?” 颍川士卒顿时抬起了头,举起双拳吼叫道“认罚!” “对!是我等打死的刘辟!与何渠帅无关!” “刘辟挑衅在先,死有余辜!” 李璋转身对身后的陷阵营官兵问道“守营士卒监督不力,已各自领受军法,以后不得再出现这等事情,否则严惩不贷!” “诺!” 第一百二十章 陈留来人 营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涡水畔的大营前。守门的士兵迅速警戒起来,巡哨的哈士骑也立刻上前盘问。确认来人身份之后,立即通报了李璋的帅帐。 “快请。” 陈留来人了,曹领导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收到了自己送去的信札,立刻便往武平遣派了与自己交接防务的人。 李璋亲自出迎,骑队只有十来人,皆是戎装打扮,从身上的污垢和战马的疲惫程度来看,一路上几乎是没有什么耽搁便赶到了这里。 为首一人见李璋亲自出营接待,立刻翻身下了战马,拱手行礼道“末将于禁见过李中郎!” 李璋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于禁?可是那于文则?” 于禁与李璋从未谋面,发现对方却似乎认识自己,顿时更加恭敬“正是末将。” 在李璋的印象里,于禁乃是曹操的大将之一,这对自己一口一个末将,叫得自己心肝乱颤,连忙快速的在大脑里回忆起于禁的履历。 于禁,原是济北相鲍信的部下。鲍信死后,跟随了曹操,拜为军司马。又在之前跟随领导出征徐州,攻下城池有功,被封为都尉。 都尉的官职在太守之下,而自己的屯田军中郎将,乃是屯田军的一把手,名义上和太守是平级,于禁在自己面前自称末将也是应当应分。 更要命的是,于禁正式显示能力,获得曹操重用则是因为他在吕布占领濮阳的时候单独率兵攻破了吕布两座营寨,在曹操收复兖州的战役里屡建功勋,而后又在曹操出兵平定颍川及豫州黄巾的时候,打退了黄巾军的夜袭,斩杀了黄邵。 也就是说,他该做的事情,不是叫李璋改写了历史而做不成,便是已经被李璋给做了,混到现在也还是原地踏步做个都尉,还得对自己自称末将。 想到了这里,李璋呵呵干笑两声,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态度恭敬的于禁。 “文则不必多礼,你我皆是武人,自当以袍泽兄弟相待。璋表字世民,若不嫌弃,可称一声世民。一路前来想必疲惫,璋当为文则接风洗尘。” 说罢便将于禁让入大帐,随行人员也被安排下去歇马吃喝。 “谢过世民盛情,于禁此来乃是受主公所托交办二件要务。”入帐尚未坐定,于禁便拿出了一封曹操的亲笔书信和一封任命书。 见对方要先谈公事,李璋也不多礼让,先打开了加盖着曹操印信的任命书,比对了一下上边的印信,确认乃是领导亲自签发的命令,才开始阅读起上面的内容来。 “主公任命文则接管武平防务,稍后我便将所辖青州军与黄巾俘虏交割与你。但俘虏此刻尚有劳役,往文和将事情办完后再行整编。” “末将遵命!前来之时,主公早有交待,一切交接事宜由中郎做主。中郎交办之事,末将定当遵守。” 李璋点了点头,放下任命书,打开了带着封泥的信札。 乃是曹领导的亲笔书信。 “世民如晤。操在陈留得知世民立此奇功,欣喜之情,无以言表。上天眷顾,赐奇才与操。操每念及此,皆潸然泪下,感激上苍值此汉室倾危之际,得遇世民,实在操莫大之幸事世民可将武平诸事交托于文则,前来陈留一叙,操当亲奉水酒为世民庆功,并有大事相商。曹操顿首。” 一封信下来,除了吹捧以外就两个关键点交接防务,速去陈留。明明两句话能概括的事情,领导足足水了几百字。 “文则此来,主公可有别的交待?” “主公只说世民见信后请尽快动身。” 李璋有些犯难,于禁来只带着亲随,俘虏们有一万多人,还有堵塞的河道需要清理,一时间也无法整编俘虏,民夫和从鄄城借调的弓弩手都已经还给了程昱,青州兵也在押粮路上未归。自己若是即刻动身,带走陷阵营和哈士骑,于禁拿什么去掌控这些俘虏。 “文则可知主公为何急召我前去陈留?” 于禁摇了摇头“此乃机密之事,末将无从得之。不过临行之时,郭先生也曾前来送行,并也说过请世民从速前往陈留的话。” “奉孝?” 几个月不见郭小伙,也真是有些想念他。 “既然主公有命,璋自当谨遵。来人,传唤张校尉及诸营官前来大帐听令。” 亲卫应命而出,片刻之后,小五和哈士骑、陷阵营的营官们都已聚集在大帐之内,除了何曼被打肿了屁股还在养伤,龚都也没有获得正式任命,无权参与之外,武平内外的头面人物皆已聚齐。 李璋为于禁一一作了介绍。 “陷阵营暂时划归于都尉管辖,诸营官士卒皆需奉命行事,不可简慢。” 陷阵营的营官们先是一愕,相互看了一眼,又望了帅案上的李璋一眼。见领导不像在给人下套子,是真的命令,连忙出班应诺。 “主公召唤,本中郎需即刻赶赴陈留。陷阵营负责监督好战俘清除淤塞的河道,待青州军自鄄城返回后,若无本中郎其他命令,可整军先行返回鄄城修整待命。” 说罢看了于禁一眼,问道“文则对此可有异议?” “中郎将令,末将谨遵。待青州军返回后,即可让陷阵营回归中郎调遣。” “小五,你领着哈士骑和枪骑营做好行军准备,明日我便与你带着骑兵启程,前往陈留。” “大哥,这两营的骑兵战损颇大,未经修整。加在一起也只剩下八百骑了,要是要再投入作战,恐怕会有问题。” 小五说得也不无道理,领导那么急着召唤自己前去陈留,恐怕真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自己,现在的哈士骑和陷阵营对付几个草寇还可以,要和正规军结阵厮杀,这个状态完全是不行的。 “这点不必再议,只是奉命前去陈留。并没有说要作战,若去到陈留用不上,便从陈留返回鄄城修整吧。” 见大哥已经下令,小五和骑兵的营官们也各自应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赴陈留(上) 曹领导每次下令让自己到陈留去,总不会挑个好时间。上次是寒冬腊月,现在是盛夏酷暑,都不是什么出差的好时节。一行人走得浑身汗臭,一路奔波没个洗澡的地方,浑身皆是瘙痒难当。 当那熟悉的“陈留”二字再次映入眼帘,李璋总算舒了一口气。 此地乃曹操势力的核心区域,自打上次张邈和陈宫叛乱以来,戒备便变得无比森严,十数人聚集在一起,都会遭到巡城兵卒的搜查盘问。如今城门口大拉拉来几百号骑兵,守城的兵卒顿时聚集起来,刀剑出鞘,城墙上的弓箭手也张弓搭箭以备不测。 “来将下马!通报姓名!” “我乃屯田军中郎将李璋,奉主公之命前来陈留议事!” “可有凭证?” 李璋没好气的从腰间解下自己的印信,交给了身旁的亲卫。亲卫下马,跑向已经摆好阵势的守城兵将,把印信交给了为首一名军官。 军官略略看了一下印信,对李璋一拱手说道:“中郎稍待,我立刻进城通报。”说罢便翻身上门跑回城内。 不一会功夫城内便有一骑飞出,远远便传来那熟悉的声音“世民!啊哈哈。你可是不厚道,偷偷摸摸的去打贼寇不叫上我!” 来者并非旁人,乃是独眼龙夏侯惇。 独眼龙在濮阳原就和兄弟二人无比亲近,听守门将佐回报说李璋已经到了城门口,二话不说便跑出来迎接。 “元让!你不回濮阳,待在这陈留享福来了?” 夏侯惇啐了一口“屁个享福,你立得好大功劳。若非那程仲德致书主公,言你率了五千青州军要去收复武平。主公和我当时都以为你犯癔症了,寻死也不是这个寻法啊。谁知道这些青州杂碎们居然有这等战力,实在是厉害!佩服!” 李璋谦辞一番,警戒的兵卒也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巡视状态,城门大开,里头出来一标人马。 曹操身穿绿袍,一脸喜庆,方出城门便下了马快步向李璋走来。 见领导居然亲自出城迎接,礼数还极其谦恭,李璋连忙翻身下了战马,迎上前去躬身一礼“璋,见过主公!” 曹操脸上堆满了笑容,双手扶住李璋手臂“世民休要多礼。一路奔波多有劳累,操已为世民在城内安排了住处,但请先进城歇息,今晚我为世民设宴庆功!” 李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他一样回头土脸的骑兵,曹操立即会意“驻扎营寨亦早已准备妥当,自有将官接待世民麾下得胜之师,无需忧虑。” 有道是盛情难却,何况对方还是领导。指示小五统领着骑队,李璋便和曹操一同进入了陈留城内。 陈留城依旧显得有些破败,一场大战下来,百业凋敝,城中更多是来来往往的军卒,路人也显得行色匆匆。 一行人在一所大宅子门口停了下来,曹操下马亲自引路“此乃张邈之弟张超的居所,此二贼在我军攻破城池之前便已潜逃。宅邸尚算宽敞,望世民莫要嫌弃。” 三进的大宅院,略略一数两厢的房间不下数十,光进门第一个厅堂便要比自己在濮阳的别院大上许多。在上辈子住管了宿舍楼,这辈子习惯了在流民营里办公的李璋来说这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豪宅。 豪宅还不算,曹操领着李璋登上台阶跨过大门。里头匆匆的跑出来一群人,有男有女,略略一数不下三十名。 “妾、仆等见过主公,见过中郎。” 一夜之间迈入地主老财的行列,自己在濮阳掌握着十万流民,身边使唤的亲随也不过小黑一个,不是行军打仗的时候,杂务都还是自己动手干。现在突然跑出来几十个仆人来,李璋有些无所适从。 领导兴致显得非常高,对于能人,曹操是极其慷慨的,用手指点着面前的人群说道“世民方到陈留,诸事无人照料,颇为不便。这些使唤仆人皆是从我父家中挑选过来,颇为得力,诸事但可使唤。” “这些女子。”曹操顿了一顿,拉着李璋走到其中一名女子身边,女子看上去年纪和边慕相差无几,长得也是颇为标致,但头顶却是妇人的髪式。 “此乃张超之妻,张超兵败逃亡,家眷皆落在城中。操见此妇颇具有美色,特地遣来侍奉世民枕席,免得夜里寂寞。其余的女子,皆是从逆者家中女眷,世民但可随意。” “主公,这些女子和奴仆璋乃武夫,平日里行军打仗都是自己料理。” 曹操好奇的看了一眼李璋,靠在他耳旁说道“行军之时,操亦是自行料理,今夜便让这些女子替你料理嘛,想必不会逊色于那吕家小姐。” 无法解释,人妻控的脑回路都不一样的。看着一行人对自己羡慕的眼神,李璋躬身向曹操行了一礼“谢主公赏赐,璋定为主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送走了曹操,李璋一屁股坐在大堂中央的席位上,看着满堂的莺莺燕燕,虽说比不得边慕的美貌或是吕绮玲的身材,但也堪称美色,不得不说曹老板却是厚道,这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便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肉。 看了看浑身已经脏的不成样子,压抑着心头的欲望,摆出一副家主的口吻“本中郎要沐浴更衣。” 人群里头一名管事模样的人立刻出来对李璋躬身施礼,回头便指示着众人各自前去办理自己的事情。 “沐浴的水早已备妥,不知中郎想要何人侍候沐浴?” 李璋一看,大堂里头男的除了这个管事都跑光了。尴尬的扫视这堆女人一眼,眼睛又看了看这管事。 管事心中一惊,皆传这李中郎有龙阳之好,今日我莫不是要不保? “去你娘的,万恶的封建社会。本中郎自己会洗!” 大堂里头的人见家主发怒,吓得躬身认错,李璋只觉得事情越描只会越黑,女子们皆是反叛曹操之人的家眷,家里头的男人不是被曹操杀了,便是跟着张邈兄弟逃跑不知所踪,自己对这些弱女子粗声粗气的呼喝也感到有些愧疚。 “罢了,你便叫两人领我去沐浴吧。” 管事从人群里头叫了两个年纪最轻的,便指示她们带着李璋进去洗澡换衣服。 大堂外此时有跑进一名仆役,躬身说道“禀中郎,曹太公请中郎过府一叙。” 我操,这老家伙居然没被吕布和张邈宰了。莫不是被自己强行续命之后,老头都带着幸运光环了吧。 “知道了,待本中郎沐浴更衣,便到太公府上拜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赴陈留(下) 两名女子将李璋领到一个房间,房门推开,里头弥漫着水蒸气和鲜花的淡淡幽香。 房中间是一个两丈见方的水池,里头装满了热水,水上边漂浮着各种花瓣。 万恶的封建主义,想起平时自己洗澡用的大木桶,这个宅子原先的主人的生活真是腐朽到了极点。上辈子只在历史文献和文学作品里看过形容封建统治者们的骄奢淫逸,现在只想说一句“封建主义好”。 二女替李璋卸掉身上的犀皮甲,正准备宽掉里头的衣服。 李璋却有些羞涩起来“我自己来吧。你们,你们转过身去。” 以上行为纯属矫情。 赤身步入浴池,微烫的热水没过全身。一阵无比的舒坦,连日以来征战和奔波的劳累一扫而空。在水里慵懒的伸伸腰,靠在浴池边上闭上双眼享受着此刻的惬意。 “真td的舒服” 浴池的水再次起了涟漪,泛起的微波碰撞在李璋胸口。 李璋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只看见让他血脉喷张的一幕。 两名女子此时已是一丝不挂,也迈到浴池之中,手里头各自拿了一块棉巾,不待李璋反应,便开始擦拭着他的身体。 二女的手非常细腻,可见平时并未干过粗活,原本也应当是在富裕家庭之中生活。 男女共浴不是什么新鲜事,某岛国的人就很喜好这口,该国出的教育片子里就经常有这样的题材。 回想起片子里的情节,在结合现在的环境,李璋已经有些把持不住,蠢蠢欲动了。 一双魔爪不受控制的伸展出去,抓到了其中一人的大腿,柔滑细腻的感觉更叫李璋心神荡漾。 “禀中郎!太公府里又来人催促,请中郎尽早过府。” 这粗糙的男生如同一盆冷水浇头,兴致减半。两名女子也如同触电一般,起身离开浴池,一名擦干自己身上的水,小心的从一旁的架子上将干净的衣服拿起,另外一人拿起一块宽大的棉巾在浴池边等候。 棉巾和衣服恰到好处的把关键点都给遮蔽了,李璋叹了一口气,从水池里爬了出来,收拾一番重新穿戴整齐。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平素里不是穿着战甲便是粗布长衫。一身锦衣正合身体,头戴纶巾,李璋几乎认不出铜镜里的自己。 大门外早有马车等候,驱车的人原也是曹嵩家里的奴仆,熟门熟路,不多时李璋便到了曹嵩家的大门口。 “末将李璋,见过太公!”李璋远远便看见向自己走来的曹嵩,老东西不止没死,而且跟一年前相比几乎不见老。 曹嵩非常高兴,快步过来拉住李璋的手说道“世民啊。一年不见,你可是让老夫无比挂念啊。” 老东西后边依旧是一群娇妻美妾相伴,李璋对着向自己行礼的女人们微微一笑,便不再直视。 “璋亦是无比挂念太公,陈留陷落,璋寝食难安,恨不得亲提近卫杀将过来。见太公安好,真是上天庇佑。” 妈的,怎么这些造反的蠢货不把这老家伙给做掉呢? “区区蟊贼,不足挂齿。老夫什么风浪未曾见过?焉能叫几个小贼吓倒?哈哈哈。” 妈的,老子当时救你的时候你差点没吓得尿出来。 李璋连忙附和道“正是此理,区区蟊贼安敢伤及太公?” 曹嵩捋了捋胡子,说道“不过这也多得那陈宫,张邈兄弟自是不敢动老夫。吕布那厮倒是带着人欲抓老夫为质,威胁我儿。却叫那陈宫给劝回去了,说什么挟人家小,仁义之人所不为。吕布便罢了这念头,老夫也就在府里过自己的安心日子。” 两人边聊边往里头走,曹嵩挥退了下人和姬妾拉着李璋坐到自己的身边。 “上次来陈留乃是冬日,世民又急于赴我儿宴会,事故你我二人都未得机会促膝长谈。老夫听闻世民得了边家的孤女,又纳了吕布的女儿,二女我皆见过,皆是倾国之色,世民艳福不浅啊。” 老东西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李璋只得干笑几声“太公见笑了。璋还需多谢太公在主公面前替我请赏,才得了边家小姐。” “哪里得话,世民有功之人,我儿赏个罪人之女与你,算不得什么厚赐。倒是那吕布之女,虽是倾国倾城,但性如男子。吕布率军欲拿我为质之时,便是这吕家小姐冲在最前,府中数名卫士竟不是她的敌手。我听人说,世民有灵丹妙药,便将她手到擒来?呵呵,老夫只是好奇,并无他意。” 图穷匕现了,绕了半天你这老东西居然是盯上华佗给我的那些药粉了。 “太公见笑了,璋虽庸才,但吕家小姐区区武艺还是不足与璋相较的。至于所谓的灵丹妙药,不过是一些普通强身健体的药方,被人误传,才叫太公误会。” “哦?”曹嵩明显是不信的,一双眼睛盯着李璋的脸。 李璋被他盯得有些发麻,只好继续说道“不过药方会有一些副作用,会让人心神激荡” 曹嵩顿时大喜“那药方世民是否记得?可否现在誊写一份?” 李璋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曹嵩的下三路,说道“太公你这是此药非璋调制,乃是华佗华神医所创。华神医只给了璋少许成药,若要配方,还需去濮阳请教华神医。” 曹嵩有些失望,期期艾艾的说道“唉,垂垂老矣。不瞒世民,老夫近日渐感力不从心。平素夜里皆可数度春风,最近梅开二度仍觉吃力啊。听闻世民有灵丹妙药,所以才想讨得秘方,保养身体。” 我操,老东西,你都七十了,这该我跟你请教养生秘方才对吧。 “太公。华神医给我一些成药,大多我都用了,只剩下少许。”李璋从囊中掏出了一小包药粉,继续说道“但有言在先,此药过于霸道。需得酌量服用,而且求太公万万不可说是从李璋这里得来的。” “老夫就知道世民仁厚,绝不会独美。这仙药如何使用?” 李璋看着曹嵩那一脸嘚瑟,没好气的凑过去,轻声给他解释,也担心他一时兴起整包嗑下去了,回头死床上了自己找不到个爹赔给领导。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谈正事(上) 太守府大堂里已是人声鼎沸,庆功的宴席从日落时分一直进行到了深夜。 当闲杂人等退去之后,做东的曹操有意识了留下部分赴宴的人员。李璋目光所及,除了自己和郭嘉之外,皆是曹操原来的心腹。武将除了独眼龙夏侯惇,还有曹仁、曹洪;谋士为荀彧、荀攸叔侄。 “今日欢宴,一是为世民庆功。二是日前操接获消息,言李榷、郭汜二贼反目,天子已出长安,欲还都洛阳。昔日毛孝先曾向操谏言‘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而蓄军资’。今日幸得世民、奉孝屯田之策,今春濮阳、鄄城等地皆已开垦播种,时日风调雨顺,今秋必有大熟,大军再成指日可待。然天子还都之事,操委实不决。不知诸公有何教我?” 李璋从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这一段历史,假如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引起变动,现在还是兴平二年(公元195年)的八月。郭汜和李榷闹掰了之后,在今年七月的时候与杨奉带着献帝便想还都洛阳。现在应该还是在长安附近,直至郭汜和同行的杨奉起了内讧,相互厮杀,还都的兵马一直还滞留在新丰(今日陕西临潼,当年楚霸王摆鸿门宴的地方)。 现在的小皇帝离陈留还差了上千里地,能不能继续往东走还是个问题。曹操这么早就提及此事,看来是早就在关注长安城里的一举一动了。 “不知天子銮驾今至何地?”荀攸首先打破了现场的静默。 曹操摇了摇头“尚未探清。只知已离了长安。” 一旁的荀彧说道“天子蒙难,我等身为汉臣,当勤王救驾。然而天子此时仍在西凉贼军之手,与我地隔千里。我军又屡经大战,不宜轻动。若有不测,不但危及天子,我军亦有覆灭之虞。不若静观其变,若天子銮驾顺利出了函谷关,主公再发兵迎奉不迟。” 荀家叔侄一直是以汉臣自居的,这也是他们愿意辅佐同样以汉臣自居的曹领导的原因。李璋看了看曹操的表情,似乎对两叔侄的言论早有预判,不置可否,仍在等待着其他的意见。 “不知奉孝有何见教?” 相比两个“保皇派”的意见,曹操似乎对一旁沉默不语郭嘉更感兴趣。 “不知曹使君是否想迎奉天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堂之内顿时暗涛汹涌。众人现在才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领导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实在不是一个做下属该问的问题,但郭嘉此时并非曹操的“下属”,按照自身定位,他不过是作为朋友,顾问咨询而已。 一屋子的“汉臣”,郭嘉当着那么多的面前让领导先表态,无疑是把曹到墙角。 荀家叔侄也趁机发问“不知主公有何定策?” 曹操心里满是,难道我还能说不想么?静下心来一想,郭嘉并非那种故意让自己难堪的人,如此发问,必有缘由。 “操世受皇恩,焉有不想之理?此时恨不得肋生双翅,解天子之危急。” 郭嘉笑了笑“既是如此,嘉有上中下三策。不知使君是否愿听?” “奉孝但讲!奉孝但讲!” “下策便是,现在使君即刻发陈留之兵,于函谷关外设伏。待郭汜、杨奉等人出关,便围而击之,逼二人交出天子。” 曹操皱了皱眉头,现在陈留可以调动的只有自己嫡系一万多人马,山长水远跋上千里到函谷关外设伏,途中需要经过张济、杨奉的地盘,变数太多,风险太大。 “不知中策为何?” “中策便是依文若之言,待天子返回洛阳之后,再发兵前往迎奉回兖州。天子若要还都洛阳,非半年之期不可。使君便有时间重新征调粮秣,招募兵马,不但可以迎回天子,还可顺道占据洛阳、司隶之地。” 曹洪附和道“主公,郭先生与荀先生之言有理。如今我大军正是虚弱之时,若有半年时间,便可重新编练出数万兵马来,加上鄄城的青州军,击败张济杨奉之流如探囊取物!” 曹操微笑点头,荀彧和郭嘉两位当世的智囊看法一致,看来成功的几率非常大。 “但嘉仍有一策。” 曹操大喜“先生有何妙计,请快教我!” “若要迎奉天子,嘉有一策,可不须大动干戈。嘉已闻悉,匈奴于夫罗单于已暴病身亡,如今的单于乃是其弟呼厨泉。上年关中、上郡大旱,更兼蝗灾,匈奴人畜死伤不计,屡屡入内寇略。使君可遣使下书呼厨泉,以金银粮米为酬,令其自上郡出兵,在函谷关外拦截,将天子护送至兖州来换金银粮米。” “匈奴?”大堂之内一片哗然,郭小伙再次的惊人言论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 “哼!匈奴贼寇,屡屡犯我大汉疆土。我等焉能与贼同伍?奉孝之言,实在可恶!”独眼龙第一个跳了出来反对,夏侯惇用手一指李璋“世民便险些丧命于匈奴之手,莫非奉孝忘了?世民你说,是也不是?” 李璋一开始也被郭嘉的这条“上策”吓了一跳,静下心来一想,其实在这东汉的历史上,匈奴人也一直扮演着如同大明时期“朵颜三卫”的角色。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时,当时的单于于夫罗便也派了军马参加了讨董大军,后因关东诸侯大多都是混子,雷声大雨点,讨董之事不了了之,匈奴人从中没搞到多少便宜,便散伙而去。而汉献帝东归,现在的单于呼厨泉,也曾派了去卑率军“保护”。 简而言之,这些匈奴属于有奶便是娘的角色,谁给好处就帮谁的忙,没好处就自己来抢。之前自己遇到的右贤王去卑,便是受了张杨的邀请,南下河内来协防曹操。 如此想来,郭小伙的办法倒真不失为一条“上策”。且不管匈奴人能不能成事,自己这边只是开空头支票,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等大军集结,再亲自下手去抢小皇帝便是。只是在这情感上,莫说是备受匈奴之害的汉朝人受不了,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自己一时之间也是接受不了。 “保皇党”叔侄此时反倒显得格外沉默,细细得考量着郭嘉的建议。从“保皇”这个出发点来看,经谁手去救天子,本质上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只要能把天子接到手里,以天子的名义重整汉室江山,和谁合作又有什么所谓?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谈正事(下) “元让息怒。奉孝也不过是就事论事。匈奴才仇寇,日后若是能中兴汉室,璋势必要请提雄师,北伐匈奴,以报国仇私恨。但今日议的乃是迎奉天子之事,璋亦不敢因私怨而废公事。” 见事主都暂不追究,独眼龙也无话可说,怏怏不乐的一屁股坐回到了席位上。 荀攸开口说道“主公,奉孝之言亦不失为上策。但匈奴人多无信用,若天子落于彼手,恐其以天子为质,胁迫我方。若是传扬出去,恐对主公名声多有不利。” “公达之言,正乃操心中所忧。奉孝之策虽妙,恐也有不测之危。” “诸公所忧皆有道理,然在嘉看来。匈奴遭逢大灾,急需粮秣救济,新单于也需金银粮米收拢部众人心。更何况匈奴人也久闻曹使君大名,兖州兵马之善战,背约反复,对呼厨泉并无好处。至于说挟持天子,那便是将自己置于与汉家诸侯对立之局面了,匈奴人现在焉会冒死与天下为敌?然则公达所虑亦是至理,如若我等连接匈奴之事传扬出去,无论天子是否有失,都是一个洗不清的污名。为使之人,必须是精明细致之人方可成事。” 荀彧点头称善“奉孝之策可行!主公应当机立断。先选派一个可靠精明之人出使匈奴。再尽快征调训练兵马,以防不测。匈奴人若守信,便以金银粮米交换天子,对外便成是我军为解天子之困不得已以钱帛赎回。若其不守信,主公便亲率大军勤王救驾!” 见一贯“保皇”的叔侄二人都不同程度的赞同了郭嘉的计策,曹操心中大定,问道“不知何人可以为使?” 荀彧用手一指“屯田军中郎将,勇谋兼备,又曾与匈奴人打过交道,乃是最适当的人选。” 我操!绕了半天,把老子给绕进去了。 李璋连忙站起身来“主公,兹事体大。璋恐力有不逮,还请主公另选贤能前往。” 夏侯惇这个时候却站了出来“我也觉得世民合适,世民的兵马正好需要修整,目下也没有什么差事,正好去跟那些贼寇们打打交道,扬一扬我军的威风。听说匈奴人都知道你乃是飞将军之后。哈,正好去吓破这些贼子们的胆!” 曹洪和曹仁一同站起身来“世民有勇有谋,定可成事!” 我操!这帮子畜生啊,平日里看来一个个都挺老实。这难缠的差事来了,一个个都往回缩,就把老子推前头了。 李璋幽怨的看了郭嘉一眼“奉孝,你出的主意。不如你做这使者如何?匈奴人皆是莽夫草包,你略施小计便可叫他们言听计从了。” 郭嘉呵呵一笑“使君,嘉亦觉得世民合适。匈奴人素来敬仰英雄,世民乃是飞将军之后,更兼勇武过人。嘉乃一介寒儒,手无缚鸡之力,匈奴人必然轻视,欺使君帐下无勇武之人,竟派一书生出使。” 六票对一票,反对无效。 曹操离席拉住李璋的手,满含温情的说道“此事便全托付世民了,操赋予世民全权,可以操之名,便宜行事,万望莫要推辞。世民多有辛劳,可在陈留歇息半月,再出使匈奴不迟,府上若有需求,遣人来太守索取便是。” ※※※ 离开陈留太守府,李璋正欲返回府邸,却见郭嘉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手指勾勾的示意自己过去。 “你丫害我!” “世民,嘉如何害你了?” “小五率着哈士骑把护送我三百匈奴人杀了个干净,没准匈奴人现在还记着这事呢,你让我干点啥不行,非让我去匈奴送死么?” 郭嘉眼睛扫了扫四周,夜深人静,四下里只有自己二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嘉之心意世民可知?” “说了我是纯男儿,不好那口。” 郭嘉白了李璋一眼:“世民可知曹使君招你来陈留所为何事?” “自是为了迎奉天子之事。” “若只是为了迎奉天子,又何须招你前来商议?你又能给出什么好计策来?” 对啊,自己全程都是打酱油的,曹操甚至连问都没问过自己的看法,在乎的无非是郭嘉和荀家叔侄的建议,夏侯惇人等也是领导心腹才一同参与旁听。 李璋不解的问道“奉孝知主公何故招我?” “你立的好大功劳,论功行赏啊。偌大的宅院,侍妾婢女。嘉且问你,你准备如何对待曹使君的这些赏赐?” 李璋哑口无言,若不是曹嵩那老家伙不合时宜的非要拉自己上他家去,没准伺候自己沐浴的两美女早就被自己就地正法了。 “奉孝是说,这些赏赐?都是主公有意安排,试探于我?” “看来打仗还没打昏头,你锋芒太露了。嘉只是方离了你身边,你便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收复武平,击败了颍川、汝南两路黄巾匪军。曹使君日思夜想都腾不出手来解决的问题,叫你一个人就摆平了。现在颍川已是唾手可得,按理说你乃是首功之人,只需给你增派兵马,一鼓作气便可以夺取许县、颍川。为何让于禁去替代你?你可想过?” 三伏天如坠冰窖一般,宅院内外皆是曹操的眼线,比在濮阳流民营里被吕布围攻还要心惊肉跳。 “放心吧,曹使君一时半会还不会想着除掉你。正如他一时半会也不会想着除掉我一样。他原想将张超那宅子与我的,只是我说不喜欢城内的纷扰,才在城外给我另置了田庄。你只需安分守己,便可保无忧。” “安分守己?如何个安分守己?让我交出兵马?” “若是要去掉你手上几营兵马,那等同于要杀你了。你手下的兵马曹使君一时半会还看不上的。所谓安分守己,就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切莫再和濮阳时那样,顾着那边家小姐的看法,不沾美色。一个连美色财帛都不动心的人,才是为人主者最忌惮的。老老实实在陈留里做个酒色之徒,好好享受一番才是。嘉在城外,早已收了几房小妾了,其中不知有多少乃是呵呵。” “既是如此,难不成叫我每日便纵情酒色?再说了,我这里还有差事出使匈奴,难道?” “嘉没看错你,世民是个明白人。其实方才所言的中策才是上上之策,嘉故意将匈奴人牵扯进来,是想让你脱身。只要匈奴人搅进此事,曹使君便没有时间去提防你了,甚至还需依仗你。再者,匈奴人虽与我汉人世代为仇。然逢此乱世,匈奴人战力彪悍,世民自该知晓如何与这些人打交道,日后没准还能用得上他们。曹使君对你且用且防,你又何妨对匈奴人且恨且用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黑归来 做一个好人不容易,要做一个贱人却不难。 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李璋掀开了被子,身旁两位叫不出名字来的少妇正一丝不挂的躺在自己身边。 也不知道她们曾是谁家的妻妾,李璋也没兴趣知道这个问题。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这个时代的女人出嫁之后也只能保留自己原有的一个姓氏。这些家中没有背景的,父家一旦出事便只能沦为他人的姬妾。运气好的能摊上个得势的大臣、将军。运气不好的只能沦为营妓,供大头兵和中下层的军官娱乐。 女人活在这个时代不容易,男人要活在这个时代则更难。 昨晚一副酒醉熏熏的模样回到府中,仆人们连忙上前将自己搀扶回到了卧室。待仆人离开之后,两名女子便翩翩而入,端来热水为自己洗净抹干,宽衣解带,蜡烛一灭,便一左一右的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李璋对此是清醒无比的,至少那柔滑而带着暖意的肌肤触碰到自己手臂的时候。回想起郭嘉的话,甚至觉得这两名女子便是曹操派来试探自己眼线。人就是一种矛盾的生物,让自己去花钱去娱乐场所,还生怕警察叔叔这个时候赶上来查身份证;别人上杆子送给你的,你却连碰都不敢碰。 四只手掌在健硕的胸腹在摩挲,如兰的鼻息带着淡淡的幽香,浑身的血气带着酒精的刺激在不断翻涌。李璋一咬牙,抓住一支伸向自己的魔爪,一个翻身,便将其中一名女魔头压在了身下 看着外边初升的太阳,再看看身旁两名依旧在熟睡的少妇。 这回领导总该放心了吧。 起身的动作惊醒了身旁的人,两名少妇立即起身“妾等伺候中郎。” 温柔乡,英雄冢。这句话一点也没说错,一夜折腾之后,不止消耗多少积蓄,一贯有早起习惯的李璋此时竟也生了赖床的心思。 “本中郎每日清晨要起身习武,你们继续歇息吧。” 二女不敢继续躺着,小心的从被窝里出来,依旧一丝不挂给李璋拿来衣服,帮家主穿戴整齐后,方才穿上自己的衣服。 在二女伺候下洗漱完毕,推开房门,偏院里头刀枪剑戟摆放得整整齐齐。木桩草靶一应设备应有尽有。 曹领导的确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即要圈住自己的这头西北狼,还不能让这狼给养懒养胖了。 “中郎这是先用早饭还是?”管事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了出来,一脸笑意的询问道。 “本中郎要练武。”李璋回头看了看依旧跟在自己身后的二女“你们且先下去用饭吧,不必在此守候。” 偏院清空,李璋拿起自己惯用的马刀,按照平常的习惯,左右手各挥刀二百次。 挥来挥去,昨晚那些香艳的画面依旧挥之不去。 “大哥昨夜睡得可好?要兄弟来陪你练练么?” 小五将随行的骑队安顿在城外军营之后,也被曹操安排住进了这大宅里。 “小五昨晚可睡得安稳?这宅里的姬妾” 小五连忙摇头“大哥你可放一万个心,小五我绝不是那种勾三搭四的禽兽。这里头的女人都是大哥的,我一个也不敢动。来的时候,主公已经赏给我几个女人了。说实话的芸姬不在,我也快憋坏了,正好放松放松。” “小五,你喜欢这宅子吗?或者说,你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吗?” 小五憨厚一笑“能跟大哥在一起就成,无所谓喜欢不喜欢的。过去跟着大哥半路打劫也好,现在领军上阵厮杀也罢。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要是有天大哥也不想去打仗了,只想着安生做个富家翁。终日吃喝玩乐,喝醉了就睡女人。你也会跟着吗?” “瞧大哥说的,我们兄弟二人这些年不就为了这个吗?只是大哥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即便想过这样的日子,恐怕也是过不了的。加上外头还有那么多的兄弟,流民营里还有那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大哥恐怕一时半会也过不上那种日子啊。” 李璋叹了一口气。 “小五啊,大哥实在是害怕自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忘记了外边的事,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来,该往何处而去。” 小五挠挠头,嘿嘿笑了几下。 管事又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禀中郎,府外有人求见。说是中郎你的亲随,名叫小黑。” “小黑?这厮最近跑哪里去了,那么长的日子都不见人,不说我都快把他给忘了。”小五拍了拍管事的肩膀“去,把他领进来,那是我大哥的亲随。” “小黑见过主人!” 小黑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浑身上下皆是尘土,想必这段时间跟着华佗没少到处奔波。 李璋将管事的挥退,一把扶起小黑“辛苦你了,进里头说话。小五你在这院子里先练武,稍后和我一起用早饭。” 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小五心领神会,拿起长枪在院里挥舞起来,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的动静。 回到卧室之中,李璋再次检查了一下四周的窗户墙角,见无有异样才开口问道“这些时日你都去了什么地方,为何没有你音讯。” “回主人的话,华佗先生已经返回濮阳。我本欲去鄄城回复主人,去到鄄城之后听营里的人说,主人已经率军出征前往武平。到了武平才知道主人已经被调回陈留,只得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 “着实是辛苦你了,我交办的事情办得怎样?华佗先生有何发现?” “听从主人的吩咐,我带着人跟着华佗先生赶到芒砀山,寻找那裴元绍的尸首。去到之时,那尸首已被野狼啃食得面目全非。华佗先生将尸首剖开,发现脑中有一些奇怪的东西,跟那日我等所见的碎片是同样的东西。华佗先生大感惊奇,说这事前所未见。我们又剖开了几具贼军的尸体,没有发现同样的现象。” 李璋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在自己昏迷前的一刻,清晰的看见倒在自己身边裴元绍的脑后,那片杀死他的金属碎片仿佛在蠕动一般。这种场景在上辈子自己在科幻电影里看到过液体金属,一种绝对不属于现在科技水平的东西,可以直接说,这不属于现在地球上的东西。 “然后呢?”李璋继续问道。 “然后我等护卫着华佗先生,进了那梁王墓,再墓室四周还那些金属碎片,我们将碎片收集了起来,华佗先生说要带回去研究一番。让我转告主人,如有时间便到濮阳去寻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黑手营 “华佗先生那边你可有派人前去保护?” 小黑点了点头“主人放心,濮阳乃是主人根基之地。华佗先生现在安置在城外僻静居所,已派了心腹之人前去保护,可保周全。” “小黑,你现在手下信得过的人有多少?” “回主人的话,在主人建流民营及哈士骑始,我便在营里和骑队辅兵中挑选精干之人充作侦骑。后因濮阳抗蝗时出现种种匪夷所思的串联之事,我又加紧从营里挑选孤儿及匈奴血统的人,替主人草建了一支暗地里行事的队伍,人数总计也有百人左右。” 一百人,还是太少了。 想到那躲在背后给自己下套子的杨司马,和对自己一直提防的曹领导。如果自己仍像过去那般直来直去,很容易便会踏进别人设好的圈套里。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过去自己只知道一味在明处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那一套,不止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还刺激到了曹操对自己更加忌惮。 “小黑,自今日起,我会暗地里给你拨付钱帛粮米。你替我物色一批人来,最好便是孤儿或者营内将士的遗孤。这些人务必需要对我完全的忠诚,也要有足够的精明和狠辣。” 小黑躬身行礼“小黑定不辱命!” “小黑,你有姓氏吗?” 小黑摇了摇头“我的母亲是匈奴人,我的父亲自打我出生之后就没有见过,我长大之后便在曹太公家中充当仆役,小黑是当时曹府的人给我起的名字。” “那你跟我一样姓李,你愿意吗?” 小黑连忙跪倒在地“谢主人赐姓,自今日起,我便是李黑。” 李璋将他扶起,徐徐说道“我让你物色这些人,是想让他们潜入各处为我充当耳目。侦骑营在明,这些人在暗。还有一些事情,我不便亲自去做的,也需要这些人替我暗地里办成。你为人谨慎,办事缜密,让你负责统领这些人,我很放心。钱财之事不用担心,我自会暗地里源源供应。但切记一点,这些人不能知道上边有谁,彼此之间也不能认识,单线联系,由你一人向我汇报,除我以外,任何人也无权调动这些人。” “李黑明白。” “同时你也可以多招募一些与你一样有匈奴、鲜卑血统的汉人,让他们潜入到北方各部落里边去,与常人般的娶妻生子、游猎打仗。给他们财宝,结交部落的首领,必要的时候我用得着他们。” 李璋想了想,继续说道“龚都和何曼已被主公拜为青州军校尉,现在在于禁手下掌管着汝南及颍川的黄巾残部,你派出心腹之人趁现在于禁将黄巾军整编为青州军之时,投入龚都手下,暗中监视。何曼早已归顺了我,此人比龚都更为可靠一些,你派去的人大可以与他暗中联系,试探下他的态度,如果他依旧对我忠心,就让派去的人在他身边当差。何曼为人粗疏,你派去的人务必替他小心提防对他不利的人,以免让他行差踏错,引来灭顶之灾。” “主人,若是此二人怀有二心,当如何处置?” 李璋冷色道“若此二人首鼠两端,派去的人便让他们死个不明不白吧。” “是,李黑明白。” “另外你派出去的人,也可以拨付钱财,让他们也自行招募一些可靠之人,买通一些贪财之人以作内应。这便如一张大网,你便是这织网的蜘蛛。网可以断,但蜘蛛不能死。” 小黑躬身应诺“敢问主人,我手下这些人可有名号?” “你叫李黑,那你手下这些便是你的手足,就叫黑手吧。整个组织,便叫黑手营。” “此前我听华佗先生说过,他那里有药方,制成之后无色无味,剧毒无比,比鸩酒更为猛烈,营内所有黑手必须随身携带,用于刺杀目标。必要的时候,在被抓住之前,也必须服下这些药,包括我。”小黑说道“曹府上下只把我当做下贱仆役,只有主人把我当成知己心腹。士为知己者死,李黑这条命便是主人的。” 李璋苦笑的说“我说过了,你是蜘蛛,若是你死了,一切便全没了。而且谁都知道你是我的心腹,你死了我又岂能幸免?我现在身边信的过无非也只有你、小五和奉孝。这府邸内外,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 有小黑在身边,府中的管事出现的次数时候更多了一些。每逢李璋与小五聚在一起习武聊天,管事和各色仆役总会“适时”的前来伺候。 一连十多天,李璋几乎把领导送来的姬妾们都临幸了一遍,每日过着吃喝玩乐的美好生活,似乎早把领导所说的“歇息半月,出使匈奴”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你忘了,领导可没忘。 来自关中的探报一封接一封的送到曹操的案前,正如荀彧和郭嘉所猜想的那样郭汜和杨奉起了内讧,相持不下,銮驾在临潼附近徘徊不前。曹操已经下了决心要打破这种局面,将天子带回到兖州,催促这李璋动身前往上郡出使匈奴。 熬不过这一天几回的催促,李璋显得对着陈留大宅子里的一切事物都是那么的依依不舍。眼看天气马上就要进入秋季,上郡离陈留也有近千里的路程,再拖延下去,塞北便要下雪了。 一身戎装齐备,踏雪和拨云两匹大宛良驹在半个月的精心饲养之下也明显长了膘,见到了多日不见的主人,马蹄刨地打着响鼻,显然是对主人多日不来看望自己显得十分不满。 没来得及和郭嘉道别,李璋带着小五和小黑便出了陈留,踏上北去的道路。离开陈留城门之时,五百名骑兵早已在官道旁等候,带着出使应用的事物和曹操写给匈奴单于的信件。 五百多匹战马扬起一阵尘土,浩浩荡荡的往西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下) 曹昂一脸肃然,连忙问道“中郎是觉得冀州宵小仍不死心,将继续入濮阳为祸?” 李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城中储粮、兵器、城防、治安诸事,子修宜多加留意,及时提点妙才、元嗣,亦可稍解二公劳乏。” “曹昂领命!” 又给小伙子多安排个差事,李璋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个年轻有为的实诚小伙,要是以后这小伙遇到了为难,自己肯定得拼死救他一救,如果将来曹操真成了事业,让曹昂接班,远比他那心眼狭窄又没啥本事的弟弟要靠谱多了。 “拨粮之事,麾下数营军兵,仍缺五万石粮米,营中存粮足以支付。就请子修安排人手,明日璋即返回鄄城,到时一同起行。” 曹昂躬身领命,转身就出了营帐。离去不久,便有数人闪身进到帐中。 “见过中郎。” “嗯,长话短说。” “禀中郎,工匠区暗帐已出马镫四千五百套,箭支十万枚,强弩一千具,马刀三千柄,一丈长枪八百杆,盔甲一百副,蹄铁八千枚。已分批偷运出营,隐藏于营外各处军屯田庄及附近山中。” “禀中郎,军屯区私扣粮米三万石,也已分批匿藏与营外田庄。” “禀中郎,日前中郎传令要建立通商马队。营内已布置可靠青壮五百名作为护卫,以营外军屯田庄守卫的名义驻扎城外,一应运输马匹,车辆之物,正在筹措之中,不知中郎准备要与何处通商?” 乖乖,这些人要放在自己上辈子,都是要拉进去枪毙上几百遍的。尤其是工匠区,现在不打仗,韩浩和夏侯渊只顾着自己手头的部队武备,只要工匠区了足够家伙给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搭理这里头到底产了多少东西。每天营里采购的铁矿和砍伐的木材,也是一笔只有营里这几个主簿知道的糊涂账。每天工匠区都当着曹昂的面,一车一车的往濮阳城及兖州各处驻军运输兵器军需,一进一出,多产出来的家伙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成了李璋的私产。 “行事仍需小心谨慎,宁可少一些,缓一些,也不可教人察觉!” 三名主簿连忙点头称是。 李璋拉过负责商队的主簿,轻声说道“商队之事,目下尚需小心。你先分拨一些人手,趁着运军需到东阿、泰安等地之时,作为掩护,偷偷运一些兵器到徐州去。” “可是要送到下邳给那吕君侯?”主簿轻声问道。 “送?”李璋使劲掐了下主簿的肩膀,痛得他浑身直哆嗦。 “本中郎跟那吕布一点都不熟,为何要送他?是卖,他现在每日都想着夺下整个徐州,本中郎需助他一臂之力,也顺带发点小财,你可明白?这些事,到徐州只需联系陈公台,便知如何办理。切记,不可走漏风声。如若有失”李璋随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主簿一哆嗦,连忙躬身称是。 这年代搞点小副业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李璋想起自己和匈奴人谈成的那笔大买卖,但要如何操作却是让他无比挠头的事情。匈奴人的战马和司隶、河内地区被匈奴人劫去的人口,都是李璋非常想得到的东西,现在要搞个万把套马镫给匈奴人不成问题,问题是交还回来的东西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回来?运回来又要如何安置? 毕竟战马和人口都是要吃要喝并且非常占地方的东西,一时半会这桩大买卖只能暗地里小规模的搞稿,成不了什么气候。 但是往富庶的徐州搞走私就不一样了,那里头不止粮产丰富,而且富商巨贾极多,头号富商便是那把自个妹子送了给刘备的糜竺。 和刘备做生意?这是个首选。奈何吕布已经是自己有实无名的老丈人,虽说女婿和岳父都是上辈子的冤家对头,这辈子专来抢岳父上辈子情人的。但看在吕绮玲的份上,自己再怎么也不能坑这老丈人。 更何况刘备这个人,李璋一直都不喜欢。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历史老师,从各种历史记载里头总结出来,刘玄德虽不及曹老板手狠,但是心黑这条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暗中帮助刘备,不但对曹老板和老丈人没好处,对自己也是弊大于利。 三名主簿将一些细节问题简单交待之后,也离开了营帐。 李璋对一旁的小黑说道“黑手营也需派人监督此处及商队之事,如果发现有人泄密,立即处置。另外派遣黑手营中匈奴血统的弟兄,前往匈奴,不必接触其他人,只与去卑联系,我观此人未必真心臣服呼厨泉。与匈奴通商之事,就由黑手营负责联系,也给去卑行一些方便,暗中可以给他一些帮助。” “小黑领命。” “再者徐州方面,亦需提前派人前去打点。商队往来所得之金银,不必全部运回濮阳,截流部分安置在徐州据点之内,以便日后行事之所需。彭城刘备那边,切不可使其得知我等与吕布有所联系,以防其从中破坏。” “是,主人且放心。若是去徐州,是否给吕家小姐及少主子带点什么” 是啊,自己都是当了爹的人了。不止没有陪伴怀孕的吕绮玲,连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也未见过一面。 “若是黑手营在徐州安置妥当,偷偷遣人去告诉玲儿一声,李璋绝不忘当日之承诺,日后定去徐州接取她母子。” 帐外已是漆黑一片,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李璋再次想起三年前自己在水镜山庄里头,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夜里,想念着自己上一段的人生,寻思着回家的路。 三年后的今天,自己上辈子的家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清。流民营便成了自己这辈子的家。 回家的感觉真好,比起在陈留那大宅子里处处受监视,连晚上搂着美女行事,都害怕第二天自己每一个动作都被人绘声绘色的汇报给领导。这简陋的营帐如同一个避风港,一个安乐窝。 “小黑,去备些酒肉来,我等三人正好难得这般清净,不可辜负了这般夜色。” 第一百四十章 所谓伊人 饱餐酣睡,一觉醒来,李璋倍觉神清气爽。 营里已是一片忙碌开来,曹昂紧张的调拨营里人手,又从韩浩那里调来了数百骑兵用于担当运粮的护卫。 一袋袋的粮食从流民营的粮仓中被运了出来,一辆辆运粮的板车停满了营门。 看这回程抠抠还能说啥,总不能把我从濮阳调来的粮食也充公入库了吧。有这几万石的粮食,足够支撑手下三营打一场小仗了。 夏侯渊和韩浩听到李璋回了濮阳,一大清早便策马出城飞奔到了流民营门口,专门候着李璋出现。 李璋之前主动提出让他们来这里修整,濮阳现在粮食充裕,许多临近州郡的百姓都迁徙到了这里,韩浩征兵的工作进行的无比顺利,手底下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他去徐州时的数量。 被曹领导一怒之下剥了官职的夏侯渊,也被“戴罪效力”的安排成了东郡太守,管着目前兖州最富足的一块地方。有这番“政绩”,将来“将功折罪”重新起用也就顺理成章。 二人自是对李璋无比的感激,一见到面便死活不让对方离开,一人一边架着便要来个不醉不归。 在鄄城时已经见识过二人的海量,现在也逃不过二人的“夹击”。李璋喝了几卮酒便借着上茅厕解手的机会,偷偷牵了踏雪,头也不会的逃了出来。 冬日的寒风一吹,浑身的酒劲上了头,脑子里顿时一片混沌起来。 信马由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边让夫妇的墓园此时显得无比的肃穆,格外的清净。 在墓园负责看护的是小黑手下的几名辅兵,见来人是李中郎,连忙行礼牵马,将喝得晃里晃荡的李璋扶下马来,搀扶着走向边上的草庐。 走到草庐门外,守卫们自觉的转身离开,喝多的了人脑子里此时有些呆滞,晃荡着步子便推开而来草庐的门。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李璋上辈子的时候一直非常喜欢纳兰性德的这首木兰词,只是自己和边慕的初见并不是那么美好,劈头盖脸便挨了对方一巴掌。 再次见面,依旧是一巴掌。 边慕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娇美的面容如傲雪迎放的寒梅一般,动人心魄。 李璋脸上一阵火辣,酒精催动着血气,整个脸上一片通红。 “你想干什么?你若想借醉轻薄于我,我立即便自尽!” 这女人真是不讲理的代名词,自己本身并没想来这里。鬼使神差的跑过来,招呼都还没来得及打,就先被人给打了。李中郎何时受过这等委屈,除了在碰到这些女人的时候。 “我只是正好回到濮阳,前来这里看看你。讲道理,别动不动就打人。” 边慕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脑袋一阵晃荡,李璋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这一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李中郎想必是又为你家主公曹操立了什么大功,如此欢庆,酒醉熏熏的跑到这荒郊野外。此处乃我父母坟茔,你这般失态,生得哪门心思?” 说的也是,自己喝成这样跑到别人家父母坟头来,确有失礼之处。 李璋使劲拍了拍混沌的脑袋,带着些歉意说道“李璋无礼,还请小姐见谅。” 边慕没有回应,低着头给烧水炤台添了些干柴。茅庐之内无比安静,只剩下干柴在烈火燃烧下噼啪作响。 铁锅里的水已经烧开,边慕小心的勺到一只陶碗里头。双手捧起陶碗,盈盈的走到了李璋面前。 “喝碗热水吧。当心酒醉染了风寒,误了你主的大事。” 伸手去接陶碗,手指不自觉的触碰到了边慕的葇荑,仿如触电一般,柔滑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浑身顿觉酥麻。 “慕儿到底还是关心我的嘛。”顾不得水温,李璋呼哧几下便将碗里的水吸个干净。 “就是过路的乞丐,我也不会看着他冻死。玲儿妹妹最近想必也该临盆了,李中郎到底是寡情薄幸之人,如有这般闲暇,倒不如去思念一下远在他乡的玲儿和你那孩儿吧。” 一番话说得李璋心潮涌动,虽说在这个时代男人妻妾成群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终归自己上辈子在一个婚姻平等的时代里三十多年。抛下怀孕的未婚妻子,对另外一个女子念念不忘,心里头的负罪感如同万箭穿心一般。 要舍弃?谈何容易。 无论是男人又或是女人,谁不曾有过去和现在? 如同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上辈子无论你怎么取舍,总会留下一种唏嘘和遗憾。 天真烂漫的吕绮玲便如攥在手中的红玫瑰,而如白玫瑰般边慕自己却只能遥遥相望,最终变成那天边的一轮明月吗? 沉默良久,李璋嚅嗫着嘴唇说道“玲儿是玲儿,慕儿是慕儿,你们两个我都牵挂。我自问不是个高洁之士,世道上的高洁之士亦不见得都如令尊般的从一而终。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我知道你一心只想替父母报仇,为了报仇你情愿桓邵这样的伪君子做小妾,也不愿接纳我这样的真小人。”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酒精上脑的李璋顾不得边慕的反应,双手一伸,把心间那束白玫瑰拥入了怀里。 预计中的耳光并没有到来,怀里却传来嘤嘤的低泣。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李中郎若肯替慕儿报了此仇,慕儿此生此世绝不负中郎之情。”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杀曹操?这世上想杀曹操的人很多很多,日后只怕会更多,但李璋不属于其中的一个。即便是领导对自己也产生了戒备,甚至动过了杀心,自己依旧没有动过半点杀他的心思。 “莫非我只是你复仇的工具吗?”李璋松开了怀抱,眼睛盯着那已被泪水打湿的容颜“我只是一个寻常之人,天下想杀曹操之人非常多。你可以用自己的一生来和我做交换,也可以用来与旁人交换。但我的感情,换不了。” 李璋松开了双手,转身走出了草庐,站在门外向屋里说道“今日一别,再会不知何期。若有日李某战死沙场,望你仍能记住今日的话,记住李某这日日夜夜里对你的情意。” 说罢,不顾仍在低泣的边慕,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买卖(上) 就在李璋在茅庐里对着边慕尽诉衷肠的时候,近千里外的大河之滨却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厮杀。 在杨奉、董承的护卫下,汉献帝成功的逃离了关中,行进到了函谷关外。后悔放走了天子的李榷、郭汜联合了张济再次领军追杀。在弘农附近追上了献帝的队伍,大败杨奉、董承的部队。 杨奉、董承假意要与李、郭讲和,暗地里派人前往河东,分别向白波军李乐、韩暹、胡才及匈奴人求救。当白波军赶来与杨奉合兵一处,反击打退了李、郭的西凉军,正欲护送天子继续东行。 重新收拢兵马的李、郭再次丛后方追赶上了护送天子的兵马,双方在大河之滨展开了殊死搏斗。 就在战斗到最难分难解的地步之时,去卑带着一万名匈奴骑兵出现在了战场的东面。 见匈奴人赶到,杨奉、董承与白波军诸将信心倍增,只要匈奴骑兵对着西凉军的侧翼冲杀过去,便可轻而易举的打败李榷、郭汜。 杨奉跃马向前,厉声高呼“援军已到!破贼就在此时!杀啊!” 震天的擂鼓再次响起,天子护卫军的士兵胆气顿生,对纷至沓来的西凉军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反冲击。在广阔的大河之畔,双方的士兵绞杀在了一块,双方死伤皆无比惨烈。 虽然手上仍握有数千西凉铁骑,面对远处数不清匈奴骑队,郭汜心情直接坠落到的了冰点。顾不上已经混战在一起的前方步军,一声撤退的命令传下,调转马头带着数千骑兵先行逃离了战场。 见主帅率先逃跑,西凉兵们也失去了斗志,慌忙转身跟着骑兵一起跑路。 去卑马鞭一指,观战良久的匈奴人立刻催动战马,铺天盖地的向主战场掩杀过来。 杨奉等人正待松一口气,只等着看匈奴骑兵如何将败退的西凉军赶尽杀绝之时,却发现匈奴骑兵已经展开了阵势,万名骑兵两翼分张,直接绕过了正在厮杀的双方步军。 如同怀中揽月一般,将杨奉的军队和来不及撤离的西凉步兵围困在了中间。 跑动起来的匈奴人彪悍凶猛,两翼合拢,彻底断绝了战场里步兵的出路。且不分是天子的护卫军,还是追击的西凉军便是一波又一波瓢泼的箭雨。 被围拢的步兵被彻底的打蒙,搞不清这匈奴人到底是自己的援军还是对方的援军。 骑兵的包围圈渐渐收紧,箭雨变得更加密集而致命。去卑高坐在马上,饶有兴致欣赏着自己的部下展示着匈奴人天生的才能。 杨奉的心情从山顶直接掉落到了谷底,自己搬来的救兵此时正肆无忌惮的屠杀着自己仅有的这些兵马,而且是在离汉庭故都雒阳只有几百里之遥的关东腹地。 单方面的杀戮持续整整一个时辰,匈奴人几乎将自己手上的箭支打完才停住了手脚,包围圈里头的人已是死伤过半,仅剩下三四千人围拢在杨奉诸人身边,保护着里头的天子及百官。 包围圈打开了一条小小的通道,去卑打马来到圈内,高声说道“匈奴右贤王刘去卑,特来迎奉大汉天子陛下。请陛下出来相见。” 杨奉、董承见来人正是自己相邀前来的右贤王,怒火攻心,一拍战马出阵怒喝道“去卑!先前我等相邀你前来护驾返都,你今日为何变故?袭击天子亲卫,你可知死罪?” 去卑没有搭理二人,自顾自的说道“右贤王刘去卑,请陛下出来相见!” 匈奴骑兵抽出了武器,作势便要冲杀。 杨、董二人见事态已经脱离了自己掌控,先前的气势顿时化作烟云,强压着怒火说道“天子一路奔波,困乏至极。右贤王若有心护驾返都,自可随我等一同返回雒阳。銮驾返都之后,右贤王及麾下军士必有重赏,右贤王亦不失列侯之位。” “封侯?”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去卑仰天大笑起来“请问杨公,现在汉室江山还剩多少可以赐予的财帛粮米?用来慰劳我这些劳苦功高的将士?又有多少土地可以给我及匈奴诸部首领列土封疆?一个有名无实的列侯,便要叫我替尔等卖命不成?闲言少叙,还是请陛下出来相见,去卑有话要面陈汉家天子。” 双方僵持不下,一名宦官从里头跑了出来,走到了杨奉马下“杨将军,陛下有命,请右贤王去卑见驾。” 杨奉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围拢起来的卫队松开了一条道路,直通里头的天子仪仗。 去卑低声嘱咐了身边的匈奴将领几句,独自一人打马走向天子行辕。 “大胆,天子驾前竟敢驰马?董承厉声喝道。 去卑冷笑一声,斜眼看了看董承“小王在大单于面前尚且纵马驰骋,在汉家天子面前又有何不可?” 不止不下马,反而踢了几下马腹,催动战马加快了步伐。不顾诸人的怒目相对,去卑策马跑到行辕之前,忽的一拉缰绳,战马前蹄离地,发出一阵嘶鸣,在场的匈奴大军发出一阵阵叫好之声。 去卑翻身下马,汉献帝在大臣和宦官的陪同下,步出了行辕,端坐在正中。 去卑打量着面前的年轻天子,年纪不过十五、六岁,面容里虽依旧带着稚嫩,但居中而坐,目不斜视,恍如置身于雒阳宫中,而非在匈奴铁骑围困之下。 “到底是龙凤血脉,果是不同凡响。”去卑暗自想道,也不敢再刻意倨傲,往前走了几步,胸口摁拳向天子行了一礼“刘去卑见过陛下。” “贤卿姓刘,可是宗亲血脉?” “回陛下,去卑先祖乃光武帝之子沛献王六世孙度辽将军刘进伯。”去卑回道。 天子起身走到了去卑面前,高大的去卑足足比这小皇帝高出半截,去卑低下头,看着面前略显瘦弱的汉朝皇帝。 “既是汉室宗亲,论辈分朕与贤卿还是平辈,当以兄弟论之。听闻当初董贼祸乱雒阳,王兄及关东各路诸侯也曾起兵勤王,实乃忠贞之士。不知王兄此次前来可是为护送朕返都雒阳之事?” 去卑鄙夷的望了一圈周围这些畏缩不前的宗室及大臣,对小皇帝的气魄也心生敬畏。态度恭谦的说道“小王奉大单于之命,护送陛下。雒阳城已遭焚毁,破旧不堪,司隶上下更是一片荒芜,不足以奉迎陛下。故得率军前来,护送陛下至西河郡驻跸,待日后雒阳城修葺一新,再护送銮驾返回。” “西河郡?” “那不是匈奴人的地盘吗?” 一众大臣顿时发现了匈奴人的真实意图,他们不是前来帮助自己,也不是前来帮助李榷、郭汜,而是前来劫持皇帝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买卖(下) 满场的公卿宫人皆是一片哗然,早听说过匈奴人野蛮凶狠,若叫他们劫持到西河郡乃至朔方那种蛮荒之地去,恐怕比去死好不了多少。嘴巴上可以赞叹张骞、苏武这种坚挺的汉子能在匈奴腹地呆个十来年都不屈服,但换了让自己来那么一遍,却是另一回事了。 “难得王兄和匈奴单于这般盛情,朕不胜感激。奈何历代先帝陵寝皆在雒阳,雒阳虽破败,终究是朕的国都,岂可去之而不顾?烦劳王兄回复呼厨泉单于,朕得归雒阳,必倾力报答今日搭救之恩。” 去卑感叹这还未成年的天子有如此的胸襟气魄,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露骨,对方依旧镇定自若的和自己周旋。但好话总归是垫不了饥的,若是太平岁月,谁敢对这样的天子不敬?只是现在 “陛下休怪,此乃大单于之命。去卑不敢不从。” 一旁的董承已是忍无可忍,出班怒斥去卑道“匈奴人狼子野心,竟敢胁迫天子。我等皆是汉臣,唯一死而已!天下的忠臣义士,皆会为我等复仇!匈奴人不过占据着朔方、上郡,地不过数百里,人口不过十数万。我大汉数千里山河,百万大军。河内张杨,兖州曹操,冀州袁绍,皆领兵十余万,若再组义军,北上勤王,必灭尔等全族!” 去卑冷笑道“张杨鼠辈,我匈奴勇士在河内予取予夺他皆不敢反抗,你竟指望他会来救你?他来正好啊,小王还有旧账没他了结!休得多言,速令麾下兵卒放下兵刃投降!小王敬尔等不失为血性汉子,必不加害,无须忧虑!” 杨奉拔出腰间的长剑,架在了去卑的脖子上“你只身在此,我等杀你轻而易举!你若不令部下解除围困,杨某便先将你剁成肉酱!” 去卑冷哼一声“小王不过匈奴一寻常将领,死于不死,对大单于无甚要紧。不过,我若死去,周边的匈奴勇士再也无人约束,倒是恐怕会伤及陛下与诸位公卿宫人!” “杨卿,董卿。命麾下放下兵刃吧。朕自随王兄走一遭便是,朔方也罢,西河也罢,皆是我大汉疆土。朕自幼在宫里,亦是神往已久。” “陛下!” “陛下!” “臣等有罪!” ※※※ “阿嚏!” “大哥你不要紧吧,若是难受,不若先返回濮阳叫华佗先生诊治一番,再回鄄城不迟。” “阿嚏!小小风寒不碍什么事。都怪那两莽夫,没事拉我去喝什么酒,不是被他们灌得烂醉,我也不会逃到那荒郊野地里去喝西北风!” 李璋并不知道远方的发生了什么事,历史上原本的勤王救兵,就被自己和郭嘉那么一折腾,成了劫持皇驾的蛮夷。汉献帝刘协,也成了历史上第一位被蛮族劫持的天子。 回到鄄城,正好又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建安元年,或者不该叫建安元年。天子都已经被匈奴人所挟持,年号恐怕是更迭不了了,姑且先叫这个吧。 建安元年,当李璋和小五押着粮车回到了鄄城的流民营,一脸焦虑的程昱早已在此守候多时。 “世民,你总算是回来了。” 李璋看到程昱蹲守在流民营外等候自己,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我说仲德,我已是跑到濮阳去调粮了,难道你连我千辛万苦筹集来的这些许粮米也不肯放过吗?” 程昱没有接李璋这个话茬,摒退左右,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份信札,信札封泥上带着曹操的专用印信。 李璋接过信札打开来细细一看。 意料之中,又出乎了意料之外。 匈奴人果然是不守信用,天子已经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被挟持到了大河以北的安邑。曹领导信中说,匈奴人已经遣了快马下书到了陈留,不止是坐地起价。更叫李璋想不到的是,袁绍也搅和进来了。 妈的,肯定是那杨威在捣鬼! 李璋暗自寻思,历史上袁绍比曹操更加有机会迎奉天子。只是手下谋臣里头有几个猪脑袋,担心把天子迎奉过来之后,袁绍反倒要事事请示天子,失去了四州之主的绝对权威。 若袁绍无意于天子,匈奴人和曹操之间只是对天子的价码讨价还价一番的问题,现在却变成了曹、袁之间价高者得了。 更不巧的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曹领导原本顺当的发展之路被彻底搅乱了,虽然比原本的时间更早的重新夺回兖州,获得了充裕的发展时间并降低了兖州内部的损耗。发兵武平,也让曹领导更早的夺下了颍川和汝南,收编了两地的黄巾教军。 但有一利也有一弊,如此快速的拓展,虽是内部充实了,但原本在陈留可蓄势待发的部队被曹仁、曹洪带去会同于禁占领颍川、汝南这些豫州之地。现在在陈留,居然只剩下了基本防御的部队,却失去原本攻击的拳头力量。 匈奴人再一搅局,原本顺顺当当可以回到雒阳的天子,变成了人质,变成了匈奴人待价而沽的拍卖品。 关键弄成这局面,这领导还赖不得郭嘉。郭嘉当时说让匈奴人替自己去迎奉天子,同时在陈留积蓄力量以防匈奴人变卦。现在可是你曹领导自己害怕功劳都叫李璋搞走,害怕豫州的黄巾都向李璋投了诚,那不啻于养虎为患,活脱脱在自家的地盘上,又搞出一个新的诸侯来。 经受不住诱惑,才叫自家的亲属带着陈留的精锐南下豫州,抢占这已经唾手可得的肥沃土地。 郭嘉这套子下得可是够深的,难怪当时说只要匈奴人牵扯进来,曹领导就没有机会再在李璋身上打歪心思了。 若是能忍一忍,让天子在匈奴人家里住个一年半载的。曹仁、曹洪和于禁整编了豫州的部队,将嫡系主力和整编后的青州军移师北上,那可是十几万的大军,足以碾压不知死活的匈奴人。但袁绍横插那么一杠子,曹操却没有这一年半载的时间可以继续等待下去了。 领导急忙招来谋士们商讨一番,目下可以调动的部队除了濮阳的夏侯渊、韩浩所部以外,便只有李璋手下三营及鄄城、定陶原有的青州军了。 既然袁绍已经暗地里要和曹老板争夺天子的控制权,离冀州近在咫尺的濮阳军队不但不能调动,反倒要加强,以防袁家大少真的撕破脸皮带着军队南下兖州。 想来想去,不管乐意不乐意,李璋的三营兵马已是领导手底下可以打的唯一一张牌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物易物(上) “我靠,怎么打成这样?” 李璋下了战马,蹲下身子来看了看依旧蜷缩在地上的呼厨泉。 边上的汉人有不少都认出了来人正是不久前曾为求得松绑的李中郎,连忙匍匐在地,高呼“汉军威武,中郎威武。” 李璋摆了摆手,示意百姓们不必如此。蜂拥而至骑兵将整个大帐围拢了起来,和呼厨泉关系亲近的匈奴贵族及将领几乎被一锅端,三千匈奴最精锐的骑兵,被这一段暴揍打得溃不成军,死伤不计。 匈奴人靠天赋吃饭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天生的骑兵被这些半路出家的耕田部队打得七零八落。虽说主要是靠偷袭才取得战果,但高傲的匈奴人此刻也不得不正视面前这些曾被自己轻视的敌人。 呼厨泉心灵受到的创伤远比肉体的创伤更加巨大,李璋用脚踢了他几下,喊道“大单于,天亮了,该起床了。今天是去抢粮还是抢奴隶,弟兄们在等你发话呢。” 四周的汉人及汉军顿时一阵哄笑。 李璋抬起头扫视了周围哄笑的人群,指着依旧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呼厨泉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把我们天子骄子,万王之王的大单于打成这个样子?你们难道不怕触怒上天,被天雷给劈了?” 两名亲卫上前,将呼厨泉架了起来,一名懂得匈奴语的黑手营亲卫上前替李璋翻译道“大单于,我们李中郎问你今天要准备去哪里洗劫,好让我们这边的准备财货奴隶恭候大单于。” “李璋!你!”呼厨泉又急又怒,浑身激动得乱颤,一时间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来人啊,送大单于下去治伤。要好生医治,省得卖相不好换不到个好价钱。收拢兵马,将匈奴营内的粮食全数分拨给这些百姓。” 骑兵们停止了追杀溃逃的匈奴人,重新聚拢回来。匈奴人的将领和贵族大多都被杀死或者俘虏,溃散的逃兵即便再精锐,也翻不起什么波澜来。 李璋重新上马,走到了被匈奴人俘虏的百姓面前,高声说道“大汉的兵马无论在哪,都会保护我们的汉人百姓。但李某有军务在身,不便护送诸位父老返乡。此去往东数百里便是河内,尔等大多是河内及河东百姓,李某将此处粮食尽数分拨尔等,尔等便汇集一处,相互照应,返回故土吧。路上甚是太平,不会再遇到大批匈奴人,尽可放心返回!” 百姓们千恩万谢之后,捡起匈奴人散落的兵器,带着粮米浩浩荡荡的往东走去。 没有参与战斗的郭嘉也来到匈奴大营,满意的检验着李璋的战果,听完李璋对老百姓说的那番话后,更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世民,嘉果真没看错你。你果有匡扶天下之才,也有拯救苍生之志。” 李璋鄙夷的看了郭嘉一眼“阿呸,我说郭奉孝。刚才骑队冲杀的时候你跑哪去了,临阵脱逃按律当斩你可清楚?之前主公送的三匹宝马,我与小五的战马都不知历经多少战阵了,唯独你这匹白雪,恐怕连血腥味都还没闻过。” “世民可是怨恨嘉事先不与你说清原委,便将你置于险地?你一口一个主公,可是你瞒着曹使君做了多少事情?现在倒嫌嘉逼你反叛旧主?嘉之前便曾说过,若没有你,嘉早已投奔曹使君,忠心事之。但嘉现在决意要忠心待你,你倒嫌嘉对你处处隐瞒,背着你干了需多你觉得违心的事。嘉倒想问你,你又有多少事在瞒着嘉的?” “扯淡,老子不跟你谈这个。” 郭嘉一脸木然“世民,你家乡西凉怎生那么多的生僻话语,嘉都闻所未闻。‘扯淡’又是何意?” “扯淡就是扯淡,哪来那么多意思。老子现在很生气,不想跟你说话。就想问你现在呼厨泉到手,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郭嘉对李璋的“发怒”显得不慌不忙,淡淡说道“现在你倒可以不急了,将匈奴单于及这些首领们扣押起来,沿路退回,等小五带陷阵营赶来,据营而守。等去卑将天子公卿及战俘们带到安邑去,嘉自有计策管教那去卑服服帖帖。” ※※※ 三天之后,去卑挟持天子的大军赶到了安邑城,没有看到该看到的人,却看到了成百上千败逃过来的单于亲卫骑兵。 大单于被劫持了 这好像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自己手头上刚搞到历史上第一个被蛮族挟持的华夏天子,那头自己的单于也成了第一个被汉人挟持的匈奴单于。 要是大单于战死了那还好说,反正单于被杀对于匈奴人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死了不就再换一个呗。正好去卑也有这么个念头想过过这把瘾,不想当单于的首领不是好匈奴。 但不好操作的事情在于,现在大单于没有死,不止没有死,而且安邑还收到了李璋传来要交还人质的信札。 这玩笑有些开过头了,自己本部乃是六千兵马,手头上算上败逃回来的,有一半以上都不是自己的部族的人。现在各部首领和单于都被抓了,手底下的士兵们显然想的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若是都能顺从自己,大可以自立为单于,完全不必顾忌呼厨泉的死活。 作为半个汉人的去卑,当然了解手头上的小皇帝的分量有多重。单于大营被袭,几乎是全军覆没,大半年辛苦付诸东流。原本以为是个香饽饽的汉朝天子,活脱脱就是个马蜂窝。在李榷、郭汜手里的时候天下诸侯谁个也不说话,毕竟李、郭乃是天子亲封的汉臣。 但得知天子落到了匈奴人手里,天下诸侯们一夜之间仿佛都良心发现了,个个跳出来要勤王救驾,要和匈奴人不死不休。再这般闹下去,要不要回单于事小,现在卡在这安邑不上不下,万一勤王大军蜂拥而至,自己便真叫一个死无葬身。 可是换,怎么换?李璋这人自己实在是摸不透,能那么轻易的击破有三千精锐铁骑守护的匈奴大营,俘虏了那么多重要人物后却又不声不吭的退了回去,不与自己有丝毫接触,也不给自己反扑的机会。 现在想来,早知道就该老老实实把小皇帝送到陈留,就算曹操不守信,不给钱粮,匈奴人至少也能安然退回到河套过安生日子,坐看汉人们自相残杀。 真如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后悔也来得太晚了。 去卑摊开一张羊皮,用工整的汉字给写了一封回信,请送信的人带回给李璋,且要看看这李璋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以物易物(中) 沿着匈奴大部队迁徙的路线,匈奴单于和一众贵族及将领们收到了之前奴隶们同等的待遇。 一个接一个的被用绳子拴好,在两旁骑军的驱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这稀烂的泥泞地了。他们运气还是比较好的,至少再走一次这个路线的时候用不着拖着沉重的财宝粮食,还有营帐等杂物。但这些平时习惯了高居马上的人,似乎不太擅长与马拉松这样运动项目。 哈士骑们很擅长给这些人必要的支持和鼓励,马鞭高高扬起,狠狠落下。这都归功于李中郎的一向教导,教育人要做到伤皮不伤骨,皮鞭专挑肉厚的地方狠抽。 一名磨蹭不肯走动匈奴首领被狠狠几鞭抽得栽倒在地,捆绑的绳索带倒前后的几个人,其中便包括浑身是伤的单于呼厨泉。 呼厨泉狠狠一瞪眼,满身的泥浆让他各处开裂的伤口更加疼痛。狠狠一脚踢在到底的匈奴首领身上,口中吐出几句匈奴语粗话。但一旁的哈士骑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表现出赞许之意,扬起鞭子也照着他屁股猛抽 李璋手里将信使带回的羊皮交到了郭嘉手里,郭嘉打开羊皮惊叹一声“唉,这去卑的字写得可是比世民的要工整得多,实在难得。想不到匈奴人里也有这般精晓汉文之人。” “看法,说看法。去卑想让我们拿钱粮和匈奴俘虏去交还天子,奉孝如何看待此事?” 郭嘉将羊皮叠起,交回到李璋手里,问道“世民若是去卑,而此刻的呼厨泉便是曹使君,你又会如何处置此事?” “当然是赶紧换人,各回各家。” 郭嘉轻笑一声,继续问道“若是曹使君沦落到呼厨泉这般田地,你把他交换回去,他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吗?” “换我肯定会”李璋话半截出口,心里头突然咯噔一下。若是曹领导兵败如斯,和自己亲信一同作了俘虏,手下主力又有一部分在自己手里。自己要是将他和其他人拯救回来,如夏侯惇两兄弟,韩浩这般的人,心里头兴许会对自己感激得五体投地,但曹领导么 所谓人要脸,树要皮。曹领导脸皮都可以不要,但是“权”与“威”这两样东西是万不能不要的。正如一年多年的后大明朝廷,同样出了那么位奇葩的领导,好好呆在紫禁城里睡妃子不好,非要学人带兵亲征,结果搭上几十万主力不说,自己还成了蒙古人的俘虏。 本以为可以一鼓作气攻下北京的蒙古人万没想到,这些大明的臣子们居然敢不要这个皇帝了,重新换一个新的。最终将气势汹汹的蒙古人死死的挡在了京城之外。 然而这可歌可泣的“员工换老板,自救企业行动”最终的结果并没有如想象般的美好,被俘虏的皇帝最终又回到了北京,经过曲折的经历后再一次登上了皇位。而那些“自救企业”的模范员工们,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李璋曾想过,假如这群员工没有换老板,而是选择与蒙古人妥协,换回皇帝逃离北京,换个划江而治之类的憋屈局面,是不是就能获得善终?得到皇帝的认可? 可以说,所有老板的思维都是一样的,不在于你怎么做,而在于老板丢了这个面子,丢了这个权势,而你却在企业那么多员工面前替他挽了回来。 你的结果也是注定了的,老板会重重嘉奖你一番,然后找个由头干掉你。 ※※※ “奉孝是说,去卑亦非真心想交换呼厨泉?” 郭嘉点了点头“恐怕世民把这些匈奴人斩尽杀绝了,才更能遂了去卑的心愿。这右贤王乃是半个汉人吧,以嘉看来,这是他当上单于最好的机会,唯一的阻碍恐怕就是匈奴人眼下心思不一,各有所属。若是这些匈奴俘虏都死绝了,去卑手下那些匈奴士卒恐怕就没太多的选择了吧。” 李璋回忆着那一口流利汉语,态度谦恭的去卑,心里仍对他保持着不错的印象,若是此人成了匈奴单于。短时间内,对自己,对大汉都不是一件坏事,但以后无疑是会是一个比呼厨泉更为可怕的对手。 “那到底如何做才能救回天子?还请奉孝赐教。” “世民此行带来多少钱粮?”郭嘉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跳跃,李璋一时摸不清郭嘉的想法,只得唤来随军主簿询问。 主簿打开竹简,朗声回答“此行我军前锋两千骑,只带了随行的干粮,缴获匈奴的粮米除了补充个人所需外,全部分拨了给返乡的民众。金银方面,倒是缴获不少金银钱币,总值大约等同于黄金数百斤。此战最大的收获,是缴获了匈奴人近三千匹的战马,眼下骑队官兵大多是一人双骑或三骑,急需粮秣,我已遣人往后续步兵处催粮了。” “后续部队的呢?不是还有鄄城民夫押运的粮秣么?”郭嘉问道。 “回军师,陷阵营带来粮米一万五千石,鄄城程抠抠那里也拨发了粮米三万石及若干金银财帛。” 郭嘉点了点头,挥退了随军主簿,压低声音对李璋说道“世民若想要建功,需得多筹些钱粮来。” 李璋不解道“钱粮?几多钱粮?要是所需太多,那和答应匈奴人之前的要求有何不同?我又何必大动干戈去袭击单于本部,俘虏这些匈奴人?” “此事,旬月之间恐怕解决不了。数万石粮米支持大军开销相当充裕,但是要养活那安邑城里的万余匈奴人及俘虏则所缺颇大。”郭嘉回答道。 “养活匈奴人?”李璋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第一次听说怕敌人缺粮的,实际上匈奴人长途奔袭弘农,所带军粮肯定是不能支持太久,这也是匈奴人急于和匈奴本队汇合的重要原因。 “世民若想善了此事,必须先让去卑不至于因粮秣不济而逃回河套草原,但也不能让他们吃得太饱。先与他们一万石粮米,换回他们手里的汉军俘虏,天子公卿暂时我们一个也不要,只要士兵,这等买卖去卑想必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以物易物(下) 骑队沿着行进的路线,拖着匈奴的俘虏往回走一百多里,终于与赶来的陷阵营汇合到了一起。 疲惫不堪,屁股上满是鞭痕的匈奴人如同动物园里的动物一般,遭受到惨无人道的围观。 有不少新加入的步兵想到要和匈奴人对战,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但见到狼狈不堪的匈奴单于和将领们,士气陡然上升,心里头满是痛打匈奴落水狗的冲动。 匈奴俘虏们再次遭了秧,走了六七天时间才在泥泞的路上移动了一百多里,李璋一声令下,部队重新整军,沿着刚才折返的道路,重新往安邑行进。 百里马拉松之后以为就完事了?太天真了,李中郎还给们安排了折返跑呢。 安邑城下,一千陷阵营士兵压着沉重的粮车走到了城外。 城门缓缓大开,一千名匈奴骑兵飞快的奔出城外,展开了战斗队形。城头上去卑远远眺望着在一千名步兵身后李璋本部兵马,衣甲鲜明,旌旗招展,整齐的队列如同山峦一般岿然不动,让他感到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李璋的本部兵马离前边的一千步兵相隔一里开外,近在城外的步兵也采取着一种防守的姿态,这是去卑敢于打开城门的主要原因。 再次收到信使带来的信札,去卑倍感意外。里头居然的内容和第一封信札截然不同,丝毫没有提到天子或者单于的内容。写的却是“璋念及与右贤王往日情谊,也曾蒙兄多日照料。特遣人奉上粮米一万石,以补兵马消耗之不足。望兄念往日旧情,先行释放被俘士卒,以显双方和解之诚意。” 城外的粮车上沉甸甸的压制一个鼓鼓的麻袋,去卑收起了书信,传令部下。 不一会的功夫,一群蓬头垢面的战俘在匈奴士兵的押送下从洞开的城门缓缓而出。如同货郎买卖一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战俘被驱赶到陷阵营前头,粮车也被民夫们慢慢的推到到了匈奴人面前。 双方依旧对对方没有多少信任感,匈奴骑兵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腰间的兵器,陷阵营的士兵也在盾牌的缝隙里头用眼睛死死的盯着匈奴人的一举一动。 城头的上去卑点了点头,负责押送俘虏的匈奴士兵从背后推了推前边的俘虏。俘虏们如获新生,连忙奔跑起来,一口气跑到了陷阵营的背后,往李璋的本阵奔去。 陷阵营也收到了本阵的命令,保持着防御的队形,一步一步往后撤退,任由前边的匈奴人将满当当的粮车推入城内。 此时去卑的心情的尴尬的,虽说释放士卒是件冒险的事,若得到武装,放出去的数千人便有可能成为数千敌军。但这些人的战力实在平平,胆也早被匈奴铁骑吓破,即便重新武装,对于快速彪悍的匈奴骑兵来说,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威胁。 让他纠结的是,获得了这一万石粮米,城内的一万多匈奴骑兵短时间内没有断粮的危险,可以和汉军多对峙一段时间。只不过这种对峙,并不是他心中所想要的,去卑此时多想甩掉这如烫手山芋一般的汉家天子,带着手下骑兵弃城而出,返回河套。只要这些兵马听从自己调遣,一旦回到河套,自己便是那里的主人,重新整合各个部落,不用几年功夫便可重新聚集起一支强大的兵马来。 但正因为这一万石粮食,让那些并非自己部卒的兵马更加坚信汉人的软弱,一定会交出自己的首领和更多的利益来,这便成了他撤军回草原的最大阻力。郭嘉正是看到了这一点,用一万石粮食把这些组织架构松散的匈奴各部骑兵死死的绑在了安邑城内。 “去卑深感中郎之恩德,惠赐粮秣。小王乃是汉室宗亲血脉,断不愿与大汉朝廷兵戎相见。无奈去卑乃单于臣属,挟持天子,是非所愿。若中郎有和解之意,去卑请中郎后撤雄师三十里,去卑愿出城与中郎单独会面,商讨罢兵事宜。” 李璋一口气把信使带回来的信札给郭嘉读完,免得他再次吐槽自己的字写得还不如个蛮子。 读罢信札,李璋问道“不知奉孝有何教我?” “世民,你莫要学那曹使君说话,嘉不习惯。” “彼其娘之,说人话。” 郭嘉嗤笑道“去卑此回信里头可有一句提到我军手上匈奴俘虏?此人乃匈奴中少有的睿智之人。嘉本想用一万石粮米示弱于安邑城中之人,叫他们心存幻想,以为我军为了天子会不惜一切和他们达成和解,必不敢加害呼厨泉等。而去卑则想借我等之手,替自己上位扫除阻碍。信中将挟持天子之事推到了呼厨泉身上,又单独约见世民,想必是要以交还天子为条件,叫我等亲手将他扶上单于之位。” “既是如此,何不就依了这家伙?我等此来本就为了天子,若是杀掉这帮子匈奴人就能换回天子,何乐而不为?还能省掉我不少钱粮。” 郭嘉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世民若遂了此人之愿,自然可以换回天子。只是匈奴单于和诸多部族首领皆死在我等之手,去卑他时若要统一号令,必将以替先单于复仇为名。以嘉观之,无论关中还是中原,将来必是战火连天。去卑此去,便如放虎归山,龙潜入海。各路诸侯短期内不会有人想要去讨伐匈奴,反倒会广施恩惠,拉拢收买。不出五年,匈奴人便又会卷土重来。倒时候你便成了匈奴人第一个复仇的目标,这样的结果世民可曾想过?” 这样的结果李璋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已经得罪死了呼厨泉,即便不杀,放了他回去,到头来只是坑了去卑,自己依旧是匈奴人黑名单上的头号人物。想来想去,这匈奴俘虏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也成了一颗烫手的山芋。若是现在的兵力足够,李璋真想趁着交换天子的当口,将安邑城内的匈奴人赶尽杀绝,也算替大汉百姓除了一大害。 但手上加上释放的战俘,也不过将将万人。而且多是步兵,要消灭数量比自己还多的匈奴铁骑,无异于白日做梦。 郭嘉似乎看出了李璋的心思,说道“世民也莫要打算把去卑等匈奴铁骑消灭在安邑城内。匈奴自有其用处,北方草原尽为鲜卑所得,匈奴人眼下占据河套之地,也成了大汉北方的一道屏障。若匈奴人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的精兵首领,北方鲜卑必乘虚占领河套,趁乱觊觎大汉河山。” 第一百四十九章 替罪羊(上) 头好痛。 合纵连横这些老祖宗玩了成百上千年的把戏,李璋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远比想象中要复杂许多。但身旁的郭嘉却对此道了然于胸,商讨一番后,便再次遣了信使前往安邑。 第二天的早晨,陷阵营主动后撤了二十里扎下营寨,李璋领着一千骑兵来到了安邑城外。 去卑发现曹军主动后撤,立即带着数百亲卫出城迎候李璋,隔空相互寒暄一番后,两人让各自的骑兵后退,徒步前行会面。 “右贤王叫璋好生为难。” 去卑此时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沉声说道“若中郎若能玉成此事,不但奉还天子,日后若有用得着去卑的地方,去卑无不奉命。” 李璋一副不悦的表情说道“右贤王说得话李璋一点也听不懂,此次前来,只为商谈交换天子之事。贵方单于及各部首领在我处,除了虚耗粮米,别无他用。交还贵方,右贤王如何处置,又与璋何干?” 去卑并不是没见过虚伪的人,对方的装腔作势并没有打消他进一步探讨的念头。反倒是李璋越在装糊涂,越让去卑觉得事情越有成功的把握。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他并不介意再说得直白一些。 “李中郎既然肯前来与小王相见,你我之间便不要再这般惺惺作态了,小王观中郎亦非常人,不会久居人下。你我大可携手合作,日后共谋一番事业。只要让呼厨泉及其亲信一死,中郎便是小王的恩人,上天作证,小王日后必有重谢,你我之间永不相负。” 李璋嘿嘿的笑了几下,眼睛死死地盯着去卑,对去卑所说的话仿佛一句也听不明白。 去卑一脸冷色,略带不满的说道“中郎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可笑。”李璋回答道。 去卑眼中满是杀意,恶狠狠的说道“若是李中郎不愿谈判,你我就此别过,回城后便杀尽大汉朝廷的公卿重臣,带着小皇帝回草原,你又能奈小王如何?” “去卑兄,璋也没说不答应啊。何故发怒?”李璋继续说道“只是空口白牙的那么一说就叫我把人杀了,我辛辛苦苦劫来的人质一死,我还拿什么和你交换天子?要如你说的,你带着天子逃回草原去,璋也对你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啊。但你且想好了,河北袁绍、我主曹操乃至鲜卑的新首领和连,他们也奈你不何吗?你要合作,很好,璋也喜欢与人合作。” 去卑闻言大喜“世民果是爽快之人,方才去卑言语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不知世民所言合作,是如何个章程?” “你先释放天子,我包管你当上单于。不仅如此,你返回草原之时,璋还有厚礼相赠,便当作是你与我合作之回报。” “释放天子?”去卑感觉对方就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小皇帝虽然自己也不想继续挟持,但也断没有这样白白先交出去的道理。若是对方反悔,回头还把呼厨泉送了回来,自己反相毕露,自是死无葬身之地。 但见对方言之凿凿,也没有一句话回绝的道理,只好推脱道“去卑与天子乃同宗,断无加害之理,只是军中多有呼厨泉的部众,这样便放天子回去,恐部下不容。” “那你不会叫呼厨泉的部众释放天子吗?” 去卑一脸错愕,看着李璋呆愣半晌也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李璋靠近去卑耳边嘀咕了一番,去卑面容渐渐变得僵硬起来,显得难以置信。 “李中郎这不是儿戏,是否真的可行?” “信不信由你,半月为其,本中郎说道便可做到,绝非儿戏。” ※※※ 僵持的局面又过了十日,去卑在城内有意将被扣押的汉帝及公卿宫人们交由呼厨泉的部下看管,表示自己决意与李璋死磕到底,救回被俘的单于等人,绝无私下媾和的意图。一时间也让城内的匈奴士卒众志成城,士气高昂。 去卑心中忐忑的数着日子,眼巴巴的在城头下看着远处的动静。不到李璋约定的日子,曹营的信使却提前到达了安邑城下,但并没带来任何的书信,只是当众传信道“右贤王及各位首领安好,李中郎决意明日与各位交还双方俘虏,只要贵方将天子及所俘公卿宫人开释,我方也将释放包括贵方单于在内的全部匈奴俘虏。” 去卑心里头一阵紧张,看着使者的表情,似乎看不出任何异样,也没有暗中给自己有任何表示。 在场其他匈奴将领一阵雀跃,汉人终究是服软了,只要能换回俘虏,便没有再羁留此地的必要,往西撤退,便是河套草原了。 去卑意有所指的问道“李中郎除了释放我方单于等人以外,便没有别的东西需要奉上的吗?莫非你们简慢我方,替你们照顾了小皇帝那么长的时间,也不奉上些许报酬吗?” 使者答道“李中郎让在下再三致意右贤王,感谢右贤王替我们迎奉天子,愿与右贤王携手同心,定不会叫右贤王失望。” 去卑眨巴着眼睛,细细的品味这这句话,然后爽朗一笑“你们李中郎是个爽快之人,不愧是飞将军的后代,日后若是有缘得见,定与他痛饮一番,也叫他见识见识我们匈奴人的厉害。” 使者致意一番后,出城返营。 第二天清晨,安邑城下一片旌旗招展。 李璋手下带着两营骑兵集结到了安邑城外,与第一次不同,这次的旌旗里头却多了个不同的字样。 “河内太守张” 是张杨?去卑看着城下的动静,张杨领着数千军兵整齐列队,曹军的两营骑兵护卫着张杨军左右,除此以外不见更多的兵马。李璋并马与张杨处在一起,似乎在交谈着什么。 张杨队前的则是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呼厨泉及众多匈奴部卒首领,依旧被绳子如牲口般的一个接一个的栓连在一块。 去卑手下非所属的部将们一时间鼓噪起来,对方算上骑兵也不过五六千人,被押在阵前的匈奴单于清晰可见,正是呼厨泉本人。 去卑点头,下令打开城门。负责关押天子等人的单于所部数千兵马陆续出城,排开阵势。队伍最后头出来的,便是汉帝刘协,及一众被俘人等。 匈奴人看上去比李璋更懂得待客之道,天子看上虽是有些疲惫,衣冠有些不整,但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太多不合理的对待。 张杨打马而出,高声喊道“我乃河内太守张杨,特来迎奉天子。如今呼厨泉单于在此,尔等还不交出天子,更待何时?” 张太守一番话说得中气十足,自从放了李璋的人马出虎牢,却不曾想到这些看上去送死的人竟然大破匈奴,更擒获了匈奴单于。迎奉天子这番大功劳眼看便要落到了曹操所部手里,张太守心里头也是一阵酸意,就在纠结是否也要凑一凑热闹,也趁机和曹操套一下近乎,帮李璋一把,却收到了李璋前来请求搬兵助战的信使。 李中郎不止请自己搬兵助战,更因自己和匈奴人过去也打过不少交道,匈奴人也曾到河内替自己协防曹操,便请自己率军加入了交换俘虏。这样在天子百官面前露脸的机会张杨并没有想得太多,李璋也只带了两千骑兵,五千陷阵营还驻扎在营区里设防,看上去并没有太多值得怀疑的地方,便答应了率军前来助阵。 第二百零二章 张济的抉择(下) “文和先生,这如何是好啊?这绣儿,绣儿当不会真把城内虚实告诉那曹操了吧?” 张济的手有些颤抖,眼里满是惊恐的望着贾诩。 贾诩把曹操的来信反复的看了几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未必是小将军出卖将军,而是曹操此次前来已是下定决心非取雒阳不可了。” “先生此话怎讲?” “我等把精锐都派上去和曹操死战,目的便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让小将军冒险去烧他粮草辎重,也是想进一步打击曹操继续在此攻城的决心。若无此信,老夫原想曹操即便再来进攻,也只要奋力顶住,他定不敢不惜死伤的继续打下去。我等在此也可得喘息之机,到时是接连袁绍,还是和朝廷媾和,主动权便在我方。但现在看来,千算万算,还是比不过那曹操啊。” “那莫如就此降曹,也可保全城内众人?”张济被贾诩那么一说,心里更加慌乱起来。若曹操真的上来就玩命,带着白波军这群猪队友,可真玩不起。一旦曹操得势,没准韩暹便会反过来砍了自己投降曹操。 “不可。”贾诩说道。 “战又战不过,请降又不可。如何是好?还请先生明言。” “将军。将军杀了曹操那么多人,还烧了他的粮草。若是被一封书信便吓得开城投降,曹操和朝廷上的人会怎么看待将军?” “这” 贾诩没有过多理会张济内心的慌乱,继续分析道“羌兵仍有两千人,西凉军也还有三千多。若曹军依旧如往常般的进攻,我军未必不能再次顶住。就怕就怕曹操此次不留后路,将兵马全部派上来进攻。其余方向上的白波军,肯定顶不住。” “那样莫不如趁手下还有两千军骑,趁夜带着家眷出城,逃回关中吧。李榷、郭汜等人虽与我有旧怨,但未必不肯相容。只是绣儿” “李榷、郭汜二人皆是好利无谋之辈。我等若败,曹操若兵精粮足之时也定会进取关中。虽得一时苟安,来日也难免杀身之祸。”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张济彻底没了主意,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后悔起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是贾诩有过人的智慧。但也实在没有一个条十全十美的办法去解决眼下的难题。 “将军,此时若是逃遁,难免曹军追赶。曹操虽下定决心要夺取雒阳,但其兵马不算太多,无法包围这偌大的城池。趁来日混战之时,贾诩在此指挥士卒继续对抗曹军,将军带着家眷从北门出城,投河北袁绍去吧。” 张济满眼泪花“先生不走,张济安能独自逃生?我等关陇汉子岂能行这般无义之事?” 贾诩摇了摇头“都走,谁也走不成。” “禀将军,有两名随少将军出城劫粮的骑军返回了城池,说有要是禀报。” 张济大吃一惊,劫粮已过去了三日。张绣一直没有返回雒阳,不是阵亡也应当是被曹军所俘虏。跟随出去的骑兵活着的早已返回了城中,为何现在还会有人回城? “先生,这” 贾诩眼前一亮,事情或许有转机不定。 两名西凉骑兵被卫兵带入堂中,见身后押送的卫兵不曾离开,便一声不吭的呆立在原地,眼神里示意有旁人不肯说话。 张济不知底细,两名骑兵虽是卸了武器,但若无人看管,若是有歹心,难保自己和贾诩的安全。 贾诩眼睛扫了扫两人,认出了乃是张绣的亲卫,身上也各自带着轻伤。 “尔等先下去。”不待张济发话,贾诩先挥退后边的卫兵。 “二人可是奉了小将军之命前来?” 两人点了点头,从贴身衣甲内取出两包碎草纸来,交到了贾诩手里,然后退到了一旁。 贾诩把碎纸片放到了张济面前,用烛火照了照,纸片上有不少错开的透明字迹。 跟拼拼图一般,将纸片逐一归位,拼成了一封简短的书信。 “绣,无恙。遇师弟,已投之。战时,步军出西门,白波军出南门。叔父出北门,投河北。” 草纸上文字皆有米浆写就,被有意的从文字中间撕碎。贾诩不禁佩服对方的细心,两人若有一人被擒,文字被撕碎,意思被错开,也难以得到其中的意思。 “此书可是小将军亲书?” 两人点了点头回道“小将军袭粮被俘,我二人冒死营救也被打下马来。小将军让我二人将此书带回,若遇拦截,便将纸片嚼碎吞下,再自刎,绝不透露半点。” 张济有些不敢相信,既是被俘,张绣又如何能写出书信来? 贾诩捏了捏胡子,继续问道“是何人俘虏的小将军?你二人又如何得的书信?” “听小将军说,俘虏他的乃是他的师弟。护粮的乃是那师弟的义兄,朝廷的裨将军李璋。李璋并没有杀我两人,只叫我等去见小将军,小将军便把书信托付我二人。我二人便昼伏夜出,绕行回城。” 贾诩笑着说道“你二人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二人躬身行礼,便走出了大堂。贾诩唤来外边的亲卫说道“方才二人乃是曹营细作,休问原由,立即杀之。” 张济一惊,站起身来问道“先生,这书信难道也是曹操的阴谋吗?” 贾诩压抑了一下心里头的内疚,低声说道“此二人乃是忠诚之人,这书信的确是小将军让送的。” “既是如此,先生为何杀之啊?” “将军,此事机密之极。这封书信必是瞒着曹操的,小将军已投了那李璋。我闻李璋此人也非凡人,既为曹操屡立战功,又与徐州吕布关系密切。此时虽也不明内情,但小将军若肯投此人,此人他日必有作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边想必也只有极少人知晓。此二人虽是忠厚,但若是一时不慎走漏了风声,势必要坏事。虽是不忍,也只好如此了。” 张济眼神一亮,他对张绣比亲生的还亲。事关重大,心里的狐疑和内疚也一扫而空。 咬了咬牙说道“此事绝无旁人知晓,即便是妻儿老小,谁若听到了半点风声,我便杀了谁。” 第二百零三章 取雒阳(上) 没有收到张济请降的回信,曹操彻底绝了招降对方的心思。 自告奋勇要去送死的李璋领着三千青州军为前部,在经过连番血战的雒阳南门外摆开了阵列。 为了预防雒阳城内的骑兵趁机偷袭,曹洪将三千骑兵一分为二,守候在李璋所部的两侧。 李璋身后是曹操亲自指挥的一万兖州精锐步军,准备在青州兵败退之时接替进攻。 夏侯惇也领着自己的五千兵马出现在了雒阳的西门,等李璋发起进攻后,在西面增加守军的压力。 张济、贾诩、韩暹同时出现在南面的城楼。 望着不断逼近的曹军兵马,韩暹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 雒阳城南门大开,如同之前一样,守军并没有打算依靠残破的城墙进行防御,而是把防线推到城下,防止曹军翻越城墙杀入。 见对方出城应战,李璋对青州军高声说道“我等丢失军粮,按律当斩。今日大将军给我等一次赎罪的机会,先入雒阳城者赏千金。后退者,杀无赦!” 青州军的将官们发出一阵嘶吼,早听说李璋把罪过都揽身上,救下了他们一命。不谈知恩图报,只谈现状也必须拼死打赢面前的敌人,冲进雒阳城去。 “进攻!” 擂鼓响起,青州军手持盾牌长刀一拥而上。 南门外的守军这次却并没有如之前那般拼死的进行反冲击,只是蜷缩在了城墙下,稳着阵列迎候曹军。 城头上的箭矢依旧密集,青州军连忙举起盾牌,箭矢如同雨点打在屋顶上一般,在青州军头顶噼啪作响,冲击的阵列里不时发出几声惨叫。 三千人快速奔跑,头也不回的撞在了守军阵前,更多的惨叫声在双方的阵营中传出。 夏侯惇也同时发难,五千兖州精锐架着梯子冲向了西面的城墙。 此时西面城门大开,羌兵与西凉步兵混杂着从门里冲了出来,与夏侯惇的部众绞杀在一块。 曹操顿时一惊,这张济果然非同一般。前些天夏侯惇的主力进攻南门,他便把羌兵和西凉歩卒放在了南门。这次夏侯惇作为策应,进攻西门,他似乎和夏侯惇杠上了一半,也把主力投到西门。 南门外的守军显然不如之前的凶猛,青州军已是抱着上去是死,回头也是死的心思。在混战中居然渐渐占了上风,已压得出城应战的守军不停的往后撤步。 “大将军,这南门外的兵马并非精锐。此战李璋或有取胜的可能。”荀攸在一旁说道。 领导此时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也不知道是李璋真的运气有那么好,还是眼光真有那么精到,看出了城内根本没有多少能战之兵。 “擂鼓助威!弓箭手上前,为李将军压住城头上的弓弩!” 城下的箭矢不断的抛上城头,韩暹吓得连忙龟缩着脑袋躲到了一旁。 张济往城下看了看,白波军的战力实在是丢人,近五千人的兵马居然被三千不到的青州军打得节节后退。 “韩将军,贵部莫不是要放纵曹军入城?我部主力已前出西门顶住了夏侯惇的兖州精锐,这城下的不过是区区三千人,莫非还顶不住吗?” 韩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期期艾艾的说道“我军久疏战阵自然难以与兖州虎狼相比。” 贾诩一旁说道“二位将军休要争论。此时南门吃紧,还请张将军带领西凉骑兵从北面出城,绕到背后袭击夏侯惇兵马。若夏侯惇被击溃,西凉军便可回师救援韩将军的部众。” 张济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我侄儿丧于曹贼之手,今番老夫要亲自率军为他报仇。” 偷偷给贾诩使了个颜色,张济转身下了城楼。 贾诩向拱了拱手“韩将军在此督战,贾某还要到西门去指挥西凉步军。” 韩暹神情一紧,拉住贾诩的袖子说道“先生还请在此与韩某一同督战为宜啊。” 贾诩笑了笑,安慰韩暹说道“将军莫要紧张,城下的兵马只有三千人。曹操也必不想鱼死网破,你看他后边的中军不是迟迟未动么?此处有惊无险,反倒是西门的夏侯惇,乃曹操头号心腹大将,不可轻视啊。” 韩暹无奈只好松开了贾诩的袖子“贾先生若西面解围,还请速速到此处助战啊。” “将军无需忧虑,日前曹操挟大军前来,我等尚未动摇,今日他粮草后援尽毁,又何足忧虑?贾某去去便来。” 贾诩得以脱身,下了南面城楼。一闪身骑上了一匹骏马,在此等候多时的十数名西凉精骑簇拥着他往雒阳城北面奔去。 两千西凉骑兵快速跑出了城门,头也不回的往东北方跑去 南面的战事依旧激烈,白波军已退无可退,若非城门已经关上,后边的士兵便要败退回城内。 韩暹急得直跳脚,连忙喊来传令的士兵“速到西门去,看看战况如何,请张将军和贾先生速到南门来增援,否则雒阳城要守不住了。” 雒阳城北门,一队西凉服色骑军神色匆忙的跑了回来。 “我等半道遇阻,速开城门!” 守城的白波军看看了城外士兵的衣着,和方才出城的西凉兵一般无二,但人数只有几百人,衣甲残破,带着血迹。 只想是方才出城的兵马遭到伏击,败退而回,连忙打开城门接应。 残破的城门吱呀作响,缓缓打开。 坐在拨云上的小五对开城的白波军士卒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然后一枪刺出。 “杀!” 数百名穿着西凉骑军服装的哈士骑抽出马刀从北门杀入,这些残破带血的服装还是从那些劫粮的死尸上剥下来的,带着血腥和恶臭。 忍耐这股味道多时的哈士骑终于迎来了解脱,抽打着战马在雒阳城的大道上疾奔,挥动着马刀砍杀沿途上看到的所有活人。 传令兵跌跌撞撞的跑上城头,抱着韩暹的大腿叫道“不好啦,西凉军反水,在城里头杀我们的人!” “什么?”韩暹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 “西凉军,那些西凉骑兵,又从北门返回。一进来就杀人,现在已经往这边冲过来啦!” 韩暹听罢像被抽了筋的虾米,瘫坐在城头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快,让城下的兵马别打了。投降,快快投降!” 第二百零四章 取雒阳(下) 本就无心交战,听到城头上传出一阵阵“我等愿降”的声音,城下交战的白波军连忙丢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在了地上,不住的重复着城头上的话。 已报必死之心的青州军也是一愕,对方的人还不少,怎么打着打着就降了? 从城头上下来,破破烂烂的城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韩暹从里头闪身而出,拨开跪了一地的兵马,冲到了青州军的面前,双膝噗通一跪。 “罪臣韩暹,误听张济之言,抗拒朝廷兵马。请大将军恕罪啊!” 李璋从青州军阵里出来,擦拭了一下马刀上的鲜血,将武器收回鞘中,走到了韩暹面前。 “你便是韩暹?” “罪臣便是,请问将军是何人?” “我只问你,张济在哪?为何不一同出城请降?其中莫非有诈?” 韩暹连忙磕头告饶道“将军错怪,那张济本说带骑兵从北门出城夹击曹军。不,不,是天子亲军。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反倒杀回了城内,屠戮雒阳城内百姓。韩暹方知兖州兵马乃正义之师,那张济实乃反复小人也,请将军入城,擒杀那西凉贼寇!” 李璋心里不由窃喜,小五和哈士骑必定得手,现在正在城里头翻江倒海。张济和贾诩等人肯定也已经顺利脱身。 李璋鼻孔里不屑的哼了一声,向青州军挥了挥手。 青州军往后退了几丈,中间空出了一条道来。 曹操志得意满的策马向前,在兖州主力的簇拥下来到韩暹面前。 李璋向曹操躬身一礼说道“降将韩暹在此,请大将军发落。” 曹操面带笑容看着李璋,面带嘉许之色“世民辛苦了,青州军各营将士们也辛苦了!” 投降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雒阳,西面还在血战的西凉军听到城池已被攻破,也失去了战意,纷纷弃械投降了夏侯惇。 兖州军从两边的城门同时进入了城池,收降里头的人马。 曹操在马上看着磕头如捣蒜的韩暹,冷笑了一声“韩将军,可好啊?” “大将军安好。” “操听说韩将军与杨奉将军私交不错,杨将军还曾向天子进言要写信劝说将军归顺朝廷。今日之事,将军以为如何啊?” 韩暹只道是杨奉在曹操和天子面前给自己说过好话,心里头安定了一些“大将军,罪臣被那张济蒙蔽,对抗朝廷。杨将军与罪臣乃故交好友,若是当时得到他的书信,必会迷途知返,斩了那张济叔侄向朝廷谢罪。” “哦?那张济安在啊?”曹操依旧似笑非笑的望着韩暹。 “可能还在城中,又或者已经逃跑了。” “哈哈哈”曹操仰天大笑起来,用马鞭指着匍匐在地上的韩暹说道“你啊,你啊。真是一个懂得趋利避害之人。杨将军及朝中诸公,恐往日也没少与你书信往来吧?” “这”韩暹顿觉不妙,额头上不停的冒出汗珠来。曹操这话里明显带着浓浓的恶意。 曹操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唉,韩将军要是早几日这么办,曹操又何必在此大动干戈?为此折损了如此多的兵马,还险些斩了麾下数名爱将。” 曹洪、关羽、张飞等人也陆续围拢了过来,眼睛充满着愤恨,恶狠狠的盯着韩暹。 “事到如今,韩将军你说曹某该怎么办啊?” 韩暹连忙膝行向前,向曹洪等人磕头认罪,嘴里不停念叨着自己的不是。 “大将军请饶过罪臣,罪臣以后定为大将军鞍前马后,任凭驱策!” 曹操笑着摇了摇头“你一口一个罪臣,操乃朝廷的大将军,如此应对岂非僭越?再者说来,操怎敢用将军你这样见利忘义,反复无常之人?来人,拉下去,枭首。” 不待刀斧手上前,曹洪和曹休已按捺不住,一左一右将韩暹往外边拽去。 小五带着哈士骑陆续走出城来,向曹操拱手说道“卑将无能,奉命诈开城门,却不曾想正好遇上西凉贼军逃逸,未敢追杀,还请大将军治罪。” 曹操呵呵笑道“世民妙计,诈开城门,方使得城内贼子投降。世民此战乃首功。张中郎只是依照将令行事,何罪之有啊?况且若拦截西凉贼军,反倒误了夺城大事。” 李璋俯首回道“不敢言功,但求能抵过丢失军粮之罪。” 曹操翻身下马,拍了拍李璋的肩膀,语气中带着调侃向周围的人说道“世民这是在生曹操的闷气啊?怪曹操只顾打仗,把你撂到了后头。操给世民赔个不是,莫要生气可好?” “主公,璋绝不敢埋怨主公。只是日后征战,主公还是稳妥一些为宜。”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曹操满面春风,不住点头“是极,是极。世民说的是,操日后定当小心。来,雒阳故都虽已破败,但气度不减。世民与操一同入城,领略一番这恢弘气象罢。” 与领导手牵手迈步入了雒阳城。 这便是大汉王朝的故都,李璋看着这夕阳余晖下的残破城池,便如这王朝的天下一般,已经破败不堪,摇摇欲坠。 曹操非常高兴,此打刺董不成逃出雒阳城以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回到这座熟悉的城池。 掩抑不住的内心的兴奋,一路走来,指着断壁残垣向李璋述说着自己在这座城内的往事。 “主公故地重游,心中是喜还是悲?” 李璋冷不丁的问了一句,还在高兴的要带李璋去找自己过去居所的曹操,心中也泛起了一阵波澜。 “世民啊,你道我此刻心中是该喜还是该悲?” 李璋俯首回道“末将不知。” 曹操摇了摇头“操亦不知啊。” 领导坐在一个石墩上,石墩背后乃是一座宽大的门楼。虽已破乱不堪,但仍能看出过去的不凡的气势来。 曹操招了招手,示意李璋坐到自己的身旁来。 “世民可知此处原是何地?” “末将从未到过雒阳城,并不知晓。” 曹操回头望了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悲戚“此处原是大将军的府邸。” 大将军,这个大将军说的自然不是他自己。乃是那个何皇后的屠户兄长,被宦官所杀的大将军何进。 “操像世民这般岁数之时,与袁本初便在这座宅邸内,一同效命与何进大将军。那是操也不过是一名典军校尉,只可惜大将军不听我言,方至身死,还引来的西凉董贼为祸。这宏伟的都城,乃是曹操少时生活之地,而今落得这般情景,皆因此地几道乱命啊。” 第二百零五章 故都谈心 李璋能感觉到领导话语里带着悲凉和无奈。 在自己这个岁数的曹操,心内无疑是充满着对这个王朝的一片赤诚。但皇帝昏庸,朝政混乱,官员腐败不堪。领导过去的这一片赤诚也随着西凉铁蹄踏入都城时随风飘逝。 领导望着身后的这片废墟,心里头充斥着对过往许多回忆和不甘。 看着曹操神情,李璋心里满是感触,不由的默念道“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如此如此复如此,壮心死尽生鬓丝。” 这是唐朝诗人卢仝《叹昨日》,李璋默念了开头的两句。曹操听罢眼睛里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流淌下来。 这恍如曹操前半生的真实写照,过去种种悲苦涌上了心头。从雒阳城时的青春年少,一心想着为国为民。到如今已是不惑之年,在这强敌环伺的环境里,几时才可以实现心中的理想? “世民,真乃操生平知己也!” 曹操欣赏李璋,李璋同样欣赏自己这个又奸又狠的领导。 “主公谬赞,璋不过突发其想罢了。主公当时和那袁本初,定是情谊甚笃吧。” “本初啊?记得年少时操与本初兄也是酷爱飞鹰走狗。也曾做下不少荒唐之事来。曾记得有一次,城中一富户新纳一房小妾,甚是美丽。操与本初欲见而不可得,只好趁夜里翻墙而入。正好遇上美人沐浴,我二人自是一旁偷窥。却不料被人发现,以为家中入了窃贼。对我二人紧追不舍,操脚步轻快,又翻墙而出。可怜本初兄平时疏于锻炼,急切之间竟翻不过墙头” 领导说这些的时候简直没羞没臊,仿佛得胜之师回朝受赏一般的洋洋自得。看来袁绍打小也是没少受曹家恶少的欺负,少年阴影到现在还是那样挥之不去。 李璋不想打扰领导回味过去的美好时光,少时好友如今已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这大抵就是为了权力和理想,付出的最小的一个代价而已。 曹操嘴角依旧挂着笑容,站起身来对李璋说道“世民可想进皇宫一观?” “这皇宫乃是禁地,擅自闯入是否有些僭越” “皇宫已然是废墟了,这乱匪入得,我等天子亲师收复了故都,为何不能进去视察一番?莫要拘束,且跟我来。” 破败的殿宇杂草丛生,宫墙上满是火焰烧灼的痕迹。 雒阳皇宫比许都城的那座新修的宫殿宽阔不止一倍。砖石堆砌的台阶与雕栏依旧完好,却已染上了一层又一层发黑的血污。 “董贼胁迫天子迁都之时,纵兵将宫殿与雒阳城搜掠一空,还一把火将这前人无数心血建造出来的城池化作了废土。”曹操便走便说,就像一个给旅客做景点介绍的导游一般。 “此乃南宫,朝会之时百官便聚集于此,与天子共商国是。” 李璋会意的点了点头,安静的跟在了领导身边。面前宽阔的殿宇早已被大火烧塌,无法分辨出原来的样貌。 “听说当时董贼走后,孙文台带兵进入了雒阳宫城。与一水井内发现了一具宫娥的尸首,项上系一锦盒,内装有我大汉朝廷的传国玉玺。”曹操眼睛左右观望,似乎是想找到当时孙坚打捞玉玺的那口水井。但当事人已经不在了,要重新找回那口井已不可能。 “玉玺?”李璋心里骤染想起自己曾经负有的那项使命来。 曹操见李璋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便解释道“是当年始皇帝以和氏璧打造传国玉玺。上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字样。秦三世归降我大汉高祖皇帝之时,便系玉玺于项,归于咸阳道旁,意为将这江山交到了高祖手中。自此,这传国玉玺便成了我大汉王朝至尊至贵之宝。” “哦。”李璋故作不知的问道“那如今孙文台已死于荆州,这传国玉玺如今不知落于何人之手?” 曹操显得有些愤恨的哼了一声“我已探明,孙文台之子孙策,以玉玺为质,换取了袁公路数千兵马,说是为了过江东救母。可笑那袁公路,兵马那是一借没有回头,孙家小儿接着那数千扬州兵马,占据了江东不少疆土,已成割据之势,不再听从那袁家调遣。” “既是那袁公路得了玉玺,而今天子已移驾许都,何不将玉玺奉还天子?将此等传世之宝占为己有,恐非人臣之道。” 曹操突然拍了一下李璋的肩膀,将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玉玺搞到手的李璋吓了一跳。 “世民说得是极。操将天子迎至许都之时,已遣人至寿春索要此宝。可恨那袁术居然矢口否认,居然说从未见过什么玉玺。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假以时日,操必率众讨之!” 对于玉玺,李璋心里头充满了矛盾。 这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最初目的,心里头依旧有想把它夺到手里的冲动。但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四年多了,不但越来越无法割舍,反倒深陷在这纷争之中不能自拔。 梁王墓里头的发现,让他感觉到送他到这个时代的那只怪鸟越发的不同寻常。 若当时梁王所见的神鸟,与自己一千多年后在楚王墓里头所见的同一只的话。这“神鸟”绝非如当时对自己说的那般“无助”,反而在历史上兴风作浪,搞起不少的事端来。 可以确认的是,“它”始终不曾如愿。 自己仿佛就与当初的梁王一般,变成了一颗被操控的棋子。 梁王最后发疯了,而自己再见到“它”的时候,等待自己的又将会是什么? 曹操发现李璋在愣神,似乎在想着心事,幽幽的开口说道“其实这天下原也不在那方玉玺。若是玉玺真能延绵国祚,朝廷又何以会走到今日呢?” “璋曾听家师水镜先生说过,昔日王莽篡政,玉玺曾落于国贼之手。当时太后曾掷玉玺于地,破其一角。国贼又以黄金补之,遂成今日之金镶玉玺。” “世民不说,操险些忘了世民乃是水镜高足。水镜先生真乃是当今名士,教出如世民般文武双全的学生来。以玺掷贼之说,确有其事。不仅如此,莽贼无君无父,篡夺九鼎不说。还曾大逆不道的遣人开掘过景皇帝之阳陵,说要寻找什么不世之祥瑞珍宝。真是岂有此理!” “什么?王莽盗挖过景皇帝的陵墓?” 第二百零六章 线索 李璋一脸震惊,汉景帝就是那被“神鸟”逼疯的梁孝王的亲哥哥。 华佗从石棺内拓下的铭文里头,就描述了当时梁王刘武曾经想把那“神鸟”进献到长安去,以讨好自己的皇帝老哥。 但铭文之中只提及汉景帝在梁王死后,清除了所有关于这些事情信息,“祥瑞”的下落便成了李璋至今无法参透的谜团。 王莽盗挖埋葬了汉景帝的阳陵,说要寻找的祥瑞,是否就是那只消失不见的“神鸟”? 若非阳陵远在长安,李璋还真想去一探究竟。虽然这事情有些大逆不道,但无论出于历史学家的好奇心,还是所谓的历史使命感。追寻事情的线索,便成了一件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 曹操看着李璋脸上怪异的神色,只道是他也被这些密闻所震惊。但这对于相隔了数百年的一段历史,传到这里,也多有以讹传讹的嫌疑,当然未被记录在史册之上。作为一个平头百姓的李璋,不知道这个事情也并没有什么奇怪。 “世民?莽贼已死多年,其余附逆之人也尽皆伏诛。这段密闻,操也是听祖辈传说,也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李璋发现自己的神情过于激动,显得有些突兀。笑了笑说道“璋也是第一次听闻,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太阳已经下山,四周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曹操看了看天色,说道“今日和世民相谈甚欢,世民方才所言‘昨日之日不可追’,操深以为然,心中感触颇多。天色不早,操还需回去料理军中事宜,世民今日血战,多有劳累,也请早些回去歇息吧。异日得闲,你我二人再把酒畅谈。” “是。”恭送领导离开之后,李璋骑上踏雪径直往城外奔去。 来时因为张绣偷袭,把辎重大部烧毁,哈士骑便只得风餐露宿。因今日袭破雒阳,立下大功。领导特别从其他军中抽调了营帐,拨付给哈士骑使用。 策马回到营里,小五正与营内的骑士高兴的喝着领导赏的酒,烤着领导赏的肉。 李璋没有参与娱乐活动,闪身进入了配发给自己的大帐之内,招来了一名贴身的亲卫。 这是一名黑手营的人,也是自己和濮阳联系的一个分支头目。 “主人有何吩咐?” “你让人传信到濮阳给李黑。让他遣人到长安去,查探一下景皇帝的阳陵,看看是否有被开挖过的痕迹。若有,立刻回来报我。此事要绝对机密,不可为他人知晓。” “主人放心,黑手营行事向来严守规矩,至死也不会泄露半句。” 只执行,不问缘由。这便是黑手营的纪律。 事败必先自尽,这也是黑手营的纪律。 李璋对自己创办的这个特务组织充满了信心,这个时代的人依旧充满着战国时期“士”的情操。忠于某人,忠于某事,至死不渝。 李璋把小黑留在了濮阳营内,让他监控着自己那不见得光的“小生意”,也让他不断的编织着这张往四面八方渗透的大网。 可以确定的是,王莽并没有找到“神鸟”,或者找到后,并没有将传国玉玺交给“它”。否则便没有自己一千多年后的穿越。 李璋如当初研究历史一般,不断的整理着脑海里零碎的线索。 假设汉景帝从梁王那里将“祥瑞”带走,并且在死后将这不祥的“祥瑞”一起带进的墓里,免得继续祸害后世子孙。 按照这个思路,阳陵里头应该不会如同楚王墓那般留有“后门”。假设带入墓中的“神鸟”无法从墓中逃脱,那王莽盗挖该陵墓之后,必然会有所发现。 但这段历史未被自己改动过,应该还是如原来的一般。王莽必然是从西汉的史料里发现了“祥瑞”的蛛丝马迹,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开挖备受万民拥戴的汉景帝的陵墓。 这一切想来又似乎相互逻辑之间出了矛盾。 假设有挖,但未有发现? 李璋脑海里如同一团乱麻一般,若是自己能亲自到阳陵内一探究竟,或许就能解释这一切的问题。 但在这个时候,显然是不可能的。 长安还在李榷、郭汜等西凉军的手里,而且按照这些人的尿性。皇家的陵墓,那就是大型存钱罐。将长安附近的帝陵挖个一干二净,用里头的珍宝筹措军饷,这很符合西凉人的画风。 “等等。” 黑手营头目依旧在帐内听候着主人的指示。 “如果阳陵等皇帝陵寝已被盗挖,可以入内的话。便潜入其中,将里头有的铭文,壁画等记录档案,拓印下来。不必经他人之手,立即传到我这里来。明白了吗?” “是,小人明白。请问主人还有何吩咐?” 李璋思索片刻,挥了挥手“还有一事,告诉李黑,张济与贾诩已逃往冀州,欲投奔袁绍。让小黑派潜伏在冀州内的黑手营与贾诩接触,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以稳妥为上,切不可让冀州之人发现行藏。你今夜便立即出营去传话吧。” “小人告退。” 头目立即闪身出了营帐,选了一匹快马连夜往濮阳奔去。 小五带着一身酒气进了帐内,看着愁眉深锁的李璋,问道“大哥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之事?我方才见到” 李璋立即止住小五的话茬,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小五会意,连忙闭嘴。将脑袋探到帐外观望了一番,四周皆是李璋的亲卫,有几个还是黑手营的人,在此谈话应该没有什么被窃听的风险。 但还是走到了李璋身边,压低着嗓门说道“大哥,我入雒阳之时见到张济等人已逃往东北方。看来大哥与师兄谋划的计策,张济已如法执行了。” 李璋微微点头“张济此人尚欠稳妥,贾诩行事老辣,才是一个可拉拢的人。那杨威在河北备受袁绍信任,军政决策,袁绍多有向他咨询。此人在一日,便是你我最大的危害。” 提起杨威,小五脸上露出了森然的杀气“此人何不如让黑手营设法除之。” “黑手营创建不久,在冀州根基尚不稳妥。以商贾走卒之面目,打探消息尚可。但要行刺杨威,恐怕还没这个本事。若一击不成,反倒打草惊蛇。贾诩这人智谋超群,只要他不反水投向杨威。有此人在河北,诸事便在我等掌握之内。” 第二百零七章 班师(上) 打下了雒阳,司隶一带的白波军望风归降。 虽然这座废弃的都城暂时没有重建的必要,但领导还是让曹休留了下来,带着数千青州军卒收拢附近投降的匪寇。 值得心安的是,长安方向的西凉军对张济的败逃和雒阳城的陷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此时的关中腹地,马匪们互相攻杀,愈演愈烈。都在争夺着函谷关内那点点还有人烟和田亩的土地。 对于这次出征,虽然是折损了不少兵马,曹操心里还是非常满意和庆幸的。 一路上从许都传来的消息,有不少人正盼望着他此战劳而无功,甚至吃个大败仗,最好是掉了脑袋的那种。 但看来这次让许都城里不少人都要失望了。 兖、豫两州,各地的农田金黄一片。空气里飘散这麦子的香气。 班师回朝的军队从一片荒芜的司隶又回到了兖州,就仿佛是从荒原戈壁回到鱼米之乡一般。 道路两旁辛勤劳作的民夫们穿梭不断,曹操望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粮田,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兴奋。 领导这几天谈兴颇高,一路上把李璋叫去便走便聊,越聊越觉得投缘。 有意无意的领导还谈起朝廷里那些风云诡谲的烂事,像在说笑,又像在征求李璋的意见一般。 “世民啊。如此丰收景象,你文采不俗,何不即兴吟诗作赋,让操领略一番何为儒将风流啊?” 吟诗? 唐诗我倒读过不少,但在汉代并不流行七绝之类的诗词。一时间也有些卡壳。 看着曹操兴致高昂的看着自己,正等着听自己又来点和他高山流水,两两相知的诗句。 道旁的农夫手脚不停的忙活,这遍地的金黄其实最终到他们手里头的也不过只能勉强吃饱,大多数收获都要收归各自的庄户主人或者官仓。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曹操听罢有些愕然,这不是一首带有庆贺色彩的诗,更像是带着满腔哀愁的唱咏。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曹操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这句诗,对天长叹了一声“世民真怀忧国忧民之心也,操远不如耳。” 其实李璋也不过是一时想不出来临时应付了一下,直接翻出这首一千多年后是个小学生都会的《悯农》。却不曾想领导又上心了,又有点听出别样哀愁来了。 “主公,不过是看道旁农夫辛勤劳作,突发其想罢了。天下纷扰,还需主公为万民多谋福祉。” 曹操点头笑道“世民无需遮掩,大丈夫有雄心壮志并没有什么错。操曾有言,你若不负曹操,操也定不会负你。言语之间无需这般遮遮掩掩,鸟尽弓藏之事,操不屑为之。” 李璋呵呵笑了几声,吟诗也吟出毛病来了。领导若不是时常盯着自己,自己怎么会说啥都带弦外之音。 “世民,你觉得张绣此人我该如何处置?” 张绣? 这话问得李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张绣和小五的那层关系,瞒得一时,恐怕也瞒不了一辈子。俘虏他的时候虽然没有当场搞清关系,但毕竟那时有不少哈士骑和青州军的人在场。传来传去,到头来没准总归会传到领导耳朵里去。 但张绣暗中已经和自己合伙的事情,则是机密,除了自己和小五,兖州上下还没人知道。 这到底是领导对自己又一次试探,还是一句真心实意的咨询? “世民觉得此人如何?”曹操见李璋没有反应,继续问了一句。 “此人倒是一条好汉,作战勇猛,统军也还有些谋略。” “那世民觉得,此人是杀还是留?” “主公,我倒是觉得该留下此人。”李璋不假思索的回道。 “哦?世民何以认为我当留下此人?此人颇为倨傲,诸将大多都觉得我该杀之,为阵亡的士卒报仇。” 李璋笑着说道“我与那张绣都是西凉人,让我杀他心里头过意不去。” 曹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休得胡说,你杀的西凉人还少吗?” “主公,西凉人还有很多。盘踞关内的西凉军马不知凡几,都杀,杀不过来。今日主公杀一张绣,已泄诸将之怨。日后若还有西凉兵马与朝廷为敌,只怕会畏惧如张绣一般下场,誓死顽抗。这样对谁都不好。” 曹操似乎挺满意这个答案,捋了捋颌下的胡须,说道“公达也劝我招降此人,收为己用。但此人倨傲不逊,日后怕难以驾驭。其叔张济依旧在逃,若重整兵马再与朝廷为敌,张绣再为内应,只恐不妙。” “张济,已不足为虑。此人已失根基,即便再逃回关中去,此时关中诸人勾心斗角,没有余力与朝廷为敌。如果真能收降张绣,张济日后或会主动归顺也未可知。” 曹操没有再说话,在不停的咀嚼着李璋的这番话语。 关羽和张飞在这场仗里,不服管束,轻敌冒进。都被领导如无事一般的掩盖了过去。若说就依张绣一人而言,曹操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反倒如果张济也在一同投降了,二人少不得也会高官厚禄的圈养在许都里头。 但领导毕竟有自己的心思,袁绍日益壮大,许都里头有很多心生不满的人已经有和冀州勾结的意思。董卓之死一直告诫着他,最危险的敌人不在外头,而在自己身边。 “世民,你觉得如果我与袁本初开战,胜算几何?” 现在只是建安元年,离历史的袁曹之战还足足差了三、四年的时间。曹操没有足够的实力既要守住兖、豫两州的地盘,同时又去攻打河北四州。袁绍也一样,此时正是收拢四州人心,恢复生产,储备实力的时候。现在谈开战,时间似乎太早了一些。 “主公,朝廷与袁绍,早晚免不得一场大战。但此时还不到时候,非但不能开战,反倒主公应向袁绍示好。而袁绍,一时之间,恐怕也不敢妄动刀兵。” “我若征伐徐州呢?” 李璋咯噔了一下。打吕布?你要打吕布你还来问我? 第二百零八章 班师(下) “主公,我与那吕家小姐”李璋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事情,主公似乎不应该问我。” “世民倒是个坦诚之人。你与吕奉先、陈公台之间的瓜葛,操并非不知。若是他日交战,你也定会难以取舍。操只想若不讨伐徐州,世民是否有办法使徐州为朝廷所用?操与世民谈心,不禁想起许多往日旧事,若非陈公台,操也无今日这般身居高位。公台虽背操而去,但操心里并无怨恨之心。 若能将徐州收归朝廷,吕奉先亦不失其一方诸侯之位。世民心里也会少一些牵碍,可一心为朝廷效命。” 李璋心里头也寻思起来,这也许也是一个两全的办法。扶持吕布,便是在给自己日后留一条后路。 即便在郭嘉心里头或许有更深远的意思,但无论是寻找玉玺回到二十一世纪,还是把自己当成真的李璋,在这个时代与吕绮玲还有自己的孩子过一辈子。都想着要为这个世道尽自己的一份努力,至少是尽自己一切的努力,缩短这个混乱的局面,让国家回归统一,让天下的百姓不用在死于战乱饥荒。 “主公,我想那吕布、陈宫,也会愿意归顺朝廷的。” 得到李璋这样的回答,曹操眉宇间顿时舒展开来。 “若有一日,操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日,天下安定了,李家也将公侯万代,列土封疆。” 此时曹操的许诺,李璋相信他是出自真心。但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主公,璋有一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世民但说。” “袁术窝藏玉玺,暗存不臣之心。主公以表吕布为徐州牧,吕布也已接受了任命。主公何不以朝廷之名,令吕布进攻寿春,为天子夺回传国玉玺,顺道也看看袁术的实力如何。免得日后与河北开战之时,袁术趁机作梗。即便现在二袁反目,但他们毕竟乃是兄弟。” 曹操喜笑颜开,搓着手掌高兴的说道“世民此想,正与操相合。操心中早有此打算,只是碍于世民与吕布之间的关系,一时不便明言。世民看那吕布,是否会奉诏?” “璋想,他会的。” ※※※ “陛下万岁。” “诸卿免礼。” 几个月的时间,这座全新的都城又变了模样,更多的街道和建筑拔地而起,宽阔的城墙和护城河已投入使用,城墙上整齐的散布的巡守的士兵。 皇宫已彻底完工,殿宇更显恢弘。 亭台楼阁,雕栏复道。各处皆彰显着天子的威仪。 “诸位贤卿在外征战,多有辛苦。今日得胜班师,朕不胜欣喜。” 十五、六岁的小皇帝正处在身体的发育期,与过去颠沛流离的日子不同,许都皇宫里的饮食日用,皆按天子应有的规格办理。 营养跟得上,几个月不见,这小皇帝的个头似乎长高了不少。 刘协走下殿来,握住曹操的手说道“大将军收复旧都雒阳,功勋卓着。朕幸得有大将军辅佐,实乃祖宗庇佑。来人,在朕的御座旁安放一席,今日开宴,为大将军与诸将接风!” 宦官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条案坐垫放到了御座侧边不远的地方,正面对着伏皇后的位置。一左一右,不分高低。 曹操也不谦让,与天子并肩前行,走到了席位上坐下。 李璋在一旁打量了殿上众人,杨奉和董承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愤恨和恐惧。盯着在上边若无其事般和天子闲谈的曹操,眼睛里带着一种诡谲。 刘备 “刘备今天也来了。”李璋心内寻思,当眼睛看到刘备身上的时候,刘备也同时在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刘备面带笑容,远远的朝自己拱了拱手。 李璋也隔着老远回了一礼,关羽和张飞却和自己这个满脸和煦的大哥不一样,眼睛并没有关注到其他人,只是狠狠的盯着上头的曹操。 “来人,开宴。诸卿请入座吧。” “谢陛下。” 众人处关、张外,皆按文武分边,等级高下,各自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身为太常丞的刘备地位不低,坐在了较为上首的位置。而只是裨将军的李璋,选择了武将堆里一个不太显眼的席位。 宦官和侍女鱼贯而入,将菜肴与蔬果放置在各人的席位上。 “众卿,请!” “陛下,请!” 钟鸣鼎食,这是李璋第一次吃“国宴”。 除了吃饭要配音乐以外,还需舞蹈。婀娜多姿的舞姬步入殿中,翩翩起舞。 妖娆的身段,刺激着这些军汉们的荷尔蒙,现场的气氛立即热烈起来。 但毕竟是正式场合,换了在别的地方,这些在军营里做了几个月和尚的将军们早就按捺不住,要和这些舞姬“交流”一番了。 但强忍着也不是办法,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宣泄。 喝酒! 李璋最怕的就是这个,原本这个时代的低度酒并不如一千年后那些点的着火的恐怖。 但这个量 哪怕是挑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也是豺狼环视。 “世民!叫你捡了个头功!我不服,战场上叫你得意一回,在这里便得叫你晓得某的厉害!” 每个席位边上原都有安排添酒的婢女,用酒勺为饮宴的嘉宾添酒。 独眼龙非常干脆,这种他认为是酸腐文人的喝法非常不过瘾,把装酒的酒瓿搬到了李璋边上,将手上的酒爵摁在了酒水里,满满捞起一杯,搁到了李璋面前。 “喝!” 独眼龙眼睛一瞪,李璋被这架势吓得有些哆嗦。 “元让,天子赐宴,注意礼仪” “屁个礼仪!”夏侯惇一闪身,李璋发现周围的人已经high起来了,成群斗酒取乐。 上边的曹操和刘协对下边这些武将的表现,没有丝毫的介意。反倒是掩着嘴,指指点点的笑了起来,看上去倒是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我有伤在身。” “你喝不喝?”夏侯惇捋起袖子,胳膊上露出几道明显新添的伤痕,伤口处还隐隐带着血丝。 李璋用带着求救的眼神往着对面文官席位上的郭嘉,文官们皆以一种看动物的眼神看着这群毫无礼仪修养的武将。保持着翩翩风度,轻口细吮的喝着酒,时不时低声的相互交流几句。 “我他妈的就该坐对面去” 第二百零九章 国宴(上) 夏侯惇来势汹汹,一副不喝也得喝的架势。 李璋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酒爵,满满当当的一杯水酒碰一碰都要溢出来。 “元让,我只喝一爵如何?” “你说呢?” “我想先敬天子和主公一杯,回头再和你喝。”李璋拿起自己的酒爵,便想起身。 夏侯惇满是伤疤的手臂往下一摁,把李璋死死的摁在席位上。 “没喝就想溜?你当我是三岁小儿,那么好蒙的么?” 曹洪、曹仁发现了这边有乐子可瞧,嘻嘻哈哈的也围拢了上来,将李璋围在了中间。 “世民,喝吧。不喝元让是不会让你走出的殿门去的。” 一副灌毒酒的架势也出来了,看着这些五大三粗的军汉,又看了看那满当当的酒爵。 “我去,你们这群禽兽。” 李璋抓起酒爵,咕咚咕咚一口把爵中的水酒喝尽。夏侯惇嘿嘿笑了两声,从李璋手里夺过空酒爵,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 “先来三爵再说。” 第二爵、第三爵。 酒的度数不高,但喝得太急也难免上头。 三爵过后,李璋脸上已泛起一阵绯红。 夏侯惇继续把酒爵往酒瓿里送去,李璋连忙抓住他的手“说好三爵,怎么又来?” “方才三爵,是罚你夺了大伙的头功。这三爵,是庆贺你得了头功。不一样,不一样。” 这流氓说的一套一套的,麻利的把酒瓿里的酒全灌进了李璋肚子里。 夏侯惇看酒瓿已空,朝一旁的皇宫婢女挥了挥手,婢女抿嘴强忍的着笑意将另一个酒瓿搬了过来。 临走时还还别让风情的往了李璋一眼。 “这三爵嘛,让我想想。”夏侯惇挠了挠脑袋,另一只手还死死摁在李璋肩头上不让他起身。 “这三爵,就祝李将军晋封列侯吧。” 众将听到这个声音,连忙闪身躲到了一旁。小皇帝拿着黄金酒爵,嬉笑着站在李璋面前。 “陛下。”兖州诸将连忙躬身行礼道。 李璋被灌得有些经受不住,摇晃着身体想起来行礼,却被刘协示意不必。 “朕与大将军已商定,封李璋为涿鹿亭侯。想必令祖李广在天之灵,也会为有这样的子孙而感到欣慰。” 虽然只是最低级的亭侯,那也等同于自己靠军功跻身入列侯的行列。得到了许多将领一辈子征战,为国出生入死也未曾得到的荣贵身份。 李璋脑袋有些迷糊,想要谦辞,嘴巴里哆哆嗦嗦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侯,请吧。”刘协面带笑容,将自己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皇帝敬酒没有不喝的道理,李璋晃荡着身子站了起来,将满当的水酒倒进了嘴巴里。 一爵又一爵。 三爵过后,只感到天旋地转,周围的人表情也变得扭曲了起来。 “李侯看来不胜酒力,诸卿也休要再勉强了。”刘协转身往御座上走去,李璋得了皇帝这句话,顺势往桌案上一趴,佯装醉得不省人事。 涿鹿亭侯,涿鹿亭侯。 这爵位怎么那么耳熟? 李璋趴在桌上不断从脑海里寻思着自己这个爵位的含义。 涿鹿这个地方,不在兖州、也不在豫州,而是在冀州。 方才自己要是没听错的话,天子的话里只说了封爵,并没有提封邑。这便有些耐人寻味,自己在许都封了爵,封地却是在袁绍所处的冀州。 这是天子准备让袁绍给这个曹操爱将划一块地盘收保护费?还是 不好! 李璋终于想起这个名爵的来由。 自己这个逐鹿亭侯原是刘备先祖刘贞的爵位,只因为上供给朝廷的酎金成色不足,被褫夺了这个封地和爵位。才让刘备的父祖变得了一穷二白,只能当个小州官。 李璋眯着眼偷偷看了对面的刘备一眼,刘玄德面沉似水,似乎这个熟悉的爵位没有给他任何的触动。但站在他身后的关羽、张飞二人,面上却明显表露出不悦的神色。 这个封号有些蹊跷,到底是出于曹操的意思,还是小皇帝别有用心? 明知道自己和刘备本身就存着龌龊,这做法无疑是要更加深了这层矛盾。 实话说自己很有钱,光是从梁王墓里黑吃黑得来的,还有那些往四处走私物质得来的财富,已足以让自己富可敌国。根本不需要在意侯不侯的。 这年头的封侯大多都捞不到什么实惠,封地要么因为战乱而变得贫瘠凋敝,连应有的食邑人口都凑不足。要么就是这种封到了别人家地盘上的,总不能带着自己的三营兵马到冀州去亲自收取保护费吧。 正苦思冥想里头的关系,便感觉到有人往自己身边走来。 李璋只道是又是哪个王八蛋要来劝酒,连忙装起酒醉,轻轻打起鼻鼾来。 “世民。”声音很轻,但很耳熟。 “别装了,起来喝一杯。” 不等李璋反应,说话的人已经一屁股坐到自己边上,拿着手上的酒爵轻轻敲着案几。 李璋不敢抬头,在案上把脖子一扭,把头朝向来人。眯着眼睛问道“奉孝你来干嘛?没看我都醉了吗?” 兖州武将们都聚在一团,欢快的喝得稀里糊涂,没有搭理这边说话的两人。 李璋小心的往上边看了看,刘协和曹操也紧挨着说些什么,脸上皆带着醉意。 “不用看了,现在大将军不会在意你我密谋什么不见得人的事。即便真要密谋,也不会想我们就在这大殿里头,众目睽睽之下来谈的。” 郭嘉声音很轻,只有李璋一人听得仔细,语气里带着些许忧愁。 李璋装着一副迷糊烂醉的样子,将酒爵抓在手里,放在唇边,眼睛盯着郭嘉。 “世民可是答应了大将军,会让吕布去讨伐袁术?”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情兖州上下恐怕无人不知了吧,你与大将军在行军路上当着那么多人谈及此事。嘉知道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李璋微微点了点头“事情紧急,不由不答应。” 郭嘉假意的咪了一口酒,装出一副笑脸拍拍李璋的肩膀,然后继续压低声音说道“嘉并不怪你答应,你答应是对的。只是有些人,肯定不想你答应。也不愿见到吕布为朝廷立下功劳。” 第二百一十章 国宴(下) 郭嘉所说的某些人,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谁最不想认可吕布现在徐州牧的地位,谁最担心吕布替朝廷出征建立战功。 话说明就不必点破。 李璋看着郭嘉脸上的神色,似乎对这事又充满了变数。 “嘉想大将军故意把这些事情摆到明面上说,其实是想你给他当面表态。若你真能如约的把吕布拉到曹营里来,大将军过往对你的忌惮和担忧至少会消去大半。更加可以安心用你来对付北方的袁绍。这样其实对你在兖州的处境也是有好处的。” “那奉孝是在担心什么?担心吕布不肯奉诏出兵?还是担心出兵后打不过袁术?” 郭嘉摇了摇头“这两点嘉俱不甚在意。不谈你和吕绮玲的那层关系,即便只是吕布、陈宫二人而言,现在与其和曹操所代表的朝廷为敌,还不如爽快的去打袁术。即便吕布不出兵,袁术也对徐州垂涎三尺了。这两家早晚也会开战的。 至于谁打赢,谁打输,大将军是不在意的,只要吕布做出顺从朝廷的姿态即可。这是驱虎吞狼。虎狼相斗,两者皆无吞灭对方的把握,持续消耗正是大将军愿意看到的结果。” 李璋佯醉把酒洒掉一些,又重新在酒瓿中添满。 “这点璋也想过,黑手营在徐州已布好人马。只要传消息过去,让吕布假意打上几场,给朝廷个交待即可。这个奉孝倒是不需忧心。” “我忧心的事情并非在徐州,而是在此地,就在许都。这个涿鹿亭侯,里头大有文章。世民平日里需多加小心,无论是在府内还是出行,最好多带上些可靠的护卫。” 郭嘉将酒爵里的酒水饮尽,站起身来向李璋拱身一礼“恭喜世民受天子加封。” 李璋看着郭嘉的背影,继续把头埋到了桌案上。 涿鹿亭侯,徐州 李璋顿时明白郭嘉话里的意思,这封侯便如同一根导火索,自己在许都的地位越稳固,徐州和朝廷的联系便越稳固。 但如果自己 李璋背上冒出了点点冷汗,酒气散去了大半。 小五带着哈士骑又重新回了濮阳营区,自己身边除了几个黑手营的联络人外,靠得住的亲卫不足二十人。真有人要对自己动手,恐怕这些人并不能确保自己周全。 而侯府之内,上上下下近百号人,谁是谁派来的,谁是黑皮白瓤,谁是白皮黑瓤,自己皆一无所知。 越想越觉得汗毛倒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真有人买通个把侯府里头的侍女或者晚上陪睡的女子,自己或许真看不到隔天的太阳。 “诸卿!”刘协的声音止住了大殿里的喧闹。 “今日欢宴,朕不胜欢喜。愿来日诸卿再建功业,朕再与卿等欢饮作乐!” “谢陛下,陛下万岁!” 这是宣告今晚的“国宴”要结束了。 小皇帝在伏皇后的搀扶下从后边离开了大殿,文官武将们也三三两两的走出了皇城。 在皇城外等候的亲卫将李璋扶上了马车,车夫慢慢的甩着鞭子,驱赶着马匹往侯府方向走去。 夜里秋风一阵寒冷,吹得李璋一阵清醒。 大道上人影幢幢,街头巷尾间仿佛有许多双眼睛在注视着这辆马车。 李璋的侯府离皇城很近,穿过两条横街,拐角便到。 当马车走到侯府所在的横街之时,正欲转向,道路两旁冲出了数十名手持兵刃,衣甲鲜明的士兵。 车里头的李璋听到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出鞘的声音,不由一急,心里头真担忧着有人要谋害自己,却不曾想来的这么快。 右手本能的往腰间探去,但腰上空空如也。今天乃是入皇城饮宴,穿得是一套朝服,除了曹操,没有人有资格在大殿里佩戴兵刃。而且这种欢庆的日子里,绝大多数人也没有携带兵刃进入皇城。 守护在四周的几名亲卫连忙拔出到来,保护着马车。马夫也是一惊,站在马车上大叫道“尔等何人,竟敢拦截侯府车驾!” 士兵们没有说话,只是围住了马车,手里的刀剑却依旧对着马车外头的每一个人。 外边的人没有杀过来,李璋稳了稳精神,方才酒精的作用还是让他有些神志迷糊,一时转不过脑筋来。 这里是许都,是皇城。到处都是把守的羽林侍卫,即便真要行刺自己,也不可能在这离皇城那么近的大街上。 “请李侯出车外来,有事相商。” 车外边传来一个声音,李璋没敢轻易出去。车厢上有木制的小窗,李璋把小窗推开,朝外头看去。 围拢在四周的士兵头盔上配着高耸的红缨,这是羽林卫士特有的装束。 “请君侯到车外来,董昭有话要与君侯相商。” 廷尉丞董昭,方才大殿饮宴之时好像他并没有在场。 李璋小心的把头探出车外,董昭踏前一步,示意后边的羽林卫士也往后退一点。 董昭向探出脑袋来的李璋伸出手来“李侯下车来,昭有话要说。” 李璋见羽林卫似无恶意,从车里头闪身出来,一把拉住董昭的手,紧紧抓住。 防人之心不可无,李璋扣住董昭的手臂,以防不测之时,边上还有个肉票可以挡一挡刀枪。 董昭也不介意,顺着被抓住的手,把李璋搀下车来,顺势拉着李璋往后一退。 “拿下!” 董昭一声暴喝,羽林卫四面往中间一冲,绕过几名李璋的护卫,直接扑向赶车的马夫。 马夫反应极快,从腰间掏出了一把短刃,与上前的羽林卫对峙起来。 “还要顽抗吗?” 马夫脸色惨然,朝李璋望了一眼。 “君侯,小人也是无奈。”说罢,把短刃一横,朝自己的脖子上一抹。 羽林卫冲了过去,在马夫手上夺下短刃,但为时已晚。 被割破的喉咙和颈动脉,不停的涌出鲜血来。马夫眼神里依旧带着恐惧和不甘,鲜血呛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挣扎了几下便闭上了眼睛。 “这!” 此情景让李璋无比震惊,这马夫是自己方到许都之时,领导赐宅子和车驾的时候就一同带来的。平时颇为老实本分,李璋不骑马的时候,出入也多是他驱车跟随。 这人平日里只住在马厩附近,连进内宅的资格都没有,李璋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真是从没有半点的戒心和防备。 董昭拱了拱手“惊扰了君侯,昭也是奉命行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廷尉丞董昭(上) 沙场上的将军见惯了生死,但对于马夫的自尽,李璋心里无比的震惊。 董昭查看了一下马夫的尸首,羽林卫上前把尸体里里外外搜了一遍,也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后,便将尸首抬离现场。 “廷尉丞这是何故?”李璋心里充满着疑窦,希望董昭能现场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 董昭小心陪着笑脸说道“李侯受了惊扰,实在是事发仓促,来不及通报君侯。今日天色已晚,君侯方自宫内饮酒归来,夜里风寒怕会有伤身体。若有闲暇,明日请君侯移步廷尉署,昭将详情一一告知便是。” 羽林卫士簇拥着董昭阔步离开,队伍的中间还押着一男一女。 女的乃是一名内宅的侍女,此刻已吓得花容失色,衣衫散乱。羽林卫似乎不懂得怜香惜玉,毫不客气的一左一右将她挟起,任由脚尖在地上摩擦得鲜血淋漓。 男的披头散发,以认不出样貌。但形容更为凄惨,两条腿耷拉在裤子里,好像已经被打成骨折。 李璋有些愤然的跑回侯府内,见四下里仿佛经历过一场猫抓老鼠般的追逐。庭院里的花盆,烛台东倒西歪。月光照耀下,一滩乌黑发亮的鲜血颇为骇人。 府内管事见李璋回来,如同寻常一般迎了上来行礼问安。 仆役们也如同日常打扫一般,各自的收拾着这一地的凌乱。 “君侯辛苦,还请先入内宅沐浴。不知今日想要何人侍寝?” 看着如同青楼里的龟奴一般的管事,李璋火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当然知道这管事乃是曹操选派来的,但这种明明府里出了大事,还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笑脸来,这实在有些让人愤怒。 李璋压抑着火气,语气平静的说道“侍寝就不必了,本侯今日想静一静。本侯在宫内宴饮之时,府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管事弯腰说道“回禀君侯,也无甚大事。不过是几个下人不懂规矩,不知触发了哪条律令,廷尉丞带人到府里来盘查一番。却不曾想这几人做贼心虚,竟想脱逃,羽林卫士在院里与之追逐了一番,把摆设弄得散落一地。君侯但请歇息,此处不劳君侯操心。” 心里头的火气憋得有些难受,都弄到侯府里鸡飞狗跳了,还不劳自己操心。这府上到底自己是主人,还是这管事的才是主人? 李璋正欲发作,但想到郭嘉在殿上和自己说道的那番话。 自己在许都是充满危险的,这管事还有董昭都是领导的人,看表现这些人都是来护着自己的。 但那马夫还有被押在的男女又是谁的人? 这管事不想说,显然是有规矩在,不由他胡乱搭话。 一夜辗转难眠,脑子里满是那马夫自刎时的情景,还有那句“小人也是无奈。” 太阳初升,李璋不待仆人进来伺候。自己整了一整仪容,穿着盔甲,挎上马刀便出了府门。 仿佛知道李璋要上门来,廷尉署中门大开,两旁整齐的站立着衣甲鲜明的羽林卫士。 “原想派人过府请君侯来旁听,却不曾想君侯竟这般早到,里边请。”董昭将李璋迎进了衙署,相互见礼一番。 “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能睡得着。廷尉丞不也早早便来办公了吗?” 董昭笑了笑“事关李侯安全,大将军有命,昭岂敢懈怠。昨夜并未回府,连夜在此审讯犯人。” “是大将军命廷尉丞到我府上拿人的?不知这些人所犯何罪?” 董昭并没有回答,让过了一条路,把李璋领进了审讯犯人的刑房里头。 火盆,铁链,各色的刑具。 廷尉署的刑房和影视作品里描述的别无二致,只是进入到真实的环境里,远比隔着屏幕要阴森恐怖不少。 衙署里清一水的羽林卫,原本的衙役皆已不见踪影。 “廷尉丞好气魄,怎么如今这衙署办差,也动用到羽林卫士了?” 董昭命人给李璋搬来座位,慢慢悠悠的解释道“君侯见笑了,这也是大将军的命令。原本的衙署里人多嘴杂,多有不便。便被差役们都遣回府中休息,由羽林卫接管了衙署。” 一男一女两名犯人被铁链锁在了木桩子上,皆已奄奄一息,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皆是动刑的痕迹。 李璋眼睛仔细的打量着两名犯人的面容,除了这侍女日夜在内宅里头伺候,颇为面熟。这男犯人,也仅仅有些印象,知道是府内的仆人。 董昭一旁解释道“君侯,昨夜冒昧登门。实乃听到了风声,有人潜藏君侯府内欲行不轨之事。禀报大将军后,大将军认为事关重大,便派了羽林卫士随昭一同办案。” “既是办案,也当不得冒昧二字,不知有何发现?” “原是有人告发君侯府上之人,与他人勾结,潜藏府内,居心叵测。昭带人入府之时,其中两人欲行顽抗,已被羽林卫当场格杀。只剩下这二人。” 董昭指了指男犯人说道“此人原是侯府上专司采办食材等物的仆人,其余两名被格杀的一人为厨下的帮工,一为马厩上伺候马匹的马倌。羽林卫在此人口中获悉,为君侯驾车的马夫也是其党羽。我等便在街口设伏,准备抓拿。却不想此人暗藏利刃,当场自尽。” “问出他们的来历了么?” “这些人想必都只是小角色,无论怎么拷问,也没有问出雇主为何人。只说了雇他们的人,皆以他们的亲眷要挟,又以重金收买。让他们在侯府内作为内应,听候雇主的命令行事。” 李璋笑着说道“廷尉丞所说的风声,是何处传来的?该不会廷尉丞能掐会算,梦里得到的启示吧?” 其实不问也知道,这些消息当然是侯府内曹操的耳目传出的。除了监视李璋,自然也会监视各色与他们不是一伙的人。 “是侯府内的管事告发,李侯乃是朝廷重臣,更是大将军的心腹爱将。即便只是一点风声,廷尉署这里也丝毫不敢怠慢。” 董昭倒是老实,丝毫不隐瞒。这也许也是领导授意,自己已经答应了让吕布归顺朝廷。话说到了这份上,还把自己当外人看待的话,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廷尉丞董昭(下) “哦。”李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问道“那可问出点什么线索吗?即便不知雇主是谁,与他们联系的人总该是知道的吧?” 其实想杀自己的人,李璋心里多少有些数。所谓利益相关,自己要是死了,谁是最大的获益者,谁便最有嫌疑。 “二人原也只是普通应募入府的仆人,后来才被人收买充作内应。与他们联系的正是为君侯驱车的马夫本人。” 李璋心里一凉,如果这几个人都是马夫的下线。马夫又是谁的下线? 马夫临死时那句话,仿佛也是被逼不得已而为之,谁有这般大的能耐? 董昭继续说道“昭也原是在想,欲图君侯之人,大抵也和徐州有些关联。但在那边传来的风声倒是平静,未见有人与这马夫有过联系?” “那边?”李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廷尉丞何不直接说是太常丞府上?” 董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名道姓毕竟不好,而且事情看上去和太常丞那边并没有太多的联系。” 不是刘备,想坑自己的也就只剩下个杨威了。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从濮阳到武平,再到野王,现在居然跑到许都,跑到自己府上来安插卧底了。 不过这事不能明说,这件事情涉及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夜里辗转难眠的时候,李璋心头甚至有些希望是刘备搞的鬼。 但转念过来一想,刘备如果胆敢在许都对自己下手,即便能成,曹操第一个会怀疑到他头上。同归于尽的事情,以刘备的智商定然是不肯做的。 李璋试探道“是否与冀州那边有所牵连,当知天子移驾许都,袁绍心里定然万分恼怒的。在野王一战,璋也使得冀州兵马面目无光。如此想来,冀州之人对璋也是欲除之而后快。” 董昭摇了摇头“未可知也。这几名案犯,多是荆襄之人,他们的家眷,皆非在冀州。君侯府上招人,管事定也不会选用冀州之人。” “哦?” 荆州人? 杨威本就是荆州刘表帐下的主簿,在荆州有自己的势力一点也奇怪。当时威胁刘辟、何仪的时候,便也曾说过会让刘表发兵攻打颍川。 但这事情便越发的蹊跷了,远在冀州的杨威,仿佛对自己的一举一动无比关注,也无比了解一般。若是许都里头没有消息灵通的人作为他的内应,是不可能隔着千里遥遥掌控着兖州乃至荆州的事情。 “还有一事。”董昭打断了李璋的沉思。 “在君侯与大将军出征雒阳之时,袁绍派遣了使者携重礼前来许都参见天子。因是面圣,我等自然无法阻拦。但这些使者颇为不安分,也同时拜会了不少朝中大臣。” “这些伎俩,恐怕只是表面吧。”李璋说道“若是真想要勾结什么人在许都对大将军不利,也不会这般明火执仗。朝内对大将军有所不满的人不在少数,真是这般轻易便接见袁绍使者,这些人不是胆子太大,便是脑子太傻了。反倒是那些袁绍使者没去见的,或是使者去时避而不见的。这些人才是最危险的,有道是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董昭抚手大笑“君侯所言甚是,这‘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形容的甚是贴切。” 这在上辈子,也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但无论放到什么年代,似乎总是管用的。 “璋是否可以知道,有哪些人冀州使者没有去找,又或是去找的时候‘恰好’有事没有见上的面的?” 董昭回道“一千石以上的公卿大臣,冀州使者都借故前去拜望过。当然,我的府上使者没有去,大司农的府上没有去。大抵是觉得我们二人没啥大用,不值一顾。” “哦?如此大的手笔,这么多的千石俸禄以上的大臣,恐怕见面之礼也一定不轻吧。不知道谁家收了,谁家没收?” “除了兴国将军杨奉收下了礼品,并与使者相聚多时外。 车骑将军董承,因其女被陛下纳入宫中,在宴请宾客之时,与使者当众见了一面,闲谈几句。冀州使者的礼物也被他转手送入宫内,作为其女董美人的嫁资。 太常丞刘备,这刘皇叔官不算大,架子可不算小,不仅在车骑将军的宴会上不与使者接触,使者登门拜访时也闭门不纳。 其余之人都未收下使者一钱的好处,只是在府内随意应付了一番。” 杨奉大抵是觉得自己在许都势单力孤,想找外援。这人的头脑并不怎么好,也和领导向来不怎么对付。但这种人有个好处,好坏都写在脸上,对于这样的人,领导反而会觉得比较放心。加上这人还是天子的心腹近臣,如果迁都不久便除掉天子的亲信,传扬出去对领导的名声会非常不好。 这估计也是杨奉的处世求生之道,只要你曹操还要装一副忠臣贤将的派头,你便不能把他怎么样。即便知道你杨奉和袁绍勾结,但名义上,袁绍和杨奉皆是朝廷的大臣,有些往来又能说明什么? 你曹操越是在乎,便越显示出你心里有鬼。 李璋反倒觉得这杨奉有点意思,或者说是大智若愚。知道曹操哪里怕痒,就专往哪里挠。 董承么?现在已是董国丈了。和天子的关系自然是平常人更为亲近,地位也比朝中诸人更为超然一些。 但他和曹操的关系处得也不差,至少在很多事情上,他都非常顺着领导的意思办事。和杨奉及朝内其他公卿,关系也是若即若离。事情但凡不是和曹操的意志相抵触,此人都非常懂得做顺水人情。 这人,领导暂时也动不得,也没有非动不可的必要。 至于这些见了面,攀了交情,又不收礼品的人。不过是在骑墙观望,袁绍和曹操这两股华夏北方的强大力量,他们谁也不得罪。同时又谁的热灶都想烧一烧。 这样的人,恐怕已经被领导记在黑名单上头了。一有些风吹草动,领导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给这些人安上个合适的罪名,给他们一个合适的下场 而这刘备 第二百一十四章 皇家保镖(上) 刘备,若自己不是从一千多年后穿越而来,熟读过关于这人的许多史料,深知此人坚忍的性格与出众的演技。 很有可能便会以为此时的刘备重夺徐州无望,已彻底的依附了曹操。在许都以来的种种表现,皆向兖州阵营表示着无比的忠心。 任职太常丞以来,几乎不与曹营以外的人有任何的互动。似乎对这毫无存在感的官职表现得无比满足,对天子赐予的“皇叔”头衔而感到沾沾自喜。 在任何事情上都表现的与世无争的人,心里头的争斗心却是超乎常人。 徐州。 此时朝廷封的徐州牧乃是吕布。吕布在徐州的合法地位已被认可,曹操也默许了吕布在徐州的一切作为,乃至默许了李璋在私底下与吕布的种种勾连。 从道义上和实力上,刘备此时都没有任何重新夺回徐州这块富饶土地的机会。 但此人向来便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懦夫,在拒见冀州使者的这个行动上,已做足了一副誓与曹营共存亡的态度。 若是按照原有的历史,袁绍大抵不会太在意这个卖草鞋出身的家伙,见不着便也就见不着了,只道是此人又是一个不识抬举的曹操铁杆。 但杨威的出现,便让这事情变得蹊跷起来。 一个这样的人,一颗如此重要的棋子,杨司马又如何会视而不见? “不知廷尉丞对刘备此人作何看法?”李璋若无其事的问了一句。 董昭似乎早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毕竟刘备和李璋的恩怨大多数人都了然于胸。 吕布乃是李璋的便宜岳父,而刘备是被吕布赶出徐州的,这属于旧怨。 害李璋挨棍子这段先不论,糜竺到侯府里挑事这条也只有少数人知悉。光是糜竺与刘备的姻亲关系,和糜家在徐州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李璋也有理由为了巩固吕布在徐州的地位,动手去除掉刘备。这便是新仇。 作为廷尉丞的董昭,对于审案,当然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更不会捕风捉影。 李璋提起刘备,多多少少有些要扣帽子的嫌疑。 “君侯,这刘备虽有糜家的财力支持。但糜竺先后为朝廷贡献了十万石粮米,天子已颁诏嘉奖。若是把潜伏在侯府里的人和刘备拉上关系,在外边恐怕不太好平众人之口。” 董昭把李璋的话误解为要把这事情强栽在刘备头上,显得有些为难。 李璋不急也不怒,这事情即便真栽到了刘备头上,也不过证明刘备有害自己的意思。曹操留刘备和糜竺在许都,也正想利用他和自己争斗,从中得益。自然不会因为刘备收买了自己府上几个不相干的人,便除掉他。 “廷尉丞误会李某的意思,李某只是想问问廷尉丞对此人的看法。并没有说他与此事有关联。” “看法?董某与刘备并不熟络,只知道此人行事颇为谨慎,在城中极少与人交往。反倒是他那两位异姓兄弟,颇得大将军器重。这番出兵雒阳,有违抗军令,贪功冒进之嫌,大将军也并未过多责怪。恕董某直言,君侯乃大将军爱将,但凡怨恨大将军者,无不怨恨君侯。而刘备不过区区一太常丞,关、张二人也不过区区校尉,手中既无兵也无权,即便真有谋害君侯的心思,似乎从中也并没有多少获益。” “哦,这倒是李某疑心太重了。感谢廷尉丞提点。” 董昭拱了拱手笑道“怎敢,不过是董某拙见,此人也未必就清白。既是君侯不放心,董某日后对此人多加关照便是。此番事发突然,大将军也担心君侯的安危,特命曹仁将军拨了两百名羽林卫士,日夜保护君侯。君侯但请放心,府内上下董某也会详加盘查,确保万无一失。” 从廷尉署里出来,两百名羽林卫士也在门口列队等候,亦步亦趋的跟随在了李璋身后。 自己当然不敢相信董昭所谓的“万无一失”,这件事已经给自己敲响了警钟,自己府内的人都可以轻易被收买,天晓得这些保护自己的卫士中间没有被收买的人? 但董昭有句话说的没错,自己树敌太多了。除了那远在天边的杨威,近在许都之内也不知有多少人盼着自己和曹操死掉。单单把注意力集中在刘备身上,也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李璋原想骑马出城,但羽林卫士称保护自己的职责所在,坚持短时间内不能让他单独骑马外出。自己只得从侯府里调来那辆还沾着星点血迹的马车,赶车的人也变成了羽林卫士。前呼后拥,路旁的人纷纷侧目,暗自赞叹这出门的派头。 所谓有苦自知,皇家保镖护卫左右,看似无上荣光。但这些保镖们显然有些不懂变通,李璋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都得先向他们报备,等他们安排妥当确定没有太大风险之后,方可动身。 此时李璋也不过是觉得因为出征,耽误了屯田营里不少事情。想去看看进度,顺带探望一下被亲爹打成小卒的曹昂。 曹昂屯田营的主官被免,营里主事成了一个空缺,曹操也因为出征的事情迟迟没有选派出合适的人前来接任。郭嘉便成了营内实际的决策者。 但和濮阳、鄄城不同。这个营区李璋的色彩并不浓厚,主要构成的人员也是自豫州归降过来的黄巾流民。郭小伙在这里大多只是做事,暗动手脚的机会并不多。 郭嘉见李璋被这一大群人簇拥着,如同大家小姐般的躲在马车里,不禁感到有些滑稽可笑。 “世民,这兖州里的将军,出门就没一个有你这般派头的。” “笑个屁。”李璋骂了一句,手臂勾住郭嘉的脖子便要往营里走去。 羽林卫走一步,跟一步,如同狗皮膏药一般贴在李璋背后,无论怎么驱赶也无济于事。 这些人眼里只有自己的职守,估计哪怕自己去跳崖,他们也会跟在背后一起跳下去。 叫这些人跟着,自己和郭嘉任何私密的事情也谈不了。 郭小伙向来有点神神叨叨,做事也好,说话也罢,极少和李璋直来直去。有时候绕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回过头来出事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但今日这个神神叨叨的郭嘉也没戏可唱,这些狗皮膏药可都是曹操最贴心的人马。他们或许听不懂郭嘉那些云山雾罩,但毫无疑问他们会把听到的所有东西原封不动的转告给曹操。 第二百一十四章 皇家保镖(中) “子修。” 李璋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曹家人果然是与众不同,各有特色。 而曹昂的特色真就是两个字“实在”。 在自己上辈子的时候,说这人“太实在”,其实就是在骂这人蠢,不懂变通。 而曹昂便是如此“实在”的一个人。 比上一次见到样子,曹昂更加黝黑精瘦,脸颊变得有些凹陷。 粮秣不缺的时候,出征的将士几乎可以顿顿吃饱,偶尔还能沾些荤腥,因为每一顿都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顿。 自己手下的三营原本就是“富养”,不打仗的日子也过得颇为滋润。即便训练惨无人道,但每日起来,依旧是神采奕奕。 羽林卫,又或是刚开始组建的“虎豹骑”,都是领导的铁杆嫡系,待遇自也颇为优厚。 但这屯田军,特别是由刚刚从豫州迁徙到这里的黄巾贼寇们编成的屯田军,待遇比起前边几个军种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说吃饱,那都是勉强的。营里的规矩乃是遵循李璋当时在濮阳定下的,多劳多得,不干活只能是稀粥度日。即便干活,得益于曹昂的好爸爸,大手大脚的搞工程项目,把兖州的存粮霍霍得如流水一般。 程抠抠几乎把每一粒米都安排好了去处,比起许都城和出征雒阳这种属于优先级别的项目。屯田营的项目只能是属于那种能拖就拖,拖不了就减缓施工进度,无良开发商拖欠建筑工人工资的事情,在东汉时代已经开始发生了。 恰好曹昂便成了受害者之一,每日开工量达不到正常水平,获得的口粮自然也达不到正常水平。即便刚好秋收,但割下来的谷子还得晒干、脱壳、清点、入仓,然后才是按照优先级别拨付到项目 郭嘉把李璋带到曹昂所在的军营里,只见曹昂露着腼腆的笑容,在瓦锅里煮着野菜,菜汤上漂浮的米粒眼睛都能数得清楚。 “郭奉孝你能怎么这样?”李璋恼怒的推了身旁的郭嘉一下,这下手力气有点不轻,像是真带了点怒气。 郭嘉踉跄一下,撞在了后边那排“狗皮膏药”身上,差点没摔倒。拍了拍身子,对李璋的行为表示理解,一声不吭的站到了一旁。 “李将军休怪郭参军,这乃是昂自愿的。大将军既然让昂充作屯田营中士卒,当然只能按士卒份额收受补给。虽然是少了点,但昂饭量不大,还是足够的。日前听郭参军提及,李将军在雒阳拿下首功,已被陛下加封涿鹿亭侯,昂在此恭贺将军。” 李璋听得有些不是滋味,要说好人,自己在这个世上真没碰着几个好人。但曹昂这种近乎苛责自己做法,皆因要在张飞手下救自己一命。 如果自己这样都能看的下,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人格被这个世道给扭曲了。 “子修,跟我走。我去向大将军说理去。”李璋一脚踢翻了那锅野菜汤,拉住曹昂的手,便要出营返回许都。 曹昂连忙挣脱了李璋,躬身施礼道“昂谢过将军好意,但大将军早有明令,非奉大将军之命,不可离营半步。” “子修。你!” 郭嘉摇了摇头,挡在李璋面前说道“世民,你方才把他今日的口粮给踢没了。” 李璋气得都笑出声来,有手臂狠狠搂住郭嘉的脖子,对着他耳朵轻声说道“我说姓郭的,你就不会偷偷多给他一些啊。之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先叫他吃饱了。” “有本事你让他吃下去,嘉实在没见过他这般执拗之人。你道嘉没试过?给他的但凡比营里其他人多一些的,他都匀出来给别人。你今天就是叫后边这些五大三粗的卫士灌他,他也不会吃的。屯田营,穷!世民可明白?” “穷?”李璋这回不用想也明白。 “我说郭奉孝,你想我去找人麻烦,你也犯不着绕来绕去,直接说我会打死你吗?” 李璋回头盯着身后这两百人,大声问道“你们今日的职责是什么?” “奉命保护李将军!”羽林卫士齐声说道。 “我要是叫你们去打人,你们去不去?” 羽林卫士齐齐摇了摇头。 “我要是叫人打了,你们帮不帮忙?” “奉命保护李将军!” 嗯,这些人逻辑相当可行。 李璋回过头来看了看曹昂“子修是个有担当的大丈夫。前些日子你救了李璋,今日李璋便要替你讨一份口粮。” “回城!” 李璋大喝一声,羽林卫士齐刷刷的转过身去。郭嘉趁机往李璋身上一靠,趁所有人不注意之时将一块绢布塞到了李璋衣服里。 李璋会意的看了郭嘉一眼,扯着嗓子说道“郭奉孝,这事我跟你没完。你等着!” 郭嘉躬身施礼,别有意味的说道“世民,有完没完,回头再说。” 李璋回到马车里头,车轮转动,不多时间便又回到了许都城内,天色已是不早。 “李将军可是直接回府?”羽林卫士问道。 李璋从车厢里出来,伸了伸懒腰说道“今天还赶得及,不回府,去大司农那里。” 驱车的羽林卫士从不对李璋的要求作出任何反对,只要这个要求不会危害被保护人的人身安全。 可以说在许都城里头的各大衙署,在大司农在这里上班是最为苦逼的。 事多,事急,关系大,暂都不说。 光是这个顶头上司,也就是大司农程昱,是出了名难相处的人。并且是一个工作极其认真负责的加班狂。 上司在单位里加班,作为下属哪个敢先走? 这便成了这许都城的一道奇观,其他衙署的官吏们都三三两两下班,或是回家陪老婆孩子,或是去那寻欢作乐。只有这大司农府,往往三更半夜,依旧灯火通明。官吏们睁着熊猫眼,打着哈欠也得不停的应付着不断更新的差事,和各种繁琐的账目。 现在还没到正常下班时间,李璋来到大司农大门外,清清嗓子,对门口站班 岗哨说道“告诉你们大司农,就说李璋求见。” 第二百一十五章 皇家保镖(下) 羽林卫士安静的站立在李璋身后,岗哨见对方来头不小,不敢怠慢,连忙跑到里头向程昱传报。 不多时,里头急匆匆的跑出一人来,向李璋躬身行礼说道“参见君侯,大司农今日公务繁忙,不便相见。特遣卑职前来询问君侯此来所为何事?” 李璋撇了属吏一眼,鼻孔里哼哼了几下。 “你们大司农好多事情,本将军前来当然是有紧要公务,又岂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说与你知道?” “这”属吏显得有些为难,自己出来就是要打发李璋走人的。以程昱对李璋的了解,这人找上门来纯属黄鼠狼给鸡拜年,安不了什么好心思。 “既是你们大司农抽不出事,本将军自己进去见他便是。” 说完李璋大踏步上前,便要硬闯进去。 岗哨士卒职责所在,也想上前阻拦一番,但看到后边对李璋贴身跟随的羽林卫士,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璋一路冲进衙署之内,到处都是竹简案牍,没有人理会来人,只专注与自己手头上的事务。 程昱在后堂里正低头校验着账册,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仲德,你好忙啊。” 程昱保持着原来的姿态,也没有抬头看李璋一眼“嗯,涿鹿亭侯怎么这般得闲,跑到我这衙署里头来?” “我不进来,仲德难道还会到门外与我相见么?” 程昱在竹简上勾勾画画了一番,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随口应道“当然不会。此次出征,立功将士的奖赏和阵亡将士的抚恤皆已拨发。世民府上的开支用度也未曾短缺,程某实在想不起到底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世民火急火燎的跑上门来。” “璋来找仲德谈些公事。” 将竹简收起,程昱方才抬起头里看李璋,却见李璋身后和内堂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尔等是何人,此乃内府重地,谁放尔等进来的?出去!” 羽林卫士压根不理会程昱的命令,一动不动的手握刀把保持着站姿。 “仲德啊,这是大将军特遣来过来保护李某的卫士,你就担待一些吧。告诉大司农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奉命保护李将军!” 二百人的洪亮的声音在内院里如炸雷一般,响彻整个大司农衙署。 程昱一脸尴尬,听到是领导派来的人,就像斗败了的公鸡,再也摆不出架子来。 “世民,有话好说。犯不着惊动主公的,这次到底又怎么了。时辰也不早了,有话快说,能办程某也就办了。赶紧带着这些人离开,衙署重地一惊一乍的,别人还当程某犯了什么不赦之罪一般。” 一物治一物,这平日里一板一眼的人也有怕的时候。 “没什么大事,也就请仲德帮个小忙。这城外的屯田营施工有些停滞,听说是粮饷拨发出了点问题,所以璋特来向仲德求告一番。” 程昱脸色一冷“世民,主公让人接管城外营区了?” “没有。” “那你来干嘛?这事与你何干城外营区目下主将空缺,加之各处粮饷同样缺乏,不单是这一处。待日后营区新的主将上任,程某自会与他交接事宜,何劳世民操心?” 李璋一脸贱笑的说道“正因为璋并未接管,所以才来向仲德求告。若璋已为营区主将,你道我还会‘求’仲德帮忙吗?” “职责所在,粮饷拨付本有定数。世民莫要越俎代庖,但管好你自己那一摊事情便罢了。何况现在粮库之中也无余粮,营区人口数十万众。若要增拨粮饷,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所以你便克扣屯田营的粮饷,去补贴其余各项开支咯?” 程昱丝毫不掩饰“是的,营里每月增发一斤,那便是数十万斤。每月增发一升,那便是数十万升。眼下程某的确没有那么多可用的粮米,事有轻重缓急,待秋粮入库,再作计较不迟。” 以领导的个性,没有钱粮都想着要出兵打仗,要是库里又了存粮,更不知道要怎么个挥霍法。到头来打的粮食再多,一打仗,再被朝内的诸公卿年终奖一瓜分,也不见得能有多少落到屯田营的嘴里。这点程昱心知肚明,李璋也是清楚不过。 毕竟屯田营的人口基数太大,光是屯田军便有近十万人,这些兵马训练程度低,打仗还派不上什么用场。但饭量不会比现在轮番上阵的各处主力军马要小。 从这些人手里克扣下来的粮饷,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程昱当然不会轻易做出让步。 “仲德,秋粮暂且先不提。近日璋不还帮仲德搞来十万石粮米么?匀一些出来,让营区先把各处设施修建完工可好?” 程昱摇了摇头“没有。雒阳之战,那张绣烧了世民将近两万石的粮米。这并无责怪世民的意思,李将军打仗每次都会丢个几万石军粮,程某也早有心理准备。但一来一回,十万石粮米还要奖励将士,抚恤阵亡,早就没剩下多少了。” “我靠!”李璋上前一拍程昱的桌案“程抠抠,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什么叫我每次打仗都会丢军粮?战略损耗,怎么能叫丢呢?打仗,战场上的事,怎么能用个‘丢’字?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 “世民怎么说程某都听着,但丢也罢,损耗也罢。粮库里就少了那么多的粮食了。眼下四周强敌环伺,要是生出战事来,没有余粮应对,程某担不起这罪,还请世民休要相逼。” “屯田营也是事关战略,仲德只想着日后战事。若后援乏力,这城外近十万兵马生出事端来,又岂是朝廷之福?先不论营区里匠作区的营造问题,至少兵马日常训练、垦荒的粮米不能拖欠吧?” 许都营区的人口几乎是濮阳营区和鄄城营区的总和,至今也只建成基本的居住区域,原本划定为工匠区的建筑区域,大半年过去了,还是一片空白。 若能建成,这里便会是全天下最大的兵工厂,战略价值可想而知。 但战略价值巨大,所需的钱粮也是个天文数字。不必李璋提醒,程昱心里头也是了然。 深知李璋的话也并非无理纠缠,程昱沉吟了半晌,慢慢开口问道“那依世民,程某这里要增拨多少粮饷才能让这些兵马正常训练、劳作?” 第二百一十六章 土改(上) 屯田军按每日口粮一斤,营内百姓按半斤计算。十万屯田军一月需粮约十万石,百姓需粮约十五万石。若每月按此供给,明年开春之前屯田营可开拓荒田不少于十万亩,匠作区大致上也可以修建起来。” 二十五万石,还是每个月。 程昱觉得李璋在跟自己开玩笑,在生产力底下的环境里,一亩田年产也不过二百斤上下,也就是七八十石的样子。即便真能如愿新增出十万亩农田来,一年下来可以多收七、八十万石。 但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景。北方的土地不比南方,在一年一熟的情况下,现在兖州和豫州的官方田土,加起来今秋收成也就在六百万石上下的样子。这还因为是丰年,在这种收成全看老天爷的时代,再美好的愿景也赶不上气候的变化。 这头得先花销那么大一笔投资款项,完全就是一种豪赌。人吃马嚼,官员俸禄,军事开支,都指着这六百万石粮食。 “不行。”程昱拒绝的非常果断,快速的扩张,收编了众多的黄巾人口,加上流民的涌入,全靠官府养活。都这个养法,根本养不起。 “那就去掉五万,一个月二十万行不?” “不行。” 李璋对程昱的家底大概也有些了解,二十五万或是二十万,都不可能从程抠抠手里讨得来。 “能给多少,仲德说个数吧。” 程昱手板一张,亮出五个指头来“程某每月可多拨付五万石,直到开春。” “我靠!程抠抠你存心是吧?信不信我砸了你这大司农署?” “世民就是把程某砸了,也变不出粮米来。你若能想个办法,变出粮来,多出多少,便给营里多少,程某绝不干涉便是。” “你当真不干涉?” “君子一诺千金,焉能说话不认?” 李璋嘿嘿一笑,程昱突然感觉自己刚才的许诺有些冒失,真不知道对方又要玩出什么鬼把戏来。 “那好,五万便五万,请仲德开仓拨粮。”李璋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另外,请仲德以大司农府下令,清点兖、豫两州各地无主田亩,若有富户愿意出粮购置荒田,按一百石一亩计算,官府出劳力负责开垦,新开荒田土按十分之一抽税。” 程昱猛然一惊,这李璋是疯了,卖地? 兖州里还有许多因战乱而荒废的田土,自是不假。富户门趁战乱兼并土地,大多也只是兼并那些一直在耕作的田地,对荒地一直没多大的兴趣。 连年战乱,户籍田册早已失效。如今的私田大多掌握在豪族富户手里,程昱一直想下决心重新清点田亩,重修户籍。但碍于征战大事,至今进度几乎为零。 偌大的两州之地,私田申报不实比比皆是,官府真能收上来的赋税少得可怜。这才导致了天下的诸侯们,都不敢和当地的富户豪族撕破脸,没有这些人的支持,连基本的养活军队的粮食都凑不起来。 因为李璋的出现,屯田解决了许多前人无法的解决的问题。但也催生了许多前人从未遇到过的问题,那就是人口过剩。 人口过剩,对于这个战乱的时代仿佛就是一种黑色幽默。天下州府多得是因无人耕作的荒废的田土,屯田营里却住满了指着官府养活的流民。 一般对于土地的诉求,都会付诸战争。南方的土地更适宜耕作,也能获得更大的收成,但北方的强敌却容不得他抽身去染指南面的土地。 糜竺只是拿出了十万石粮米,便震惊了朝堂。 但这十万石粮米对于许都城外那数十万张口而言,连半年基本糊口都不够。 向豪族富户卖地,等同于可以变相的把州郡里头的有钱人都登记造册,继而顺势清点出他们名下的田亩来。作为中央财政部长的程昱,这点无疑是有很大的吸引力,但也带有极大的风险。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名义上所有的土地都是属于刘协的。卖天子的地给百姓,这种事情闹得不好便是一条杀头的大罪。 但程昱脑袋里思考的不是这个掉不掉脑袋的问题,而是若富户真拿出粮来,买下这些荒田,固然可以解一时之急,但领导的潜在资产便要严重流失到私人手里了。而这十税一的抽成 自周天子以来,玩的是井田制,在有限的土地里,地画成九块,中间的田地属于政府,其余八块归地主,佃农一同耕作,中间的公田等于交税,那便可以视作九税其一。 商鞅变法,废井田,开阡陌,鼓励开拓荒田,用以调动百姓耕作的积极性。汉朝沿袭的是秦代做法,而且在早期的时候,田税非常的低,到汉文帝时期,甚至低到三十分之一。 这种做法在早期非常有效,因为没有战乱,老百姓都能专心与耕作,全国上下田亩数量大幅增加。但到了后期,遇到了战乱和灾荒,富户们便乘机兼并土地,税赋越低,地主们便越富,最终便导致国穷民穷,豪族大户称霸一方。 而现在的兖州,奉行的还是人头税,因为田地荒芜,原本加在人头上的税率便显得格外沉重,加上瞒报的情况,这个税法不但促使流民增加,对田多的大户也起不到效果。 “十税其一,恐富户们不肯。而且眼下营里有的是人力,主公也未必愿意把土地售与私人。”程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李璋笑道“仲德,你觉得朝廷和袁绍之间的大战会等上很多年吗?” 程昱有些迷糊,打不打袁绍和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眼下把田土卖给本地富户,这些土地本就是无主的荒田废土,闲着也是闲着。只要能养活州内屯田百姓,兵马军需便会源源不断。十税其一,看上去比原有的田租是多了不少,但算起来富户们也是白得了这许多田土,只要有两年的稳定收成,这买地和交出的税赋便可持平。开垦的田土越多,四面州郡迁徙过来的百姓便会越多,这些富户的佃农便会越多。只要细心算来,这些人会乐意的。 但事情的关键在于主公与袁绍之间的战争早晚便要展开,尽快获得粮米和整备军马远比这些无主田地归谁重要。一旦击败袁绍,北方便尽入主公之手,到时这些区区的富户,仲德还不是想怎么揉捏,便怎么揉捏?数十万大军在此,即便他们是什么世家豪族,土地归谁所有,还不是主公一句话的事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土改(下) 改变土地和税收政策,这样的事情太大,以往都需要在朝堂上来回讨论。而现在事情虽然是简单点,只要曹操同意便可。但毕竟这不是小事,稍一不慎便会引起当地豪族和兖州官府的冲突。 “此事,尚需禀报主公。世民暂莫要提起,恐惹非议。” 程昱也被这个土改计划所打动,比起纯靠官府出钱出力去拓荒。把当地的有钱人调动起来,拿出钱粮来支助官府开拓更多的土地,等同于把他们也捆绑在兖州的战车上。 至于收税不收税,这完全是后话,哪怕税收不能按照十抽一,也总比一点没有要好。 程昱脑海里一片混沌,完全被这个美好的愿景所吸引,不由自主的落笔写完了调粮的命令,并将自己的大印盖了上去。 李璋接过调粮令说道“仲德,五万石粮米对于屯田营帮助不大。丈量荒田的工作若是衙署这边忙不过来,可以叫营里的人帮忙。但这做工的口粮,总不能短了不是?” 程昱同意了这个想法,无论这个土改政策在领导那里通没通过,丈量田土的事情总是要办的。没有过多去想,点了点头。 “这事烦劳世民与奉孝操持吧,所派劳力,皆按筑城的民夫的惯例拨付粮饷。” 这事情程昱上心了,李璋带着羽林卫队离开了衙署。与身后程昱的马车几乎是前后脚离开,李璋回头望去,只见那马车径直往大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李璋轻轻一笑,坐回到马车里,返回自己的侯府。 第二天的太阳刚刚升起,李璋将羽林卫队和自己的亲随集结起来,径直往城外营区奔去。 既要丈量土地,少不得使用人手。郭嘉一声令下,数千名屯田军卒和文案属吏在营内集结待命。 其中便包括了曹昂。 这小伙子性格执拗得很,坚持称没有他爹的命令,绝不离开营区。其实想来曹操宫里宫外的忙活,估计早把自己随口一说的这句话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又怎么会再下一道命令来,让曹昂出营办差。 “子修,此乃大司农的命令。作为屯田军的士卒,朝廷的命令,难道便可以违抗吗?”李璋劝道。 “何况这是丈量荒田,这些荒田不久便要营内出人前去拓荒,也算是屯田营的范围之内,你去也并不算违背大将军命令。”郭嘉在一旁补充道。 曹昂扛不住两人又劝又拉,也加入了到队伍里。 李璋和郭嘉会心一笑,开始分配任务。由于从许都起,西到颍川,南到豫州的极大一片无主荒地,人马分成十数小队,大多数队伍都被分拨到南面,丈量从许都至汝南间几百里距离内的荒废土地。 而郭嘉和李璋,亲自带着三百人西行,目的地便是郭嘉的老家,颍川。 颍川,想来都是士族大家们聚集之地。何仪、何曼占领颍川之时,当地百姓和佃农由于土地皆被当地豪强所兼并,投奔黄巾军的不计其数。导致田地荒废,原本归属于豪强名下的土地,也渐渐变成了荒田。 许都离颍川并不远,只有不到二百里的距离,丈量队决定由远及近,先从颍川那边开始,再往许都方向返回。 土改的计策,乃是郭嘉所出。在前往大司农府里马车上,李璋看完绢帛上短短的竖行文字,思绪翻腾不已。 而这丈量的第一站,郭嘉便带着自己到颍川来,这是什么样的动机? 是因为自己本身在这里就认识不少人,便于行事,又或者是 队伍行至颍川,以那些有耕作的田土为界,竖立起一根跟木棍作为标杆,标杆之外,即为荒田。队伍分散开来,开始逐一丈量,登记入册。 一连数日,丈量的工作都颇为顺利。老家近在咫尺,郭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家乡的思念,寸步不离丈量队,时刻关注着手下人的工作。 “奉孝,你莫不是要效仿那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吧?自打濮阳相遇以来,你好像从没回过颍川老家。” 郭嘉点了点头“家就在那里,我不回去它也不会走,又何必着急呢?” 李璋总觉得郭嘉又瞒着自己什么,但不用猜多久,答案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颍川城方向浩浩荡荡来了大批人马,虽没有统一服色的衣甲,但手里头皆拿着各色兵刃,里头还有数量不少的人骑着战马,战马身上居然还挂着马镫。 “尔等何人?在此作甚?”为首的一人厉声问道。 郭嘉笑而不答,对李璋露出一种诡异笑容,转身过去继续料理手下的事物,似乎后边的人马并不存在一样。 “尔等又是何人?朝廷兵马在此公干,尔等聚众至此所为何事?” “朝廷兵马?”为首之人高居马上看了看土地里那些蒙头做事的人,身上沾满了田地里的尘土和草屑,看不出一点点朝廷大军的样子。但李璋身后站立的两百名羽林卫士则是衣甲鲜明,头顶的红缨在日头下份外耀眼。 朝廷兵马倒是有一定的阻喝作用,这些人马气势汹汹而来,却不敢轻动。 “敢问尊驾高就,在我家田地里作何公干?” “你家田地?”李璋笑了笑说“这杂草丛生的荒地,怎得就成了你家田地了?你说是你家的,便是你家的?有何凭据?” “这”为首之人也被问住了,汉朝向来是鼓励私人垦荒的,只要开垦的田土按规矩向朝廷缴纳赋税。但颍川被黄巾盘踞多年,朝廷和官府早就不复存在了,即便有官府的时候,这些土地也从来不具实申报,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有效的凭据。 “尊驾可知这土地乃是荀家的?我家两位家主便在朝廷内任职,如此鲁莽,是否有些欠妥?”这话说得温和,颍川到底是教化之地,世家大族里的人说话也带着条理。 但话里话外,多有威胁之意。 两位家主,说的不就是荀彧和荀攸么? 李璋看了看郭嘉,郭小伙依旧自顾自干活,仿佛事情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这是纯心摆自己上去,让自己去刚荀家人了。颍川不比别的地方,在曹操官渡之战的时候,这里的百姓是铁杆挺曹的。很大原因便是荀彧叔侄的荀家等大族在此地呼风唤雨。荀家站在曹操那边,颍川大多数的人也等同于站到了曹操那边。 此时黄巾刚投降不久,颍川也不像后来那般坚定的站在曹操一方。毕竟天下军阀甚多,要得天下,便少不得这些大家族和豪强的支持。 按理说这样的人,这样的地,自己不该来,更不该去招惹。 但郭嘉这事情,由头到尾便是要把自己往这条正面刚荀家的路上带。 第二百一十八章 荀家(上) “莫不是那荀文若与荀公达叔侄么?本将军与荀家二公熟络得很,今日前来颍川是奉大司农之命,丈量荒废田土,便于日后开垦。既是你家土地,为何不见耕作?” “这位将军。鄙家田土,耕作与否,乃是私事,恐不劳将军操心。” 李璋走到郭嘉旁边,低声说道“我说郭奉孝,你搞什么鬼。这是荀家的田土,你想让我跟荀家打起来么?” 郭嘉扭头过来,邪恶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世民,你道荀家是何等人?” “管他是何等人,老子现在惹不起的人。” 郭嘉微微摇了下脑袋,压低声音说道“我与荀家素来相厚,文若与我更是至交好友。但你可知,文若与公达效命与大将军。而其族兄荀谌此时却在河北袁绍帐下效力。世民知其意否?” 荀家人两头押宝那是公开的秘密,即便是曹操也深知其中的内情。世家大族,无非是看谁能得天下,便站在谁的一边。袁绍和曹操,乃是当今天下最有可能成事的两个人。袁曹之间不死不休,必有一方要失败,但荀家却最终也会是胜利者。 所为者无非是两字利益。 “惹不起?嘉也没让你招惹荀家啊。但是,世民要是被这些家奴几句话便吓得退缩回去,日后还怎得号令天下?” “那你说怎么办?就知道你小子没安什么好心思。”李璋搞不懂郭嘉的意思,人家摆明是要自己带着手下这些人滚蛋的。你不滚,荀家人还能请你进去吃饭不成? 郭嘉嘴巴朝羽林卫士的方向努了努嘴,继续忙活手底的工作。 李璋没好气,的确自己并不想来惹是生非,更不想和荀家叔侄闹出什么矛盾来。但要是被荀家的家奴这般吆三喝四,传出去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还是方才的话,你家田土,凭证呢?”李璋对为首之人怒喝一声“无凭无据,便要吞并朝廷土地,这便是你们荀家的做派?” 说变脸就变脸,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荀家的家奴壮丁们人数不少,身强力壮。手里头的兵器也不似普通农夫一般,皆是正规兵马的制式。 这就是一支私人武装力量。 李璋不由的打量起这支僵持不去的兵马,自己身边的百名亲随也靠了过来,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半截,以防不测。 “尊驾这是存心要与荀家为难?敢问尊姓大名,在下也好进去禀明家主。” 为首之人不敢轻易招惹这些朝廷的兵马,但也不敢轻易便撤退回去。 “本将军姓李名璋,你自去禀报。莫要阻碍官府办差。” 豁出去了,荀家哪怕再有实力,自己现在也没有多少可以顾忌的。看着一旁郭嘉那古井无波的表情,似乎一切事情都在他预料之中。 不多时,进去通报的人急匆匆的回来,对为首之人耳语几句。 那人对李璋一躬到底说道“原来是李将军,失敬。我家主人已备下酒宴,敢请将军进庄一叙。” “世民,既是主人邀请,不去恐失了礼数。你我一同赴宴吧。”郭嘉终于放下手头上的案卷,转身对李璋说道。 “嗯。”李璋挺直腰杆,摆足气势说道“在前引路吧。” 一百亲随加上两百羽林卫士呼啦啦的跟在后头,架势十足的来到荀家的这处庄园之内。 一路上皆是已收割完毕的田亩,一眼似乎望不到尽头一般。李璋渐渐了解了荀家在此地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即便在黄巾军盘踞的时候,也选择了和荀家河水不犯井水。 这田庄也不过是荀家其中一处庄子,里头便暗藏着这般大的手笔。除了广阔的粮田,里里外外还有不少正在操练的庄丁,俨然一副军事要塞的架势。 李璋不由对引路人问道“此前黄巾何仪、何曼二人,可曾进犯过贵庄?” 引路人微微一笑,躬身搭话“开始时候来过几次,之后也就没来了。” “哦?”李璋有些明知故问的说道“黄巾贼寇人数众多,本将军再武平之时,那何仪、何曼也曾举重兵与我军作战。因何故对贵庄这般客气?” “将军见笑了,鄙庄与黄巾贼寇素无往来。谈不上客气,贼军缺粮之时,也曾到庄上借过几次粮。鄙庄壮丁与之厮斗了几回,各有死伤,后边得知是鄙庄乃是荀家产业的时候,贼寇们也就退去,再也不曾返还了。” “哦,原来如此。” 纯属瞎扯,明摆着就是黄巾在的时候,荀家便支助了他们粮草。你的家丁再能战又不是奥特曼,何仪的兵马再不济,也不至于拿不下你这庄子。 但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也没必要当众点破。 跨过外边的田亩,一个建筑如同要塞般的田庄便出现在眼前。外头的围墙比起当初濮阳流民营的还要高耸,虽规模比不得住下十万的人流民营,但里头却是暗藏着手笔,每一处都是为作战而建。 里头是一座座粮仓,围绕在四周的是里一层,外一层的木制围墙和岗哨。一旦发生战事,这里头足够屯驻几千兵马,以何仪那些贼寇的实力,要啃下这里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李将军,请。”领路人往边上一让,最里头的寨门打开,便是主人家的院落。 寨门上下站满了手持刀枪弓箭的庄丁,警惕的盯着李璋的一行人马。 李璋和郭嘉迈步进入了院落,后边的兵马要跟着进来的时候,却被壮丁们挡在了门外。 李璋眉头一皱,厉声喝问“朝廷兵马,谁敢阻拦?” 壮丁们似乎根本不在意李璋的喝问,依旧挡在寨门前边,手持兵器与后续的兵马对峙了起来。 “尔等退下。” 一个声音传来,壮丁们听到这句话便顺从的低下手里头的兵器,退到了道路两旁。 院落中门大开,里头出来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汉子,长须飘逸,外形颇为俊朗。便知是这庄子的主人,看面相倒与荀彧颇为相似,但荀家乃是大家族,人口极多,李璋一时也无从猜测这人到底是荀家的什么人。 中年汉子对李璋躬身一礼:“山野小民在此迎候君侯,庄丁皆是乡野村夫,不识礼数,还请君侯莫怪。” 第二百一十九章 荀家(下) “世兄,多年不见。郭嘉在此有礼了。” 李璋还没来的及搭话,郭嘉已抢先开口。态度和方才在庄外爱理不理的表情完全不同,这“世兄”叫的那是一个亲切热络。 “这”中年汉子原本只注意到了走在前头的李璋,却不曾发现跟在后边的人。 郭嘉离开颍川多年,相貌也和当年少年之时了些许不同,颌下的短须,跟随李璋多处征战也使得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秀气的小白脸。 中年汉子辨认一番,哑口失笑道“哎呀,原来是郭家的少郎君。多年不见,闻得奉孝也在朝中任职,只是无缘一见。荀衍在此有礼了!” 斯文人,世交。 李璋突然有些讨厌这些世代相交的好基友们,比起方才故作文雅的向自己行礼,荀衍和郭嘉之间这才叫真交情。 被冷到了一旁,有些难为情,李璋轻咳了两声。 荀衍也发现自己和郭嘉太过热情,冷落了为首的李璋,不好意思的对李璋又躬了一礼“君侯请,鄙人已备下薄酒,请君侯赏光。” 大厅之中,宾主落座。 荀衍客气的与李璋寒暄了好一阵,始终没有提外边丈量荒田的事情。 郭嘉在一旁自顾自的慢饮,待荀衍和李璋聊完,才慢慢的开口说道“休若世兄,在此好生潇洒。荀家这些年,要比过往更为风光了。郭家凋敝,日后还得望世兄多加提携才是。” 荀衍朗声笑道“哪里的话,奉孝与文若乃是至交。荀家与郭家又是世代交好,有荀家一日,郭家在颍川便如同荀家一般无二。今日真不曾想到奉孝居然与李侯一同前来鄙庄,真是蓬荜生辉。二位皆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今日便请在鄙庄住下,也好让荀某略尽地主之谊。” 郭家笑了笑“如此甚好,荒郊野地确实无处落脚。便在此打扰世兄数日,待公事了结后,再返回许都。” “哦?不知奉孝与李侯在此有何公干啊?若有需要荀某的地方,但请开口。庄内也有数百庄丁,可供二位差遣。” “倒也无甚要紧的公务。世民乃是曹大将军手下大将,嘉不才,在世民帐中为其参赞军务。近日并无战事,世民与嘉奉了大司农的命令,领着屯田军的人,丈量兖、豫二州内的荒废田土,以便日后开垦罢了。” “哦。”荀衍随口应了一声,脸上也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不快。 “原以为是何方人士在庄外侵占鄙家田土,想不到是朝廷之命,今日冲撞二位,还请见谅。” 李璋听出的话里的意思,这田是我家的,看在你们的面子,这回就算了。 郭嘉放下手里的酒杯,向荀衍拱了拱手“世兄见谅,嘉与世民只是执行公事。原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田土,只道是荒废多年,便按命令丈量造册罢了。既是荀家庄园,那也不必深究,回头嘉便从册中划去即可。” 荀衍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到底是世交好友,就是会来事。 这一句话,便让荀家保住了那为数不少的荒田,荀衍捧起酒杯正要向郭嘉敬酒,郭嘉又开口说道“只是世兄可知,眼下兖州太平无事,其他州郡有不少富户乡绅,也举家迁来。别的不说,世兄可知那徐州糜家?” “徐州糜家声名在外,富甲一方,愚兄当然知晓。” “世兄可知糜家家主糜竺现在正在许都,任职太仓丞?” “曾听说过,听闻糜家向朝廷捐助了十万石粮米作为军饷,谋得此职。” “糜竺此人志不在小啊,在徐州之时便为他那陶恭祖手下别驾。陶恭祖病亡之后,又率领徐州上下人等,迎刘玄德领了徐州牧,还将其亲妹嫁与刘玄德为妻。今刘玄德为天子所重,天子亲赐‘皇叔’之名,授予太常丞之职” 荀衍听郭嘉介绍,心中也暗自思索起来,糜家在之前两年便趁着战乱在兖州收购了不少土地田庄。过去因为黄巾盘踞,荀家为求自保,与黄巾媾和,暗中资助粮草,错过了不少吞并兖州土地的机会。现在想起来,不由的有些懊恼。 “奉孝所言甚是,糜家与河北、荆州某些大家,也在兖州购得不少田庄土地,荀家在颍川还算过得去,但出了颍川”荀衍看了看一旁李璋的脸色,向李璋行礼说道“市井贱商之家事,真不当在君侯面前提起,恕罪恕罪。” 李璋笑道“哪里哪里,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家事不修,又焉能谈及天下大事?” 郭嘉一旁搭话道“世兄不知,世民乃是水镜先生高足,并非粗鲁军汉。平日里也是出口不凡,字字珠玑。” 荀衍听罢站起身来,对李璋格外恭敬“高士在前,荀某失敬了。” “说道那糜家,世兄。荀郭两家乃是世交,在颍川这里也算名门望族。但颍川之外,尚有不少可为之处。刘玄德兵败,被吕布驱赶至此,糜竺也跟随前来,原意便是想扎根兖州,糜家财力雄厚,天下各州多有产业。若让其在此施展,日后对你我二家,恐不是什么好事。” 荀衍回道“奉孝之言甚是,无奈为黄巾所扰,颍川各大家族此时也暂无力去应对其他州郡的富户在此盘踞。我荀氏一门,人口颇多,今有幸文若与公达在大将军手下任职,才得以施展。若非如此,恐怕日后兖州也难有荀家立足之地啊。” “世兄多虑了,今日嘉在此得遇世兄,实乃有缘。不可不说几句心底话。” “奉孝但讲,荀衍洗耳恭听。” 李璋不得不佩服郭小伙的心机深沉,每一句话都挠在了荀衍的痒处。此时荀彧和荀攸虽然在曹操帐下被倚为心腹,但天下大势,曹操和袁绍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否则也荀家也不用两边押宝。 若能和李璋那样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大概荀家早就全身心的把身家性命全押在曹操一边,什么都不用做,静等着曹操统一北方后,分享红利罢了。 实际的历史上,这荀衍,乃至的后代,后代的后代。在魏国的朝廷里的地位都无比尊崇,与曹家,司马家的等联姻联亲。别说小小的糜家,即便天下各处诸侯,也不敢轻视他们。 但这些事情毕竟是还未发生,此刻谁也看不清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