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贤后》 第一章 破茧重生 南国，录安元年。 秋风吹了整整一夜。 整座都城看起来寂静而干爽。 顾王府静悄悄的，在这清冷的深秋里，原本就有些落魄的顾王府更是添了一抹苍凉的感觉， 顾盼跪在灵堂之前，身着青衫，一头青丝挽成男子的发髻，看起来利落清爽，细看其容颜，却是绝色倾城，只是皮肤略略的有些深色，鬓边也染了几许风霜，像是刚刚结束了长途跋涉，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憔悴。 一别三年，她再次归家，再也不是当初离去之时那一种满怀期冀的兴奋。 三年的逍遥自在，如今留给她的只剩下满心的悔恨和无穷的伤痛。 风水轮流转，当初那个她看不上的男人已经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而她的父亲含恨而终，留下的一座御赐府邸也落入伯父手中。 她跪在灵前，脑海里浮现着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郡主，皇上到了！”丫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盼忙起身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顾瑾忠君爱国，扶持社稷，默相机宜，其功甚大，追封为忠武王，另，瑾征战沙场，无嗣而终，朕深感痛惜，特封其女顾盼为清城公主，钦此。” 顾盼接过圣旨，握在手中，冰冰凉凉的。 无论是郡主或是公主，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死后的哀荣也从不是父亲想要的。 她利落起身，看向了站在宣读圣旨的小内监旁边的那个男人。 这便是在顾王府教授了她一年的授业先生，如今的九五至尊纳兰衍。她逃婚的时候，他还是以才学冠绝天下的兰若公子，短短三年，他已经荣登九五，君临天下，成为世人敬仰的君王，而她，只能跪在他的面前，仰着头才能看到他居高临下的容颜。 顾盼直直的看着他，虽然相处一年，可是她那时是小孩心性，从未仔细打量过他的容颜，别后三年，她几乎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他双手负在身后，一身象征帝王的黑袍，静静的站在那里，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种帝王之气，不怒自威。 他剑眉星目，原来也是这样的俊郎不凡，难怪都城的大家闺秀都暗暗的迷恋不已。 而她只是无人肯娶的刁蛮郡主，倒贴了嫁妆也嫁不出去的野蛮女，他主动提亲，她却嫌他柔弱书生，决然逃婚，想来，他是计较的。 他只是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清城公主，后悔么？今日，朕正式册封了乐城表妹为后。” 乐城县主，是恭宁长公主的嫡长女，是他的嫡亲表妹，算来也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她维持着自己最后的骄傲和倔强，打断了他的话，“如此，便恭祝皇上皇后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她是不通文墨的，即便跟着他学了一年，也不曾灌了半瓶墨水下肚，想着两人相识一场，说一些祝福的话语，翻来覆去也只得了这样两句。 他的眼底有怒火翻滚，脸上的表情却是纹丝不动，只是看起来越发的冷峻，“既如此，朕便赐你青灯古佛，终身不嫁，如何？” 他冷冷的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妥协。 他喜怒无常，终究是她得罪他在先，更何况如今他是君王，她是臣女，她知道他想让她求饶，只是她骨子里也从不是一个肯将就妥协的普通女孩子，她的血液里有宁折不屈的倔强，她半弯了腰，朗声说道，“臣女领旨，谢主圣恩。” 他看着她，终于拂袖而去。 顾盼得罪了皇帝，被赐出家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都城。 她的伯父伯母不忧反喜，亲情如此凉薄，她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一个自幼跟着她的丫头珠珠随着她。 京郊的庵堂是一间皇家庵堂。 她有了公主的名号，自然是待发修行。 一日三餐自有厨子做好斋菜，有单独的院落，有特定的衣食。 可是她一向是自在逍遥惯了的，这佛门之地于她而言，不是清净，而是死寂，每日里诵经念佛，不是解脱，而是煎熬。 她时常看着夕阳将那院子里的一颗香樟树的影子拉的极长，想着当日在都城之中快意恩仇，恣意妄为的日子。 那些日子一去不复返，就如同她时常挂在唇边的笑容，如今也渐渐的换成了叹息。 有时候她会想，若是那一日，她没有逃婚，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若她不逃婚，便会成为三宫六院的一个，宫苑深深，比佛门之地好不到哪里去。 人在成长之中，所遇到的苦难总是越来越多。 而她的一生会耗尽在这座庵堂里，直到死去。 她想着儿时随着父亲在边关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是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她时常会想，若儿时，父亲不是把她带在边关，教她武艺，任她无拘无束的成长，而是将她送到祖母身边，养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她会像几个堂姐一样嫁人生子，即便丈夫不疼，婆婆不爱，只要熬到儿孙满堂，也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可是，如果真是重来一次，这样的一生真是她想要的吗？ 顾盼不知道，如果可以重来一世，她只想守着一家人长长久久的活着。 她要父母破镜重圆，她要让那些鸠占鹊巢的亲人赶了出去。 那一夜，秋风萧瑟。 绚烂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摸索着门窗，那门窗竟被焊死。 浓烟密布， 她带着珠珠闯到床边，拿出一柄佩剑，用力的砍那窗子，珠珠护着她，被一块倒塌的梁子砸倒，前面是终于露出一道逃生之路的破窗，身后是回天乏术的珠珠，只那么一瞬，她收回来迈出去半步的脚，慢慢的被火光吞噬的一干二净。 外面隐隐约约的传来声音，“都出了家，还不安分，还是死了好。” 高高的宫墙。 一个男子伫立在宫殿，听着小内监汇报，“禀皇上，古月庵失火，只烧了后院的一处小小院落，火势在卯时熄灭，庵内的尼姑都跑出来了，只发现了两具女尸，正是清城公主和她身边的大丫头。” 男子看着天空，良久才说道，“传旨下去，清城公主，”他顿了一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厚葬了吧！” 第二章 豆蔻年华 绣床之上。 顾盼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 入眼是一副青色的帐幔，房里陈设简洁齐整。明亮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打落在床前，让顾盼有一刹那的恍惚。 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听到动静，立刻走上前来，挂起帐幔，顺手放了一个枕头垫在了顾盼的身后，喜道，“郡主总算是醒了。” 顾盼抬眸，看向了眼前的丫头，丫头一身绿色襦裙，柳叶弯眉，红唇点点，笑起来一派温柔。 这场景是这样的熟悉，顾盼只觉得有些恍惚，她还记得被大火炙烤的疼痛，那灼热的毁灭感从脚部一点点的蔓延开来，将她渐渐的吞噬。 而眼前的丫头，就倒在她的眼前。 她摸了摸手臂，莹白如玉，光滑如初，哪里有半点被灼伤的痕迹，巡视一周，房间宽敞，墙边挂了一柄佩剑，那是她十一岁父亲送给她的礼物，配件上挂了半枚玉髓，玉髓是娘亲留下的，珠珠穿了穗子，替她挂在了佩剑之上。 这一方佩剑此刻正安静的挂在墙边。 这里，并不是那一方压抑的庵堂。 这里，是顾王府？ 顾盼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而她梦醒了，又回到了年少之时，回到了那座还属于她和父亲的府邸之中。 一颗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抓住了丫头的手，“珠珠。珠珠，我们还活着？” 前一世，她十五许嫁逃婚，十八回府出家，二十三而终。 她自幼在边关长大，从走路开始便开始习武。她认字认的是兵书，身边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故而养成了男儿心性。 十二岁那一年，她一个人带着丫头婆子回到了都城，从此边关少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假小子，都城多了一个惹是生非的刁蛮郡主。 前一世，她活了二十三年，自记事以来，便不曾留下一滴泪，即便是父亲死在她的面前，她满心的悔恨，眼中也是干涩的，一滴眼泪也没有。 这一生，她不知为何，眼睛里酸酸涩涩的，第一次有了泪意。 她以前看着堂姐们受到委屈，总会偷偷摸摸的掉眼泪，那时她是不以为然的。 后来伤心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如今，她还活着，珠珠还活着，她的父亲定然也还活着。 她终于忍不住了，喜极而泣原来是这样的幸福。 珠珠递过来一杯茶水，看着顾盼两颊的泪痕，有些惊吓，“郡主，是不是哪里痛，您从马上跌落，已经昏睡了半个时辰，不如我再去传个大夫过来瞧一瞧。” 顾盼摇头，想起自己十四岁的那一年，从马上跌落下来也是昏睡了半个时辰。 温热的茶水缓缓的流入喉中，顾盼回了心神，她握住了珠珠的手，“不必了，珠珠，我就是刚刚做了一个噩梦，你替我拿一面镜子过来。” 她的声音温和，带了一丝沧桑，和历经生死的淡然，并没有半分这个年纪的飞扬跋扈，就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听在珠珠耳里，却越发的担忧了。珠珠摸了摸顾盼的额头，试探着问道，“郡主一向不喜欢这些女孩家的东西，嘱咐奴婢不准摆在房里，怎么跌了这一回，忽然转了性子。” 珠珠的手及其柔软，温度一点点的传入顾盼的脸上，让她觉得恍惚不已。 顾盼眼圈微红，眼前的丫头陪着自己孤灯古佛，惨死庵堂，毫无怨言，那时她总嫌她啰嗦，时常躲着，只愿意同顺着自己的阿风，阿霜玩耍，此刻她握着珠珠的手，微微一笑，“好珠珠，我就想照照镜子。” 珠珠仔细的看着顾盼，分明还是那一副如画的容颜，却总给人感觉不一样了，“郡主，我看看你的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如我再传大夫过来瞧一瞧吧。” 顾盼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佯怒道，“啰嗦什么，还不去给我把镜子拿来。” 珠珠似乎十分适应这个语气，闻言，立刻放下心来，“就是这个神情，这才是我们的刁蛮郡主。”她扬起了声音，“阿雨，去我房里找一面镜子过来。” 顾盼叹了一口气，她是刁蛮郡主。 这一个身份已经深深的烙在她的身上，她想变得乖巧懂事，却终究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一生，她要守着珠珠，守着父亲，守着这个家。 顾盼沉浸在回忆之中的时候。 几个丫头笑着走了进来，“今儿日头真好，我们的小郡主居然主动照起了镜子，可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盼并没有听到丫头们的嬉笑声。 一面镶着宝石的镜子被递了过来。 镜中映出一个美貌的豆蔻少女。 肌肤似雪，娇艳欲滴，眼角眉梢，没有了飞扬跋扈的张扬，只有历经生死的迷茫。 她看着这张俏丽的容颜，怔怔的。 这不是那个在佛堂里呆了五年，被佛经晕染的面如死灰的顾盼，这是那个十四岁无忧无虑，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顾盼。 这时，一个小丫头在外面回话，“珠珠姐姐，刚刚管家过来传话，问郡主醒了没有，说是老夫人，大爷，大太太并几位少爷，小姐今日就要到了，让郡主做好准备，随时恭候。另外王爷聘请了天下第一公子兰若，教导郡主书画礼节，特地收将东面的厢房改成了书院，问郡主要不要过去瞧一瞧。” 顾盼猛的惊起，“珠珠，今天初几了？” 珠珠笑着回道，“今日已经四月十一了，郡主。” 四月十一，顾盼清清楚楚的记得，十四岁那一年，便是这一天，祖母，带着大伯母一家住进了王府。 顾盼爱热闹，那时她知道父亲要接大伯一家过来，曾日日期盼过。 可是自从大伯一家进府，这坐府邸便再也没有安宁过，最后这座府邸也终于落在了大房手中。 第三章 近乡情怯 顾盼想着书院已经修好，左右无事，便起身向书院走去。 她依然穿了一身青衣，头发随意挽了一个发髻。 盼园居于整座王府的中部，离书院并不远，这一条路前一世，她日日都要走上几遍的。 那时候是不甘不愿的，现在却是感慨万千。 书院旁边开了一个角门，方便兰若出入，顾盼总是从那个角门溜了出去，在外面玩的不亦乐乎。 想起那一世，顾盼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那样的一个人，竟然耐着性子教了她一年，而这一年里，她自然是敷衍塞责，三心二意。 而他总是被她气的一言不发。 武安二十一年， 兰若进府满一年，向顾王请辞，顺便提亲。 这一年顾盼十五岁。 及笄之年，许嫁成婚，男方又是都城之中最有才学的第一公子，这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事。 偏偏顾盼不乐意。 她自幼在军中长大，看惯了男子五大三粗，豪爽粗俗的样子，对着兰若那样斯文有理，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子少爷实在是欣赏不来。 顾盼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前一世的景象。 她永远也忘不了，三年过后，再此归家，那家破人亡的凄惨。 父亲苍老的容颜，珠珠倒在面前的情景，还有自己出家时，伯母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 在庵堂的那五年，磨灭了她所有的光芒。 她以为，再也无法踏入这座府邸。 没想到，还有再世为人的这一天。 父亲临终前说，希望自己不要回来。 顾盼却是无数次的想着，若是那时她不逃婚，或许父亲便不会死。 这一生，只要护得父亲一世周全，便是嫁他为妻，在后宫终老一生又有何妨。 顾盼走出院子，丫头阿风快步的迎了过来，“郡主，王爷回府了，听说郡主今日没有出府，喜得不得了，让你快点过去呢。” 顾盼心中一喜，唇边情不自禁的浮起一抹笑容。 这笑容不过一瞬，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当年父亲死在她的面前，造成了她一生的遗憾。 在庵堂的那几年，她的梦里只有父亲，梦到父亲为她准备婚事时的喜悦，一转眼就变成了她为父亲准备灵堂的悲痛。 当初她有多不懂事，后来就有多后悔。 如今，重活一世，这个她最在乎的人活的好好的，这一世，她愿意做一个贴心的小棉袄，承欢膝下，再也不做那专惹父亲动怒的黑心棉了。 她抬腿就朝着青松院跑去。 珠珠忙提醒道，“郡主慢些，等一会王爷看到你这个样子，又该骂你了。” 她想做一个乖女儿，此刻也顾不得了。 她有五年不曾见过父亲了。 此刻只想快步跑进院子，出现在父亲的面前。 踏进青松园的院门时，她却突然停了下来。 顾盼一向胆大，此刻心里却生出几分怯意来。 她忽然想起，兰若给她讲诗词的时候，提起一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她那时听了哈哈大笑，“怎么会胆怯，那是他们懦弱胆小，我就不会。” 兰若看了她一眼，闷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重活一生，她的父亲依旧活着，活的好生生的，她的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怯意来。 好像害怕这不过是一场梦一样。 梦醒过后，她已经是一缕亡魂。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再也见不到她的亲人。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大厅。 眼睛里闪现一层雾气，模糊了双眼。 顾王一身军装，坐在哪里，明明一派威严的样子，看见女儿一步一步挪了进来，一开口，已经忍不住唇角上扬，“怎么，今日没出去鬼混，还知道待在家里？” 顾盼眼睛湿润了起来，父亲顾王还是威风凛凛的样子，不是像自己逃婚回来之后那样骨瘦如柴的模样，她的心里泛起一丝丝疼痛，一双杏眼蕴满了泪水，不过她在父亲面前一向刚强，此刻强忍着泪水，抱住了顾王的脖子，低低的说道，“父亲，我想你了，” 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似乎有些撒娇的味道。 只是她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一开口，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话未说完，就被顾王一把打断，“好好说话，是不是又闯祸了？” 顾盼好不容易酝酿的一点子再世重逢的悲喜交加的情绪终于消失的一干二净，她坐在顾王对面，笑容终于一点点的荡漾开来，“父亲让我在家里候着，我自然都听你的。” 这话有些心虚，那一世，她阳奉阴违的事情可没少做。 果然，顾王是不信的。 他一把捏住了顾盼的脸蛋，“你若是都听我的，就去换一身衣服，你祖母快要到了，若看见你一身青衣，打扮的跟个假小子一样，肯定不高兴。” 顾盼瞥了自己身上一眼，青衣布鞋，一头青丝挽成了男子的发髻，前一世她穿惯了这样的衣衫，现在，她想要做个乖巧的女儿，“是，父亲。” 顾王看见自家的闺女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的乖巧，一脸的错愕。 顾盼恍若未觉，缓缓起身，“父亲，那我换完衣衫，你等我一起吃午饭。” 回了盼园，顾盼东挑西选，然后看中了一件紫色的衣服。 紫色华贵，想来不会有错。 珠珠跟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顾盼拿在手上的那件衣裳，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绚丽的紫色。 珠珠眼皮跳了一下，立刻上前阻挠，“郡主，不能穿这件，这件衣服衬的郡主老气，王爷看了要生气的。” 又对着丫头们说道，“阿雪，阿雨，你们去请娘过来。” 顾盼喜道，“奶娘也在府中吗？我好久没看到她了。” 珠珠笑道，“郡主又说胡话了，娘一直在府中主事，你哪日没见过？” 顾盼沉默了，她那时逃婚回来，乳娘已经不在人世。 重活一生，还能见到这些最亲最近的人，真好。 正说着，几个小丫头拥着一个四五十来岁的婆子过来，那婆子进来，看到了顾盼一眼，已经对着珠珠喝到，“死丫头，早和你说了，现在不同往日，老夫人就要回来了，怎么还给郡主穿这样的衣裳，还不快给郡主脱下来，另换了绫罗纱衣给郡主穿上。” 第四章 大家闺秀 珠珠立刻笑着答应，另打开一个衣柜，找了四五件衣服捧了出来，顾盼一眼扫去，净是鹅黄，粉紫，浅蓝，豆绿。 这是豆蔻少女所钟爱的颜色，而她现在已经二十有三，又在佛堂熏染了这些年，看着这样的衣服有些恍惚。 她喃喃自语，“这衣服太娇嫩了。” 乳娘亲自挑了一件鹅黄上衣，配上白底紫花纱裙，在顾盼的面前比试，一面极其满意的点头，一面说道，“这样式正好，王爷说了，郡主大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打扮成一个假小子，从现在开始要规规矩矩的梳妆打扮，你看，郡主这个年纪，正适合这样娇嫩的颜色，穿起来好看。” 顾盼眼神暗了暗，她前世十几岁时便喜着青衣，如今感觉自己一把年纪了，还穿这样的衣服，她说道，“我觉得这件紫色的也很好看。”说完，抓了衣服就往内室跑。 丫头们都是娇滴滴的，谁也拉不住。 奶娘立刻扶着胸口，眼泪滚滚的，“郡主大了，有主意了，再不把奶娘放在眼里了。” 说着嚎啕大哭，从顾盼母亲的托付说起，到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顾盼带大，事无巨细，泣涕涟涟。 顾盼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听奶娘哭的伤心，心里一软终于收了回来，她十分勉强的吩咐丫头，“就依奶娘的，把那一套拿来我换上。” 奶娘立刻抹了眼泪，嘱咐丫头门忙活开来。 顾盼看着奶娘的变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悔的肠子都青了。她坐那里像一个玩偶一样，任人宰割。 约摸半个时辰，就在顾盼快要崩溃的时候，奶娘终于含着笑点了点头，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顾盼看着身上的衣裙，这是宫里赏的料子，既轻盈，又飘逸，样式也是都城最流行的款式，自管家找人定做了之后，就一直躺在了顾盼的衣柜里。 此刻穿在身上，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的，摇曳生姿。 顾盼叹了一口气，“珠珠，你说那些女孩子怎么喜欢穿这样的衣服，走路都不爽利，你看，这颜色这样淡，出去晃一圈肯定得弄脏，阿雪她们洗起来多麻烦，我衣柜里还有别的颜色的，那件大红色就极好，你拿出来奶娘看一下，穿起来既简便又耐脏。”说完又加了一句，“也很好看。” 珠珠抿着嘴唇不说话。 奶娘微微一笑，“大家闺秀，衣香鬓影，步步生莲，走起路来随风摆柳、袅袅婷婷，要走的快做什么？好郡主，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好歹装也给我装出个样子来，王爷说了，只要装到出了阁，那就是姑爷的事了，姑爷看的惯，郡主就不用改了，姑爷看不惯，姑爷自己收拾去。” 顾盼无语，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父亲的原话，真是亲爹啊！ 梳妆完毕后。 顾盼起身，提起裙子。看向铜镜，镜中映出一个美人。 顾盼随了母亲，生了一张惊世绝俗的脸，她看着自己一身的装扮，活了两世，这是她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这便是父亲一直想要的女儿。 也罢，父亲喜欢，她就好好的做一回大家闺秀。 顾盼站在顾王的面前，笑了开来。 顾王看了过去，一盏茶都忘了咽下去。 眼前的女孩子一身鹅黄的罗裙，少了几分野性，多了几分娇艳，更衬得肌肤胜雪。 一头青丝被挽成了发髻，鬓边簪了一对宝钗。看起来清丽典雅。 她的眼睛一向明亮，此刻更是笑意满满，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顾盼本来就美，这样盛装打扮起来，有一种惊艳的美。 顾王看了半天，连眼圈都红了，“你站在那里不动的时候，还真有几分你娘的神韵。” 站着不动的时候。 这话说的。 顾盼眉眼弯弯，“父亲胡说，我只有站着不动的时候才像娘吗？” 顾王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就十分的伤感，“你娘是个大美人，只可惜死的太早了。你啊，只随了她的皮相，没随到她的神韵。” 顾王的笑容里隐隐的带着一丝落寞。 顾盼看在眼里，知道父亲又想起母亲了。 她故意做出不高兴的样子来，“父亲又胡说了，我知道，我这幅倔强的性子也最是像娘。” 顾王心里一紧，“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顾盼看到顾王脸色一变，忙说道，“不随娘，就随爹，反正，父亲总说我性子倔强，定是随你们的。” 顾王听了，不由得笑道，“拐了一个大弯，原来是想为自己开脱，你啊，你这性子是天生的。” 顾盼想着前世的事情，低声说道，“父亲，我娘要是还活着，您就不会为我操这些心了。其实，”她想开口说点什么，终于因为有些顾虑没有说出来。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四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蛮郡主了，因为心里有了事情，便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毫无顾忌了。 顾盼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有无忧无虑，不过是经历的太少了罢了。 就像是从前，即便是父亲心事重重，她半分也看不出来。 如今，她想替父亲分忧。 两人用了午饭。 略略的坐了一会。 正说着话，管家使了一个小厮过来，“禀报王爷，老夫人，大爷，大太太并众位少爷小姐未时初过了城门，现在已经进了东街，即刻就要到了。” 顾王大喜，“走，盼儿，我们去接你祖母。” 顾盼笑了笑，上前挽住了顾王的胳膊，重重的点了点头。 顾王看着女儿，总感觉这次回来女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眼前的女孩子虽然言行举止依然不同于大家闺秀，可是忽然就像是长大了一般的懂事。 顾王心里有些疑惑，却又十分的欣慰。 他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第五章 扭转局势1 顾盼看了看这座王府，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座府邸再也不会安宁了，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她要守住她自己的院子，她笑着问道，“父亲，祖母住在长寿苑，大伯父大伯母住风华园，大哥大嫂住辉景园，小弟年幼，跟着伯母住，只是几位姐姐住哪处？” 顾王听了，也觉得分外为难，顾盼三位堂姐最小的也有了十四岁，于情于理都要准备独立的住所，王府住处颇多，不过怎么分配却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顾王府没有当家祖母，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他自然从未操心过，“你是王府的郡主，不如你来安排。” 大家小姐，约摸到了十四五岁，便会跟着主母管事，这样出嫁之后才能主持中馈。 顾盼一直处于散养状态。 顾王看着女儿，“你没有母亲，等你大伯母进府，一定要好好的孝顺她，跟她学着理家。” 顾盼笑了笑，大伯母周氏怎么会教她理家，大伯母想要的是这个家吧。 这一生，那些人想要她鸠占鹊巢的人她会一一的打出府去。 情面算个屁。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话她不会当着父亲的面说了出来。 她细细的想了一想，前一世，大堂姐顾娴自然是住了较精致的娇园，二堂姐顾珍挑了较雅致的兰园，可是若说最得意的还是三堂姐顾柔，顾柔搬进了自己的盼园。 这盼园居于整座王府中部，院前就是一片莲花湖，不仅风景优美，既宽敞又透亮。 夏天的时候，站在阁楼上，便可将一湖莲花尽收眼底。 顾盼逃婚的三年，顾柔仗着顾王撑腰，堂而皇之的住着，又将盼园改做柔园，风风光光的从顾王府出嫁，嫁给了中南候世子。 而这位中南候世子曾是顾王奏请皇上赐婚选给顾盼的女婿人选。 顾盼叹了口气，她那时对着顾柔既信任又感激，还真是瞎了眼，此刻想来，反而一向毒舌快语的二姐顾珍和冷漠寡言的大姐顾娴倒没有多少坏心思。 想起往事，顾盼笑了一下，“长幼有序，大姐为尊，娇园精致，最适合不过了，二姐为次，兰园雅致，也还不错，三姐最幼，又是庶出，就跟着姨娘住在西边的长春院。父亲你说好不好。” 长春院位于最西边，虽说院子也还精巧，但冬冷夏热，不适合长居。 顾王听了还是有些疑虑，“府里住处还多，不然给你三姐再另选一处，方是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 这一大家子可不是来做客的。 顾盼小脸一扬，“父亲自小教导我，说话行事要说一不二，此刻问了我的意见，又来反驳，没有这个道理。” 顾王一听，果然作罢。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正门。 略略站了一会，顾老夫人携着一家老小就到了。 顾王连忙上前，扶了顾老夫人下车。 一大家子看着巍峨的王府，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艳羡和得意。 顾盼站在父亲身边，目光清冷的一一扫过。 大伯父顾青有些发胖，和常年征战沙场的弟弟顾王相比，有点小市民的心机，看起来也年轻些许。 大伯母周氏一身象征着正式的大红衣裙，她此刻正上下打量着王府，微微的点头，唇角含着笑，十分的满意，有一种看囊中之物的感觉。 顾青旁边站着的是一脸憨厚的大堂兄顾鸿伟，大堂嫂李氏带着一儿一女，畏畏缩缩的紧跟在丈夫旁边，连头也不敢抬。 二堂弟顾鸿铭未满十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顾娴带着顾柔顾珍站在最左边，三人一身簇新钗环裙袄，此刻也正看着顾盼。 顾娴近十七岁了，年纪颇长，本来在漓县定了亲的，周氏一心想着女儿好歹也是王爷的侄女，生生的退了亲，一直拖到现在，她此刻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里有一种不符年纪的淡漠。 顾珍十五岁，看见顾盼身着锦衣华服，眼睛里毫不掩饰的艳羡。 顾柔却是低着头，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人间四月，正午的太阳也是十分的火辣，顾王忙迎着众人进入大堂。 顾盼怕热，身上已经沁出一身薄汗。此刻正耐着性子站在那里任由众人打量。 顾王引了顾老夫人上座。互相见礼。 顾盼想起那一世，那时她整日只想着疯癫玩闹，在家一刻也坐不住，顾老夫人到的那一日，她在家守了半天，到底忍不住出府游玩，日落时分才回府。 这时大伯一家已经到了。 顾盼襁褓失母，顾老夫人曾想将顾盼抱到身边，亲自抚养，顾王怜惜女儿，将顾盼带到了军中，亲自抚养。 祖母顾老夫人坐在高堂，看着顾盼。 谁知一见，顾盼一身假小子的打扮，半点女儿家的风范也没有，登时撂下脸来，板着脸训了一通。 顾盼想着往事，规规矩矩的给顾老夫人行了一个礼。 顾老夫人倒也没说什么，想来也还满意。 不过周氏在一旁笑道，“小盼不愧是郡主，比我们家的丫头强多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既尊贵又懂礼，只是路上听说顾王府的小郡主脾性何其刁蛮，我们当时还想定是错传了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顾盼看着周氏，这个大伯母真是笑里藏刀，专捅人心窝子。 顾老夫人耳根子最软，听风就是雨。 所以。 周氏这么一说，顾老夫人立刻忍不住说道，“阿瑾，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何我听说四丫头名声不大好。” 顾盼排行第四。 她撇了撇嘴。 就算她规规矩矩的，还是免不了被点名批评。 如果要一直这样装，也实在装不下去。 她索性挺直了腰身，爽朗的说道，“祖母，空穴不来风，那些传言自然都是真的，人常言，虎父无犬女，孙女跟着父亲，长成如今这样的性子，并不觉得哪里不好，若要我学着那些小女儿做那矫揉姿态，也实在是不能的，不过礼不可废，敬长爱幼，孙女时时谨记在心。” 顾盼话音刚落，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她，尤其是顾家三位小姐，显然都被吓到了。 女儿家最讲究的是谦恭，女孩子这样说话，她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第六章 扭转局势2 不过顾王看着女儿倒是十分的满意。 人大底是这样的，当你对一个人期望值足够低的时候，只要看到她一点点的进步，也会十分的满足。 顾王也是，他看见女儿打扮成大家闺秀规规矩矩的接待长辈，这已经超出他的心里预期了，所以剩下的就不会强求，他哈哈大笑，“母亲，这丫头在军中长大，做成这样已经不易，您就不要太过于苛责了，我聘请了闻名于世的兰若公子来教她书画礼节，到时候母亲和大嫂从旁提点提点，想来也没多大问题。” 顾老夫人性子软，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的苛责。 只是顾王提到兰若公子的时候，顾盼明显的感觉到旁边的顾珍和顾柔具是一动。 顾盼看在眼里，想起那一世，她当真是懵懂不知，如今重活一世，真觉得自己那时白活了。 这时顾三小姐顾柔款步而出，”祖母，叔父，小妹年幼失母，叔父征战沙场，疏于管教，实属可怜，不比我们姐妹，有母亲照看，如今我们一家住在一起，母亲一向慈爱，定会好好的教养小妹，我们姐妹日日在一块，想来总会好些。” 这话听起来句句为顾盼着想，既恭维了长辈，又怜惜了幼妹。 那时的顾盼是真心的感激顾柔，顾柔是顾青的庶出女儿，和顾盼同年，因为顾柔的这一番话对这个堂姐亲厚有加。 将顾柔接到自己的盼园同居同住。 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总会有第一个想到这个堂姐。 可是，在自己最后的时刻，也是这个三姐给了自己致命一击。 此刻的顾盼却知道，顾柔从无真心，不过寻个靠山而已，这样的人过河拆桥，最是无情。 周氏狠狠的瞪了顾柔一眼，不肯接话。 顾二小姐顾珍忍不住替母亲说道，“三岁看大，小妹都十四岁了，脾性早就定了，那些从宫里出来的嬷嬷都教不了，这会子要你这个庶女多话，到时候教不好，全是我娘的不是。” 顾珍话音一落，顿时满屋子的尴尬。 顾大小姐顾娴见状喝了妹妹一声，“教与不教，娘自有定论，要你多话。” 顾珍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只剩下顾柔一人站在那里，十分的委屈。 顾王对行军打仗十分精通，可是人心算计就和前世的顾盼一样的无知，果然和上一世一样，对顾柔亲眼有加，“既如此，柔丫头就搬去和你妹妹一起住吧！有你提点，想来盼儿也能快快转变。” 此刻顾盼真想上前捂住父亲的快嘴。 这一生，她决计不会允许顾柔住进她的盼园，“父亲，不必了，我一个人住惯了，再说，三姐年幼，刚到府中，自然是和姨娘住在一起更好，大姐二姐已经及笄，府里准备了单独的院子，我等一会带三位姐姐去看看。” 顾王今日心情极好，笑的开怀，“好好好，都依你。” 顾柔本来想着自己是庶出，向来低人一等，想着攀上了顾盼，可以得到顾王的另眼相待，此刻刚刚浮起的好心情一下子沉入谷底，又听闻顾娴顾珍都有自己的院子，只她一个人和姨娘住在一起，顿时觉得十分的委屈，只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周氏显然对于这个安排极是满意，连忙笑道，“就这样，很好。” 无人再关注顾柔的小心思。 顾老夫人上了年纪，一路舟车劳顿，微微有些疲惫。 顾王愧疚不已，“娘，一路颠簸，很辛苦吧，若不是儿子事务繁忙，定要亲自去接的。” 父母多爱幼子，更何况常年不在一块，自然是格外的优容，顾老夫人看着小儿子，很是心疼，“你行军在外，也是吃了苦头的，一年半载，在家里待的时间也短，一家子，不用讲那些礼节。” 顾老夫人不在意，不代表没人在意，周氏在一旁说道，“二叔一直戍守边关，自然不能侍奉在娘的身边，只是这偌大的王府就小盼一人住着，也不早早的接了娘过来，我们也好替二叔照看。”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顾盼知道父亲心里有太多的顾虑，所以一直不想接了祖母过来，如今自己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家里无人操持，实在是说不过去。 周氏借机指责父亲不敬孝道，父亲敬重长嫂，所以并不分辨。 顾盼却是替父亲委屈，她上前行了礼，“祖母，父亲在军中时常提起您，只说后悔当日不该从军，若能日日侍奉在祖母身旁，也不枉祖母生养一场，后来虽然送了孙女回来，父亲也一直想着接了祖母过来，您别怪父亲，要怪就怪我，我那时刚刚从军中回来，年幼无知，太过顽劣，父亲担心他不在眼前，我惹祖母不高兴，无人敢管教。这才拖到了现在，这不，父亲一回来，就即刻派人去接祖母了。” 一席话说的顾老夫人眼圈都红了，她板着脸看向周氏，“这样的话，再不许说了。” 对着顾盼又多了几分喜欢，“好孩子，你父亲把你教的很好，我们顾家的女儿，自然是多了几分烈性，随他们说去，以后谁敢说你顽劣，我去跟他们理论。” 顾盼感慨良多。 这个祖母心肠不坏，就是耳根子软，前世周氏也没少挑拨，所以直到自己出家，祖母都不曾喜欢过自己。 今生，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过这一世，那些居心叵测想要鸠占鹊巢的人包括顾柔在内，再也不会如愿。 她要好好的守着父亲，守着这个家。 顾盼上前谢了，又对顾老夫人笑道，“祖母，几位姐姐一路舟车劳顿，不如我带她们去看看住处，您说好不好。” 顾老夫人也都依了，慈爱的说道，“你们去吧。”又朝着周氏说道，“你们也要整理箱笼，各忙各的去吧，我和阿瑾说说话。” 周氏笑着退了出去。 顾盼也起身告退。 她走在最后面，自幼习武，耳朵极尖，出门的时候，依稀听到父亲压低的声音隐隐传来，其中提到了中南侯府。 第七章 前世羁绊 顾盼亲自送了三个堂姐去住处。 顾娴三姐妹每人带了一个丫头。 王府一个院子配了一个婆子，两个丫头，四个洒扫的小丫头。 一行人来到娇园，娇园假山长亭，桃红柳绿，看起来十分的精致，顾盼可以感觉到顾柔和顾珍眼中闪现着惊叹的光芒。 不过顾娴看了自己的住处，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欢喜还是不欢喜。 顾盼知道这位长姐的性子，便也不在意，随她去了。 然后到了顾珍的兰园，兰园遍种奇花异草，此刻四月天里，芬香扑鼻，顾珍倒是十分的欢喜，高高兴兴的住下了。 最后只剩下了顾柔和顾盼。 两人同行，丫头们跟在后面。 顾盼一直惦记着父亲刚刚和祖母提及中南侯世子的事情。 看来这一世，父亲再一次选定了中南侯世子，想奏请皇上赐婚。 赐婚的事情差不多也就是这几天吧。 都城的世家子弟很多，这中南侯府虽然也勉强算得上达官显贵，不过也是无权无职的。中南侯文武不通，不过仗着是皇上的侄子封了侯。 但是皇亲国戚太多，这样的关系，也就是很一般的了。再加上中南侯并没有什么资质。 所以侯府很是落魄。 但是那世子爷倒是勤奋刻苦，生的也是眉清目秀。 那时皇太后招了中南侯夫人透了个口风，还没开口，侯夫人就以儿子跌断右腿不相配为由婉言相拒。 强扭的瓜不甜。 赐婚之事只好作罢。 这事虽然并无大事张扬，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的也露出一些风声来。 顾王心里瞥屈，便在兄嫂面前说了几句，顾柔心眼多，最早听到这个消息，便忧心忡忡的来找顾盼，“小妹，我听说，皇上想将你指给中南侯世子，可是那世子爷摔断了腿，这婚事只好作罢。” 顾盼那时混不在意，只是笑道，“作罢就作罢，三姐无须放在心上。” 顾柔欲言又止，“话是这样说，可是我听说，那世子爷跌断了腿，是为了借机推掉婚事。这事在都城传的沸沸扬扬，都说顾王府的小郡主刁蛮任性，人家情愿跌断腿，也不愿意娶个祸害进门。也许，也许，他的腿根本就没有跌断。”如此这般，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些话。 顾盼听了，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立刻出府，翻墙入室，正好碰到中南侯世子在院中读书。 右腿果然完好无损。 顾盼二话不说，就按着那世子爷一顿暴打。 这事立刻就成为了都城的一大笑柄。 最后连皇上也出面了，笑着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是想和稀泥，重提婚事的意思。 顾王却是心里十分的不痛快，不愿意再和中南侯府结亲。 两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顾柔毛遂自荐，说两家结怨不如两家结缘。 顾王叹了一口气，对着顾柔十分的愧疚，再三承诺，顾柔的嫁妆要比照顾盼的分例。 他在中南侯府面前了提了一下。 中南侯府勉强应了，提亲的时候，侯夫人仔细的来看了一看，倒是十分的满意。 婚事就这样说定了。 中南侯世子变成了顾王的侄女婿，顾盼的堂姐夫。 顾盼快意恩仇，将那世子爷一顿暴打之后，便将此事撂下，混不在意。 顾柔本是庶出，得了这样的一门婚事，本来也是十分的欢喜。 可是当兰若公子进府之后，顾柔那颗纤弱的心又开始躁动不安了。 如今想起来，中南侯那门亲事，一开始顾柔是十分期盼的，所以她顺水推舟做了那些事情，为的是嫁入侯门。 可是这样的人，太过于得陇望蜀，贪心不足。 而顾柔做了那么多事，竟然还能堂堂正正嫁入中南侯府。 真真是不公。 顾盼微微一笑，撇了身边的女孩子一眼，前世债今生还，恩恩怨怨，一并了了，这样下辈子她和她就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 所以，三姐，这一世，你所有的心思，这一生都不会如愿了。 至于中南侯世子。 顾盼陷入了沉思。 顾盼那时候不懂父亲的良苦用心，还曾埋怨过父亲，为何会替自己选定这样一门婚事，最重要的连这样的人家都不愿娶她。 想想也真是够憋屈的了。 不过现在在回头看，心里倒是十分的平静。 其实懂得越多，知道的越多，她心里就越后悔，想来想去，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能给她婚姻的，除了纳兰衍，再无其他。 顾盼出神的时候。 顾柔一直在暗暗观察顾盼。 这个堂妹自从和她独处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让顾柔心里有些不舒服，来到长春院，看到那院子不仅偏远，而且明显比顾珍和顾娴住的院落差了不止一个档次，顾柔脸色明显僵了一僵。 她的眼圈有些红了，声音委委屈屈的，“小妹，叔父提议让我和你一起住，你不愿意，如今我的院子又离你最远，你是不喜欢我吗？” 顾盼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前世也最吃顾柔这一套。 不过，现在的顾盼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刁蛮郡主了。 “嗯。”顾盼生怕顾柔看不出来，用力的点了点头。 顾柔一时惊住了，她只是故意的这样说的，这种情况，对方一般都会否认，即便是心中确实是这样的想的，也会否认。 她没想到顾盼会点头。 这就十分的尴尬了。 “为，为什么？是因为我是庶出吗？我知道我比不上两个姐姐尊贵，我以为小妹豪爽，不会在意这些的。”顾柔磕磕巴巴的问。 顾盼看着顾柔，笑了，“不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靠近了几分，看着顾柔红红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说完，利落转身，“珠珠，阿风，阿霜，我们走吧。” 第八章 云泥之别 顾盼从长春院出来的时候，心情大好。 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贯穿了整个花园，路旁种了遮阳的树木。 顾盼一路哼着小曲。 不妨，一个男人从树上跳下，挡住了顾盼的去路。 “一别两年，竟大变样了，王爷当时送你回都城的时候，才那么高一点，我刚刚蹲树上看了半天才认出你来。”粗犷的笑声格外的响亮，“小盼，你看看我是谁？” 顾盼定睛一看，眼前的男子二十出头，高高大大的，黝黑的皮肤，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顿时喜不自胜，“许坤。真的是你，珠珠，快点过来，你哥哥回来了。” 阿风阿霜两个丫头一把将珠珠推上前来，珠珠含着笑嗔怪道，“哥哥，王府不比军中，你可不能再直呼郡主的闺名了。” 许坤饶了绕头，这才细细的打量顾盼，“果然，两年不见，假小子进了都城，也能长成大姑娘了，真是出乎意外。”说着他一拳打在了顾盼的肩头，当然并没有使力。 “你穿的这样，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还能接的过我一拳。”许坤笑道。 顾盼心情极好，她提起裙子，摆了一个招式，莞尔一笑，“谁说不能。这两年，我的武艺可从不敢荒废，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其实真要比试，顾盼肯定比试不过了，她在古月庵住了几年，混吃等死，再也没有练过武。 好在珠珠急急的挡在了前面，一面呵斥身后的两个丫头，“还不快点拉住郡主。”一面对着许坤埋怨，“哥哥，你再这样，小心我告诉娘，再也不准你进府。” 顾盼拉住了珠珠，笑的十分欢快，“好珠珠，你哥哥如今升了校尉，年轻有为，我们应该多巴结巴结他。” 许坤和珠珠都十分的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升了参将？” “郡主怎么知道哥哥升了参将？” 两人同时说道。 前一世，许坤喜滋滋的过来告诉她升了参将，那时顾盼还不服气，两人在院子里比试一场，刚好被游园的顾老夫人看见，然后借机命令顾王削了顾盼一顿。 顾盼嘻嘻一笑，“我自然知道，很奇怪吗？” 许坤有些小小的得意，“我和王爷说过，我想亲口告诉你，没想到他还是先说了。” 顾盼真心替许坤高兴，“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武艺不及我，智谋不及我，可是如今都成了参将，而我只能” 只能等着嫁人，过着菜米油盐的日子，“真是不公。” 说着说着便觉得心里闷闷的，她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提起裙子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头边上。 珠珠连忙提醒，“郡主，不能坐。” 可是珠珠说出口的时候，顾盼已经坐了下去。 珠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盼洁白如初的纱裙上沾满了泥土。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睛。 顾盼朝着珠珠使了一个可怜的神色，“好珠珠，你替我看着些，来了人，我再起来，我好久没见你哥哥，想和他说说话，站在这石子路上，磕的我脚疼。” 珠珠看她说的可怜兮兮，只得作罢，一面使了阿风阿霜一前一后看着来人。 许坤也坐在了顾盼的旁边，斜觑了珠珠一样，“小盼，我若是你，就把这日日括噪的丫头赶出府去。正好耳根亲近。” 顾盼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的极是。” 顾盼自小在军中长大，奶娘自然也跟在军中。 那时顾盼还小，珠珠和许坤，便是她的玩伴。 顾盼逃婚，珠珠虽然不同意，许坤却是暗中是帮了忙的。 周氏当家前，王府一直是奶娘在看管，周氏进府后，顾王让奶娘配合周氏一起管家，周氏为了将整个王府把握在自己手里，一直将奶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因为逃婚这事，周氏便正好借机将奶娘一家赶了出府， 后来顾王卧病在床，整个王府便都是是周氏说了算了。 顾盼回府之后，奶娘已经死了，而许坤早已经辞去了军职，回乡种田，娶妻生子，知道顾盼回来之后，只是托珠珠带了一句话，“哥哥说，当日出于私心帮着郡主逃婚，只为了不愿看着郡主旁嫁他人，如今再想起当初的荒唐事，却是悔恨不已，哥哥已经在娘的安排之下娶亲，郡主却错过良人，哥哥说他的罪过一生一世也赎不回来。” 良人？ 那一世的最后，想将她嫁给兰若的父亲说兰若不是良配。 而那个帮着她逃婚的许坤却说兰若是良人。 顾盼轻轻的叹了口气。 前世她直到三年后回来，才知道许坤对自己是有几分喜欢的。 那时候，她家逢巨变，许坤也已娶妻生子，两人再也没有见过一面，即便知道了这样的情意，对于顾盼而言，也只是毫不在意。 今生，再次重逢，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她都不允许再次发生。 那些还没有发生过的情感，她一定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许坤是将才，即便因为南国重文轻武，也不该将他的一生白白的浪费在耕种上。 她微微一笑，“许坤，珠珠，我们都要好好的。” 这一生，他们三个人，都要完美的走完一生。 珠珠看着顾盼，总觉得顾盼从早晨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许坤也一直看着顾盼。 眼前的女孩子皮肤很白，不再像边关时那样每天晒得黑黑的，每天梳着少年男子的发式，穿着士兵的衣服出出进进。 如今的她穿着绫罗纱衣，梳着少女的发髻，笑起来，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还美。 他因为她这样的打扮惊艳不已。 却也因为她这样的装扮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他们那时还小，曾在军中同吃同住过，他甚至忘了她还是皇上御封的清城郡主。 就像妹妹说的，这里是王府，不再也不能再直呼她的闺名了。 她是郡主，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第九章 各自筹谋1 许坤走了之后。 顾盼便在珠珠的催促之下，回房换衣。 看着顾盼白裙上明显的污渍，珠珠只觉得头疼不已，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劝诫，“郡主，再不能像今日这样莽撞了，如今府里住了老夫人，大太太，大奶奶，都是读着女戒长大的，看见你这个样子，府里还不闹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顾盼听的一个头两个大，“知道了，珠珠，你现在才十八岁，怎么跟八十岁一样，整日里唠唠叨叨的，你看，大伯母，大嫂都在各自的院子里收拾箱笼，这个时辰，地上的火气都上来了，几位姐姐也断然不会出来。放心哈。”说着，她拿了袖子扇风。 珠珠见状，连忙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一把团扇，走到了顾盼右后方，轻轻的替她摇着。 顾盼嫌她没力，夺了扇子使劲的扇，朝着珠珠讨好似的说道，“珠珠，我等会家宴时可不可以换件轻便的衣服，你看，穿成这样，真的好热。” 珠珠抿嘴一笑，“现在知道热了吧，刚刚谁坐在热地上和我哥哥聊天来着，郡主，你身上的衣料可是宫中赏下来的，这样的料子既轻盈，又好看，每年得了料子，管家找人做了衣裳，你就一直扔在了柜子里，您没看见，刚刚二姑娘，三姑娘看到郡主的衣服，都羡慕的不得了，这衣服穿在身上若热，便再也没有更凉快的衣服了。” 顾盼自然知道这料子是不错的，以前有一次顾柔略略的提了一下，“小妹，这好像是暹罗国进贡的料子，你这样扔在柜子里，真是暴殄天物。” 顾盼不懂布料，见顾柔喜欢，即刻唤了丫头过来，“把这一箱子衣服给三姐搬了过去。” 顾柔一脸的受宠若惊，假意推辞，“这样不好吧。” 顾盼笑了笑，满不在乎，“你我身量差不多，再说，这些我也没穿过，你若喜欢，就拿去，不喜欢，就放着。” 珠珠看见自家郡主冥思的样子，连忙问道，“郡主，你不会想把衣服送给三位姑娘吧，那可不行，大姑娘太瘦弱，二姑娘偏胖，只有三姑娘和郡主身量相仿，可是三姑娘是庶出” “不送。”顾盼听到顾柔的名字，本能的回答道，“我自己穿，这样行了吧。” 珠珠抿唇一笑，再不多言。 回了盼园。 顾盼洗了澡，歇了一会，到了日落十分，珠珠替她挑了月牙白的纱裙，外面罩了一件水蓝色的轻纱外衫，看起来十分的凉爽。 顾盼换好了衣服，这才来到顾老夫人的院子。 周氏正在屋子里张罗着丫头们摆桌子，看见顾盼，笑容堆成了一朵花，“小盼来了，你姐姐们都在那边说话呢，你先去找她们玩。” 俨然女主人自居。 厅堂热热闹闹的，顾盼扫了一眼，父亲正陪着大伯父和祖母说话，脸上的笑容是她很久很久也没有看见的。 父亲行军打仗，一身孤苦，所以格外的渴望亲情，后来因为过继的事，和大房生了嫌隙，心里却是伤痛多余失望。 一直到死也不曾开怀。 顾盼看了看周氏。 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 顾盼的大伯父年过五十，几个女儿却是如花一样的年纪，幼子更小，实际上，周氏本是续弦。 顾盼的大堂兄已经三十有三。是先头夫人所生。 周氏嫁过来的时候，图的就是顾家出了一个异姓王。 谁知她嫁了近二十年，顾王既不提携兄长，也不将他们一家接入都城王府，只是每年送上一笔丰厚的银子了事。 而婆婆总是向着次子，这让她心里积了不少怨气。 周氏所生的儿子顾鸿铭十岁。 前世，为了过继的事情，隔三差五的闹。 顾青属意先头娘子生的长子。 周氏属意自己所生的次子。 为了这事，在顾老夫人面前每每争论不休。 前一世，周氏未能如愿。 今生，自然一样。 顾盼笑了笑，转过身来到了东间。 果然顾娴顾珍顾柔都在。 三人是第一次进府，自然格外的守规矩。 顾盼进去，顾柔朝她笑了笑，好像白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顾盼温柔的笑道，“姐姐们住的可好，乍然换了地方，还要几天才会适应，若是住的不舒服，只管跟许妈妈说，或是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顾娴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并不说话。 顾珍却是十分的亲热，“住的惯，小妹，你不知道，在漓县，我们三个住着一个院子，挤得不得了，如今能够一个人住一个院子，怎么会不惯。” 顾珍快言快语。 顾柔听了却十分的不舒服，她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三个人之间，只要她是跟着母亲秦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的。 顾盼听了感慨良多。 周氏满肚子心机，所生的两个女儿却半点也没有遗传到，一个冷漠淡然，一个快言快语。 不过前世因为顾柔的关系，顾盼和顾珍顾娴一直不太亲近。 几人说了几句话。 外边就开始传饭了。 顾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子顾青，顾王一桌。 顾鸿伟带着幼弟顾鸿铭一桌， 顾盼几姐妹坐了一桌。 周氏，和儿媳妇李氏随侍在一旁。 顾鸿伟的年幼子女搭了一个小桌子。 席罢。 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话。 周氏借机唤了正玩的不亦说乎的顾鸿铭，“铭哥儿，你不是最钦佩你叔父吗，过去挨着你叔父坐，让他讲讲行军打仗的事迹。” 顾盼眉毛一跳。 这么快就开始了。 前世好像也是从第一次家宴开始的。 顾盼看向了父亲。 顾王此时心情好，朝着顾鸿铭招了招手，“铭哥儿，过来叔父旁边坐。” 顾鸿铭喜滋滋的跑了过去，“叔父，爹娘说你最厉害，你教我武艺，这样肯定没人打得过我。” 顾王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铭哥还是多和先生读书，等你长大了考个状元回来，为我们顾家增光。” 顾鸿铭一脸不屑，“读书有个什么用，娘说了，习武好，习武可以封王。” 顾王脸色一变，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铭哥儿，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 顾鸿铭被吓着了，两步跑到了周氏面前，再也不肯挨着顾王。 第十章 各自筹谋2 周氏见话题已经扯开，索性直言，“二叔不要生气，我们来之前在娘面前说起过，二叔膝下只有小盼一个丫头，又一直不肯续弦，所以我们愿意让铭哥儿过继在二叔名下，以后就是二叔的亲儿子，替二叔养老送终，” 话音未落，顾青急急的打断，“我和娘说好了，让鸿伟过继，你怎么能自作主张。” 周氏见丈夫每每偏心原配之子，早已经是一肚子怨气，此刻更是急得脸红脖子粗，“鸿伟都三十多了，给了二叔，也养不亲了，铭哥儿多好，跟着他叔父几年，就跟亲生的一样。” 顾青毫不相让，“鸿伟三十岁养不亲了，铭哥儿也十岁了，不是一样的养不亲。” 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顾鸿铭却已经大哭起来，“我不要做叔父的儿子，叔父太凶，我不要做叔父的儿子。” 一时间，屋子里乱哄哄的。 顾王气的脸色发青，大怒道，“我不用谁来过继，我有一个女儿已经足够，你们休要再说。” 顾盼想起前一世，每每因为过继一事，家里总会闹得不欢而散。 顾青坚持长子。 周氏坚持幼子。 顾王坚持不要嗣子。 每一次，闹过之后，顾王总会抑郁许久。 那时顾盼不懂。 前一世准备逃婚的那一晚上，顾盼去看望父亲，坐在了顾王旁边，还曾劝导过，“父亲，不然就过继一个吧，这样我嫁了以后，父亲也有个依靠。你若是不想从大伯父家过继，挑个进支的子侄也是不错的。” 顾王只是和蔼一笑，“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我看那个兰若不错，你早点嫁了，也省的我继续操心。” 那时，她什么也不懂。 后来懂了，父亲却已经不在了。 上一世父亲早早过世，一直不曾过继，父亲死后，纳兰衍赐下圣旨，虽然追封了忠武王，不过这爵位到底没有传承下去。 想起往事，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后来，她终于知道。 光宗耀祖，谁不愿意。 并不是父亲不想将这爵位传承下去。 而是这爵位根本就传承不下去。 此刻顾盼看着顾王铁青着的脸，还有顾青和周氏仗着兄嫂的身份毫不肯退让的嘴脸。 顾盼便格外的心疼父亲，前一世，父亲一直都是一个人，不被身边所有的亲人理解，独自承受着至高的权利随时可能带来的灭顶之灾。 这一生，顾盼要坚定不移的站在父亲身边，她浅浅的笑，“父亲，不要生气了，你看，吓着我们几个晚辈事小，吓着祖母事大。” 说着走了过去，替顾王顺气。 那裙子极长，顾盼还是觉得不太利索，此刻也不再顾及，直接提起裙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顾王身边。 顾盼开口的时候，顾王疼惜爱女，火气已经消散了几分，听顾盼说起，这才看向了屋子。 丫头婆子都吓得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几个女孩子一副忐忐忑忑的样子，挤在一处，不敢说话。 而被提到的当事人顾鸿伟一脸畏畏缩缩的坐在那里，十分的不自在，另一个当事人顾鸿铭正伏在周氏面前哭哭啼啼的。 顾老夫人看着子孙这个样子，也是一脸的伤感，独自垂泪。 顾王顿时十分的愧疚。 顾盼见父亲缓和了几分，便继续说道，“父亲年岁大了，即便我心有不甘，终究只是一个女子，不能长长久久的陪伴父亲，所以伯父伯母是一片好心，父亲就不要大发脾气了。” 周氏立刻笑道，“小盼果然知礼，正是呢，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和你伯父，也是为了这个家好。” 顾盼含着笑，听周氏把话说完，见父亲又要发怒，她拍了拍父亲的手，示意父亲不要动怒。 她收起笑容，不自觉的露出了几分威仪。 “伯母说的在理，但是既要过继，自然要父亲满意才好，我看大哥沉稳，铭哥儿活泼，都是不错的，不过一家子在一处，总要父亲多多的接触了，看与哪个更投缘，才能做个决定，再说，来日方长，伯父伯母说是也不是？” 一席话说完，顾青和周氏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盘算了一回，便都说道，“侄女说的在理。” 气氛虽然有所缓和，不过再也恢复不了之前的和乐融融。 一时无话，便都散了。 顾王安抚好了顾老夫人，这时，屋子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顾盼陪着。 顾王看了女儿一眼，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顾盼看在眼里，不露声色的说道，“父亲，走吧，我送您。” 直到踏入青松园，顾王才忍不住说道，“盼儿，你刚才” 想责备却终究是说不出口，最后又是一声长叹。 如今的皇帝是起义得来的天下，登机之时，封了八位亲信为异姓王。 谁知开国二年。 有人密报青煜太子拉拢朝中重臣谋反。这一起案件牵扯甚广，有三位异姓王被满门抄斩，青煜太子也在太子府自尽身亡。 后来皇帝疑心越重，十余年间，先后又罢黜了四位异姓王，如今那八位异姓王，只剩的顾王一人。 所以顾王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顾盼扶了顾王上座，又嘱咐丫头们都守在外面，这才缓缓的说道， “父亲，皇上打下江山，封了八位异姓王，如今八位异性王，只剩的父亲一人，所以我们不能行差错步。” 顾盼说话的时候眉目清明，眼神里有一种不同年纪的通透。 顾王听了，心里万分的震撼。 顾盼所说的正是他心中一直所担忧的。 位高者危，自古以来便是这个道理，他看着女儿，十分的慰藉，“盼儿，你果然是女儿身，男儿心。这些事，我从来都没与你说过，你却看的这样透彻，原先，是为父小看了你。” 顾盼眼神暗了暗，这些事，她是历经了两世才知晓，以家破人亡的惨痛换来了如今的成长。 前一世，她真是单纯的离谱。 她垂下了头，有些羞愧，“父亲，对不起，从前是我太不懂事，以后真的不会了。”顿了顿，继续说道， “父亲不想过继，是为了这一大家子好，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伯父伯母却不知道。所以，我刚刚那样说” 说着她调皮一笑，眼睛里闪现着狡黠的光芒。 “父亲行军打仗，熟读兵书，自然知道有一计叫做缓兵之计。” 顾王微微思索，“你是说，” 顾盼点了点头，“先稳住他们，再慢慢筹谋。” 第十一章 父女谈心 顾王细细的思索，眉头皱成了一条线，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遍，摇头说道，“盼儿，行军打仗，多用计谋，可是家事不比打仗，那些都是我们的亲人，这样使用计策实在是说不过去，现在哄骗他们，日后却不能兑现，你让我如何面对兄嫂。” 顾盼十分的不认同顾王的这种观点，以前的顾盼和父亲一样的盲目，所以在内宅之中输的所剩无几，死的不明不白。 现在她明白了，男儿志在天下，兵戎相见，女人居于宅室，你争我斗，却堪比战争。 宅室之争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争斗，是一场杀人不见血的争斗。 有些人，你顾及他们，他们却丝毫不会顾你。 什么骨肉至亲，也终究抵不过利益二字，她撇了撇嘴，“父亲以为，只要您不同意，他们就会放弃吗？自古有言，战阵之间，不厌诈伪。我不觉得哪里不好，更何况，” 说着，她看见顾王的眼神略有松动，噗嗤一笑，“这些家产，我又不用，父亲到时候多多的贴补大哥和铭哥儿，想来伯父伯母也不会太计较。” 顾王看着顾盼，用惊异的目光再一次打量眼前的女儿，他的眼前微微的有些湿润，“盼儿说的在理，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富贵如云烟，这些，顾盼真心不在乎，也懒得去分辨，她更在乎的是这个家。 还有她的婚事。 “父亲，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听到您提起中南侯世子，是怎么回事？”她偏着头看着顾王。 大大的眼睛里清澈见底。 唇角弯弯的，带着一丝笑容。 顾王看了，却觉得女儿有一种直视人心的狡黠。 他摸了摸她的头，女儿并不是一般忸怩作态的闺阁小姐，他便直言不讳，“盼儿，你也不小了，既然你问起，我便告诉你，也没什么，今日面圣，皇上要赏赐我，我便提及你的婚事，皇上便让皇后拟了世家子弟的名单，让我选择，为父看中了中南侯世子。你时常在都城，应该对中南侯世子略有耳闻吧，你觉得怎么样？”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皇后拟下的名单上除了中南侯世子以外，全是显贵之子，而顾王将那名单前前后后的看了三回，最后还是选了一个最差的。 这些顾王没说，顾盼却是知道的。 她撇了撇嘴，父亲已经这样的放低要求，可是连这最差的都不愿意娶自己。 她那时一直以为，都城无人肯娶，是因为她太过离经叛道，不是贤妻良母的人选，后来她才知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固然是因为自己恶劣的名声，更是因为顾王府这样一个手握重兵，却随时可能走向末路的尴尬地位。 百姓看热闹，艳羡异性王的尊贵，可是，朝中显贵却都是耳清目明。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顾盼不是自怨自艾的女孩子，前世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给她造成半分的困惑，今生自然也不会。 不过，这一桩婚事的失败，对顾王的打击颇深，这让她不得不深思熟虑起来。 顾盼也是直到顾王临终前才知道，父亲因为自己的婚事，一直愧疚不已，以致心里抑郁成疾。 她本来想着趁父亲并未奏请皇上之前，说服父亲放弃这一门婚事，没想到，父亲速度太快。 如今想来，只有另寻对策了。 她想了想，还是先宽慰一番，免得父亲期望太高，到时候接受不了，所以笑着说道，“父亲，女儿在都城名声恶劣，只怕中南侯府并不愿意。” “胡说，”顾王显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父母都是如此，自己的儿女都是最好的，他说道，“我的盼儿生的美，谁敢嫌弃。” 只是到底底气不足，说话的语调也降了下来。 顾盼听了抿嘴一笑。 南国以秀雅为美。 若单论美貌，顾盼在都城可以说的上是数一数二的。 若是再加上才华，那就是数六数七。 若再加上言行举止，必须是数九开外。 顾盼摇了摇顾王的衣袖，“父亲，自古姻缘由天定，强求不来，若是，中南侯府不愿意，父亲也不要太过在意，我还小，慢慢筹谋也没什么。” 她的眼睛笑成了一弯圆月。毫不在意的样子感染了顾王。 顾王原本也因为这起婚事泛起的一丝忐忑不安，也一扫而光，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从青松园出来的时候，半弯月亮正高高的挂在半空。 院子里有一种久违的宁静。 这一种宁静和庵堂的那种死寂不一样，让顾盼心安不已。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莞尔一笑，大步流星的朝盼园走去。 奶娘正在铺床，顾盼扫了一眼，桌子上还放着几叠未用完的糕点，并一壶热茶，她微微有些疑惑，吩咐阿雪将糕点收拾了出去，一面说道，“这是？” 阿雪笑道，“刚刚三姑娘过来坐了一坐，也没说什么。” 顾盼扫视一周，敛了笑容，“如今府里住了许多人，虽说一家子骨肉至亲，到底是人心隔肚皮，若我不在，一律不许放进来，记住了吗？” 丫头们都有些疑惑，就在前一天，顾盼还在殷殷期盼，希望姐妹们快点进府，不过一日，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虽然第一次看到顾盼露出这样的表情，但都不敢造次，忙齐声说道，“是，郡主。” 顾盼挥了挥手，打发了几个丫头。 这才换了一套家居的衣服，往那椅子上一靠，十分的惬意。 奶娘的声音如魔咒一般响起，“郡主，不能这样坐，太不雅观了。” 顾盼累了一天，现在心里极其的放松，她嘟嚷道，“奶娘，你不累吗，今日里大伯母进府，你要交待所有的事情，又要顺着新主子的脾性，这会子大家都要休息了，你不回去和许坤团聚，还来唠叨我。” 第十二章 前世之死 奶娘亲自接过珠珠捧过来的熏香，放在了香案上，一面和蔼的笑道，“坤儿那小子，已经长大了，在军中有王爷看着，不用我操心，王府里的那些子事情，做不做的好，王爷也不会怪我，只要郡主的事情，我却是不能不上心，承蒙王妃信任，将郡主托付给我，我自然一刻也不敢懈怠，只盼着郡主觅个如意郎君，一生安稳，我这一颗心才会放下。” 顾盼有些动容，奶娘一生对她极好，亲生的两个子女都排在后面，可是，后来，奶娘死的时候，她竟然不在旁边，心里实在是悔恨不已。 珠珠那时知道她回来了，便过府找她，后来陪她出家，在庵堂的最后几年里，翻来覆去的说，“乡下条件不好，娘感染了风寒，没几天就去了，只是一直记挂着郡主，说不知道郡主孤身在外，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说到最后，每次都是泣不成声，“郡主，你为何要回来。” 顾盼想起往事，眼圈红了红，奶娘是把她当成亲闺女待的。 珠珠，珠珠也是陪了她一辈子。 她一只手握住了奶娘，一只手握住了珠珠，用力说道，“奶娘，你放心，等我嫁人的时候，我把你和珠珠都带着，我们再给珠珠找个好女婿，这一辈子，我要你们在我跟前，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这声音到了最后微微有一些异样，不过，声音依旧高高的。 这样的音量，仿佛在提醒她，这一生，她一定可以做到。 珠珠听到顾盼提到了自己，一张俏脸，顿时红成了苹果似的，“女孩子家，说这些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说着就要羞得跑出去。 顾盼一把抓住珠珠。 笑着说道，“你要走，也得带着奶娘一起，快回去，你哥哥在家等着你们。” 珠珠走时安排了阿风，阿雪守在外面。 顾盼躺在了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自小没心没肺，每日里练武打架，没一刻消停的，所以到了晚上，自然是沾枕即睡。 后来到了庵堂，瞌睡好像忽然就没了。 每天晚上，和珠珠并头躺着，听珠珠说那几年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 习惯了珠珠的存在，顾盼一个人有些不适应，她细细的回忆那一世的事情。 顾盼不知想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仿佛有人在急急的呼唤，“走水了，公主，醒一醒，公主。” 灼痛感遍布全身，就好像身在火海一般。 顾盼极力的挣扎，却越来越虚弱，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 耳畔有很多声音响起，“郡主，快醒醒，快醒醒。” 顾盼终于从睡梦之中醒来，映入眼帘是一张张满是关怀的俏脸。 原来噩梦一场，那些她不想回忆的事情早已经到了深深的映入脑海，时时刻刻的提醒曾经发生的以前。 珠珠坐在床头，一脸担心，“郡主，是不是做噩梦了，”她回过头吩咐，“阿霜，去煮完安神汤来，阿雪，去打盆热水，阿风，再去添几盏油灯，阿雨，去拿身换洗的衣服过来。” 顾盼抱住了珠珠，将头埋在了珠珠的脖子上，“你不是陪奶娘回去了吗？” 珠珠温柔的拍着顾盼的背，“娘担心阿风她们照顾不好郡主，就把我赶回来了，幸亏我回来了。” 顾盼哼了一声。 珠珠替顾盼换了干爽的衣服，又灌了一碗安神汤。这才打发了几个丫头下去。 窗外一片漆黑，顾盼却再也睡不着了。 珠珠披了一件衣服，陪在一旁。 生死沉浮，只有经历过的才会明白。 顾盼想起那时，顾柔一身华服的来找了她一次，顾柔说了很多。 每一句都直击顾盼的心窝。 顾柔走后，顾盼久久未眠。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顾盼和珠珠是被一阵浓烟熏醒的，顾盼睁开疲惫的双眼，她慌忙的爬起身来，和珠珠一起准备冲了出去。 可是，好不容易爬到门边，却悲催的发现门窗全被焊死。 屋外北风呼呼的刮。 顾盼却是心冷如冰。 那火势起的凶猛，瞬间就将两人吞噬，珠珠很快就不行了，顾盼抱着珠珠，心里恨得滴血。 那一世临终前她一直以为是顾柔下的毒手。 可是现在想来，却觉得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顾柔那时已经出嫁，成为中南侯世子夫人，可是古月庵是皇家庵堂，若要在古月庵公然杀人，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可以做得到的，那么，除了顾柔，到底还有谁，可以置她于死地。 难道是纳兰衍。 她逃了他的婚，所以他耿耿于怀，赐她出家，依旧恨意难消。 真是如此吗？ 她心里很不愿意相信。 可是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大的权利。 她只觉得头疼，从她重生，很多事情已经偏离了以前的轨迹，也许这一辈子，她再也不可能知道前世的真相了。 想起来就觉得异常的憋屈。 一夜没睡，天快亮的时候，顾盼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先去顾老夫人的院子里请了一个安，她去的早，顾老夫人刚刚醒来，顾盼问了安就回来，早饭也不吃，躺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巳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人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烈了起来。 梳洗过后。 珠珠端过来一盏燕窝粥，“郡主，喝碗粥，垫垫肚子。” 顾盼接过燕窝，两口喝完。 顾盼来到顾老夫人的院子时，发现大家都在。 周氏站起身来，许是因为顾盼替她说话的缘故，所以多了几分客气。 顾盼扫了一圈，并没有父亲的影子。 屋子里气氛怪怪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表情。 顾盼眼皮一跳，喜事，难道，这一生，和中南侯世子的婚事成了？ 第十三章 作弄世子1 顾珍看过来，好奇的问道，“小妹，这是刚刚起床吗？” 顾盼白了这个堂姐一眼，虽然顾珍并无多少心眼，不过这张嘴，还是一贯的毒舌，逮到谁，刺谁。 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她扫了一圈，发现众人都看了过来，索性点了点头，“是啊，我刚刚才起床。” 周氏见状喝了顾珍一声，又温言说道，“小盼还不适应早起请安的习惯，慢慢的就好了。” 这声音略带了一丝讨好，不过，顾珍再怎么毒舌，顾盼也不在意，可是周氏一开口，顾盼就皱了皱眉。 恶语伤人，大张旗鼓，软语伤人于无形，防不胜防。 顾柔也借机忙套近乎，“小妹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我看你的眼睛有些发青，难怪今日睡到这个时辰，忘了给祖母请安，祖母，念在小妹第一次犯错，就饶恕她吧！。” 顾盼扶了扶额头，顾柔比周氏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事情，上一世她经历过，同样的说辞，她那时以为顾柔是真心替她说话，现在听到耳里却分外刺耳，她看着众人，“我给祖母请过安的，对不对啊，祖母？” 顾老夫人和蔼的一笑，“盼丫头来的早，所以你们都没碰到。” 顾柔微微有些尴尬，忙后退了一步，不再说话。 周氏微微一愣，已经笑着说道，“小盼来的晚，还不知道呢，刚刚宫里来了人，封了你祖母为一品夫人呢！” 顾盼闻言落下心来，看来婚事无望了，只有婚事无望，皇上才会即刻下了这个旨意安抚顾王。 “赵公公还在吗？我去前厅看看去。”顾盼立刻起身。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二叔说是留了公公在前厅喝茶，也不知道走了没有。”周氏笑着答道。 屋子里洋溢着一片喜悦之情。 周氏心情也是极其的好，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幼子过继在了顾王名下的场景，袭王封爵，日后也能给自己讨来一个诰命夫人。 顾盼对着顾老夫人道了喜，又说道，“祖母，我瞧瞧去。”说着话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顾盼轻手轻脚来到前厅。 从后门探过头去，只见一个公公模样的正和顾王喝着茶。 顾王常年行军，自然耳力非凡，听到细微的动静，扭头一看。 顾盼正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在那里听的聚精会神呢。 顾王瞪了女儿一眼。 顾盼吐了吐舌头，朝着顾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只见那公公说道，“王爷，那中南侯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亲侄儿，侯夫人在皇太后面前婉言推脱，皇太后念着旧情，不愿强求，皇上也没有法子，您看，那世子爷又摔断了腿，也是配不得清城郡主，不如，王爷再替郡主另择佳婿。” 顾王心里十分低落，他已经选了最差的，都被拒婚，哪里还寻得到更好的，心里郁闷，却也不能太过显露，只是说道，“多谢公公相告，本王感激不尽。” 赵公公见事情已经办妥，便放下茶盏，“既如此，就告辞了。” 顾王留了几句，便亲自送了公公出府。 顾王回来的时候，顾盼正坐在上座，很是怯意的喝着茶。 顾王用来招待王公公的茶自然是极好的茶。 顾盼一路走过来，有些渴，便连灌了两盏。 一抬头，看着顾王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顾盼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水。 另替父亲到了一杯，笑嘻嘻的递了过去，殷勤的说道，“父亲，喝一杯茶，消消气。” 顾王看着女儿没心没肺的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声，伸出手来点了顾盼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啊，别人情愿跌断腿，都不要你，你还这么高兴。” 顾盼拉着顾王的衣袖，摇啊摇，摇的顾王心都化了，“父亲，你可听过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您想想，别人情愿跌断腿，也不愿娶我，你若是真的将我嫁过去，您放心吗？” 虽说是这个道理，不过顾王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盼儿，你说的在理，只是这件事只怕在勋贵之中已经传开，说到底，是为父对不起你。” 一旦传开，自己就会沦为都城的笑柄。 声名如云烟，顾盼从不在乎，反正本来就没有。 不过， 顾盼最怕父亲愧疚了。 她冥神一想，狡黠一笑，“父亲，我想去中南侯府探病。” 顾王以为自己听错，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顾盼扶着父亲上座，一字一句的说道，“父亲，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中南侯府这样在宫中婉言拒婚，累我名声受损，可是，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所以随他们说去，更何况婚姻大事，本不能强求，我的意思是，去中南侯府探病，以显示我们的大度，也让世人看看，顾王府并不是那等小心眼之人，一桩婚事不成，实在算不了什么。”顾盼说了几句，越发觉得豪气干云，声音也响亮起来。 顾王本来就觉得对不起女儿，此刻便依了。 又吩咐管家备了补品药材。 用了午饭，方才动身。 马车穿过两条街道。 稳稳的驶进了一条胡同，落在了一个大门口。 管家前去叫门。 顾盼掀开帘子，扶着顾王下车。 一眼就瞥见中南侯府门前停了一辆青色的马车。 顾盼愣愣的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跳。 这辆马车是那个兰若的。 顾盼心都漏跳了半拍。 不是要到端午前后才会遇到的吗，怎么会这么快。 逃吗？ 不逃！ 逃避非大丈夫所为。 顾盼想了想，果断上前。 大厅之中，中南侯夫妻起身相迎。 “顾王爷，怎么劳您亲自过府探望犬子。” 顾王哼了一声，十分不情愿的说道，“听闻世子爷跌断了腿，固来看看。” 顾盼瞥见顾王脸色不好看。知道父亲心里不舒服。 便略略的上前一步，她行了一礼，“顾盼见过侯爷，见过侯夫人。” 侯夫人忙上前扶起顾盼，连声说道，“郡主多礼了。” 侯夫人和中南侯对视了一眼。 顾盼从顾王身后走出来的时候，两人心里都暗暗的赞了一声，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一丝后悔。 第十四章 作弄世子2 顾盼今日穿了白色的长裙，长裙拖地，十分的修身。 裙身用紫色的丝线勾了几朵花，从裙底蜿蜒而上，越到上面越稀疏，外面罩了一件浅紫色的轻纱外衫，看起来典雅脱俗。 中南侯引了顾王上座。 顾盼便坐在了父亲旁边。 她抬起头，看见右面坐了一个男子，正静静的品着茶，一身半新不旧的白衣，洗的纤尘不染，俊郎的脸上看不出神色，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人正是兰若。 顾盼脑海里很多画面一闪而过。 有他教授课业的片断。 有他被自己气的哑口无言的片段。 还有最后一次的他下旨命她出家的片段。 那一世，她的死，真的是他所为吗？ 顾盼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一道目光扫了过来。 顾盼发现，他也恰好看了过来，眉眼深邃的好像是熠熠星辰一般，好看的轮廓里没有一丝表情。 四月天里顾盼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浑身一哆嗦。 随即想起今天的正事。 她微微沉吟，起身说道，“父亲昨日回府，说起向皇上请旨赐婚的事。” 她话音刚落，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顾盼一开口，这样直爽的性子，让中南侯夫妇吓了一跳。 中南侯夫妻看着顾盼，两人对视一眼，果然是都城赫赫有名的刁蛮郡主，幸亏拒了婚。 两人都在心里琢磨，刚刚泛起的那一丝后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盼看在眼里，混不在意。 她本来就不是来表现自己的，自然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继续说道，“父亲说起婚事时，顾盼便觉得十分不妥，顾盼十二岁回京，家中无人管教，养成了这幅性子，深感配不上世子爷，本来想着让父亲退了这门婚事，免得侯府为难，谁知，世子爷却跌伤了腿，这让我们很是过意不去，父亲说了，一定要来亲自看看方才心安，若是世子爷只是皮外之伤，那我们多多的送些药材补品也就罢了，若世子爷的腿真是断了，父亲说定要遍寻名医，一定要治好世子爷方才能放下心来。” 一个女儿家亲自上门，很自然的说起婚姻大事，这样的事情，都城之中自然无人敢做，不过顾王深知女儿秉性，所以毫不在意，他端着茶水时不时的附和两句。 顾盼说完，那中南侯夫妇脸色都是微微的一变，侯夫人在后面轻轻的拉了丈夫的衣摆。 两人心里此刻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中南侯故作镇定，从容不迫的推脱道，“不用不用，犬子年少无知，自己跌伤了腿，怎么劳烦王爷亲自探病。” 顾王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早已经瞧出来那世子爷的腿伤是装的，他看了女儿一眼，女儿一本正经的捉弄人的样子让他心情也好了起来，他放下茶盏，轻捋虎须，“自然要去看的，诚如小女所言，若是皮外伤还好一些，若真是伤筋动骨，那就是本王的罪过了，侯爷前边带路吧！” 中南侯此刻急得头顶冒汗。 皇太后招了侯夫人进宫，透露了这门婚事，侯夫人想着顾盼的恶名，自然是百般不愿意，当时急中生智就说儿子在家跌断了腿，皇太后闻言，虽明知侯夫人是在借故推脱，念着亲情，也只得作罢。 回府后，侯夫人疼惜儿子，自然不能假戏真做，若为了一桩婚，当真跌断一条腿，谁也干不出来这样的傻事，本想着顾王府知道自己府中拒婚，即便是恼羞成怒，两家也不过老死不相往来，反正也没什么交情，等事情过个月，再让儿子出府走动，只说是好了，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谁曾想，这顾王父女竟然大张旗鼓的来探病，若是看到并未受伤的儿子，一旦张扬开来，那就是欺君之罪。 皇上就算有心偏袒，为了给顾王一个交代，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中南侯还待另找借口推脱。 这时，顾盼瞥见，那兰若的眼神扫了过来，不知是不是看了兰若君王打扮的样子，此刻即便一身书生的装扮，也给顾盼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她抬起头，直直的迎了过去，她却忽然发现，兰若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含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她眨了眨眼睛，再细看，却只看到一双温和的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幻觉。 这时，兰若已经起身，“侯爷，我今日进府，也是听说子然兄受伤，前来探望，既如此，便和顾王爷一同前往。” 中南侯知道再推脱，也推脱不过去了，只得唤了身边的小厮，“你去告诉少爷，就说是顾王和兰若公子前来探病，让他准备准备。” 小厮急忙的去传话了。 中南侯这才起身，“顾王请，公子请。” 顾王听到兰若公子的名头，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搭话，“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第一公子，我着人写了聘请文书，不知公子有没有收到？”这语气也轻了，略带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顾盼眼皮跳了跳，父亲一生刚毅，即使面君也是临危不乱，独独对着兰若，显现出一丝罕见的讨好。 后来兰若主动提起婚事，顾王更是将兰若供到了天上去。 顾盼那时总是想不通，如今看到父亲这个样子，只是心疼，说起来也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顾盼叹了口气。 大厅里只剩下顾盼和侯夫人。 那侯夫人爱子如命，此刻恨不得哭出声来，也不招呼顾盼了，只拿着一双眼睛，在那里殷殷盼望。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之前先去禀报的小厮，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少爷的腿受伤了，流了好些血” 说着看见顾盼还坐在那里，生生的改了口，“少爷的腿伤又加重了，侯爷让快些去请个大夫再过来瞧一瞧。” 侯夫人的眼泪立刻滚落下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她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顾盼，心里恨不得将这个正吃着茶的女孩子一口吃掉。 顾盼看那侯夫人只顾着看着自己，便好言提醒道，“夫人还不快快去请大夫。” 侯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吩咐了管家去请大夫，自己亲自起身去看儿子了。 第十五章 公子如玉 大厅里，只剩下顾盼和几个丫头。 顾盼一个人坐着分外别扭，“告诉顾王，就说我去车上等他了。” 说完，带着珠珠，起身出府。 在车上略略坐了一会，就见顾王和兰若走了出来。 中南侯硬着头皮送到了门口，又违心的道了谢。 顾盼跳下马车，朗声问道，“父亲，世子爷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顾王回头对女儿说道，“不碍事，就是一些皮外伤，将养个把月就好了。” 顾盼做出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既然世子爷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我们就放心了，侯爷快快请回吧，让世子爷好好将养着。” 顾盼说话的时候，一道目光扫了过来。 她抬头一看，兰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笑容有一种看穿一切的了然。 她心里一紧，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兰若全程旁观，自然是了然于胸，看见了便是看见了。 她毫不在意。 顾王和兰若道别。一脸相见恨晚的样子，拉着兰若依依不舍的说道，“兰若兄弟，如此可就说定了，三日后，我在府中恭候，小女就托付给公子了，我要求不高，不需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需要装装样子，询门好亲事就心满意足了。” 兰若没说话，旁边一个清秀的时候书童却接过话头，“顾王爷，这样的要求，您随便寻个夫子就可以，何必一定要我们公子呢，您可知晓，都城多少达官显贵聘请我们公子，我们公子都推脱了。” 兰若皱了皱眉，“阿沁，你多话了。” 阿沁闻言，忙垂下头去，小声的说道，“是，公子。” 顾王也不恼，“小哥说的在理，我自然知道兰若兄弟的名头，只是小女性子野，请了多少夫子，也不曾灌了半瓶墨水下肚，所以便指望兰若兄弟了。” 顾盼听的头皮发麻，虽觉得父亲说的在理，不过再说下去，估计要把自己贬到泥沟里去了，她朝着父亲一瞪，“父亲，别再说了。” 顾王心情大好，看着女儿，笑的分外和蔼，“盼儿，过来，见过兰若公子。” 顾盼见躲不过，便老老实实的行了一个礼，“顾盼见过公子。” 兰若只是看着她，笑的越发的温和，只是那一双眸子深不见底。 即便顾盼并不曾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也不得不承认，生的一副好相貌。 公子如玉世无双。 可是最让都城闺秀追捧的却不是兰若那张气宇不凡的脸，而是他满腹经纶的才华。 兰若在书画上的造诣登封造极。都城之中人竟皆知。 一画难求，一字千金。 却偏偏孤高傲世。 她细细的打量着他。他的头发高高的束起，簪了一只白玉簪，俊郎不凡的五官轮廓分明，唇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温和，顾盼跟着他学了一年。 这样的打扮和她记忆之中的兰若一般无二，可是顾盼不知为何，在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一丝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这样的气质若是配上一身青衣显然更加气宇轩昂，顾盼暗暗低估，满是疑惑，眼睛里不自觉的露出笑意，“白衣似雪，最惹灰尘，他怎么那么爱穿，洗的不麻烦吗？” 顾盼打量着兰若的同时。 兰若也正在打量顾盼。 眼前的女孩子一身绫罗纱衣，梳了双髻，乍一看婀娜多姿，静雅脱俗。 此刻她正一板一眼的行礼，眼底来不及掩藏的戏谑暴露了她不同流俗的顽劣本性。 兰若微微一笑，“你叫我公子？” 这声音十分柔和里带了三分清冷。 顾盼听了咯噔一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前一世从未唤过他公子，总是大大咧咧的直呼他的名字，他也是毫不介怀。 可是这一世，他为何会这样问？ 难道他也是和自己一样。 顾盼轻轻的摇了摇头，顾盼死的时候，纳兰衍年不过三十，正是身强体健的时候，后宫佳丽三千人，国富民强，换了谁也不会早早地舍下江山美人转世为人。 虽然这样说服自己。 顾盼依旧满是疑惑的看了过去。 兰若的表情分毫未动，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时，顾王已经呵呵笑道，“小女没规没矩的，让兰若兄弟见笑了。兰若兄弟若有事，就请先行，别忘了，三日之约。” 兰若再不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顾盼一眼，径直上车。 车轮发出辘辘的声音。听起来沉闷而孤寂，慢慢的驶出视线，终于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之中。 顾盼看着那辆远去的车辆。想着兰若的那一句话，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 顾王却是心情大好。 都城之中多少达官显贵想请兰若，都被一一推脱。 顾王手下有一个军师，据说和兰若比邻而居，有几分薄弱的交情，此番回京，军师先走一步，前去聘请。 一去不返，顾王本来以为无望，正打算抽个时间亲自拜访，以示诚意，此刻遇见真是大喜过望。 君子重承诺，顾王听到兰若亲口说出三日过府的消息，比打了胜仗还要开怀，他甚至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刁蛮的女儿被教导成出口成章的大家闺秀，自家的门槛被媒人踏破的场景。 顾盼瞥见自家父亲那合不拢的嘴，微微一笑，“父亲，来的时候还铁着一张脸，怎么这会子这么开心。” 顾王捋了捋虎须，一手用力敲在了顾盼的头上，“三日后，那兰若公子进府，你给我拿起当初习武的精气神来，好好的跟着学，若敢三心两意，小心老子揍你。” 顾盼头一痛，用手摸了摸，她嬉皮笑脸的答道，“知道了，父亲。” 马车行驶了半里多地，阿沁才缓过气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不是说都城的女子都是温文尔雅，秀外慧中吗？刚刚这小姑娘怎生这样不拘小节，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被男方嫌弃了，还敢跑人家家里去献殷勤。” 里面的人想是心情极好，微微一笑，“怎么，你觉得这小姑娘是来献殷勤的？” 阿沁显然没有转过弯来，“不是献殷勤吗？那他们问的那样仔细，又要亲自去看伤势，又要送药材请大夫的。” 兰若说道，“你刚刚也跟我进去了，那你说说看，那世子爷的腿伤是新伤还是旧伤？” 第十六章 郡主本性 阿沁张大了嘴巴，仔细想了一回，这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世子爷只是宣称断腿，借以拒婚，并未真的受伤，此刻顾王府上门探伤，中南侯府自然只能弄假成真，不然一旦张扬开来，就是欺君罔上。” 阿沁说完，一副受到惊讶的样子，“公子，咱还是回吧，这小郡主这般，这般”他想了半天，才继续说道，“胆大妄为，若是换了寻常的闺阁小姐，被拒了婚事，最多只会在家中大哭一场，怨自己命不好罢了，哪有像她这样大张旗鼓的登堂入室，逼迫人家假戏真做，以报心头之恨的，我看这郡主是个有大主意的，只怕是难以管教，我们回去吧，免得到时教不好，误了公子的名声。” 过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声音，“静时如美人绝尘，动时若天崩地裂，这丫头性子太野，确实教不好。不过今日一见，行事果敢，见好就收，倒比”说着顿了一顿，改了口，“倒是让人颇为意外。有意思。” 阿沁一惊，随即奉承道，“公子好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这小郡主的性子，只是这样的性子生了这样的容貌，真是可惜了。既然公子都说教不好了，咱回去吧。” 里面无声，良久，就在阿沁以为里面的人不会回答时，一个声音缓缓传来，“我虽知道她教不好，不过，我还是来了。” 既然来了，就不会回去。 话音未落，便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叹气声透过帘子传到阿沁的耳中。 阿沁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十分的不解，“公子，你好生奇怪，昨儿不是说要推脱顾王府的聘请，说不愿意教个黄毛丫头吗？怎么今日一早起来就改了主意。还有，刚刚公子既然已经看出来了顾王府的意图，为何还要配合他们？” “阿沁，你今日多话了。”里面的声音冰冷的没有半分温度。 阿沁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多问一句。 马车渐行渐远，车子里也没有再传出任何声音。 顾王府。 从中南侯府回来的顾盼，此刻正歪在凉塌上，百般无奈。 她的脑海里，有一个人影挥之不去。 那个人影正是她当初看不上，现在又不得不再次面对的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会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这个男人还有点记仇。 这个男人还被自己得罪过。 这个男人还有可能是杀死自己的凶手。 顾盼心底一万分的纠结。 看着中南侯吃瘪后的那一点点小小的喜悦，都因为这一个男人过早的出现消散的无影无踪。 在她的记忆里，那一世兰若再三推辞，并不十分情愿收下她这样的一个女学生。不过答应之后，还是用心的教授。 她跟着他学了一年虽然连皮毛也没学到，不过与她一同学习的顾柔却成了远近闻名的大才女。 那时候，周氏是希望自家的两个女儿也跟着一同学习的，即便学不到真本事，只要说出去跟着第一公子兰若习过书画，那也让人高看几分。 可是兰若规矩多，不愿同时教授太多学生，最后在顾盼的坚持下以买一送一的形式搭上了顾柔已经是他的极限，所以对于顾珍，顾娴他便绝不肯退让半分了，这一件事，一直让周氏愤愤不平。 不过此刻顾盼最为不解的是，为何这一生跟那一世全然不同，兰若竟然毫不推迟，欣然应聘，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若这个男子真是前世那个被自己逃婚的那一个，他应该不会想再次见到她的吧。 “珠珠，你说，一个女子拒绝了一个男子的求婚，那这个男子还愿意见女子吗？” 珠珠正坐在那里绣一副鞋面，珠珠的针线在府里是数一数二的，不过作为郡主的大丫头，那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 所以珠珠经手的绣活自然是做给顾盼的，她打了一个结，温柔一笑，“自然不愿意了。” “那就对了，”顾盼终于舒了一口气。 不是最好了。 顾盼想通了之后，便不再纠结。 只是前世的死因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让她耿耿于怀。 她是不愿意相信凶手是兰若的，可是除了他，她实在想不通，自己还得罪了哪些人。 想不通，顾盼便不再想，只换了阿风，“有没有吃的，给我端上来。” 因为儿时一起长大的情分，顾盼每每做的不对，珠珠总会毫不留情的劝诫，顾盼也从不责备珠珠，偶尔被她说了，还会躲了起来，丫头们也一样，都有些害怕珠珠。 以前的顾盼不喜欢珠珠唠唠叨叨，总是离珠珠离得远远的，不喜欢让她近身伺候，现在顾盼每天将珠珠放在眼前，另外几个丫头便只能退居二线了。 此刻阿风听到顾盼叫她，心里一喜，立刻笑着答道，“刚刚许妈妈着人送过来了一些水蜜桃，宫里赏的，水嫩水嫩的，我这就去洗了过来。” 阿雪也笑着说道，“今日许妈妈送过来好些珠宝首饰，说是皇太后赏赐的，要不要端进来郡主瞧瞧。” 顾盼本来不想看的，后来想了想说道，“也罢，去端了过来，我看看。” 这时阿雨甩着帕子走了进来，“郡主，二姑娘三姑娘来了，奴婢谨遵郡主教诲，不敢放了进来，特来讨个话，要不要打发回去。” 顾盼坐直了身子，“去请进来吧！” 顾珍，顾柔一路走了进来，眼睛里蹦射出一种艳羡的光芒。 顾盼起身让座。 正好阿风端过来满满的一盘子水蜜桃。 因为顾盼吃水果，一向豪放，所以阿风只是洗干净就端过来了。 顾盼拿了一个随意的吃着。 顾珍，顾柔顾及形象，自然是无从下口。 珠珠见状抬起头，吩咐道，“阿风，你净了手，将那桃子去皮，切成小块，端给两位姑娘，你以为都跟我们家郡主一样不拘小节呢！”说着斜觑了顾盼一眼，皱了皱眉头。 水蜜桃的汁顺着顾盼的手，滴在了她的薄纱长裙上，一下子就映了好大一块痕迹。 顾盼丢了桃核，跳了过来，将那手中的汁液尽数擦在了珠珠身上，呵呵的笑，“让你笑话我，你现在要陪我一起换衣服了。” 第十七章 皇家赏赐 珠珠躲闪不及，衣服上被顾盼蹭了一大块，有些无可奈何的笑道，“郡主，还不快把脏衣服换了，在两位姑娘面前失礼了。” 顾盼朝着顾珍顾柔笑了笑，“姐姐们坐着，我去去就来。”说着拉了珠珠就进了里间。 不过须臾。 顾盼已经换了一套家常的衣衫出来。 顾珍正满足的吃着水蜜桃，一面说道，“都城果然不一样，这个时节，桃子就上市了，而且比我们以前吃的甜多了，不过我们今日在府中怎么没吃过？” 顾柔只是小口的吃着，笑了笑，“小妹是王府的郡主，许妈妈是小妹的奶娘，现在还在主事，得了好东西，自然先紧着小妹了。” 顾盼看了顾柔一眼，这个堂姐真是时刻都不忘记拉仇恨。 顾盼没做声。 珠珠却是心里不舒服，听着顾柔说话间拉扯了自己的母亲还有顾盼，即刻护道，“三姑娘此言差矣，今日赵公公过府宣读圣旨时，还带来了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赏赐，太后娘娘命人赏了好些珠宝首饰给郡主，贵妃娘娘也赏了好些吃食，这水蜜桃正是贵妃娘娘赏赐的，指名赐给郡主，我娘自然是让人送来盼园。” 顾珍顾柔脸微微一红，听了便不说话了。 顾盼眼神一暗，这事她记得，那一世，因为珠珠说了这些话，还被她训斥了一顿，然后将桃子尽数送给了顾柔，包括那些奇珍异宝，如今想起来，真是对不住珠珠。 她握了握珠珠的手，“两位姐姐若有意见直接提便是，奶娘自我儿时便照顾我，在我心里便如同生母一样尊贵，我不想听到有人在我面前编排。” 顾柔脸愈发的红了，“对不起，小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小妹比较尊贵，不像我。”她垂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顾珍见状，也忙说道，“小妹贵为郡主，自然不能和我们比，听说婶娘在边关生的妹妹，那时叔父刚刚攻下清城。后来皇上就下旨，以清城为封号，封了妹妹为郡主，听说，恭宁长公主府的大小姐都只被封为乐城县主，可见妹妹的福气。” 顾盼没做声，无论是尊贵的身份，还是精致首饰吃食都是皇上对父亲的笼络，和对这一桩婚事被拒的安抚。 帝王心，海底针，让人琢磨不透，今日用的着你，自然是百般荣宠，明日疑心你，就有可能将你打入人间炼狱。 这样的尊荣，顾盼半点也不稀罕。 “二姐，三姐今日怎么得空来看看我。”顾盼漫不经心的问道。 她是知道顾柔的来意，定然是听到了自己被退婚的消息。 不过这一生，她已经捷足先登的解决了这一件事。中南侯府吃了亏，自然不会再与顾家结亲，顾柔的心愿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因为刚才的窘迫，顾柔没再说话，顾珍说道，“三妹听说，你被人拒了婚，所以约了我过来瞧一瞧你，小妹，是不是真的啊？” 顾盼眨了眨眼睛，“嗯，我在都城这两年，仗着有些武艺得罪了不少富家子弟，所以名声实在不好，被拒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顾柔低声说道，“可我刚刚听祖母说，那世子爷情愿跌断腿，也不愿意，”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小妹，你说那世子爷会不会是装的？” 顾盼抬眼认真的看着顾柔，挑拨离间真是顾柔的强项，不过她再也不是那经不起挑拨的傻子了，她莞尔一笑，“自然不是装的，我刚刚和父亲去中南侯府探病，世子确确实实的是受伤了。” 顾盼说完，顾珍顾柔两个人都是一副诧异的表情，因为顾盼和父亲出府，并没有言明，所以他们也并不知晓。 不过在她们看来，被拒婚的女孩子避之唯恐不及，哪有跑到男方家中去的道理。 “然后，然后呢？”两人磕磕巴巴的问道。 顾盼两手一摊，看着顾柔笑道，“然后？没有然后了。” 这时，阿雪带着小丫头，端来了赏赐，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 顾珍顾柔立刻起身，两姐妹漫不在意的扫了一眼，都是看的眼花缭乱，暗暗羡慕。 阿雪递过来一张单子，“郡主，请过目。” 顾盼接了过来，撇了一眼，就扔在一旁。“阿雪，我记得里面有几只步摇，你拿过来我看一看，还有一对翠玉镯子也拿过来我看看。” 阿雪忙捧了两个锦盒过来，第一个里面放着四只步摇，一只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一只嵌红宝石金步摇，一只双凤衔珠金翅步摇，一只碧玉金步摇。 顾盼拿在手里把玩，那步摇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顾珍忍不住赞道，“宫里的东西果然精致。” 顾盼选了一只双凤衔珠金翅步摇放在一旁，然后将那盒子合上，“三位姐姐一人一只，余下这一只，”她顿了顿，“珠珠，给你。” 屋子里都是艳羡的目光，珠珠连忙推脱，“这不合规矩。” 顾盼将那步摇在手中转了一转，一抬手，已经插在了珠珠的鬓边，“合不合规矩我说了算。” 那支步摇衬着珠珠的一张俏脸，果然多了几分娇艳欲滴的贵气。 顾珍顾柔都看的傻了眼。 顾盼把盒子递给顾珍，又对着阿雪说道，“你把剩下的那些首饰登记在册，然后放入库房吧！” 顾珍终于收回落在了珠珠头上的目光，接过盒子，“多谢小妹。” 顾珍得了步摇，心情大底是好的。不过顾柔却是并不十分高兴。 长幼有序，既然顾盼没明说说，哪只送给哪个姐妹，自然应该顾娴先挑，顾娴挑完，顾珍再挑，最后剩下的便是顾柔的。 虽然说皇家赏赐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不过顾柔眼底还是闪现一丝不甘，不管是什么东西，总是别人挑剩下了的才会轮到她。 她甚至还比不上顾盼身边的一个大丫头，她看着珠珠鬓边的那支步摇，心里的不爽到了。 这时。 顾盼又拿起那一对翠玉镯子，细细打量，那镯子是满翠，细腻通透，碧绿的颜色看起来娇艳欲滴。 单论价值，任何一支步摇都及不上这对镯子半分。 顾柔掩饰心底的欲望，只是垂着头，用余光打量。 第十八掌 顾娴之殇 顾盼缓缓开口， “这颜色女孩子家带着不好看，不如就送给大嫂。珠珠，你亲自帮我送了过去。” 大少奶奶李氏在顾家一直没有多少存在感，这回连顾珍也十分的意外，“大嫂小家子出生，不用送这样好的东西吧，小妹还是自己留着吧！” 顾盼看了顾珍一眼，同样是说话，顾柔总是拐弯抹角的，即便你知道她的心思不纯，单从言语上是挑不出多少错误的，顾珍就直接了当，句句难听。 顾盼忍不住怼道，“那也是我们顾家的儿媳妇。我们戴的，她自然也戴的。” 顾珍没再说话。 顾柔却是看着那一对镯子看到了心坎里去。 有的人就是这样，得到了一样东西是一件喜悦的事情，可是忽然发现别人得到的更多更好，那这一份喜悦便变成了累赘。 顾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得陇望蜀，永不知足。 珠珠起身接过锦盒出去了。 顾珍却是喜得也快，恼的也快，她站起身来，喜滋滋的说道，“现在太阳西斜，我们去看看大姐，正好把步摇送过去给大姐挑选，小妹要不要一起去。” 顾盼没有拒绝。 几人朝着顾娴的院子走去。 娇园里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可是，这样美丽的院子此刻却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三姐妹进去的时候，顾娴的大丫头阿日看见忙行礼，“见过郡主，见过二姑娘，三姑娘。” 顾盼虽年纪最幼，不过有了封号，是皇上御封的清城郡主，自然在四姐妹之中最为尊贵，所以丫头们见礼的时候，顾盼总排在前面。 顾珍和顾娴一母同胞，感情最好，所以她问道，“你怎么在外边伺候？大姐呢？” 阿日脸色微黯，小声的说道，“太太刚刚离开，大姑娘心情不好，正闷在屋子里呢！” 顾盼想了想，前世她虽与顾娴接触不多，不过从顾柔口中也知道顾娴心情抑郁的原因。 顾老夫人所生的三个子女，排行第三的是一个女儿，也就是顾盼的姑母，嫁入漓县的一户商贾之家。 顾氏出嫁的时候，顾王还没有封王，所以当时嫁了一个商户。 因为嫁的近，顾氏常回娘家，顾氏的大儿子张敏元比顾娴年长四岁，一来二去，顾氏就看中了顾娴，也不和嫂子说，只与母亲兄长把婚事说定了。 待周氏知晓的时候，自然是一场大闹，一则看不上小姑子的商户之家，二则不满丈夫和婆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长女的婚事说也不说一声，就定了。 姑嫂一场大闹，最后，顾氏的婆婆也不高兴了，这门亲事自然而然就黄了。 可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里大底都是愿意的。 这样被生生的棒打鸳鸯，难怪顾娴一直郁郁寡欢的。 顾盼男儿心性，前一世一直到死，也没曾情窦初开过，对于儿女情长实在是没办法感同身受。 她只知道，那时候，顾娴一家进府之后，姑姑顾氏曾过府小住，重提婚事，不过周氏丝毫不松口。 后来便作罢了。 顾娴最后嫁给了一个尚书右丞做填房。 最后在庵堂的那几年，顾娴每一年都会去烧烧香，拜拜佛，对着顾盼坐一会，顾娴本来就少言寡语，那时候更是一句话也没有了。 可是顾盼记得这个堂姐那时候心如死灰的样子，比自己更甚。 而表兄张敏元娶了一个富家小姐，最后中了二甲，外放到江浙一带做官，也算是人生美满。 可能因为在顾盼落难的时候，顾娴也过得不好，那一种同病相怜让顾盼心里萌生了一种怜惜。 “我们进去看看大姐。”顾盼示意阿日前边带路。 阿日便推了房门。 顾娴正依坐在床边，听到声响，抬起头来，两个眼睛微微的肿了起来，显然是刚刚哭过，此刻看到几个妹妹进来，立刻转过身去，略略的整理一下。 这才起身，“坐吧。” 顾珍递过盒子，“大姐，宫中赏赐给小妹的步摇，小妹给我们姐妹一人一支，你先挑一挑吧。” 顾娴淡淡的扫了一眼，“你们挑吧，留一只给我就行了。” 顾珍顾柔自然不敢先挑。 阿日只得接过盒子，递到了顾娴面前，“大姑娘，你不挑，两位姑娘不敢先挑。” 顾娴随意拿了一只，看也不看就放在了桌子上，只是朝着顾盼说道，“多谢小妹了。” 顾珍看见姐姐这个样子，忍不住说道，“大姐，娘总归是为你好，你还是不要想了。” 顾娴冷冷的看了顾珍一眼，“阿日，我要歇息了，送几位姑娘出去吧！” 顾盼几人也不好多留，出了娇园，互相道别。 这时间，顾老夫人正召了儿子，媳妇在说话。 顾老夫人听的顾王去了中南侯府，顿时头疼不已，“阿瑾，你说你，跑去探什么病，这下好了，明日里街头街尾肯定都在议论这样的一件事，这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打落牙齿和血吞也就是了，何必为了一口气上门惹人非议，我们一家搬进都城，还不是为了给几个孩子结门好亲事。你看看，如今，人家都以为我顾家的女孩子是这样的胆大妄为。” 顾王并不赞同，淡淡的说道，“那中南侯府拒婚便拒婚，只是把人当傻子，又想拒婚，又不想吃亏，哪有这个道理，我情愿盼儿不嫁，也不能嫁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家。尤其那个世子爷，不过受了一点子皮肉之伤，就哭天抢地的，实在是没有半分男儿气慨。那侯爷夫妇也是，把个快要及冠的儿子娇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这样的人家我实在是看不上，更何况盼儿还小，留个两年没问题，我再慢慢的筹谋。” 周氏听了心里十分的不舒服，顾盼只有十四岁，可是顾娴已经十七岁了，再拖两年，就嫁不出去了，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二叔，小盼是还小，可是娴儿，珍儿都不小了，尤其是娴儿” 她想起中午去看顾娴，顾娴一副冷淡的情绪，当时气不打一出来，忍不住骂了女儿一顿，现在想来又略略的有些后悔，看着婆婆和丈夫，又觉得十分的可恨，若不是他们私底下定下顾娴的婚事，自己也不会大闹一场，女儿也不会像这样和自己生分起来。 第十九章 许坤提亲1 顾青在一旁埋怨道，“这还不都怨你，娴儿本来都与元哥定了婚事，姑表结亲，亲上加亲，如何不好，是你非要退了亲事。如今倒好，妹妹也恼了我们。” 周氏本来满肚子的不满，此刻听的丈夫这样说，立刻跳了起来，“你还要说这样的话，当初你们一声不吭的把娴姐的婚事定了，半点也不让我知晓，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你们把我当成什么。小姑自己嫁进张家，时常回来说商人重利薄情，如今又要把我的女儿拖进去，凭什么。” 顾青一甩袖子，“我不同你讲。” 周氏越发的气急，“你～”然后又拿了一方帕子哭哭啼啼的，“娴儿，我可怜的娴儿。” 提起顾娴的婚事，顾老夫人也是心里不好受，“你不愿意，这婚事终究还是没成，如今娴丫头拖成这个年纪，可怎么办才好！” 顾王对于这些家长里短实在不擅长，不过顾娴的事情也是因为顾盼的事情牵扯上来的，当下就说，“大嫂不要生气，我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替娴姐多留意。” 周氏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如此就请二叔多费费心了。” 果然。 不过两日。 顾家父女前往中南侯府探伤的消息到底传了开来。 一时之间，褒贬不一。 有说武将出生的果然心怀宽广，不拘小节。 也有说女儿家家的毫无廉耻之心。 但显贵之家大底的都略略知晓事情的经过，只消一想，便知道这是顾王替女儿报了一箭之仇。 所以在暗自庆幸当初没有成为顾家指婚的对象的同时，又在笑话中南侯府，说他们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许坤也得了消息，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便寻了机会进府。 许坤是顾王部下，又是奶娘亲子，进府自然是轻而易举，不过他在家被母亲许妈妈训诫之后，便再也没有进王府找过顾盼。 所以这一日，他得到消息之后，并没有去找顾盼，而是来到前厅找顾王。 留言四起。 顾盼自然是知道的。 和平年间，茶余饭后最缺的就是谈资，所以屁大一点的事情都会被渲染的绘声绘色，满城皆知。 因为顾盼异于常人的秉性，在都城一直就充当这样一个角色，被人在茶余饭后所议论。 前世如此，今生也不例外。 顾盼已经习惯，可是顾王不习惯。 原本觉得十分爽快的顾王，听到满城都在议论女儿，心生悔意，在屋子里直叹气。 顾盼心里是知晓的，父亲行军打仗，军人出生，一向洒脱，只是每次遇到自己的事情，就会钻入牛角尖，再也走不出来。 所谓关心则乱，大抵不过如此。 她寻了一个机会，便来找顾王。 顾王此刻正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顾盼看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父亲，你人高马大的，再走几个来回，这地只怕都要叫你磨出一个坑来。” 顾王眉头舒展了一些，随即又叹了口气，“都怨父亲，当初就不该奏请皇上赐婚，如今婚没赐成，还沦为众人的笑柄。” 顾盼接过话头，“可有少一块肉？”她笑着说道，“父亲，我问你，若是打仗的时候，大军未至，敌军阵前叫骂，这城门开是不开？” 顾王一听，果然镇定下来，“自然不开，他骂他的，与我何干。” 顾盼笑着说道，“这是一个道理，父亲怎生想不明白，嘴长在他人身上，别人说就让他们说去。父亲莫要着急，要我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 顾王看着女儿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终于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道，“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顾盼微微思索，“父亲收复边界小地，虽于朝廷有功，可是深居高位实在让人心慌，更何况如今我顾家举家迁入都城，更不能走错一步路，父亲不如趁这样一个机会，交出兵权。” “你是说？”顾王道。 “向皇上大倒苦水，就说这些年行军在外，对女儿疏于管教，以致如今沦为全城笑柄，心里自责不已，然后交出兵权，说如今国泰民安，年岁见长，在军中也不如年轻人行思敏捷，想在家中陪伴老母，教养幼女。”顾盼娓娓道来。 顾王却是犹豫了。 顾盼知道父亲的疑虑，顾王一生忠君爱国，绝无二心，并不是贪恋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情愿战死在在沙场上，也不愿老死在家中。 前世父亲一直知道皇上疑心重，可是从没有主动卸下肩上的重担。 顾盼不急，父亲多年的坚持，不可能一下子转变，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她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快步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喜滋滋的，“王爷，公子到了，兰若公子到了。” 顾王那一张凝成一片冰霜的脸，一瞬间彻底舒展开来，喜不自胜，“快，快快有请。” 顾盼悄然无声的退下，隐身在帘子后面，探出一张芙蓉脸细细观察。 兰若依旧是一身半新不旧的白袍，清晨的阳光洒在了他的白衣上，好似给他度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他的唇边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脸上挂着的是最温和的神色，可是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透着一股冷峻清冽。 顾王堆着笑，给兰若让座，“本王以为兰若兄弟听到都城的留言蜚语，不肯来了。” 兰若温和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然不能违约。” 顾王大喜，连声说道，“兰若兄弟果然是守信之人，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刚刚入座。 这时，急切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顾盼定睛一看，眼中一喜，那男人正是许坤。 顾王此刻心情极好，也不计较许坤的莽撞了，看到许坤哈哈直笑，“许坤，过来，这是兰若公子。” 许坤恍若未闻，只是拱了手，单膝跪地，朗声说道，“求王爷将郡主许配给我。” 顾盼一听，心都漏跳了半拍。 许坤是在向她求婚？ 前世，她怎么不记得有这样的一回事。 第二十章 许坤提亲2 “郡主，”珠珠看见自家的兄长，早已经涨红了脸，在珠珠看来，主仆就是主仆，门不当户不对，即便知道哥哥心仪郡主，那也是绝无可能的，她拉了拉顾盼的衣服，小声的提醒她，“郡主，我们走吧，这样不合规矩。” 顾盼正看的精精有味。 她很想知道父亲是怎么回答的。 哪里舍得离开。 她本能的打掉了珠珠的手，又往前边挪了一步。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飘逸的裙子已经泄露了她的存在。 兰若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听到许坤求婚的时候，眉眼动了一下，眸中有一种不太分明的情绪翻动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说话。 只是一抬头，然后就看见了那一张芙蓉脸，正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在那里惦着小脚，看的聚精会神。 他的唇角噙起一抹笑容，随即深深的看了一眼。 “许坤，退下，我和兰若兄弟有要事。”顾王叹了一口气，说道。 许坤的脸上是坚毅的表情，他自幼与顾盼一起长大，那时感情深厚，心里就暗暗的有了别的想法，本来他是打算将这一份想法藏在心底，可是，“王爷，如今都城之中都在笑话郡主刁蛮任性，无人敢娶，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郡主，此生绝不欺负她。” 顾王的表情有些动容，更多的是不忍心，面对他一手带大的下属，他实在不好意思回绝，“许坤，” 兰若缓缓起身，“王爷，你有事情请先行处理，不如我先将马车上的东西拿到厢房放好。” 顾王喝了一声，“盼儿，出来。” 顾盼吓了一跳，这个父亲，真是亲爹，半分面子也不给自己留，偷听了别人谈话，她本来觉得没什么，可是撞见了许坤求婚，她还是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磨磨蹭蹭的想往后退。 珠珠白了顾盼一眼，刚刚不走，这会子想逃，逃得掉吗？ 她扶着顾盼上前。 “父亲，”顾盼撇了一眼对面的兰若。 然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许坤。 许坤亦是抬起头，他看着顾盼，眼睛里有爱慕，有怜惜，有期盼，他毫不掩饰的感情让顾盼十分的仿徨。 她的心里是感动的，可是除了感动，便再也没有其他了。 许坤就像是珠珠一样，在她心里重要的跟最亲的人一样，她愿意保护他，为他做任何事情，却不能嫁给他。 她闷闷的瞪了父亲一眼，父亲把许坤当成亲生子一样，不忍心拒绝许坤，就把自己推出来，真是亲爹。 她十分为难的说道，“许坤，你还是回去吧。” 顾王扶了扶额头，“我是让你带兰若公子去修葺好的书院，许坤的事情，为父来跟他说，不用你管，兰若以后就是你的授业恩师，你要好好招待。” 顾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刚刚以为父亲让她来回绝，看来自己又想多了。 顾王看着顾盼古古怪怪的表情，他还是不甚放心，对着珠珠吩咐，“珠珠，好好看着郡主，若是郡主有甚失礼之处，本王唯你是问。” 珠珠忙上前行礼，“是，王爷。” 顾盼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误会了，她有些同情的看了许坤一眼，心里却满是疑惑，不知道父亲会怎么与许坤说。 她规规矩矩的朝兰若施了一礼，“这边请。” 心里暗暗的说道，人果然不能有软肋，父亲眼毒，心也毒，知道自己和珠珠情分不一般，每每拿珠珠威胁自己。 自己偏偏不能反抗，郁闷。 “有劳郡主了。”兰若略带一点磁性的声音在耳畔想起。 不知为何，顾盼脑海里想起来两人最后一次相见的场景，“既如此，朕便赐你青灯古佛，终身不嫁，如何？”那声音异常冷峻，毫无温度，与耳畔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顾盼有些恍惚。 两人无话可说。 顾盼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许坤跪在那里动也不动，那宽广的身躯透着一股不甘心的倔强。 顾盼眼睛微微有些酸涩。 也许上一辈子，他也曾向父亲提过亲，不过，顾盼知道父亲不愿意许嫁的原因。 父亲是不愿她嫁给武将。 顾盼回头目视。 兰若促足等待，那一双眼眸深不见底，如玉的面庞如染上了一层寒霜，浑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让身后的阿沁忍不住退了两步。 顾盼回过头，没话找话，“那个，我不怎么好教。” 兰若终于淹去眼底所有的情绪，换上他惯常的温和笑容，“哦，是吗？我早就知道了。” 顾盼有些气结，她认真的观察了眼前的男子，总感觉他和自己以前认识的不太一样。 以前的兰若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心里十分的疑惑，不过随即也就释然了，自她重生，很多事情早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眼前的男子不再是曾经的那一个又有什么好奇怪呢，“那你还来做什么？不怕教不好？” 兰若的唇角微微的弯出一点弧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鬼迷心窍了吧！”他看着她，微微的笑道。 顾盼不知怎么的，脸微微的有些发烫，她不理他，快步走向前去。 顾盼步履匆匆，走了两步，就把兰若甩在了后面。 珠珠见状，忙小声的提醒，“郡主，有失礼数。” 顾盼只得停了下来，等兰若走到跟前，配合兰若的脚步，耐着性子迈着小碎步，如此这般，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嘀咕道，“天气这么热，你倒是快些走啊。” 兰若自然听到了，不以为意的看了她一眼，缓缓的说道，“你走那么快，自然热，我走的慢，并不热。” 顾盼撇了撇嘴，十分的不认同，只是拿着小扇子不停的扇风。 衣香鬓影，软玉生香。 顾盼抬起头，看到顾柔撑起一把伞，带着一个丫头，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 她的唇角浮起一抹笑容。 顾柔这一生没有和中南侯府订婚，肯定会更加积极的打着兰若的主意，看来府里不会消停了。 顾柔的脸上是怯生生的笑容，“小妹，这位公子是？” 顾盼静静的看着她装。 父亲在府里说过多遍，聘请了兰若公子进府。 她不信她不知道。 顾盼拿眼睛斜觑着顾柔，“哦，我也不知道呢！” 第二十一章 初次交锋 顾柔自然知道眼前的男子是谁。她本是庶出，生母既不得宠，又无算计，她想要在这个家里好好活着，自然只能依靠自己，她打听到了兰若已经进府，便试着过来表现自己。 顾盼不肯引荐，她心里是暗暗的痛恨，同样是顾家的女儿，她自信没有哪一点比不上眼前的堂妹。 言行无状，举止粗俗，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斯文，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女儿为何会被顾王捧在掌心。 而她行事乖巧，父亲却从不肯看她一眼。 顾柔心里暗恨，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抹红晕，越发显得娇羞无限，婉约可人，“想必公子便是名满天下的兰若公子，小女虽身在闺中，也是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是小女有福气能跟着公子习得一点皮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姑娘多礼了。”兰若淡淡的说道。 他刚刚看到了这个女孩子眼底一闪而过的不甘和恨意。 不想过多牵扯。 便转过头，对顾盼说道，“郡主，请前面带路。” 顾盼仔细的观察兰若，发现他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并不像前一世一样，对着顾柔温言细语的。 “三姐，我们走了。”顾盼朝着顾柔一笑，径直走了过去。 只剩下顾柔站在廊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东面被改建成一处小小的院落。 因为离各处园子有些远，所以显得十分的僻静。 前厅布置成了学堂，右边是一间书房，各类的书籍都有。 左边的一间放了古琴，棋盘，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后面还有三间，用作兰若的私人住处。 学堂里摆了几方书桌。顾盼走的太累了，随意往那桌子上一靠，朝着珠珠说道，“来人，沏壶茶水过来。” 院子里有一个负责的吴嫂，忙去沏茶。 珠珠看着自家郡主的那个站姿，眼皮子跳了一跳，她微微的打量了一下，那个兰若公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郡主，还有那个跟班，一脸惊异地目光。 珠珠站着没动，只朝着顾盼一个劲的使眼色，“郡主，” 顾盼不太明白，“怎么啦！” 珠珠只得走近一步，无可奈何的说道，“你这样不合礼数，要么坐着，要么站着，不能靠着。” 又是不合礼数。 顾盼听的头都大了。 她看了兰若一眼。 那个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拽了珠珠的手就往外面跑，“那个，你先歇着，等一下，我父亲忙完了就会过来，我先走了。” 顾盼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阿沁的埋怨声，“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要我说，顾王爷还不如将这小郡主许给刚才那个男子呢，这样的性子，跟着公子学了也是白学。” 兰若只是看了阿沁一眼，“阿沁，你失言了。” 阿沁连忙垂下头去，“是，阿沁知错。” 顾盼在外面听到阿沁提到了自己，就放慢了脚步。 珠珠听到阿沁在背后议论自家郡主，自然是一万分的不舒服，她拉了顾盼转身，直直的盯着阿沁，“你一个下人敢背后说我们郡主，谁给你的胆子？” 顾盼心里一紧，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是未来的九五之尊，而那个书童也会开科入世，官至丞相，虽然嘴碎，却也是一个有真材实料的。 珠珠这样一骂，可别得罪才好。 尤其是兰若的那双眼睛，正上下的打量过来。 阿沁以为顾盼跑的快，早已经没影了，此刻见主仆两人回来，也是羞愧难当，脸有些发红，只是犟着性子说道，“我又没说错，你一个丫头怎生这样不讲道理。” 两人剑拔弩张。 顾盼上前一步，将珠珠护在后面，挑衅的说道，“阿沁说的没错，你家公子连你也没教好，怎么教的好我？” 阿沁急了，听顾盼这样说自家公子，立刻护道，“你说什么？” 顾盼此刻眼中笑意满满，只看着兰若说道，“背后说人，你们读书人都是这样的吗？难道不是你教的？” 兰若微微一笑，“你说的对，是我没教好，阿沁，老规矩，去外面，将那道德经抄写一百遍。” 阿沁撇了撇嘴，自去寻笔墨纸砚。 顾盼看着兰若的笑容，就觉得全身发毛，正待转身。 只听得兰若缓缓的念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顾盼脑子里全是疑惑。 阿沁刚刚说的话，她是明白的，反正就是说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居然还有人喜欢，还挑什么挑。 不过兰若现在念的那两句诗，顾盼却是全然不懂。 兰若是在骂她不知学问？ 顾盼悄悄的回了头，只听到阿沁寻了笔墨出来，听到兰若的话语，登时长大了嘴巴，“公子？你怎么会念出这样两句诗？” 顾盼听阿沁这样说，越发的好奇了。 心里万分的后悔，前一世没有好生的跟着兰若学习。 她拉了拉珠珠，小声的问道，“他念的那几句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珠珠睁大了眼睛看着顾盼，低声答道，“郡主都不知道，奴婢怎么会知道。” 顾盼有些气馁。 “不如，去问问公子。反正要跟他学习的，直接询问，也不丑。”珠珠提议。 不行。 顾盼想也不想就摇头。 “那可以问问三位姑娘，三位姑娘在漓县也是请了先生教过诗书的。郡主可以去问问。”珠珠继续提议。 顾盼回头，看见兰若正含着笑意的看着自己。 许是心虚的缘故，她觉得他在嘲笑她。 她拉了珠珠就出府。 珠珠想拉住顾盼，“王爷让你招待公子呢，这样离开不妥吧！” 顾盼瞪了珠珠一眼，走了几步，说道，“还招待，你没发现，我和他就不是一路人，再待下去，我要闷死了不说，到时候犯下一箩筐的错处，父亲气更大！还是先回去吧，这会子渴死我了，你说说，那两个大男人，一盏茶的路程硬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太磨蹭了。” 第二十二章 只愿生女1 珠珠忍了一会，还是实话实说，“郡主，王爷说了，府里住了众位姑娘，所以将书院放在最东面，又在那里开了一个角门，方便公子出入，从前厅，到东面的书院，那就是一炷香的距离，府里除了您，再没人能在一盏茶的时间走到的。” 说着她停了片刻，“昨儿，王爷还私下里和我说过，郡主走路太快，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 顾盼十分的不理解了，“我以前也是这样走路，父亲怎么没说我走路快。” 珠珠抿嘴一笑，“我想应该是府里多了三位姑娘，有了比较就有了差距，王爷自然一看就看出来了。” 顾盼伸出手来挠珠珠痒痒，“让你再说。” 两人的笑声在回廊下荡漾开来，传入兰若的耳中。 他朝着那个方向望去，只看到两个倩丽的身影越行越远。 他静静的站着不动，细看来，眸中星光点点。 阿沁小声的说道，“公子，小郡主连白居易的鹤都不知道。” 兰若回过头，淡淡的说道，“两百遍。” 阿沁十分的不解，“公子。” “三百遍。” 阿沁再不敢多说一句话，抱了笔墨纸砚去外面寻了一个阴凉的地方，搭了一方小书桌，趴在那里默写。 顾盼已经走远。 珠珠问道，“郡主，明日就会跟着公子学习了吧！” 顾盼听了唉声叹气的，“我知道的，可以别提醒吗？” 两人穿过走廊，前面便是一个假山，过了假山，就是顾盼的住处了。 路过假山的时候。 一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顾盼看了过去，那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许坤，他的表情是失落的，显然顾王已经回绝了他。 珠珠先是喝到，“哥哥，你还不快快回去，还在这里做什么？” 许坤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我想和小盼说几句话。” 珠珠也顾不得了，上前去拉许坤，“哥哥，你还嫌不够乱吗？快点回去，不然我去喊娘了。” “珠珠，没事，我们说几句话。”顾盼示意珠珠退到一旁。 “许坤，谢谢你！”对着许坤，顾盼也不知道说什么。 儿女情长，顾盼从未经历过，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去处理。 许坤爽朗一笑，只是眉眼之间的落魄泄露了他心里的忧伤，“是我唐突了，我在市集之中听到他们那样说你，心里就很痛，那时候，我只想好好的珍惜你，可是，刚刚王爷已经和我说的很清楚，王爷不想你嫁给武将，我只后悔当初怎么没学文。”他微微的停顿了一下，低着头说道，“小盼，你都忘了吧，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是好哥们，好不好。” 他说完，定睛看着顾盼，朝着顾盼伸出手来。 行军出生，都分外地重承诺，顾盼知道，许坤，至此不会再有别的举动了，既然两人无婚嫁之缘，顾盼也不会多说什么，她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许坤的手，“好哥们。” “郡主，我们回去吧！”珠珠见许坤离开之后，终于落下心来。 “不，我们去前厅看看父亲。”顾盼换了路线，朝着前厅走去。 顾盼知道父亲情愿她嫁不出去，也不会让她嫁给一个武将。 这些都是因为母亲的一句话。 而母亲在父亲心里就是一道伤疤，此刻被许坤之事牵扯开来，只怕又是独自伤感。 果然。 顾王打发走了许坤。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女儿有人愿意娶，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这个人偏偏是武将。 许坤的提亲勾起了他隐藏于心底的所有愧疚。那些他不曾忘怀的记忆，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他整个人都沉入了谷底。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完全忘记了今天是兰若的第一次进府。 他还记得韵娘最后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阿瑾，自我嫁你为妻，一直夫唱妇随，以你为尊，今天我再求你一件事，这也是最后一次求你，我求你，不要将我们的女儿许给武将，我情愿她粗茶淡饭，庸碌一生，也不愿意她将我们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顾盼踏进前厅的时候。 顾王正坐在那里出神，整个人就像是一座雕塑一般，不知道那样的一个姿势保持了多久。 顾王陈年领兵，年近五十的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多了几分衰老。 此刻，两鬓如霜，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般的落寞。 顾盼眼睛微微的湿润，她放慢脚步，缓缓的走了进去。 顾王的眼睛里蹦射出一点光彩，“韵娘，你终于肯回来了。” 顾盼握住了顾王的手，那一双手布满了老茧，她的心微微有些疼痛，“父亲，是我。” 顾王眼中的一点点光彩再一次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悔恨和伤痛，“盼儿，你不是去接待兰若公子了吗？” 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娘亲其实还活着吧，父亲？”顾盼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看着顾王，低声问道。 顾王猛的一惊，一把抓住了顾盼的胳膊，“你听谁说的？是奶娘吗？” 顾盼想起来了前一世。 许坤送她出城，“有没有想过要去哪里？” 顾盼呵呵一笑，“我也不知道，等我安顿下来，就来找你们。” 许坤递给她一个包袱，“娘让我交给你的。” 那包袱里有一封信，信里只有四个字，“盼儿可好？” 信是从边界寄来的。 顾盼便单枪匹马去了边界。 然后找到了那个她从未见过的母亲。 那一世，那三年，她一直留在了那里。享受着盼望已久的母爱，当然，也知道了很多，她从前并不知道的事情。 顾盼不答反问，“父亲，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王陷入沉思之中，他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柔和，“她很温柔，骨子里却特别的倔强，我那时跟随皇上打江山，年岁见长，尚未娶亲，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七岁，她是前朝贵女，破城之时，被作为奖励分配给我们这些功臣。” “你娘亲是最美，也是最倔强的一个，情愿身死，不愿为妾。那时我一眼就看中了她，求皇上将她赐给我，然后带着她戍守在边关。” 第二十三章 只愿生女2 韵娘也是将门出身，柔情似水，却性烈如钢。 城破之时，她护着幼妹，成为了俘虏，被作为战利品站成一排被众人所挑选。 那样的耻辱，她情愿一死了之。可是幼妹不足十岁，在这样一个国破家亡的年代，她死了，等着妹妹的会是什么，她想也不敢想。 那一波贵女之中，她是容颜最出色的一个。 每个人看着她都一副垂涎欲滴的神色。 那样的丑陋是她穷尽一生也挥之不去的耻辱。 她认识的姐妹们被那群人瓜分了个干净。 每一个人都是惊慌失措，满面泪水。 她们自幼享受着最好的教育，最优质的生活，改朝换代，等待她们的便是最悲催的命运。 得到了常人不能得到的，就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这个道理她是明白的。 大殿之上，她最沉静。半滴眼泪也没有。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忍不住朝皇帝请求纳她为妾，那满脸横肉的表情看起来分外猥琐。 她听到自己一字一句的说道，“如若为妾，情愿一死。” 满堂大笑，那个男人说道，“你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老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今日不从，就把你卖到勾栏院里去，生死不如。” 她只是微微的一福身，“妾国破家亡，不愿做痴心妄想，只是同为女子，不愿与众将家中贤妇争宠。” 她字字清冷，很快就淹没在那群大汉的笑声之中。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透着铮铮铁骨，传入她的耳中，“皇上，臣十五岁从军，随皇上打仗十四载，至今未娶，求皇上将此女赐予臣为妻。” 她看了过去，那个男子约摸三十左右，刚毅的侧脸，健硕的身姿，她的心里微微一动，便垂下头去。 他健步走了过来，朝她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皇上把你赐给我了。” 她抬起头，“我可以带着妹妹吗？” 他再一次跪在了金銮殿上，从此便为她还有她的妹妹撑起了一个家。 身逢战乱，身为女子，她从没想到她还能有一个避风港湾，守着妹妹长大。 她对他是感激的，慢慢的也有了一点点的爱。 开国二年，青煜太子被疑谋反。 同年，皇上诛杀四位老臣，一时之间，都城之中人心惶惶。 顾王心里亦是感慨万分，“狡兔死，走狗烹，皇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和我们一起行军打仗的大哥了。” 她看着他，心里愧疚万分。 那时她初初有孕。 他抱着她，“韵娘，若是女儿，就生了下来！” 他没有说完，她却已经明白。 权利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好不容易登上九五之尊的皇上已经开始多疑。 而她前朝贵女的身份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一旦产下儿子，继承了顾王的爵位，对于皇室而言，随时可能成为一个无法忽视的威胁。 若是女儿还好，便没有这样的顾虑。 因为皇上一旦疑心，也许就是灭顶之灾。 孩子终于还是没有生下来，三个月的时候，检查出来是一个男胎。 一碗药生生的打掉了孩子。 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他满怀愧疚。 其实她更加愧疚。 她想为他生下长子，不为承爵，只为传宗接代。 可是这样的一个愿望就像天边的星星一样难以企及。 他不再碰她，她也是求之不得。 他深居高位，手握兵权。 她的身份，都像是一大块石头，压在她的心里。 再一次有孕，已经是四年后。 这一次，她想生下孩子。不论男女。 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他正在前线收复小城。 大夫把脉之后，是一对双生子。 她更加不忍心。 十月怀胎。 生下来一对龙凤胎。 生产的时候，是半夜，她只寻了一个产婆和一个事先寻好的奶娘。 产婆先抱出来一个儿子，瘦瘦小小，皱皱巴巴的，她看着那个小不点，心里分外的怜惜。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此刻天已经大亮。 产婆喜滋滋的抱过来一个女婴，“恭喜王妃，儿女双全。您看，小姐白白净净的，比她哥哥长得还好。” 她心里已经下了一个决定，所以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女儿。 同为双生子，一个生在黑夜，注定一生黑暗，一个生在黎明，注定一生光明。 报喜的人到了前线。 顾王紧张的问道，“生的儿子还是女儿？” 旁边的主将副将轰然大笑，“都说王爷爱妻如命，原来也是这般重男轻女。” 不重生男重生女。 这其中的缘故事关合族生死。 顾王只是紧紧的看着报喜的人。 那人支支吾吾的说道，“是一对龙凤成祥，只可惜，小公子身体太弱，没多久就去了。” 顾王仿佛松了一口气，“我回去看看。” 这便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只是收拾了几件衣服，脸上的神色是决然的，“女儿我取好了名字，单名一个盼字，我走了，你的日子才会有盼头。” “为什么，你不想做我的妻子了。”他傻了眼。 “我累了，阿瑾，我虽处在边关，可是都城的事情却是知晓的，我的姐妹们死的死，被卖的卖，没一个好下场的，而我作为你的妻子，对你而言，迟早是一个祸害。我生下双生子女，可是只能亲手掐死儿子，阿瑾，我真的累了，你放了我。”她的眼中没有一滴泪水。 “韵娘，我们以后就守着女儿不好吗，我不想要什么儿子。” “你还不明白吗，你们的皇帝杀了我的父兄，我不希望他有一天杀了我的丈夫，孩子，阿瑾，你比我更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你们一同封王的八兄弟现在还剩几个，我不想陪你一起死，若要死，早在城破那日我就死了。这些年，妹妹也嫁了，我也没什么牵挂，就只想好好的活着。” 他伸出去的手，终于无力的垂落下来。 “我让人替你准备银子。” 她摇了摇头，“我今夜就走，我走了之后，你就对外称丧妻。只愿你，他日取得贤妇，莫要苛待我们的女儿。” 夜幕星河，她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女儿一眼，“阿瑾，自我嫁你为妻，一直夫唱妇随，以你为尊，今天我求你一件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求你，不要将我们的女儿许给武将，我情愿她粗茶淡饭，庸碌一生，也不愿意她将你我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第二十四章 惩治恶仆1 顾盼听着父亲缓缓的回忆，然后结合前一世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故事。 在她脑海里汇成了一幅幅美丽的图画。 父亲一直不曾再娶，母亲一直不曾再嫁。 这一生，她一定要想办法让父母重聚。 顾盼轻轻的拉了顾王的衣袖，“父亲，我们把娘亲找回来，好不好！” 顾王的脸上，呈现的一种刚毅的神色，“不了。” 顾盼也知道父亲的顾虑。更何况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前一世，她回都城，就是想要告诉父亲，她找到了娘亲，可是一回府，父亲就过世了。 后来，她奉旨出家，便再也没有机会接回娘亲。 不过这一生，她需要慢慢筹谋，还好，还有的是机会，。 顾盼提醒父亲，“今日兰若进府，父亲你该好好的去招待人家。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顾王被女儿这般一闹腾，觉得心情好多了，便起身去书院。 正午。 顾盼依旧去顾老夫人的院子吃饭。 顾王，顾青，顾鸿伟都在外院招待兰若。 所以只有顾老夫人带着顾家四姐妹吃饭。 顾盼进去的时候。 李氏正指挥丫头摆桌子，看见顾盼分外地不好意思，小声的说道，“郡主，你让珠珠姑娘给送了那对镯子太贵重，我实在是有些愧不敢当。” 李氏一直畏畏缩缩的，从不主动与顾盼套近乎，顾盼知道李氏今日见婆婆周氏不在，这才与她说上几句话。 顾盼抿嘴一笑，“那后来我让阿雪送去的吃食，侄儿侄女吃的怎么样？” 李氏提起子女，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神色，“多谢郡主，他们很喜欢。” 顾盼见了，对李氏更多了几分欣赏，她想起来前一世，顾鸿伟和李氏最后被分了出去，只得了一个二进的院子，不过李氏一直毫无怨言。 想来也是性子和顺的原因。 顾盼笑道，“大嫂跟姐妹们一样，唤我小妹，或是小盼，都可以，叫郡主太生分了。” 李氏自然是不敢的，只说道，“我也不敢与郡主走的太近，婆婆知道了，会说鸿伟想要做叔父的嗣子，想承爵，鸿伟性子软，只想好好的过日子，郡主，我这几日连夜做了两套衣物鞋袜，也不知道合不合适，等晚间让我的丫头送去盼园。”她还待说些什么，可是一眼看见周氏走了进来。 李氏本能的往后退。 顾盼也不强求。 饭后。顾老夫人便扶着菊英的手进了里间打盹。 顾盼正准备起身离去。 却听到外面一个声音传来，“听说许妈妈的儿子今日跑到王爷面前去提亲了，这要是成了，许妈妈就成了我们郡主的婆婆了，如今还要在这里忙里忙外，真是委屈妈妈了，哎”那一声叹气声拉的极长，仿佛真的十分惋惜的似的。 顾盼耳力极尖，立刻知道这是周氏的陪房张诚家的找奶娘的麻烦。 珠珠早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立刻出去，对着张诚家的说的，“张家嫂子，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由得嫂子乱嚼舌根。” 张诚家的哟了一声，“这不是珠珠姑娘吗？我说的又没错，你哥哥是进府提亲了，这事又不假，只是你们也不垫垫自己几斤几两，仗着王爷郡主宠着，也敢跟王府攀亲戚。” 珠珠燥的满面通红，只说不出一句话来，同行的阿风再也看不下去，“你凭什么说珠珠姐，要我说，你也不过是大太太的陪房，还不是一样狗仗人势，” 张诚家的再也忍不住，扬起手来，一巴掌挥了过去。 阿风吓得闭上了眼睛。 可是等了许久，那一巴掌并没有落在脸上。 她睁开一只眼睛。 只见顾盼一手接住了张诚家的挥过去的手腕，“张家嫂子，你忘了顾盼在都城的名号了吧！” 顾盼刁蛮郡主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重生之后，一直克制自己，想做一个大家闺秀。 如今，她看着那一副恶仆的嘴脸，想必前一世，没少仗势欺人吧。 她嘴角微微上扬，“张家嫂子不知道，我便告诉你。” 她一把拧住了张诚家的的右手，使劲全身的力气摔了出去。 只听的张诚家的哼的一声，落在了花坛边上，疼的嗷嗷直叫。 府里的小姐并丫头闻声都围了上来。 瞠目结舌地看着顾盼。 顾盼恍若未闻，抱着双臂，一脚踏在了张诚家的的胸口上，声音爽利清朗，“顾盼名号刁蛮郡主，你可记住了。” 张诚家的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 周氏闻声赶了过来，看见顾盼一脚踏在了张诚家的胸口上，顿时傻了眼，半晌憋出一个笑来，“小盼，张诚家的若是得罪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来教训她，你看，你是一个大姑娘家，这样多不好。” 顾盼看向了周氏，嗯了一声，她当然知道张诚家的不过是奉命行事，若不是周氏想要借机打压奶娘，张诚家的如何有胆子这样嚣张。 顾盼笑了笑，一边收回来右脚，一边说道，“大伯母，我的丫头不知道哪里得最了张家嫂子，张家嫂子不告诉我，直接甩嘴巴子，你说该不该教训。” 周氏本来打算在言语上压住顾盼，没想到顾盼反压了回来，“话虽如此，不过小盼是女儿家，这种恶仆” 顾盼打断了周氏的话，“都给我听着，谁再敢动我的人，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今日看在大伯母的份上，就算了，下次若有人再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顾老夫人的大丫头菊英出来说道，“怎么闹哄哄的，老夫人让我过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做丫头的都希望有一个能护着自己的主子。那些丫头都偷偷的打量着顾盼，心里既害怕又钦佩。 顾盼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这样一阵闹腾，从漓县带过来的家小总算是重新的见识了郡主的威名，听到顾盼发言，立刻就散了。 此刻，顾王刚刚撤去酒菜，正在让茶。 一个丫头走了进来，“王爷，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顾王此刻正在兴头上，“有什么事？” 丫头支支吾吾的。 顾王一扯嗓子，“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丫头垂下头，“郡主，郡主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把大太太的陪房打了。” 第二十五章 惩治恶仆2 顾王的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你再说一遍。” 小丫头慌得跪在了地上，“郡主把那张诚家的打的动不了了，老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办。让王爷过去看看呢！” 顾王愣了半晌。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果然还是一贯的鲁莽。 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还是一贯的性子软。 顾王看了兰若一眼，兰若只是继续喝茶，唇角浮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顾青也是十分的惊讶，只是牵扯到自家媳妇的陪房，他也不得不说两句，“阿瑾，许是小女孩家玩闹呢，没事呢，更何况主子教训仆人，原也没什么。” 这样的事情，顾盼没少做，顾王知道女儿的性子，必是那陪房做的过火，顾盼才会出手。 只是这兰若公子刚刚进府，就见到了女儿最蛮横的一面，顾王还是觉得十分的难为情，他干笑两声，“你去和老夫人说，随她处置，若是郡主不服管教，再给我送过来。我来教训。” 小丫头只是站着不动，“老夫人说了，让王爷一定要过去一趟。” 顾王有些为难。 兰若起身，“如今要在府上叨扰，原该去拜会老夫人。不如借此机会，与王爷一同前去，给老夫人请安问好，正好看看我这女学生，也好心里有个数，只是不知是否唐突。” 顾王连声说道，“不唐突不唐突，”表情到底有些讪讪的。 顾青却是另有一番计较，周氏早已经交待过他，让他借个机会跟兰若提一提，想让自家的儿女一起跟着学习。 顾青憋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私心里想着，不如进了内院，让妻子自己去提。“这事与内子的陪房有关，我们一起去看看，可别冤了侄女儿。” 顾王干笑两声。冤倒也真的不冤，女儿肯定打了人，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大哥请，公子请。” 却说顾老夫人头一次听说未出阁的姑娘亲手教训仆人，她看了看那被两个婆子架着的满身是伤的仆妇，还有在一旁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几个孙女。 然后看向了顾盼。 顾盼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身浅粉色的衫裙，头上的步摇微微的摇着，看起来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女孩子真是生平第一次见。 顾老夫人一向都是软弱的，从嫁进顾家做媳妇开始，性子就是软的，那时婆婆比较硬气，家里的一切都有婆婆操持。 后来顾青先头的夫人进门，也是一个软弱的，两个人都软弱，家里也还安宁，再后来，周氏进门了，又是一个强硬的，周氏很快就得了管家权利，顾老夫人便也不再管事。 此刻因为在顾王府，又牵扯到周氏的陪房，顾盼又是御封的清城郡主，所以只能顾老夫人决断。 然而顾老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看了半晌，唤了身边的丫头，“梅英，你去前院问问王爷，就说是郡主打了太太的陪房，让王爷过来处理。” 又对着顾娴说道，“娴姐儿，你领着两个妹妹先回房，鸿伟媳妇，你也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 顾娴等人行礼告退。 走出院的时候，正好碰见顾王，顾青，兰若走了过来。 顾娴忙领着两个妹妹退到路边，低着头行礼。 顾柔悄悄的打量着兰若，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兰若却看也不看一眼，径直走过。 待几人走进院子，顾柔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小声的对着顾珍说道，“这便是叔父为小妹请的先生吗？听说文采斐然，小妹真是福气。” 顾珍仰起头来一笑，“娘说过，会想法子让兰若公子教我和大姐。” 顾柔眼睛亮亮的，小声的问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母亲，母亲有没有提起我。” 顾珍想了想，“这就不知道了，娘只说了反正小妹怎么教也不一定教的好，花了这么多的钱，还不如教教我和大姐，至于你，娘没提过。” 顾柔咬着嘴唇，心里暗恨，她没有一个得力的父亲，也没有一个得力的母亲。 老天真真不公。 顾王进了大厅。 顾老夫人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兰若拱手行礼，“老夫人安好。” 顾老夫人自然知道这是儿子请回来的上宾，忙笑道，“常听阿瑾提起公子怎样的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快快请坐。” 兰若示意阿沁捧上一副字画，“兰若家道中落，今日见老夫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特送上字画一副，请老夫人笑纳。” 说着示意阿沁捧上。 兰若公子一画难求，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顾老夫人不懂行情倒也罢了。 周氏倒是看着那字画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顾王忙推脱道，“这怎么好意思？” 兰若微微一笑，看向了顾盼。 顾盼站在堂中，一身淑女的装扮，若是不认识的人看了，都会被这女孩子的美貌，所欺骗。 他看向了顾盼身后那个被架着的妇人，胸前还有一个纤细的脚印。 下手还不是一般的重。 他眸中全是笑意。 顾盼一抬头就看到了兰若毫不掩饰的笑容，心道，这男人果然是来看笑话的。 张诚家的看见顾王进来，忙嚎啕大哭道，“老夫人，王爷，我对顾家一直忠心耿耿，从做丫头时候就跟着太太，这些年太太从没舍得动一个小指头，如今被郡主打成这样，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阿风闻言，立刻反驳，“是她先挑衅许妈妈，然后又讽刺珠珠姐。我气不过说了几句，她就想打我，郡主只是帮我们出气。” “都给我住嘴。”顾王怒道。“许妈妈，你是先头服侍王妃的老人了，你说。” 奶娘忙跪下，说道，“王爷，是老奴教子无方，不怪张诚家的出言无状。” 顾盼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奶娘因为许坤进府提亲，本来已经觉得十分的羞愧，此刻自然不会分辨。 许坤家的正是利用奶娘的这一心理，在顾老夫人的院子里将此事张扬开来，奶娘脸皮薄，便再也待不下去，事后定要请辞。 顾盼只是看着周氏，周氏到现在不发一言。 她知道周氏的想法。 第二十六章 一举成名 周氏想要顾家的当家权利，自然像上一世一样想将奶娘赶了出去。 这些父亲根本不会懂。 说给他听，他也不会信。 可是除此之外，周氏最大的心愿还有想要顾鸿铭成为父亲的嗣子。 所以在没得到之前，应该不会太过撕破脸。 顾盼微微一笑，暗下决定，如今她虽不能动周氏，可是趁此机会一定要将张诚家的逐出府去，断了周氏的左膀右臂。 而且还要借周氏的手。 她微微的思索，而后才抬起头说，“祖母，父亲不必为难，人确实是我打的，我打的是伯母的陪嫁，该如何处置应该由伯母来决定。”顾盼决定将问题抛给周氏。 “伯母，今日这事情来龙去脉大家不知晓，我想伯母是知道的，如今的问题便是，张诚家的到底该不该，若不该打，顾盼认罚，若该打，那这等仆妇我顾家便不要了。” 顾盼紧逼着周氏，那张如画的脸上呈现一种迫人的气势，周氏瞧在眼里，心里一紧，忙笑道，“瞧大侄女说的，你是王府的郡主，她只是一个下人，你想教训就教训，自然是打得的。只是这张诚家的跟了我许久，如今被打了，还要逐出府去，传出去，别人会笑话的。” 顾盼撇了撇嘴，她就知道这周氏惯会耍太极，她偏不让她如愿。 她跪在了顾王的面前，“父亲，伯母这样说，还是觉得是我的错误，请父亲惩罚。” 顾王有些疑惑的看着女儿，他觉得长嫂这样说，大家都有台阶下了，为何女儿却要咄咄逼人，辨个输赢。 顾盼知道父亲的心思，不过这一回，她绝不会相让。 她再一次说道，“请父亲责罚。” 兰若微微一笑，流露出震惊和欣赏的表情，看来这女孩子并不是表面上鲁莽，还懂得以退为进。 可是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脸上的神色渐渐的变成了深思。 珠珠听到顾盼请罚，心里分外难过，她知道母亲心里羞愧，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过此刻再不说出真相，还会连累郡主，便跪在了地上，“王爷，是这样的，今日哥哥进府，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张家嫂子便拿着这样的事情讥讽我和娘，阿风妹妹为了我们出头，多说了两句，张家嫂子一巴掌就甩了过来，郡主是为了护着我们，这才教训张诚家的。” 顾王一听就知道是许坤的事情，本来因为都城的人对女儿的议论纷纷，已经让顾王十分不爽。 此刻见自己家中的仆人也能对这种事品头论足，登时就大怒，对着张诚家的说道，“珠珠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老夫人也说道，“若是如此，那盼丫头倒也没打错。” 顾盼知道事情差不多达到了目的，她微微抬起头，看着顾王，“父亲，我家丫头不管对错与否，自然只有我打的骂的，张诚家的是伯母房中的人，越权教训我的丫头，我自然是绝不允许，如今张诚家的犯了错，应该请伯母决断，是去是留，都凭伯母一句话。父亲，你说是不是？” 此刻周氏也知道张诚家的保不住了，索性指着张诚家的骂道，“原来如此，你这恶仆，竟然敢仗着我的势头去欺负郡主院中的人，如今你做了这样大的恶，让我也跟着抬不起头，罢了，看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张诚家的嚎啕大哭，“太太，你可不能赶走我，我都是，都是”她说了一半，看到了周氏凌厉的眼神，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诚家的立刻被架走。 顾王咳嗽一声，对着顾盼说道，“虽说那恶仆着实可恨，不过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动手打人，下次不可如此了。” 顾盼目光炯炯，朝着顾王一笑，“知道了，父亲。” 她扶起奶娘，对着周氏说道，“大伯母，奶娘是娘亲请进府中的，这些年在顾家劳心劳力，是因为娘亲的嘱托，事实上，奶娘和珠珠并没有签下卖身契约，也不是顾家的仆人，她们是我的亲人，所以，若府中再有人欺负奶娘和珠珠，我是决计不允许的。至于许坤，许坤与我情同兄妹，今日提亲并不是因为儿女私情，而是想要为我挡住留言蜚语，父亲怜惜爱将，不肯允婚，也不是因为所谓的门第之见，若我再听到有人在府里嚼舌根，” “盼儿。”顾王头顶一片黑线。 他看了看，果不其然，旁边的老母亲，兄长，和已经蒙了的大嫂，以及刚刚进府的兰若。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顾盼。 女儿行事独特，这下子全然暴露了，也不用再装什么大家闺秀了。 顾盼听到父亲的呵斥，生生的停住了还没说完的话。 她也注意到了，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尤其祖母好像是被吓到了。 顾盼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大伯一家进门。她一直都是极力的克制自己，看来今天一战成名，以后都也不用装了。 她踌躇了片刻，忙收敛了脸上张扬的神色，略略的行了一个礼。 声音也放低了下来，“祖母，大伯，大伯母，顾盼失礼了。” 顾青想着自家的三个女儿，忽然觉得，和侄女一比较，也算是秀外慧中，柔弱动人了。 不过当着弟弟的面，他还是要夸赞两句的，想来想去，只得夸道，“侄女是真性情，二弟不用太过介怀。” 顾老夫人扶着额头，“阿瑾，我这把老骨头，受不得刺激，你们聊，我进去躺一会。” 顾王叹了一口气，也不好说什么，“梅英，扶老夫人进去。” 顾老夫人离开之后，顾王说道，“盼儿虽说言行有失，不过奶娘确实不是我顾家的仆人，这些年替我照顾幼女，打理王府，我很感激她，所以，大嫂，劳你吩咐下去，至今以后，阖家都不能再将许妈妈当成仆人。” 周氏有些尴尬，“二弟说的是极是。” 奶娘早已是热泪盈眶，此刻忙道，“我一把老骨头，承蒙王爷郡主看得起，才舔着脸管理王府，如今大太太来了，自然是要卸下担子的。” 如此这般，周氏又推脱了一番。 最后依旧定下来奶娘协助周氏管理内宅。 顾盼的院子里，自有珠珠作为大丫头管理。 第二十七章 买一赠三 珠珠扶着奶娘退下之后。 顾王便吩咐顾盼，“盼儿，去给先生敬茶。” 早有丫头端上茶壶过来。 顾盼不由得想起来前一世。 那时她敬茶拜师时，顾王刚好有事离去，顾盼便敷衍了事，兰若并没有说什么，结果第二天一状告到顾王面前。 害得自己被训斥了好几天。 顾盼奉了一杯茶水，在父亲的压迫之下，行了一个大礼，“顾盼见过先生。” “兰若兄弟，小女这样顽劣，让公子见笑了，从明日起，还望公子多费些心。”顾王在一旁笑着说道。 兰若将那茶水接过，只是拿在手里，看着顾盼，那一双眸子里有试探，有疑惑，“郡主这般特立独行，我就怕有负王爷所托。” 顾王一挥手，豪迈的说道，“不碍事，公子只管打骂，”想了想，只怕这文弱书生不是女儿的对手，忙改口道，“公子打不过的话，你只管告诉我，我来教训她。” 顾盼眼皮动了动，整个人都有些异样的感觉。 前一世父亲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她是满不在乎的，没想到这一生还有机会再一次听到。 失去的东西若能重新拥有，这一次她只觉得想要珍惜。 兰若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顾盼一眼，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哦，就依王爷所言。” 兰若话音刚落，顾盼就看了过去。顾盼心里满是疑惑。这男人和上一世果然不一样了，上一世的兰若还会略略的客套几句，如今却是惯会顺水推舟了。 这时，周氏也不顾及陪房被逐的事情了，只想着子女的事情了，忙对着丈夫使眼色。 顾盼看的分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单说为人父母，周氏对亲生的三个子女那是真真的操碎了心，只是周氏太过在意权势地位，反而忽略了子女真正需要的东西，不过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好母亲了。 顾青想装作不知道也不行，酝酿一下，舔着一把老脸缓缓开口，“不知道兰若公子教学的时候，能不能允许旁听。” 兰若只是微微笑着，仿佛没有听懂。 周氏显然十分的不满意，瞪了丈夫一眼，堆着笑说道，“是这样的，兰若公子，我家有两个女儿，和小盼差不多年岁，还有一个幼子，刚满十岁，反正公子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一起教了吧！” 周氏只想着自己所生的三个子女，顾青却想着还有一个顾柔，忙说道，“不是两个女儿，是三个女儿。” 周氏白了丈夫一眼，不过想着兰若还没有答应，到底忍着没有说话，怕言多必失。 兰若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阿沁见自家的公子没说话，便打抱不平道，“我们公子向来只教一个，这也是看在顾王爷忠君爱国的份上，你们这一大家子都跟着学，这跟开个私塾有什么区别。” 周氏脸有些红了，支支吾吾的，想要替子女再争取一下，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不住的给丈夫使眼色。 顾王看见兄嫂这个样子，想着自己为人父，对子女的心情也是颇为理解。不过强人所难也确实非大丈夫所为，更何况眼前的男子还是被文人追捧的兰若公子。 兰若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我今日进府，与顾王定下一年之约，这一年只教清城郡主一人。不过”他说着停顿下来。 顾青几人本来以为再无可能，不过此刻听到兰若一声但是，又都觉得事情尚有转机。 顾盼心里微微思索，兰若上一世教了自己和顾柔，这一生不会也会再挑上一个吧，只是，顾盼私心想着，别再是顾柔才好！ “我虽只教一个，我这书童倒是可以教另外三位小姐。”话锋一转，兰若缓缓的说道。 这一句话说完，所有的人都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 顾青周氏显然看不上书童阿沁。 顾盼也是十分的诧异，这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外。 阿沁更是一万分的勉强，“公子，你说什么？” 兰若微微沉了脸，扫了阿沁一眼，“我这书童学富五车，诗词文学并不输我，若各位还看不上的话，就当我没说。” 顾青反应最快，想着有总比没有强，更何况诚如兰若所言，跟着他的书童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就依公子所言。不过犬子？” 兰若摇了摇头，“我与阿沁并不精通八股文，小公子若要入仕，就不能拘于诗词，大爷还是另聘师塾先生，莫要耽误了小公子才是。” 顾青只得作罢。 周氏还待再说些什么。 顾王已经说的，“既如此，就这样定了，不如请三个侄女过来与新先生见礼。至于侄儿，这京中有几家不错的学堂，我来安排就是。” 顾青连声说道，“这样甚好。” 周氏也笑着一语双关的说道，“我们铭哥儿要劳烦二叔多多费心了。” 顾盼撇了兰若一眼，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人不知道，顾盼却是知道的，阿沁在纳兰衍荣登九五后开的第一场恩科之中，一举夺魁，成为纳兰衍钦点的第一个状元。虽然其中也有纳兰衍的有意提携，不过阿沁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 一个书童尚且如此，兰若的功底自然更甚。 如今这样谦虚，并不愿意教顾鸿铭，为何却满口应下顾娴三人。 这男人真是叫人捉摸不透，顾盼撇了撇嘴。 兰若看了顾盼一眼，对着顾王说道，“王爷，明日正式授课，我想让郡主今日回去作一首诗，也不限平仄和题材，随意就好，我只想知道郡主是个什么水平。” 作诗，顾盼的好心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前一世，兰若每回要她作诗，都是顾柔替她一并做了交上去的。 她跟着兰若习了一年，连平仄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押韵。这会子要她回去作诗，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 她看向了父亲。 兰若现在说的话，对于父亲而言，那就是跟圣旨一样，他除了附和就是叫好。 果然，顾王立刻说道，“盼儿，听到没有，现在回去，好好的作诗。” “是！”顾盼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大嫂李氏 顾盼带着阿风阿雪回房。 回廊下，顾娴顾珍已经结伴而来，顾柔院子离得远，想是还在后面。 顾盼笑着和二人打招呼。 顾珍，顾娴明显的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小妹先走。” 有得必有失，果然和上一世一样，顾珍顾娴对她产生了惧意。 上一世是因为她跑去了中南侯府打了那世子爷，顾珍顾娴就慢慢的疏远她，那时候只有顾柔不怕她，所以她一直将顾柔视做知己。 不过顾盼生性豁达，两个堂姐疏远她，她也并不在意。所以她笑了笑，大步走过。 因为要作诗，顾盼晚上便在自己的院子里用了晚膳。 珠珠替她收拾了一张书桌，又摆上了笔墨纸砚。 顾盼拿着一管毛笔，十分的头疼。 阿风在外面跟几个丫头描述的绘声绘色，“你们今日不在，不知道郡主是何等的英武，那张诚家的仗着大太太撑腰，先是拿着许参将的事情挤兑许妈妈，又言三不着两的说我们的珠珠姐，我当时就气不过，回骂了她一句，她顿时恼羞成怒，就要打人，结果，人没打着，反被我们郡主教训了一顿。” 顾盼十分的爱热闹，她并不像其他的闺阁小姐一样，把丫头们管理的鸦雀无声，她的院子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不过珠珠十分的严厉，所以，从阿风阿霜这样的大丫头，到阿雪阿雨那样的二等丫头，都十分的懂分寸，即便玩笑，也不会太过。 不过今日阿风分外的高兴，连带着院子里丫头们都有一种大快人心的兴奋。 所以，外面传来一阵一阵的嬉笑声，“然后呢，然后呢！” 珠珠正在给顾盼研磨，若是平时，她当然会出去骂一顿，然后院子里就会恢复平静。 今日她也含着笑，和顾盼一样听的聚精会神。 阿风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王府里的丫头仆人第一次见到我们郡主的威风，都是怕的不得了，除此之外，却是羡慕我们盼园的丫头，说我们得了一个好主子。” 顾盼听着，整张小脸都洋溢着一副喜洋洋的神色。高兴之余，，她手中的毛笔还转了一转。 珠珠无奈的看着顾盼面前洒下的墨珠，将那一张纸抽了出来，又铺了一张，“郡主，你的诗还做不做？” 所谓乐极生悲，便是顾盼这样的。 她一下子就蔫了。索性将那扔进笔筒里，“不写了。” “大少奶奶，快里边请。”外面传来声音。 顾盼大喜，立刻起身，“把笔墨纸砚收起来，我要招待大嫂。” 珠珠知道自家的郡主，终于找到了借机堂而皇之的逃功课，不过到底收拾了桌子。 李氏带着丫头已经走了进来，“郡主。”一面示意贴身丫头胭脂捧上两套衣裙鞋袜。 阿霜忙接了过来。 李氏笑的很是拘束，“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亲手做了些衣物，也不是什么好料子，针线活也比不上郡主身边的珠珠姑娘，郡主留着赏人也是不错的。” 顾盼笑吟吟的，“大嫂亲自给我做了衣服鞋袜，我怎么会送给别人了，我今日在长寿园大闹一场，大嫂不怕了我，还能够亲自过来，真是太好了。阿风，看茶。” 珠珠收拾好了桌子，亲自去沏茶，双手捧了过来，“大奶奶，尝一下，这是宫里赏下来的茶，郡主平时都不大喝，若是大奶奶喝的惯，就带一罐回去，白白的放着真是可惜呢！” 李氏忙站起身，双手接过，“怎么劳烦姑娘亲自斟茶。” 李氏是小户人家出身，当初顾鸿伟在漓县成婚，婚事又是周氏一手操办，看中的就是李氏不高的门楣，和温顺的性子。 李氏进门之后，周氏又刻意的打压，李氏便一心的与丈夫关起门来过小日子。 公公顾青很是偏疼这个原配所生的长子，所以一直想要让顾鸿伟过继到顾王名下。 顾鸿伟夫妻便夹在父亲和继母的战争之中，更加的步履维艰。 顾盼笑着说，“大嫂太客气了，珠珠，你去把茶叶装了过来，等会，嫂子走的时候就不会忘了。” 李氏急忙的推脱，她本来是不打算过来的，被婆婆知道了，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今天在老夫人的园子里，她是看的分明的，婆婆想要管家的权利，故意使着陪房挤兑顾盼的乳母，没想到被反将了一军。 只是这个小姑子毕竟年幼，今日赶走了婆婆的陪房，只怕这梁子就结下了，一个小姑娘即便会些武艺，也绝不是婆婆的对手，“郡主，不用了，我只是过来，告诉你，你日后行事要小心。婆婆，婆婆是个记仇的。”她说完又觉得十分的忐忑不安，“我只是来提醒郡主的，绝不是来搬弄是非的。” 顾盼正拿着李氏缝制的襦裙，一套浅黄色的碎花上襦，配上黄绿色的下裙，裙摆绣上极稀疏的花， 另一件月牙白的上襦，拿浅粉色的视线绣了细小的花，配上粉色的下裙，看起来粉雕玉琢。 顾盼极其惊喜，听李氏说完，忙回答道，“我自然知道嫂嫂不是搬弄是非，多谢嫂嫂提醒。”说完，喜滋滋的说道，“嫂子真是心灵手巧，这衣服我极其喜欢。” 送人礼物，能得到真诚的赞赏，那自然是极大的欢喜。 李氏腼腆的笑了，“郡主喜欢就最好，过几日，我再为郡主” 顾盼听到她喊郡主就觉得十分的别扭，即刻打断道，“你再叫我郡主，我便不收你的衣服了。叫我小妹吧，你若是不喜欢，叫小姑也是可以的。” 李氏这才唤了一声，“小妹。” 顾盼笑吟吟的应了，忽的想起来一件事，白日在书院听得兰若吟了四句诗，她并不知道是和意思。 若要去问顾娴顾珍，想起两个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更何况今日和周氏这般针锋相对，只怕以后也更难和睦相处了。 至于顾柔，还是算了。 “大嫂可听过一句诗，玲珑骰子，知不知。顾盼十分的懊恼，今日这番一折腾，只记得半句，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十九章 玲珑骰子 顾盼以为李氏肯定是懂得的。 谁知李父是个迂腐秀才，说女儿家诗书读多了，懂得多了，心便不安分了，所以李氏自幼只读了女则，女戒，于诗文上也是和顾盼一样，一窍不通，自嫁进顾家，几个小姑都请了夫子学习琴棋书画，李氏便觉得格格不入，她微微的有些腼腆，“我自幼习的是女红，所以小妹说的这些我也不懂。” 顾盼听了，不忧反喜，立刻将李氏奉为知己，这一份亲厚，又与之前不同，“我也不懂，嫂子不知道，我小时候识字，父亲教的是兵书，所以这些诗文也是不通，原以为再找不出一个像我这样的，没想到嫂子与我一样。”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倩丽的身影走了过来，顾盼看过去，脸上的笑容收了三分，“这么晚了，三姐可是有要事？” 阿雪从后面跟了进来，怕顾盼责备，忙说道，“郡主，三姑娘来了，我没拦住。” 顾盼挥了挥手，示意阿雪退下。 顾柔进门一眼就看见了李氏，细细的打量了李氏几眼，“难怪远远的听着就觉得十分的热闹，原来大嫂也在。” 李氏看见顾柔进来，有一种被捉了现行的不适，她一边局促的起身，一边说道，“前儿小妹送了一对镯子给我，我想着没什么好回送的，就做了两套衣服，三姑娘坐吧，我先回去了。” 顾盼知道李氏的顾虑，也不多留，忙对着珠珠说道，“去寻个灯，送送大嫂。” 珠珠笑着应了，寻了一盏灯，又拿上那罐茶叶，亲自送了李氏出去。 刚刚沏的茶，李氏只是喝了半盏，那茶还是热的，顾盼便斟了一盏给顾柔。 顾柔还想着李氏提起的那一对镯子，心里不是滋味，她状作无意喝了一口茶，也是一愣。 顾柔跟着家里长辈，自幼从吃饭开始便会吃茶，也算略懂茶性，此刻茶汤入口，微微的楞了，她来了盼园几次，每次丫头们奉的茶虽说也是好的，不过和这个茶比起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心里微微的有些酸涩，只是面上依旧赞道，“好茶。茶如禅意，初尝茶之苦，二尝茶之涩，三尝茶之悠扬，再尝茶之余香，以前我也不懂，今日沾着大嫂的光，才尝到妹妹的好茶，忽然就悟了。” 顾柔话语之中的酸意，顾盼自然听的出来，顾盼只是笑，以前她觉得顾柔说着这些故作高深的话，她心里还是很钦佩的，现在只觉得两个字，卖弄，“哦，这茶是贡茶，不过我喝着一般，三姐觉得好，却来迟了，我让珠珠连盒子打包送给大嫂了。” 顾柔讪讪的笑，“我只是夸一夸小妹的茶，没想过要。” “哦，那是我会错意了。”顾盼笑道。 顾盼并没有会错意，顾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什么都想要。 前世，她的好东西大都是给了顾柔，那时她是心甘情愿，却谁知顾柔觉得理所应当。 这样的事，顾盼再不会做。 顾柔又说道，“今日我和两位姐姐拜在了孙先生门下，孙先生说明日先习琴，所以不曾要我们作诗，听说公子给小妹布置了一首诗，不知小妹做的怎么样？” 孙先生，顾盼想起阿沁本姓孙。她后来听珠珠提及过。阿沁报考恩科时，恢复了本名，孙长沁。 顾盼满不在乎的说道，“哦，诗么，没做。” 顾柔咬了咬嘴唇，“小妹，要不要我替你作一首。” 顾盼想起来那一世，兰若初初进府，也是布置了一首诗，那时候，她也是不会做，最后在顾柔的极力推荐下，她便呈上了顾柔做的一首。 不过兰若看了那一首诗，什么也没说，就一状告到了顾王面前，顾盼当然免不了狠狠的被骂了一顿，顾柔忙站了出来，说是自己做的。 兰若问道，“你习过诗词？” 顾柔说道，“母亲请的先生教大姐二姐习诗词时，我在旁边听了几课，并不曾认真学过。 顾王当时便对兰若提出，让顾柔跟着一起学习，兰若并无推脱。 从此，顾柔便欢欢喜喜的跟着顾盼一起学习了。 顾盼想着往事，毫不犹豫的推脱，“怎敢劳烦三姐，再说，三姐做的再好，终究不是我做的。” 顾盼看顾盼一直淡淡的，也不好再说，只是想起自己进门的时候顾盼询问的那一首诗，“我方才进门听起小妹吟起一句诗，不知是不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顾盼一听大喜，正是这两句话，果然顾不得和顾柔的恩怨了，立刻忍不住问道，“这是何意，三姐可知？” 顾柔有些小小的得意，“这是，出自温庭筠的一首诗，全文是这样的，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顾盼听了不知其意，只是看着顾柔，虽知她有意卖弄，还是问道，“这是何意？” 顾柔笑了笑，“这首诗前四句是写女子被心爱的男子抛弃之后的恨意，后四句诗写女子对那男子的眷恋。” 一个女子被弃之后还眷恋情郎，顾盼十分的不认同，不过为何兰若会忽然吟出这样的两句诗，兰若又不是女人，又没被人抛弃过。顾盼忽然就有些心虚，算起来，她也算抛弃过兰若了。 不过顾盼安慰自己，毕竟眼前的兰若绝不是那一世自己逃婚的那一个，就算是的，一个男人也不会眷恋逃过自己婚的女人。 顾盼放下心来，便开始下逐客令了，“三姐果然学识渊博，时辰不早了，明儿还要上课，三姐回去早日休息。” 却说此时兰若正挑着灯看书。 阿沁端了一盏茶过来，“公子，你今日怎么突发奇想，让我教那三位姑娘？” 兰若头也不抬，“怎么，你不愿意？” 阿沁抓了抓脑袋，“也不是不愿意，夫人让我跟着公子，是要照顾公子的，如今我也做了师塾先生，如何照顾公子。” 第三十章 人生八苦1 兰若笑道，“我又不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富家公子哥，这些年，跟着我，倒是委屈了你，以你的才华，若是去考恩科，只怕已经入仕为官，不用像现在这样顶着一个秀才的名头伺候我，只是你这性子还要磨一磨，今日抄了三百遍道德经，可悟出来什么了？” 阿沁本名孙长沁，祖父是八位异姓王之一，当年青煜太子一案时，孙家牵扯在内，阿沁的父亲护着太子妃出逃，在清河岸边中箭，落入湖中，当时波涛滚滚，便在无音讯。 后来侥幸逃生，便隐形埋名，娶妻生子。 孙父与太子妃失散，便一直暗暗的寻访，一直到了阿沁十岁的那一年，终于在一个小村庄找到了一直护着太子妃的两个士兵。 后来阿沁便以书童的身份一直跟在了兰若身边。 阿沁知道公子的身份，也知道父亲的心愿，他们这些年一直暗暗的筹谋，就是希望把公子送上那个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位置，为所有的兄弟平反。 不过兰若对他倒是极好。 这一次是第一次罚他，因为这个刁蛮郡主。 阿沁不敢埋怨，连忙说道，“悟出来了，悟出来了，郡主虽然有些与众不同，不过以后是公子的学生，公子看重她，阿沁自然要尊重你她的。” 阿沁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因为前车之鉴，孙父一身武艺，不肯教阿沁分毫，久而久之，阿沁对于习武之人便有了轻视之心，所以见到顾盼一个女儿家不习文，反习武，情不自禁的就多嘀咕了几句。 不过公子看重的人，阿沁自然必须也要看重。 阿沁一边说，一边暗暗的观察自家公子，见兰若并没有说一句话，便知自己蒙对了，再一次表示衷心，“放心吧，公子，我会像尊重你一样尊重郡主的。” 兰若很满意，拿起一把扇子敲在了阿沁头上，“那我今日让你教那三位姑娘，你可有意见？” 阿沁听了连忙的摇头，“阿沁不敢，公子自有公子的主意，阿沁听着就是。不过我瞧着顾三姑娘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倒是比另外两位小姐强上几分，只可惜是庶出。” 顾三姑娘顾柔？兰若忍不住笑了笑，“没眼光！” 仅仅三个字，就全然的否定了顾柔。 阿沁想起顾盼，相比之下，顾柔显然更加附和大家闺秀的气质，他嘀咕道，“还说我没眼光，也不知谁没眼光？” 兰若一个凌厉的目光扫了过去，“你有想法，便大声说一遍，不要嘀嘀咕咕的。” 阿沁知道自家公子的性子，最是护短，如今收了顾盼为徒，自然由不得别人多说半分。忙笑了笑，“公子，我是说，小郡主习武出身，只怕于文墨上要差一些，若是一年之后，我教的三位姑娘胜过小郡主，公子的名声怎么办？” 只怕世人会说，兰若公子不过浪的虚名，连个书童也不如。 兰若笑了，眼角眉梢如沐春风，“你觉得你家公子是为了名声？阿沁，这些虚名我从不在意。” 他不是为了虚名。 也不是为了帝王之尊。 只是为了那一个人。 阿沁却会错了意，忙一把收了所有笑容，“阿沁不敢忘，公子的宏图大志，阿沁的血海深仇，一刻也不敢忘。只是公子，我总觉得奇怪，公子想要筹谋大事，为何会选中一个岌岌可危的顾王，而不是最受皇上宠爱的恭宁长公主。” 兰若颇为满意，阿沁虽不通人情世故，但朝堂上的动态倒是清清楚楚，他没想过利用顾王，来到顾府，只为了心底的一点执念。 他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顾王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当年，皇上打下江山，封了八位异姓王，可是如今只剩下了顾王，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沁抓了抓脑袋，“是因为他忠君爱国。” 忠君爱国？当日一起打下江山的八位异姓王谁不是忠君爱国，只是权势地位，只可独享，不可分享。 兰若冷笑一声，“光是忠君爱国如何够，皇上子嗣甚多，又生性多疑，所以这些年，朝中重文轻武。但是却单单重用顾王一人，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忠君爱国，而是因为顾王谨小慎微，够聪敏。” 兰若推开窗户，清凉的春风拂过，吹散了他心中的烦躁，这才缓缓说道，“其他七王自封王以来，就广结权贵，多生子嗣，以期富贵长久，却不知天子威严，怎能允许权势旁落。” 阿沁当然知道，他的祖父便是其中的牺牲者之一。 阿沁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公子，顾王无子，所以爵位无法传承。难怪他始终不肯续弦，又不肯过继，就怕引起皇上猜忌。”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现在谁都知道，可是新朝初建，却无多少人知晓。 兰若叹了口气，“即便如此，顾王依旧是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会满门抄斩，步上七王的后尘。顾王兄长目光短浅，只想着让自己的子嗣过继在顾王名下，好继承爵位，殊不知这滔天权贵并不会人人都享得了的。都城有点眼色的自然都看在眼里，谁敢与他结亲。所以顾盼贵为清城郡主却无人敢娶。” 阿沁恍若大悟，“难怪，那世子爷情愿爹断了腿，也不肯应下婚事。” 兰若并没有没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月亮只有半轮，高高的挂在天上，散发着悠悠的光亮。 即便是繁星相伴，依旧显得孤寂凄凉。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阿沁，你可知世间有八苦，却是哪八苦？” 阿沁听公子这样问，连忙答道，“这我知道，公子曾经说过，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这一回，兰若没有再说话。 人生有八苦，而八苦中最苦的莫过于求不得，放不下。 第三十一章 人生八苦2 兰若是孤独的。 自小就很孤独。 他身上承载着数不清的性命，还有一个离他甚远的江山。 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他的人生轨迹自一出生就被注定了。 习文，练琴，习谋略，学习一切他必须学的东西，旁人只看到他被世人追捧的荣誉，没有人知道他不分昼夜的苦读，和他枯燥乏味的人生。 他的母亲自他记事，便将那滔天的恨意，每日里都要给他灌输个上百回。 他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温润如玉都是伪装的，他的外表越温和，他的内心就越阴翳。 认识她之前，他以为他的人生就是那样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人生可以活的这样的恣意妄为，这样的不受拘束。 他重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笑容可以那样的明媚。 这样的人生，他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笑容，他觉得就是奢求。 她所有的一切，他都觉得新奇而不可思议。 许是来自火与水的碰撞，许是压抑许久的人生忽然的开了窍，他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 都城之中的女孩子每一个都钦慕与他，除了她。 都城之中的所有女孩子都是温言细语，循规蹈矩，除了她。 她的世界里除了黑就是白，除了喜就是忧，单纯的没有任何色彩。 她半分不稀罕他为世人称赞的学问。 每日里不是逃课，就是在课堂上打盹。 他有时候会被她气的咬牙切齿，他所有的学问，所有的温和，所有的风度，碰到她就会一一瓦解。 他看着她，心慢慢的不受控制。 一年之后，他主动提亲。 她不会是一个好妻子，他知道。 若有一天，他荣登九五，她更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皇后，他也知道。 他更知道的是，他那死海一般的人生，自从认识了她，终于有了波动，他想将她留在身边。 一辈子。 他不顾身边所有人的反对，与她结亲。 他想好了一切。 最好了所有的准备。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会逃婚。 是的，她那样的性子，又怎么会喜欢像他这样的男人。 她要的是真英雄，男子汉。 她以为嫁给他，就会菜米油盐，老死内宅。 她想要自由自在。 而他只想将她禁锢在身边。 她走了，留给他的不是愤怒，而是失落。 她就像是一抹靓丽的光泽，在他的世界画上了斑斓的色彩，然后抽身而出，那色彩就慢慢的淡了下去，恢复了初初的黑白。 他继续他的生活，仅仅用了三年，就实现了他的一切。 他以为登上了那个位置，就可以像她一样自由自在。 他错了。 皇帝有更多的身不由己。 更何况那个位置是他父亲的坟墓，对他而言，渐渐的只剩下孤寂，落寞。 高处不胜寒。 他看着他身边的人，他们都远远的跪在他的面前，只有他一人坐在那冰冰凉凉的龙椅上，享受着万人敬仰的朝拜。 后宫越来越多。 莺莺燕燕，美女如云。 环肥燕瘦，群芳争艳，各色各样的都有，可是偏偏没有她那样的。 也许，这个世上也不会有她那那样的吧！ 心里空闹闹的，就像是缺了一块。 那一块一旦空下便再也填不满。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里的老臣渐渐的都被他换成了心腹。 他收了顾王的兵权，保留了属于他的尊荣，让顾氏一脉远离朝堂，得以延续下去。 他知道那个女孩子在哪里，他以前拥有最令人神往的学问，却偏偏不能打动她，现在他拥有最令人敬畏的权势，却偏偏不舍得胁迫她。 顾王病入膏肓，她终于回来了。 探子自她踏入都城，就禀告了他。 他知道她回来了，终于鬼使神差的踏入了那座逐渐落寞的府邸。 他看着她，一别三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假小子终于有了一点大姑娘的俏丽。 她依旧是一身青衣，梳着男子的发髻，脸上风尘仆仆，眼底是悔恨悲痛，却半分眼泪也没有。 她的坚强也打动他。 他自幼的人生便是灰暗的，所以总觉得哭泣是一种懦弱的姿态。 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总想用眼泪打动他，而是他最想看到的是那一种历经世事的刚强。 他缓缓的开口，“清城公主，后悔么？今日，朕正式册封了乐城表妹为后。” 乐城县主是他的姑母恭宁长公主的掌上明珠，是他的嫡亲表妹。 他的身份公布之后，恭宁长公主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人，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后位。 那一旨册后的诏书已经写好，可是他一直不曾盖下印章。 在他的心里，她不愿意，便再也没人可以做他的妻子。 庵堂被烧，她身死的消息传入皇宫。 他的心漏跳了半拍，有一种窒息的疼痛。 庵堂给出的解释是顾三小姐去过之后，清城公主自己想不开，在庵堂纵火自焚。 只有他知道，她那样的性子，决然不会选择自尽这样的一条路。 他博然大陆，下令测查。 所有牵扯的人和事，一个也没逃掉。 为她报了仇，他便再也没有提及过她。 他活了三十有五，因为自幼身有残伤，又积劳成疾，并未留下子嗣，只选了宗室子弟封为太子。 临别之际，只换了阿沁守在身旁。 他摸出一方手帕，那是有一次，他在顾王府教学的时候，她和丫头们胡闹，误伤了他的手臂。 她随意扯下一方手帕替他包裹伤口，后来他便一直收在了箱底。 如今他看着这方帕子，对着已经官拜丞相的阿沁说道，“好好的辅助新王，待我死后，这一方帕子作为陪葬品放入墓中。” 阿沁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皇上，您这是何苦？” 他喃喃自语，“阿沁你不懂，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看着那虚空。 眼睛里没有了一丝光芒。 人生有八苦，而八苦中最苦的莫过于求不得，放不下。 死后，许是因为一股执念，他竟然回到了进入顾王府那一年。 这一生，他提前进府。 这一生，他再也不会让她逃出他的掌心。 第三十二章 争锋相对1 四月十六。 这一日是顾盼开始上课的日子，比前一世，生生的早了半个月。 顾盼穿了李氏送的那一套黄色的襦裙，浅黄色的碎花上襦，配上黄绿色的下裙，头上簪了一只赤金发簪。再无其他的配饰。 顾盼生的俏丽，这样装扮倒有了几分儒雅。 珠珠抿着嘴唇笑了，“大奶奶好手艺，郡主这样搭配，倒有了几分上学堂的女学生的样子了。” 顾盼对着镜子看了看，也是十分的满意，“这衣物十分的舒适，大嫂真是费心了。” 她今日带了珠珠和阿霜。 在书院门口，便听到里边有娇弱的女声细细的传来。 顾盼探过头看去，只见顾柔捧了一方丝帕，在那里大献殷勤，只是离得太远，顾盼听的并不清楚。 那丝帕上绣有字迹，想是顾柔的诗作，顾盼轻轻的一笑，顾柔还是不死心，想方设法的显摆自己的诗作。 不过她也是很好奇，顾柔呈上的这一首诗，会不会和上一世替她做的那一首一模一样。 她记得她当时看也没看，就呈了上去，后来父亲教训她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这一看就不是你做出来的诗，悲悲戚戚，顾影自怜的，你做的出来吗？” 顾盼今日没有作诗，所以她有些心虚，猫着腰走了进去。 那一道凌厉的目光直接扫了过来，“顾盼？” 顾盼撇了撇嘴，他已经不称呼清城郡主了，直接连名带姓的唤她的名字。 她还有些不习惯。 毕竟从没有人这样唤过她。 上一世，他也没有这样唤过她。 她朝着兰若谄笑，“先生。” 兰若看着她，眼睛一亮，眼前的女孩子一身襦裙，看起来十分的素雅，终于有点像个闺阁小姐了，只是她的唇边闪现着一丝狡黠的笑容，眼睛里骨碌碌一转，似乎想着什么好笑的事情。 她以前从不唤他先生，总是直呼兰若。他还是有些怀恋那一世的称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冰冷的两个字。 “昨日让你做的诗呢。”他上下的打量了她，发现她手里什么也没有。 顾盼忍不住退了两步，笑了笑，“我没有做。” 兰若看着她，他特地再一次布置了一首诗作，又暗暗的对着阿沁说过，教授课程不必与他一样。 所以阿沁没有要求顾珍三人作诗。 他想看一看，顾盼还是不是像上一世借来顾柔的诗作。 可是，一大早，顾柔就跑来献诗。 他拿起手中的帕子朝着顾盼说道，“顾三小姐呈上来的这方丝帕，说是你做的。” 顾盼笑着看向了顾柔，她还不知道这个三堂姐这么能耐，直接就捧了丝帕过来说是自己做的。 她撇了一样，那一方白色的丝帕，整整齐齐的绣着四行诗句，右下角还绣了一簇兰花。 这样昭然若揭的绣了丝帕，还绣的这样的雅致。只要长了眼睛的，就知道这是她顾盼做不出来的事，顾柔打着她顾盼的旗子推销自己。 前世的她怎么就那么的傻。一心的以为这个堂姐是为了她好。 顾盼只是看着顾柔笑。 顾柔红了脸，“公子，我方才没有说清楚，这诗是小妹做的，只是小妹说，想要给公子留下一个好印象，特地托我替她将诗绣在了丝帕之上。所以。” 兰若只是温和的朝着顾柔笑了笑，然后看向了顾盼，“三小姐说的是这样吗？” 顾盼看着顾柔，一字一句的说道，“这诗不是我做的。” 顾柔见状忙说道，“这诗确实不是小妹做的，小妹说她不会做，所以我便自作主张的替她做了诗，公子你不要责怪小妹，要怪就怪我。” 顾盼冷冷清清的一笑，她扯过顾柔的那一方丝帕摊开，上面用彩色的丝线绣了四行字。 绣的倒是分外的清秀。 无端错成女儿身， 一生苦乐系他人。 娇比莲子心更苦， 空羡雄鹰傲乾坤。 大致意思，顾盼还是看的出来，就如父亲所言，悲悲戚戚的，果然不是她的风格。 顾盼将那丝帕扔在一旁，坐上自己的座位，展开一张白纸，“不就是作诗么？谁说我不会作，我记在心里，现在就写出来给你们看看。” 她撇了那个男人一样，他一脸笑意的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做的出来。 她确实做不出来。不过现在骑虎难下，做不出来也得做。 她咬着笔头，悄悄的求助身后的两个丫头。 珠珠是识的几个字的，仅限于看看账册，别的便不能指望了，阿霜更是一窍不通，两人齐齐的摇了摇头。 顾盼撇了顾柔一眼。 顾柔有些小小的得意。 顾柔不信她做的出来。 顾娴称病，顾珍带着丫头姗姗来迟。 顾珍走进院子，一眼就看见这边热热闹闹的，立刻凑了过来。 阿沁也闻声走了进来，所有的人都看着顾盼。 顾盼暗暗的有些后悔，不该把话说的这样满。 她看着顾柔的那四句诗，又想起来上一世无拘无束的日子来。 这座学堂，眼前的这一切，都是那般的熟悉，恍惚之中，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回了上一世一样，那时候的她是真正的无忧无虑。 现在的她却在没有了年少无知的资本。 她是女孩子，前一世却从不肯好好的做一个女孩子，她喜欢穿着青衫，梳着男子的发髻，做着很多男子也不敢做的事情，其实还不是和顾柔一样，潜意识里认定了女不如男，男孩子能做的事情，女孩子是不能做的。 顾盼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 直到顾柔小声的说道，“公子，小妹并不会做，不如就算了吧。” 顾盼忽然想起来曾经在军中。 她的武艺超群，许坤也不是她的对手。 那时候她是多么的豪气干云，儿时的她，最大的梦想便是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做一员武将，驰骋沙场。 这一生，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顾盼想着心事。 顾珍立刻叫道，“小妹，做不出来就算了。” 顾盼看了顾珍一眼。 第三十三章 争锋相对2 顾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她虽然也和顾柔一样对兰若公子的名声十分的向往，不过既然拜了阿沁为师，便打算一心一意的学点东西，更何况阿沁跟着第一公子兰若，总会比母亲在漓县请的先生强上百倍不止。 顾珍也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上有长姐，下有幼妹，她排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有着不上不下的理想，也只想做个不上不下的学问。然后嫁个不上不下的人家，过完不上不下的一生。 这便是她的愿望。 所以她很满足，尤其看到顾盼趴在那里憋了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字的样子，这一种满足一下子就到了。 她自我感觉比顾盼还是强一些的，有人垫底总是开心的。 顾柔却不一样，顾柔看见顾盼坐在那里拿着笔，心里的想法全然不一样，她情不自禁的就会想，如果是坐在那里的是她，绝对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她自认为是有天赋的，只是遇不到好老师而已，她实在是看不上一个书童。 书童即便是满腹经纶，也终究只是一个书童。 就像她一样，她并不比姐姐妹妹差，她熟读诗文，可是她终究只是一个庶出。 她更加看中身份。 所以，顾珍出言之后，顾柔小声的说道，“二姐，不要打扰小妹了，小妹本来就不会，你这样说话，她更加做不出了。” 顾盼被激，撇了顾柔一眼，“谁说我做不来。” 她提起笔来，刷刷刷的写下四句。 顾珍凑过去一看，她也不太懂，不过她不喜欢顾柔卖弄的样子，就好像只有顾柔一个人最厉害似的，她先是喝了一句，“小妹不亏是叔父的女儿，这诗做的豪气干云，比三妹的强上百倍也不止。” 顾柔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一排小细牙不说话。 顾盼抬起头，发现兰若已经，直直的看了过来。 那一双眸子里总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顾盼一手抓起那一张纸，往兰若面前一拍，“做完了。” 兰若定睛看去。 只见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四句，那字迹实在算不上清秀，诗也算不得好诗，不过还能押韵，他心里的愈发的肯定了一件事，以他的记忆，十四岁的顾盼是做不出这样的一首诗的，他记得第一次见她，她甚至连押韵也不会。 那纸上写着。 谁道女子不如男， 人外有人山外山， 有朝一日腾云起， 敢叫须眉半世惭。 顾珍说的没错，这诗虽然有些拼凑，不过即兴而作，从气势上，确实胜过顾柔数倍。 他看着，眸光点点，“平仄不通，这口气倒是不小。” 顾盼拼凑了四句，已是不易，若他有意刁难，她便是再做不出了，“是你说过，不拘平仄。” 他颔首，“我是说过，不过这字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他扫了她的右手。 骨节分明，几粒剑茧分外的明显，“你的时间都用来练剑了吧！从今日开始，每日练一个时辰的书法。” 顾盼笑着应道，“好。” 她回房去练，他还能计时辰么？ “今日便从临帖开始，”他扔给她一本帖子。“先临一个时辰。” 顾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是。” 顾珍同情的看了顾盼一眼，十分满意的准备离开。 顾柔也跟着准备离去。 “三小姐，既然这诗不是顾盼所做，就烦请你带走吧！”兰若的声音毫无温度，冷冷的说道。 顾盼拿起毛笔的上一头，轻轻的一挑，那丝帕便飞了起来，缓缓落在了顾柔的脚前，“多谢三姐的好意，我并没有让三姐替我作诗，以后也不敢劳烦三姐自作主张多管闲事。” 顾柔脸越发的红，她一言不发。 顾珍已经一脚踏在了那丝帕上，直直的走了过去。 那白色的丝帕上出了纤细的脚印。 在地上分外的显眼。 顾柔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那丝帕就像自己一样，任人践踏。 顾柔含着泪离去。 很快就有婆子过来将帕子扫了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清净。 珠珠和阿霜便候在外面。 顾盼开始临摹。 整个大堂里只剩下顾盼和兰若两人。 顾盼抬头，兰若正捧了一本书看的入神。 她随意写了几个字，依旧是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这是一双拿剑的手，拿起笔来，终究是委屈了，顾盼暗想。 她听着偏厅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琴声，听的入了迷。 顾盼听着听着，便有些恍惚起来。 这样静谧的时光就像是偷来的一样。 不过几日前，她还在那个庵堂里诵经念佛。 现在却回到了十四岁这样花一般的年纪。 头上被重重的敲了一下。“好好写字。” 顾盼回过神来。 看见兰若站在她的身后。 她忙拿着笔临了一个字。 忽然觉得背后一热。 一个宽阔的胸膛贴了过来。 一种属于男人的阳刚气萦绕在周围。 这一种感觉从未有过。 顾盼莫名其妙的有些慌乱，他的右手已经从她的身后环了过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十分有力。握住了她的手，下了一笔，“应该这样写。” 顾盼跟着他的力度，写下了一个字，顿时感觉十分的奇妙，那字苍劲挺拔，看起来好看多了。 他轻声的说道，“这字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不要着急，慢慢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一点一点沁入她的耳内，她的耳朵也有些红了起来，不知为何，心里猛的跳了两下，只觉得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顾盼慌乱之下，站起身来。 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胸膛。 兰若发出闷哼一声，捂住了胸口，轻轻的咳嗽了一下，“你慢慢练习，我出去一下。” 顾盼看了过去，他的额头竟然沁出点点汗珠，想是被撞的痛了。 顾盼看着他的身影，心里暗暗自责，她是习武之人，力气异与常人，没想到竟然将他撞得受了伤，这可如何是好。 顾盼思来想去，仍觉得十分的不妥。 起身朝堂后走去。 后面的三间。 中间自然是兰若的住处。 顾盼走了过去，只听得里面隐隐约约的传来细微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在忍着疼痛。 顾盼大急，一脚将那房门踹开。 第三十四章 有伤在身 兰若赤着上身，听到身后的声响，此刻也是大惊。 他缓缓的转过身来。 白布自右肩缠绕，此刻刚刚解了一半，胸前已经沁出点点血珠。 顾盼一瞬间就明白了。 他受了伤。 这伤势一定不轻。 顾盼怔怔的看着那红色的一片。 他一直隐瞒伤势，只怕与他的身份有关。 这样重的伤，莫非有人置他于死地。 她回忆前一世的事情，这个时候兰若刚刚拒绝了顾王的聘请。 所以他那时是在养伤吗？ 那为何这一世带着伤势进府。 顾盼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兰若已经镇定下来，他微微转身，这女孩子半分没有女儿家的样子，喝到，“出去，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顾盼刚才有些担心，便没有想太多。此刻冷静下来，也觉得多有不妥。， 她转过头去，“父亲的军医最擅长治疗这些内外伤，我让珠珠出去，递个信给许坤，很快就能给你找来。” 兰若听到许坤这个名字，眸中的情绪变化万千，似有怒火翻滚，表情也暗了暗，压低了声音说道，沉声道，“不必了。” 顾盼凝神一想，兰若是太子遗孤，他的身份这样隐秘，身份一旦牵扯开来，势必引起轩然大波。 虽说珠珠和许坤信得过，不过兰若却信不过，若是他为了保全自身安危，会不会暗下杀手。 她扭过头撇了兰若一眼，心里生出一丝寒意，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个男人并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的纯良。 他不会已经生了杀意吧！ 顾盼并不怕，可是这样一大家子，她却不能不顾及。 这样想了一想，她索性转过身来。 兰若已经披了白袍，只是里面的血迹到底透了出来，胸前依旧是红光点点。 他带着不悦的神色看着她，浑身散发着一种阴翳的气息。 顾盼忙挤出一个笑容，“是我顾虑不周，这样大的事情，怎么能让旁人去做，你等着，我亲自去给你请，我脚程快，半个时辰以内一个来回，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溜出去玩了。” 她看着他。 他会相信她吗？ 她出家的庵堂是皇家庵堂，有时候会偶有耳闻朝堂之事。 听说，纳兰衍除了最早跟着他的孙长沁，谁也不信。 “好。”他缓缓的说道。 顾盼愣了一愣。 她实在是摸不清他的情绪。以前是喜怒不形于色，现在是喜怒无常。 顾盼撇了撇嘴，旋即抬脚出去。 她没有看到身后的男子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 兰若看着顾盼的身影，他心里已经肯定了这个女孩子的转变的原因。 她是他的未婚妻。 所以她并不询问他伤从何来。 替他隐瞒伤势，唯一的原因便是，她知道他的身份非同小可。 她是前世逃了婚的顾盼。 这样的发现让他有喜有忧。 记忆是一把双刃剑。 前世未了的缘分今生可以重续，这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前世的记忆并不是好的记忆，他不知道顾盼会不会持续前一世的选择。 即便是过了两世，即便是历经生死，执掌朝堂，他依旧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 兰若叹了一口气。 门外响起来敲门声，“公子，在不在？” 兰若整理好衣物，淡淡的说到，“进来。” 阿沁一进门就看到了兰若胸前的血迹，立刻紧张起来，“公子，怎么伤口又裂开了。” 阿沁一直惦记兰若身体有伤，担心自家公子上课太久支撑不住，所以抽了时间出来查看，果然见大堂里空无一人。 兰若示意阿沁关上门。“刚刚不小心被清城郡主撞了一下，她去请军医了。” 阿沁听了更加着急，“公子，你怎么不阻止。若是被人知晓。” 兰若摇了摇头，“没事的，那天晚上的探子全被孙大人杀死，一个也没留下，即便请了大夫，也不会有人怀疑的，我心里有数，你去继续上课，不要让几位小姐出来。” 阿沁也没再反对，其实他也想去寻个大夫给公子看病，毕竟伤势拖久了，会伤根基。 阿沁退下没多久。 顾盼就拉了一个长瘦的汉子从耳门进来，珠珠得了嘱托，一直和阿霜守在外面。 顾盼这回敲了门。 兰若开门。 顾盼说道，“秦伯伯，劳烦你了，他有旧伤，方才又被我撞了，可别落下病根才好。” 秦军医慈祥的看了顾盼一眼，“前儿听王爷说起，说郡主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的鲁莽。” 顾盼央求道，“秦伯伯，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父亲，他会打我的。” 顾盼没有进屋。 秦军医进去，兰若缓缓的起身，“劳烦军医了，兰若实在不敢当。” 秦军医倒也没说话，兰若是顾王的上宾，是郡主的老师，他自然要格外的用心，所以细细的查看伤势，上了外用的伤药，又把了脉。 然后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兰若，“公子这是旧伤加新伤，而且伤的不轻。” 兰若轻轻的咳嗽一声，“军医所言不虚。” 秦军医提起笔来，写了一张单子，“你放心，你是怎么受伤我不感兴趣，顾王一向待我恩重如山，郡主是我看着长大的，再三嘱咐我，只看病，别多问，他们看中你，你又是军师的同乡，我自然信得过你，不会给王府招来祸事。” 兰若明白，秦军医这是话中有话，希望他不要给顾王府惹祸。 不过他心里微微有些异样，顾盼还是和以前一样，多管闲事。 不过现在的她比以前多了几分心眼，没有以前的活泼，依旧保留了本性。 他接过药单，半弯了腰道谢，“军医放心。” 这是他的承诺。 伤口被触及，疼痛难忍。 他的额头沁出点点的汗珠。 军医已经说道，“你虽年轻，不过久伤成疾，还是要好好调养。若是操劳过度，伤了根本，只怕是” 军医没有说完，兰若已经点头致谢，“兰若记住了。” 军医又细细的交待了汤药如何内服，留了上好的外伤药，这才告辞。 房门打开。 映出一张俏丽的容颜。 顾盼笑着说道，“秦伯伯，怎么样？” 第三十五章 好的开始 秦军医瞪了顾盼一眼，“你个小丫头，没轻没重的，以后可不能这般鲁莽了。这公子弱着呢，经不得你折腾。” 弱。 顾盼十分的同意。她一直觉得他很文弱，又受了这样重的伤，定然更加虚弱，她看了看兰若，见他脸色好多了，这才放下心来，“是，秦伯伯，我知道了。” 送走了秦军医之后，顾盼便打发了珠珠去抓药。 她看了看兰若，“你还是去躺着吧。”说着撇了他一眼，难怪他只是让她练字，想来是有伤在身，今日又被她误伤，定然没法子上课了，想着不用上课，她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兰若看着她唇边欢喜的笑容，她笑起来明媚无双，他也跟着心情大好，戏谑的说道，“是不是在想不用上课了，所以开心！” 顾盼收起笑容，瞪了他一眼，“也罢，我知道你本事，那你强撑着给我上课，这伤势定会越来越重，等你病挎，以后我都不用上课了。” 说笑完毕，她送他回房。 他步履很慢，走回了房，背上已经沁出一身薄汗。 顾盼替他倒了一杯温水。 坐在了椅子上。 又替自己倒了一杯。 兰若微微一笑也坐在了她的对面。 顾盼看他强撑着的样子倒多了几分敬佩。“父亲说中南侯世子受了一点子伤，哭天抢地的，我瞧着你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伤比他却重多了，这几天一直强撑着，我们都没有发现，方才我撞了你，你也没吭一声，倒是一条汉子。” 能得顾盼一声敬佩，着实不易。 兰若微微一笑，“你这是在夸我？” 他目光炯炯，两个人离得近了，顾盼能够在他的眸中看见自己小小的倒影。 她的心猛的跳了跳，顿了顿，没话找话，“你身上有伤，怎么不换一件别的颜色的衣服，这白色的袍子，有点血渍就容易透出来。”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今日凑巧，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却久久不能说话。 眼底浮现一种复杂的情绪，似乎带着恨意，带着伤痛，带着压抑。。 这样的兰若让顾盼心里暗暗惊讶。 她记忆之中的兰若是一个喜怒不易于色的男子。 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而后来的纳兰衍，她从别人口中听到，亦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即便是最信任的丞相大人，也不能靠近他分毫。 而现在，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一样。 他终于有了情绪，而不是像供桌上的画像般不惹尘埃。 就在顾盼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缓缓的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一身白衣，故作优雅脱俗。” 其实顾盼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她不能否认，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白色的衣服一般人不穿。” 兰若轻声说道，“你是想说我穿的是孝衣吧！其实你想的没错，确实如此，我穿白衣，只为服丧，先父含冤而死，这冤屈一日不除，我心如死灰，绝不除服。” 顾盼十分自责，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一个原因，她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是我肤浅了。” 兰若看着她，眸中的冰霜尽数化去，唇边含了一点笑容，“你到现在也不曾问过我，伤从何来，父因何死？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顾盼暗道糟糕，他不会起了疑心吧，她本能的说道，“不想。” 她不想牵扯进宫廷恩怨之中，但想着这个男人如此聪明，不会瞧出端倪吧！连忙说道，“我是说，你有苦衷，便不用说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顾盼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情，这兰若身子弱，又身份特殊，他身上有伤，定是朝中有人想赶尽杀绝，如今他在府中住着，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他不能有事。 “父亲在这里开了一个角门，只派了两个婆子，不如我和他说，拨几个侍卫过来守着。” 兰若对于顾盼的心思心知肚明，他也不拆穿，只是说道，“不用了，兴师动众。” 顾盼知道他的顾虑，她已经想了一个绝佳的法子，得意的笑道，“我现在就偷偷的回去休息，回头堂姐肯定会和父亲告状，到时候父亲问起你的时候，你就添油加醋，说我今天从角门偷跑出去，那几个婆子都不是我的对手。这样父亲定然会派几个最厉害的侍卫过来看守角门。” 兰若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那你以后不是不能偷跑出去了吗？” 她眸子有些黯淡，这一生，她不会再偷跑出去了，她想好好的待在府里，把前世错过的一一的补回来，不过对着兰若，她一扬眉，“角门走不了，我可以走前门。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回去睡会，你自己休息。” 说完，顾盼起身告辞。 她走到门边，听到他的声音沙哑，“为何要帮我？” 顾盼怔住。 为何要帮他？ 也许是因为前世愧对于他。 也许是因为知道他会才成为皇帝，所以不想得罪他。 也许是因为将来可能会与他结成夫妻，所以不如提前打好关系。 也许是因为刚刚撞伤了他，所以弥补。 这一刻，顾盼也说不上来。 他对她曾有教导的情分。 他还是她的未婚夫婿。 他将她扔进庵堂自生自灭。 他还有可能是害死她的凶手。 可是，与他相处的时候，顾盼用了历经两世的经历来看，这个男人对着她的时候，眼神里很真挚，里面有关切有信任。 当然，如果顾盼是一个通晓情事的女孩子，她会在兰若的眼神里看到其他的东西。 可是如今，她只是觉得这个男人不像是顾柔那样只有算计。不像是顾珍，顾娴那样隐隐的含着疏离。不像是周氏那样满肚子势力眼。 她想帮他。也帮自己，“也不算是帮你，你跟父亲说，我为了逃课还打伤了你，这样你这几日可以好好的修养身体，而我希望父亲留在家里，向皇上交出兵权，你可以帮我吗？” 兰若懂了。 他有些欣慰，眼前的少女再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她想要留住这个家，她长大了，他沉声答道，“好。” 第三十六章 暗生风波 珠珠抓药回来的时候，顾盼已经大摇大摆的溜走了。 大堂之中哪有半个人影。 珠珠暗暗心急，把药拿给了吴嫂去煎制。 这时到了午饭时分，顾珍顾柔下了课，从偏厅走了出来，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大堂空无一人。 顾珍对着顾柔说道，“小妹怎么等也不等我们就走了。” 顾柔眼尖，早看到珠珠拿了几服药交待吴嫂，便柔声问道的问道，“珠珠姑娘，你方才那药是谁的，不是小妹哪里不舒服，若真如此，也不该拿给吴嫂？” 她这样一脸问了几句，珠珠也不好隐瞒，只是微微的行礼，“见过两位姑娘。兰若公子今日受伤，郡主不能上课了，我刚刚奉郡主之命去抓了几服药，郡主既已离去，那奴婢也就告退了。” 顾珍闻言，笑道，“还是孙先生好，这位兰若公子也太过娇弱了，这才上了半日课，就要休假。” 顾柔却暗道，这丫头说话滴水不漏，只是兰若公子早晨还好好的，怎么一上午就受伤了，这事只怕另有蹊跷，她试探着问道，“珠珠姑娘，你可知道公子怎么会受伤？” 顾柔暗怀鬼胎，珠珠自然是看在眼里，“奴婢只是一个丫头，并不知晓。若无其他事，奴婢就先行离去了。” 珠珠说完，不再理会顾柔，自行离去。 顾珍顾柔各怀心思，朝长寿苑走去。 此时，顾盼正歪在软榻上和丫头们嬉戏。 珠珠走了进去微微的咳嗽了一声，打发了几个丫头出去，看着顾盼焦急万分的说道，“我的小郡主，今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方才抓药回来，那三姑娘看见，问这问那的，我只说，公子受伤了，她又赶着问怎么受伤，我看她那表情就是觉得公子是被您伤的，只怕又要多生事端。” 顾盼嘻嘻一笑，“哦，她认为是我伤的吗？那也无妨。” 珠珠闻言，越发的不解，“我不太懂。” 顾盼拉住珠珠坐在了她的面前，笑道，“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心里有数。” 珠珠看着顾盼，虽不知顾盼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依然说道，“郡主，不是我搬弄是非，我觉得三姑娘心思重，你和她相处要当心，昨日，她来献诗，你明明没有答应，她今日还敢大张旗鼓的把诗呈到公子面前，绝没安好心。”说完，珠珠又觉得自己有些僭越，“我多嘴了，郡主不要生气。” 顾盼叹了口气，珠珠是乳母的女儿，自幼服侍，自然是情分非比寻常，前一世珠珠也是不止一次提醒自己顾柔没安好心，可是那时候顾盼总是心不在焉的附和几句，没一次听进去的。 这一次，她认真的说道，“你放心，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知道，这世上，我生谁的气，也都不会生你的气。” 珠珠愣住了，眼睛也湿润起来，“郡主。” 顾盼拍了拍她的手。 随意的靠在了软榻上。 把玩着一柄匕首。 “郡主，我觉得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珠珠坐在一旁，端过来一盒糕点，放在顾盼旁边。 “哪里不一样？”顾盼心里一跳。状似无意的问道。 “好像是多了一点心眼，不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想一想，”说着说着，珠珠已经笑出声来，“这样很好。” 顾盼假装板了脸，“你是在说，我以前没脑子。” “奴婢不敢。” 顾盼已经低落下去，轻轻的说道，“是挺没脑子的。” 珠珠看她这样低落，便十分的自责，“是我多嘴了，其实郡主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甚好。” 顾盼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有无忧无虑，不过是经历的太少了罢了。 “珠珠，你今年快要十九岁了吧，有没有喜欢的人？”顾盼转移话题。 珠珠赶紧摇头，“娘让我好好的照顾郡主，我不想嫁人。” 顾盼拉了珠珠的手，上一世，珠珠陪着自己一起被烧死在了庵堂，这一生，“你若有了意中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会让你如愿。走吧，我们去长寿苑。” 顾柔顾珍也算是大家小姐，走起路来，自然是慢慢悠悠的。 顾盼来到长寿苑时，刚好在门口遇到了顾柔，顾珍。 顾柔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三人便一起进屋。 顾珍尤其兴奋，立刻拉着顾老夫人说话，“祖母不知道呢，今日我们新学了一首曲子，我才知道，以前我们在漓县指法都弹错了。” 顾老夫人此刻心情极好，朝着几个孙女笑道，“嗯，今日都不一样了，连四丫头都好像带了一丝书卷气。” 顾珍是嫡出，在漓县时就话多，虽说偶有毒舌，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得顾老夫人喜欢的。 如今住在都城。 顾盼又是郡主。 顾柔便更加没有存在感了，她暗暗的思诌，轻轻的笑道，“祖母眼力真好，你看看，小妹今日穿的是不是不一样了。” 顾柔话音刚落，李氏就十分的不自然，她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只是拿着手揉着衣角，半句话也不肯多说。 顾盼心知肚明。 她就知道顾柔在盼园撞见了大嫂李氏，顾柔一定会记在心里，现在顾老夫人说起衣着，顾柔果然忍不住提及，定然是想引出李氏和自己的亲密关系，让周氏新生警惕。 借水行舟，果然厉害。 这样的机会顾盼是不会给顾柔的。 他们想要压制李氏，她偏不让她们如愿。 她要抬举李氏。 顾盼走了过去，挽了李氏的手，笑着对顾老夫人说道，“祖母，父亲，这是大嫂替我做的。” 顾王对女儿家的穿着不甚在意。 顾盼的衣服多是奶娘和珠珠做的，有时候也会找了绣房订做。 如今侄媳妇替女儿做了衣服，顾王心里是感激的。 女儿喜欢，他自然要高看三分，“走过来，我瞧一瞧。” 顾盼笑吟吟的，提着裙子在顾王面前转了一圈，“父亲，觉得如何？” 顾王颔首，“你祖母说的没错，果然多了几分书卷气，”说着他朝着顾青笑了笑，“侄媳妇心灵手巧，是鸿伟的福气了。” 第三十七章 大嫂管家 顾鸿伟立刻站了起来，谦虚道，“她小门小户的，叫叔父夸的过了。” 顾青偏疼长子，笑着说道，“你叔父说你有福，你就是有福的。” 顾鸿伟方不做声了。 周氏一听有福两个字，立刻就要炸毛了，在她看来，只有做了顾王府的世子才算有福，进府第一日，因为顾盼曾经说过，嗣子要相处之后，才能决定，这些日子，她暗暗的观察，这才没有举动。 现在看着顾王夸赞顾鸿伟夫妇，丈夫又偏心，心里便不舒服了，只恨得牙痒痒，“媳妇倒是心灵手巧，怎么只见你做件衣服送给小盼，我这个做婆婆的，怎么从没穿过你一件衣服。” 李氏闻言，立刻忐忑不安，她支支吾吾的，想要解释。心里却是知晓，即便自己说了是因为顾盼送了厚礼才给做了两套衣服做为回礼。只怕婆婆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会说，“哦，原来我们没有御赐的镯子送给你，所以才见不到你的衣服。” 顾盼眼珠一转，朝着李氏嗔怪道，“大嫂，这便是你的不是呢，你送了我这么好的衣服，怎么不给伯母做衣服。” 李氏不知顾盼用意，越发的局促不安。 顾盼说道，“你看看，祖母身上的这一身，针脚这样的细腻，花样这样的别致，肯定是伯母孝敬祖母的，大嫂要多向伯母学习才是。” 顾盼是知道的，周氏从不会给顾老夫人做衣服。 顾盼说完，周氏张扬的气焰一下子熄灭了八分，她也没有给婆婆做过衣服。刚刚只顾着针对李氏了。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着心里泛起了恨意，暗暗的瞪了顾盼一眼，不是说这丫头刁蛮任性，没有头脑，怎么这几日回回栽她手里。 李氏正要说话。 顾老夫人已经板起脸来，“这是孙媳妇做给我的，我也没有福气穿儿媳妇做的衣服。”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 顾老夫人虽然一向软弱，可她毕竟是婆婆，此刻说出这样一句话，周氏也不得不笑着说道，“我的针线比不上李氏，所以做了也怕婆婆看不上。” 李氏笨嘴拙舌的一句话也说不来，嫁到顾家，她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针线，她是给婆婆做过衣服的，婆婆不喜欢她的丈夫，自然连带着这个儿媳妇也看不上眼，当时就表示不用她献殷勤。 这些话，她自然不能拿出来说，说了只会火上浇油，她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没本事，不像婆婆要管家，所以只能做做衣服，也算是替婆婆尽孝了。” 顾老夫人听了却是连连点头，“你是个好孩子。” 顾盼笑道，“祖母，父亲，前几日，张诚家的当众奚落奶娘，我就在想一件事。”她顿了顿，“奶娘毕竟不是顾家人，帮着管家，自然不能服众，更何况，奶娘现在每日里这样忙，都没空管我屋里的事了，所以，父亲，不如让奶娘不要管事了。” 顾盼说完，周氏面上一喜，她也有这个想法，如今顾盼主动提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她立刻接过话，“小盼说的再理，许妈妈这些年照顾小盼，劳苦功高，应该颐养天年才是，每日还有劳心劳肺，操心府里的大小事宜，我都过不去了。” 周氏还要再说，顾盼却不能给她这个机会了，她莞尔一笑，“正是伯母说的这个道理，奶娘年纪大了，我想让她跟着我，管管丫头就行，至于管家的事，”她推了李氏上前，“大嫂年轻，又是顾家的长房媳妇，在适合不过了，让她帮着伯母，岂不是更好。” 李氏自进门以来，就不曾管家，自然是连连摇头，“我不行的。” 顾老夫人一向不喜厉害的周氏，对着同样软弱的李氏青眼有加，她十分的和颜悦色，“谁也不是天生就会，不会你可以跟你婆婆学。” 这便是支持了。 周氏翻着白眼，顾盼这丫头处处与她作对，不过一屋子都在，她也只得说道，“既如此，媳妇，从明儿起，你便管理厨房，只是不知道你管不管的来？” 李氏想要推脱，顾盼已经说道，“大嫂第一次管家，我让奶娘帮她，当然伯母也会提点的，所以不用担心。” 众人都无异意。 李氏只得应了。 饭毕。 顾盼让珠珠带着李氏去找奶娘。 周氏甩着帕子离开。 一时都散了。 顾珍顾柔准备去上课。 顾盼起身一起走。 顾柔看在眼里，寻着机会，微微一笑，诧异地说道，“小妹不是下午不用上课了吗？” 顾盼看着顾柔，她等着顾柔说这句话已经等了好久了。 她还以为顾柔忘了。 顾王闻言，立刻望了过来，脸一横，“怎么你皮痒了，是不是准备逃课？” 顾柔心里一喜，忙收敛神色，说道，“叔父不要责怪小妹，其实是公子受伤了，所以小妹没法上课了。” 顾王却不相信，只是看着女儿，“兰若公子如何受伤？是不是你打的？” 顾柔越发的得意，她也觉得是顾盼打的，只是没有证据。 顾柔垂下眼睑，她不信叔父询问，顾盼还能搪塞。 顾盼道，“我不小心撞的。” 顾王大怒，“你再说一遍。” 顾盼重复，“我不小心撞的。” 顾老夫人也觉得这个小孙女分外的伤脑筋，不过事已至此，她还是对儿子说，“阿瑾，你还不去看看。” 顾王怒火中烧，走了几步，见顾盼站着没动，喝道，“还不跟着。” 顾盼跟在后面不说话。 顾珍顾柔也不敢说话。 顾王大步流星，朝学院走去。 顾盼看着父亲的身影，叹了一口气。 希望这一回，能将父亲留在家里。 从今以后，她一定听话，再不惹父亲生气了。 顾王的火气在踏入书院时，立刻化为了愧疚。 他看着阿沁，声音都轻柔起来了，“孙先生，兰若兄弟如何了，本王带着小女过来请罪。” 阿沁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对着顾盼倒是多了几分由衷的感激，“王爷有心了，郡主请了军医过来，已经开了药方，只说要好好的将养几天，倒是耽误了郡主，公子好生过意不去。” 这一席话，说的顾王愧疚万分。 第三十八章 负荆请罪 阿沁先去通报了一声，又扶了兰若到次间做好。 顾王听阿沁这样说，心里越发的惭愧。 他回头狠狠的瞪了顾盼一眼，这才进屋。 顾盼垂着头，跟在顾王后面走了进去，做出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她悄悄的打量了一眼，只见兰若挺直着腰坐着，脸色倒是好了许多，也似乎是有了一点力气，唇角挂着十分温和的笑容。 兰若起身行礼。 顾王已经说道，“兰若兄弟，你有伤在身，只管坐着，不用拘礼。” 兰若看向了顾王身后，顾盼正探出脑袋细细打量，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只朝着他不住的使眼色，兰若恍若未觉，只是说道，“一点小伤而已，王爷不必介怀。王爷请坐。” 说罢，又对着阿沁说道，“下午的课就要开始了，你去忙吧，唤了吴嫂过来奉茶。” 阿沁也不推脱，便自去了。 顾王说道，“小女伤了公子，实在是过意不去，本王特地拧了这丫头来给王爷请罪。” 兰若再三表示，“也不是郡主打伤的，实在是我身子弱，确实怨不得郡主。”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听在顾王耳朵里，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王立刻回头，看着女儿，喝道，“跪下。” 那声音振聋发聩。 虽然顾盼早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顾盼前一世闯祸，顾王的声音便和这一样，不过那时她是真正的不懂事。 不像现在，她是故意的不懂事。 只是。 顾盼看着兰若，这才两日，就跪了他两回，想想真是不甘心，若是这一生，真的要与他成亲，岂不是亏大了，一辈子都要被压着，想想都觉得分外的郁闷。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好歹也是帮了他，竟然也不帮着说两句，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磨磨蹭蹭的准备跪下。 顾王看着女儿这个样子，怒火又上涨了几分。 一拍桌子就要发怒。 兰若已经抬手，温言道，“王爷，不如让郡主退下，我想和王爷说几句话。” 顾盼已经弯下膝盖，闻言立刻起身，十分乖巧懂事的样子，连连说道，“父亲，你和公子说话，我就不杵在这里了，省的您看了心烦。” 她麻溜的出门，走到门边的时候，回过头来，悄悄的对着兰若使了一个眼色。 兰若看的愣了神，直到那个俏丽的身影远去，这才收回目光。朝着顾王道，“王爷爱之深，责之切，定然是盼着郡主好，不过合府之中，王爷觉得可有人制得住郡主。” 那自然是没有。 顾王想了想，女儿一身武艺，又不服管教，还有御赐的郡主头衔，便是顾老夫人想要责备，也要思虑再三。 除了自己，整个顾王府，确实是无人可以管教。 当然也没人打得过。 兰若缓缓的说道，“王爷军中事务繁忙，过不了多久，一旦边界动乱，只怕又要出关，王爷今日将郡主责罚一番，只是不知王爷他日不在府中的时候，再有这样的事，却是谁来管教。” 顾王也是十分的头疼。 两人谈论半日。 自此，顾王对兰若越发的看中。 又从府里拨了四个精良的侍卫看守角门，两两一班，日夜当值。 又拨了两个婆子负责兰若和阿沁的衣食。 顾王从书院出来，只对着顾盼说道，并没有责罚顾盼，“公子让你过去，我不罚你，他罚。你若敢阳奉阴违，小心我抽你。” 说完便走了，也不许一个人跟着。 顾盼折了回来，想了想还是直接问道，“你和父亲说了些什么，为何他看起来十分的低落。” 兰若只是看着她，“顾王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想要他卸下兵权容易，可是让他离开战场，离开军营，就这样待在家里，每日里锦衣玉食，坐吃等死，确实有些难，这事不可操之过急，” 顾盼也知道父亲的性子，不过依然有些失落，“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兰若不答反问，“你为何希望顾王卸下兵权？你可知道，你父亲的异姓王位其实并无实权，顾家之所以备受皇恩，全是因为你父亲手握重兵，一旦他卸下兵权，顾家肯定会落寞下去。” 这些顾盼并不在意。 兰若自然猜得到。 可是他很想听听她真实的想法。 他想知道，经过前世的家破人亡，这个女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顾盼的眼眸暗淡下去，她当然知道，父亲卸下兵权，顾王府会落寞下去，她还记得三年后，她再次踏进顾家的时候的府邸，再也不是现在这般盛华的景象。 可是这一生不一样，她只想要父亲活着，别的都不重要。 她早就知晓，顾家只有远离权势，才能得以保存。 父亲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父亲把一生都献给了军中，真要他安心养老，总要他自己想通才行。 只是，她看着他，心道，这一生，他还会不会提亲，他若再此提亲，她定然不会拒绝，所以，一个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她一定要问出口，“兰若，”她开口之后，忙又改口，“先生。” 兰若听到她唤了他的名字，眼睛亮了亮，旋即听到她生生的改了称呼。他的心里终究是失落的。 对于兰若的心情，顾盼自然是没有注意，她还是决定直接问道，“若有一个人得罪了你，你会不会杀了她。” 他已经明白，她其实一直在怀疑，前一世的那一把火，是不是他放的。 他的心里痛了一下。 他心仪了两世的女孩子就在面前，她怀疑他是杀害她的凶手，他偏偏不能直言。 他想用这样的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不想让前一世那些不好的回忆横在两个人面前，所以有些事情，自然不能告诉她，“那要看是谁了？”他微笑着说道。 顾盼问完也觉得十分的后悔。 这个男人登上帝位，杀了不少人。怎么看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 不过听完兰若的回答。 顾盼又忍不住问道，“那我呢？”问完觉得不妥，“我是说，我若是得罪了你，你会不会杀我？”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细细的分辨他的神色。 第三十九章 有错当罚 兰若的眼眸是深邃的，他的神情有些忧伤，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过的气息。 顾盼觉得自己确实失言了。 他们相处了才几日，她不该这样问他。 她有些慌乱的转身，“你若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他看着她，沉声答道，“不会。” 只有两个字，简短有力。 前一世，他因为一时的气愤，赐她出家，已经是后悔半生。 他一向是行事果决，铁石心肠，偏偏对着她优柔寡断。 这一刻，顾盼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这个男人她好像认识很久了。 她回头，看着他，心里终于放下了一块石头。 他说不会时的那个神情，她没办法不相信。 这时他已经侧过身子，换了话题，“你父亲让我罚你，我想来想去，就罚你每日里给我熬药吧。” 这个简单。 顾盼毫不推脱，满口答应。 兰若道，“每日三次，辰时初一次，午时末一次，戌时初一次，一共七天，你可能做得到？” 顾盼一拍胸脯，“没问题，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兰若笑道，“大丈夫？哦，今日戌时，我等着大丈夫的汤药。” 他竟然调侃她。 顾盼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和顾王不一样。 顾王从书院出来的时候，步履是沉重的。 顾盼从书院出来的时候，步履轻松。 阿沁正在给顾柔，顾珍，讲解诗词，院子里回荡着抑扬顿挫的声音。 珠珠正等在外面，看见顾盼出来，忙迎了上去，“郡主。” 顾盼心情极好。 “走，我们回去，等会你去看看奶娘，问问大嫂学的怎么样。” “郡主，大奶奶性格这样温和，怎么管家。” 顾盼抿嘴一笑，“张诚家的上次故意针对奶娘，你知道原因吗？” 珠珠已经快要十九岁了，比顾盼年龄大，所以这些人情世故是知道的。 “大太太想要赶走我娘和我。” 顾盼点了点头，“大伯母想要当家，之所以针对奶娘，是因为奶娘在府里有人脉，可是即便如此，奶娘终究是势单力薄，更何况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我和父亲护着，也总有疏忽的时候，珠珠，我现在把大嫂推了上去，奶娘便退居幕后，即便大伯母想要找茬，也只能找大嫂的茬。” 珠珠有些明白了，顾盼是在保护她和母亲，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多谢郡主，可是大奶奶性子软，人也不错。” 李氏确实是个厚道的，前一世，虽然接触不多，可是也是行事规规矩矩，从不暗中使计。“你放心，等会你去和奶娘说一声，让她好好的提点大嫂，只要这几日依例行事，让大伯母挑不出大错，也就没事了，即便有个小错，你别忘了，父亲，大伯，祖母都会向着大嫂。” 顾盼在房里安安逸逸的睡了一个午觉，想着答应了要去给兰若熬药，便打发了阿霜去长寿苑回话，晚上不去吃饭了。 小厨房准备了几个小菜，顾盼吃过饭之后，便来到了书院。 阿沁正在搬一方竹椅，那竹椅有些笨重，阿沁身子板有些瘦，搬得十分吃力。 走起路来一摇三晃的。 珠珠笑了，“孙先生，是不是没吃饱饭？” 顾盼笑吟吟的瞪了珠珠一眼，珠珠一向温柔，只是极其护着顾盼，所有对顾盼好的人，珠珠都是客客气气的，对顾盼出言不逊的，珠珠也从没好颜色。 珠珠一直记得，阿沁言语之间，曾经瞧不上顾盼，所以对着阿沁一向是语气不善。 阿沁将竹椅放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说道，“就是没吃饱饭，你有力气，怎么不来帮忙。” 顾盼问道，“你搬这个，是准备搬到哪里去？” 阿沁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公子在书房看书，我想着他有伤在身，不能久坐，便跟王爷要了一个竹椅，放在书房，公子可以半躺着。” 珠珠听说是兰若公子要的，倒是格外的热情，立刻说道，“郡主，我去喊两个侍卫来帮忙。” “不用了，一个竹椅而已。” 顾盼已经走了过去。 她掂了掂那竹椅，并不觉得多重，往肩上一抗，便朝着书房走去。 阿沁看的目瞪口呆，“珠珠姑娘，你家郡主真的是个小姑娘吗？” 珠珠听了一脚踩在了阿沁的脚上，“她不是小姑娘，你才是。” 阿沁听了脸红，知道珠珠是在笑话他，一个大男人连个摇椅也搬不动，“我自幼习的是安邦定国的大计，这些匹夫之勇实在算不得什么？” 珠珠杏眼一斜，“你再说一遍，你说我们郡主是匹夫之勇？” 阿沁连忙跟了进去，嘟哝道，“妇人之见，我不与你说。” 兰若正在看书，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他看了看时辰，估摸着是顾盼到了。 谁知一抬头，便看到，顾盼扛着一个竹椅侧身走了进来。 一个纤细的少女，举着重物，这样的景象，却偏偏让兰若心中一动。 他起身，“多谢你。” 顾盼笑了，将那竹椅放在地上，动作行云流水，甚是轻盈，“等你好了，我教你练武，保你活到九十岁。” 顾盼即便经历了生死，却也不改本性，她本来就是一个快意恩仇的女孩子，自从兰若亲口说了不会杀她，她便相信了前世之死真与他毫无干系，所以对着兰若是和气不少。 兰若眼眸深邃，他身子并不弱，不过被人暗算了几次，前一世并没有当一回事，后来积劳成疾，所以早早地就去了。 今生，他自然想要长长久久的活着，九十岁，应该是足够白头偕老了吧，他笑着答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顾盼没曾想他答应的这样爽快，不过她很是得意。“你若要跟我习武，也是要行拜师之礼的。” 兰若还没开口，阿沁已经抢先说道，“那怎么行，我们公子不能跪别人。” 珠珠不甘示弱，“怎么不行，我们郡主拜师也行了礼，总不能你家公子就不用了。你们读书人不是最讲礼数的吗？” 阿沁无法反驳，“我是说，我们公子根本就不用习武。” 阿沁话音未落，兰若已经答道，“好。” 第四十章 熬制汤药 兰若沉声答道，“好。” 阿沁听了，十分的诧异。他一脸惊异地看着自家的公子。 阿沁已经发现，公子自从进了顾王府，唇角的笑容便时常挂着。 虽然以前公子也笑，可是那一双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公子看起来是温和的，可是他却知道，公子十分的疏离，谁也靠近不了。 可是，每次对着这位清城郡主的时候，公子整个人都会松懈下来，眼底满是笑意。 阿沁跟着兰若长大，没有人比阿沁更明白兰若的孤苦和恨意，如今这样很好。 阿沁这一回，十分知趣，他什么也没有说。 顾盼没曾想兰若答应的这样爽快。 她只当他是哄小孩子，所以并没有当真。 她把竹椅放好，“你要不要试一试。” 阿沁摸了摸头，提醒道，“公子有伤，受不得凉，只怕要垫一层毯子才行。” 兰若一个眼色杀了过去，阿沁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忙住了嘴。 顾盼想了一想，说道，“珠珠，我记得库房有一副虎皮，是父亲前些年猎的，你带了孙先生去找过来。” 对于兰若的事情，珠珠是上心的，她答应着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顾盼不知为何，每次与兰若独处，前一世的很多事情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浮上心头，她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女孩子，一直被回忆左右，是她所不喜的。 她慢慢的往后退，挤出来一个笑容来，“先生，你慢慢看书，我去熬药。” 顾盼来到小厨房。 吴嫂正在收拾厨房，看见顾盼，忙笑道，“郡主，你怎么能来这里，快点出去，等一会，我忙完了就来熬药。到时候你端了过去就行。” 顾盼撇了后房一眼，既然答应了的事情，她自然不能食言，“吴嫂，你忙你的，先生既然让我熬药，我不能假手于人。” 吴嫂听了只得作罢，只细细的吩咐，“郡主，药放在那边的盒子里，砂罐在地上。那你慢慢熬，我先去忙了。” 顾盼自幼也算是金尊玉贵，娇生惯养，从未进过厨房，即便是后来奉旨出家，因为顶了一个公主的名头，煎药这样的事，却也是是从未做过。 顾盼习武出生，也是吃的苦耐得劳。 不过这药该放多少，水放多少，怎么生火，煎多长时间，顾盼是不知晓的。 她拿起一包药，倒了一半，正犹豫着，要不要全部倒进去。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全倒进去。” 顾盼一怔，抬起头来，只见兰若依在门边，正含着笑看着。 顾盼觉得自己的窘态被捉个现行，便有些不好意思，她一面将药材倒进了药罐，一面说道，“你快出去。” 兰若轻轻的咳嗽一声，好意提醒，“你知道该放多少水？” 顾盼不知。 她抬起头，清澈的大眼睛写满了疑问，唇边也漾起一丝讨好的笑容，“放多少水？” 兰若十分的满意她的态度，“加三碗水。然后放在哪里，泡两刻钟。你加好水之后，到书房来。” 顾盼撇了撇嘴。 这个人，提醒她熬药是假，只怕找机会逮住她去练字才是真。 虽如此想。 顾盼加了水，到底还是来到书房。 果然。 远远的就看见桌子上放了一沓厚厚的宣纸。 顾盼站着没动。 兰若抬起头，“去练字吧！从今日起，每次泡药的时候，便在这里练上两刻钟的字。” 顾盼嗯了一声。 果真坐在了桌子前练字。 很快珠珠就和阿沁一起回来。 远远的就听到两个人十分不和谐的声音。 顾盼忍不住笑了，珠珠一直是大姐姐似的，严厉，温柔。 不过每次和阿沁一块，就跟炸了毛似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情不自禁的伸长脖子看向窗外。 头被敲了一下。 顾盼回过头，兰若正微微的蹙起眉头，“好好写字。” 顾盼咬了咬下唇，敢怒不敢言。 珠珠一进门就看见顾盼在练字，立刻收起了声音，走路也是轻手轻脚的，将那一块虎皮仔细的垫好。 又挑了挑灯光。 阿沁问道，“公子，药喝了吗？” 顾盼立刻起身，“差不多两刻钟了，我去熬药。” 她利落地起身。 这一回，她拉了珠珠一起。 两人来到小厨房。 吴嫂已经回去了。 珠珠点了一盏灯。 顾盼将砂罐放在了灶台上。 两人大眼瞪小眼。 “郡主，怎么生火啊！” “珠珠，怎么生火啊！” 两人同时说道。 顾盼不会，自然是天经地义。 “珠珠，你怎么也不会。我还指望你呢！”顾盼垂头丧气的。 珠珠名义上是顾盼的大丫头，负责顾盼的饮食起居，管理顾盼房里的小丫头，实际上比普通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这些杂事自然从未做过。 “珠珠，我小时候，你不是替我煎过药？” 珠珠有些不好意思，“郡主，我是煎过药，不过都有人生了火，我只有看着就行了，后来这些事便是阿雨，和阿霜在做，不如我去唤了她们过来。” 顾盼想了想，这一来一回太误事，“不如，你去把那个阿沁叫过来问一问。” “是。”珠珠答应了，心里却想着阿沁那一张眼高于顶，甚是瞧不起人的样子来，强打起精神，往外走。 顾盼瞧在眼里，莞尔一笑，“罢了，我自己去问。” 她倒没什么不好意思。 书房的灯还亮着。 阿沁的声音分外明晰，“公子，没想到这清城郡主，还真有一副巾帼女子的气概，这首诗，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 顾盼探过一个头，一眼就看见兰若手里拿着一张宣纸，远远的看去，仿佛是自己早上做的那一首诗。 她有些羞愧，这二人居然一本正经的打量她的诗句，“两位先生，怎么生火？”她直接问道。 阿沁张大了嘴，“吴嫂不在吗？让她教教你们便是了。我和公子都是一介书生，只怕是帮不了你。” 兰若已经起身，黑夜之中，他的笑意满满，“珠珠姑娘也不会吗？”他问道。 顾盼斜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他心情极好，“走吧！” 阿沁这回更吃惊了。 第四十一章 出谋划策 兰若来到小厨房。 他很熟练的生火，加材。 顾盼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 许是夜空宁静的关系，顾盼的心里有一些异样。 她很难想象一个不染纤尘的白衣公子能够做这样的事情。就好像他从小就是这样做的一样。 这个男人会是一统天下的九五之尊，现在却挽起衣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烟火气息。 “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顾盼下意识的问道。 “我若和你说，我自幼便做惯了，你信不信。”他添了几根材，拿起扇子，轻轻的扇了起来，“武火烧开，再换文火，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会了吗？”他微微的侧过头，问道。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柔和的俊郎。 顾盼垂下眼睑，接过扇子，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很简单嘛，你出去吧！” 顾盼接过扇子后，兰若已经没了身影。 顾盼忽然想起来，她好像不懂，什么是文火，什么是武火。 有些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总是难的。 别人做的简单只是因为熟练而已。 她胡乱的扇扇子。 看着那黑色的药汤翻滚。 火势很猛，汤药很快就见了底。 珠珠探过头一看，“郡主，这药汁好像越来越少了。要不，倒出来吧！” 顾盼小心翼翼的端起药罐，结果只倒出来小半碗，里面还有不少药渣，看起来黑乎乎的。 “这个还能喝吗？”珠珠问道。 顾盼偏过头一看，“应该能喝吧，就是少了一点。” 她端了汤药过去，放在了桌子上。 阿沁凑过头一看，“这药，怎么只有半碗，而且这么多药渣。” 顾盼也有些心虚，一张俏丽的脸上沾了不少污渍，只那双眼睛闪着笑意，“火很大，一会就干了。不如我往里面加点水，给你凑够一碗。” 兰若放下书册，抬起头来，声音十分的温和，“不用了，这样挺好。”他端起药来，看着她。 “公子，别喝，我再去煎制一碗，这药喝了不能治病事小，若是伤势加重了可怎么办。”阿沁急道。 顾盼闻言，也觉得事态严重，想要夺过药碗，“要不，还是别喝了，” 兰若一口将药饮尽，面不改色，“清城郡主替我熬的第一碗药，怎么能够浪费。也怪我，没与你说清楚，这武火便是大火，文火便是小火，大火煮开，换成小火细细的熬。记住了吗？” 顾盼大大咧咧的，此刻也微微的有些动容，她后退几步，小声说道，“若喝了肚子疼，可不能找我。” 兰若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我有话与郡主说。” 阿沁便往外走啊。 珠珠却是不愿意。 虽说有师徒之礼，不过到底是男女有别，两人夜间独处，到底不妥。 顾盼却没有那么多顾虑。 两世为人，她知道什么最重要。“珠珠，你在外边等我。” 她看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兰若说道，“如今朝中动荡，你父亲此刻辞去军职，倒也是可以独善其身，不过我观顾王的意思，虽有些松动，只是他一生都在军营，若要抽身，需得求助一人。” 顾盼听他文绉绉的，说了一大堆，只听得最后一句，便忙问道，“求助于谁？” 朝中之事，顾盼并不关心，此刻她只想着父亲能够颐享天年，好好的活下去。 “军师郑羽林的夫人张蓉娘。”兰若说道。 “姨娘。可是”顾盼犹犹豫豫的看了兰若一眼。 张蓉娘便是顾盼的姨娘，当年跟在姐姐韵娘身边长大，后来由顾王做主嫁给了军师。 不过自从顾盼的母亲离开之后，蓉娘便一直居于乡下，奉养婆婆，教养子女，从不曾踏入顾家半步。 顾盼站的有些累。 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了，“母亲过世之后，姨娘这些年都不曾踏进顾家半步。”说完又觉得诧异，“你如何会知道我姨娘。” “我与你姨娘比邻而居，你说我知不知道。” 顾盼却陷入沉思之中，“姨娘不会来的。”说着她起身告退。 走到门边的时候，兰若忽然开口，“为了给你教学的事情，郑夫人三过家门，可见她心里一直惦念着你，她年幼之时，你父亲待她如亲妹，所以我猜，她不与顾家来往，应该是因为怕她的身份连累你们。” 外人只道蓉娘忘恩负义，不与顾家来往。顾盼是知道的，姨娘从不会怨恨，不过兰若眼睛真毒，竟然看的这般透彻，不愧是帝王之心。以后和他来往一定要多用几分心思。 只是姨娘为了自己读书之事情，这般用尽心思，顾盼却并不知道，军师郑羽林顾盼是熟悉而亲切的，可是姨娘除了年节时，托人送来衣服鞋袜，顾盼并未见过一面。 即便是前世，她逃到边关，母亲也只是知道姨娘过得不错，便不再多问。 虽然从未见过姨娘。 不过知道姨娘一直惦记着自己。 顾盼在历经了亲情无常，此刻也觉得心里暖暖的。 “我写了一封家书，里面提到了关于你在都城的一些事，你若是不介意，我便送了回去，我想郑夫人得到消息，应该会过府探望你，到时候，你便托付她说服你父亲辞去军职。”他扬起了一封信，“你要不要看一看。” 兰若的神情是笃定的。 顾盼不用看，也知道那信里定然没一句好话。 也只有这样，姨娘放不下心，也许真会过府看望也说不定。 她眉毛一扬，“不必了。省的看了不舒服。” “你也可以另写一封信，明日一起送出去。” 顾盼想了想便应了。她回到房中，铺下了一张白纸，写了几句，觉得写的不好，却又一把揉掉。继续写。 不一会，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纸团。 阿风，阿霜蹲在地上捡起来。 珠珠走了过来，“郡主，你从学院回来，便一言不发，这是给谁写信。” 顾盼叹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写给姨娘的，就是不知道这一封信如何写，珠珠，你们给许坤写过家书吗？怎么写的？” 珠珠笑了，“郡主，我们识字不多，平时都是捎些衣物。其实你若不知如何下笔，不如捎一点东西，带几句话更好。” 第四十二章 礼记大学 顾盼闻言，便放下纸笔，生出许多感慨来，“珠珠，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边关的时候，那是何等的自由自在。那时，我带着你们从边关回来，一路上逍遥自在，自从进了这都城，就像是进了牢笼一样，我若是个男儿，也不用过得这样憋屈。” 顾盼说完，珠珠忍不住笑弯腰，她提醒道，“快别说了，这两年，郡主何曾不是逍遥自在，没一日着家的，也就老夫人进府后，郡主安安生生的待在家里，怎么就发出这么大的感慨来。” 顾盼一笑，她已经忘了，她不是那个被囚禁在庵堂的顾盼了， 她来到这一世才不过几日。 也就这几日才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 过去的终究是已经过去了。 她四周一扫，看见了配剑上的半枚玉髓。 这玉髓是母亲的家传之物，离别之时，与父亲各得一半。 父亲的这一半便放在了她的手里。 顾盼取了下来，拿在手中。 这玉髓冰冰凉凉的，握在手里，那凉意一点一点的侵入掌心，心里却是有些茫然，也不知到何时，这玉髓才能合二为一。 顾盼叹了一口气。 这一晚，顾盼睡得分外踏实。 第二日，顾盼带了珠珠阿雪来到书院，阿雪是二等丫头，对煎药的这种小事，倒是十分的得心应手。 顾盼在阿雪的指挥下，成功的熬制了一碗药。 她得意洋洋的将那药碗往兰若的面前一放。“如何？” 兰若撇了一眼，毫不在意，“放那吧！” “你不夸赞我一下吗？” “极好。”兰若仔细的看了那药，笑着说道。 顾盼满意的笑了，她拿出那枚玉髓，“我思来想去，只有此物才能表达我对姨娘的思念，书信太肤浅了，不写也罢！” 兰若的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书信肤浅，是你不会写吧！” 顾盼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就走，“你忙，我回去了。” “回去？”兰若从桌上抽出一本书册，“今日便从这一本开始，第一篇背熟了，方才可以回去。” 顾盼炸毛了，“二姐三姐不用背书，” 前一世，他也从未这样严厉过。 他只是看着她，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因为两位小姐都会，你不会。你若不愿意，就罢了。”他看着她，眼神深邃。 顾盼泄了气，“拿来吧。” 兰若将那书随手一丢，顾盼轻轻接了过来。 顾盼出来的时候，正好在门口遇到顾珍和顾柔。 顾盼随口问道，“大姐今日不上课吗？” 顾珍的表情十分的古怪，“大姐有些不舒服，说要休息。” 顾盼想起，端午节快要到了。顾家迁入都城，姑母顾氏定然会来探亲 顾娴自然是猜的到，所以心里才不大舒服。 姐妹几个说话。 顾柔撇了顾盼的手里的书册一眼，有些诧异，“小妹拿着的可是礼记大学。” 顾珍一听，十分的雀跃，“小妹还在读大学吗？这个我们五岁就学过了，孙先生如今只教我们琴棋书画。” 顾盼怏怏不乐。 果然如兰若所言，她们都会，就她不会。 顾珍，顾柔走后。 顾盼摊开书册，一手困在桌子上，一边念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念着念着，思绪就慢慢的飘的很远了。 她想起她小时候学武的时候，特别耐苦，为了练剑，曾废寝忘食。 如今，对着这些文字，总是力不从心。 如此一番，念了一天，已是口干舌燥。 虽说不知何意，倒也能磕磕巴巴的背上几段。 文学之路，顾盼实在没有半分天赋。 不过她心态极好， 到了晚间，便兴致勃勃的去熬药。 这一回，顾盼不需要阿雪指导，便熬好了汤药。 熬药比背书简单，顾盼觉得。 那一碗药端到书房时，兰若手里拿着一本书，细细的看着。 顾盼放了药碗，轻轻巧巧的准备退出去。 “背会了？”那声音沉沉的，吓了顾盼一跳。 “差不多吧。”顾盼支支吾吾的。 兰若端起药碗，轻轻的吹着，“那你背吧！我听着。” 顾盼磕磕巴巴的背，“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意城而” 背了一半，她有些想不起来，眼睛转了一转，悄悄的看了过去。 兰若那一张脸拉的极长，“你背了一整日，就这么小小的一篇，也背不下来。珠珠，给你家郡主准备纸笔，抄到会背了再回去睡觉。” 顾盼无奈，只得提了笔，慢慢的抄写。 大约抄了第四遍的时候。 阿沁走了进来，“公子，王爷来了。” 顾盼一喜，正要站起身来。 兰若看着她，“若是背会了，，正好王爷过来，可以一起听听。” 顾盼想了想，连抄了几遍，她差不多也背会了，不过万一背到一半又忘了，父亲见了岂不是又要大怒，想想，还是继续抄书看起来乖巧一些，她又坐了回去，继续抄写。 正说着，顾王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顾盼正坐在桌子上一板一眼的抄书。 颇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顾王十分欣慰，对这兰若越发的高看几分，“极好，极好。” 兰若起身让座。 顾王拿出一张拜贴，“恭宁公主下了拜贴，说是公主府里的牡丹盛放，明日举行赏花会。这一张指名给兰若公子。”他递了过去。 兰若接过来，随意的翻看。 顾盼停下笔，看了过来，她记得每一年恭宁公主都会举行一次赏花会，邀请京中的达官显贵参加。 顾王手握兵权，顾府每一年都会收到帖子，没想到今年还给兰若下了帖子。 顾盼前一世从不曾参加这样的宴会，所以她并不知晓恭宁公主是否请了兰若。 这一世和上一世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她看着兰若，他的表情是淡然的，拿着拜贴的手指白皙而修长，眼睛半睁，看不清任何情绪，顾盼猜测他应该会去吧，毕竟公主是他的亲姑姑，前一世也是第一个拥立他的人。 不过片刻，兰若已经抬起头来，“既然公主抬爱，那兰若就不推辞了。” 他看向了顾盼，“明日顾太太应该会带着几位姑娘前去，郡主会去吗？” 第四十三章 大姐顾娴 顾王是希望女儿多参加这样的宴会，若被哪家夫人相中，自己也算是落下一桩心事，可是女儿这副性子，罢了，便是去了，丢的是顾家的脸面。 “大姐会去吗？”顾盼问道，问完顾盼就觉得问的有些多余，顾娴当然会去。 顾王颔首，“嗯，你大伯母已经安排妥当，你几个姐姐都会去，所以明日不用上课了。” 顾盼却在回忆，前一世，就是这一次，周氏碰到了尚书右丞钱远浩的母亲钱老夫人。说定了顾娴的婚事。 端午节时分，姑姑顾氏来重提婚事，已经晚了一步。 这钱远浩年过三十，长了顾娴有十几岁，顾娴嫁过去之后，也是夫妻感情不和睦，一生孤苦。 顾盼并不希望顾娴重复前一世的悲惨。 周氏害了她，顾娴并没有害过她，在庵堂那五年，顾娴偶尔也会去上香，顺便看看她，虽然也没有说些什么。 不过雪中送炭的情分顾盼并不会忘记。 这时兰若说道，“几位姑娘到了待嫁之年，此番出去露个面，也是极不错的。郡主年纪尚小，又一向不爱诗画，明日里，便在家，将大学的第二篇背诵下来，” 兰若这样说，顾王虽然也觉得奇怪，不过他依旧附和道，“既如此，盼儿别去了，省的闯祸。” “谁说我不去的。”顾盼起身说道，“父亲只管放心，我明日不会给顾家丢面子的。” 顾王想了想，“也罢，明日里我让奶娘和珠珠跟着你。” 顾王知道，自己坐在这里，顾盼没法用心，便起身离去，“你好生做功课。明日早起，先到长寿苑。我还要交待你几句。” 顾盼笑着应了。 顾王一走，顾盼即刻起身，“我会背了。” “哦？”兰若含着笑看着她，“那你背吧。” “大学之道，”顾盼缓缓的背诵，刚开始有些磕巴，慢慢的便有些顺畅，她甚至觉得背到最后，还有几分朗朗上口，“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顾盼背完最后一段，心里终于松下一口气，“我可以走了吗？” “嗯，你这般急切，可是为了顾娴？”兰若缓缓的说起。 顾盼有些疑心，“你如何知晓？”说完想起自己刚刚好像问了一句了大姐顾娴是否会去，心道，他也太心细了。 兰若温言，“顾家大姑娘年近十八而未嫁，必是在漓县有过婚约，这大姑娘郁郁寡欢，想来是对以前的那桩婚事颇有些遗憾，众所周知，能参加长公主的牡丹花会，自然是都城的显贵之家，其中的意会就不言而喻了，你的大伯母得了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怎么会不为两个女儿筹谋。” 顾盼心里生出一阵寒意。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不一样，不过前一世他与她除了教学之外，毫无私交，所以从不知他算计人心竟然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 “你什么意思？”顾盼一脸防备的问道。 兰若看着她，这丫头虽说经历一世，不过天性不改，事情都是写在脸上，所以一眼就看的出来。他知道她觉得赏花矫情，最不喜这些故作风雅之事，所以故意激将她，她果然立刻上钩。 “算是回报你为我熬药，我教你一个法子让你大姐答成心愿，不过，事成之后，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他循循善诱。 顾盼心里却是感叹万分，前一世，她分外顽劣，他也从不管她。 今生，她变得好性了，他越发的得寸进尺，他为她出个主意，还要她答应一个条件，她满不在乎的笑了，“不用你出主意，我跟大姐说，让她明日不去便是？” “哦？据我所知，顾大小姐与你并无多少情分，你想多管闲事，人家未必会听的进去。”兰若缓缓的说道。 顾盼有些疑虑，顾娴此人寡言少语，自己便是说破嘴皮，只怕她也未必会听半句，“我不信，我没法子，你有法子？” 他的笑意从眼睛晕了出来，仿佛带着一点蛊惑，“你附耳过来。” 顾盼忍不住走了过去。 他凑到她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他的嗓音刻意的压低，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缓缓的传入她的耳中。 顾盼的只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她握住了衣角，稳了稳心神，这才仔细的听。 须臾，话毕。 他已经利落转身，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若是明日顾大小姐称病在家，你便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若是大姐去了呢？” “那从明日起，你便不用替我熬药了，怎么样？” “一言为定。” 顾盼从书院出来，外面已经是星光点点。 夜晚的王府分外的安静。 她心里的疑虑，终于一扫而空。 这两年，顾王府只住了顾盼一个主子，顾盼不爱花草，所以整个顾王府多是绿树成荫。 顾盼步履生风。 珠珠和阿霜在后面小步跟着，“郡主，这不是回盼园的路。” 顾盼道，“我知道，我去看看大姐。” 顾盼走到娇园的时候，正看到周氏从里面出来，她回过头，朝两个丫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待周氏远去，顾盼这才走进。 阿日正准备吩咐小丫头关门，一抬头，看见顾盼，有些愣神。 毕竟顾盼除了上一次和顾珍顾柔一起看过顾娴，从未单独来过。 顾盼打张诚家的时候，阿日也在一旁看过，所以看见顾盼有些害怕。 不过阿日还是堆起笑容道，“郡主，快快请进。”又对着小丫头说道，“还不请了珠珠姑娘和霜姑娘去耳房喝茶。” 顾盼走进里间。 阿日亲手捧了一杯茶水递给顾盼，毕恭毕敬的。 顾盼道了一声谢。阿日连声不敢。 顾娴已经起身相迎，“这么晚了，小妹可有事吗？”她的神色带了疏离。 顾盼并不在意，只是挥手，“你们都下去，我和大姐说说话。” 第四十四章 三姐顾柔 顾盼一样看见顾娴的床上放了一身簇新的衣裙，这是都城女孩子们比较青睐的款式。应该是新做的。 顾盼笑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伯母出去。原来是给姐姐送衣服，姐姐颜色极好，穿了这样的新衣，明日定然比公主府的牡丹花还要娇艳。” 顾娴道，“士为君子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便是穿的再好看，又给谁看，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说完，又觉得有些失言，“天色已晚，小妹若无事，请回吧。” 顾娴的疏离顾盼看在眼里，不过她依旧想要试上一试。 顾盼放下茶杯，“大姐，我若保你心愿达成，你可愿意听我的。” 顾娴眼睛一亮，脸上呈现一种别样的期冀，随即，又掩去了所有的神色，“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盼不动声色，果然如兰若所说，顾娴是有戒心的，一旦触及她的心事，便会跟个乌龟一样，紧紧的缩了回去。 她微微思索，按着兰若的建议循循善诱，“我听祖母说起，姑母家的表哥已年过二十，至今未娶，心里十分的着急。”她一面说着一面悄然打量顾娴的神色。 顾娴有一些慌乱，更多的是失落，“祖母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顾盼一摊手，笑吟吟的说道，“祖母说过些时日就是端午，姑母兴许会过来。然后就说起了表哥。” 顾娴有一种被窥破心思的羞愧，“我要睡了，小妹请回。”她慌乱的起身，只留给了顾盼一个落寞的背影。 顾盼混不在意，她走进了几步，对着顾娴说道，“明日里，大伯母打的是什么心思，姐姐比我更清楚，姐姐，端午节就要到了，你若自己先放弃，那这个节日你便再也等不到了。小妹言尽于此，姐姐是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了。” 顾盼转身，“我回去了。” 顾盼走到门边的时候，听到顾娴细微的声音，“小妹，你为何要帮我。” 顾盼知道顾娴的顾虑，她和周氏对峙，顾娴定然是不太信任她的。不过她也不需要顾娴的信任，“大姐，幸福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就看你要不要罢了，旁人是不能替你做主的，而我只能给你建议，决定权终究在你，当然，承受结果的也是你。” 顾盼知道顾娴在犹豫。 她也不知道顾娴会不会主动的去争取，也许会吧，爱情是一个什么东西，顾盼不知晓，她并不太懂爱情的力量究竟会给人何种的勇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本就是天经地义，顾盼是反抗过的，却过的甚是凄惨。 顾娴不一样，若是真的达成心愿嫁给表哥，想来也不会比前一世更差吧！ 她想起兰若附在她耳畔，最后说过的一句话，“选择是握在自己手里，你只能点到即止，无论她如何抉择，最后承受命运的只是她一个人，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你可能接受结果？” 这话语回荡在她的耳边，就好像是说她一样。 前一世，她选择了逃婚，承受了家破人亡的痛苦。 今生，她若选择欣然接受，她会面对的未来就和顾娴一样未知，这是一条没有经历过的路，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顾盼全然不知。 她笑了笑，总不会比前世更差吧！ 翌日。 顾盼早早地醒来。 珠珠已经打起帘子，领了阿风，阿霜，阿雪，阿雨四个丫头候在床边。 顾盼净了脸，奶娘已经走了进来。 阿风捧了几套衣服过来，让顾盼挑选。 阿霜笑着说道，“郡主，今日去参加花会的都是都城最尊贵的姑娘，您一定好好的挑一身衣物，把她们全比下去。” 顾盼听了噗嗤一笑，“穿的再美，你家郡主也是都城恶名昭彰的刁蛮郡主。” “小妹天姿国色，穿什么都最好看。”这时门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顾盼收起笑容，回过头看去，只见顾柔站在门口，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裙。 顾盼想起来昨日在顾珍的房里看到的那一件做工精良的衣裙，看来周氏没有给顾柔做衣服。 顾柔的声音低低的，“小妹，你别生气，我昨日在祖母那里不是故意吐露你打伤公子的，你别生我气。” 顾盼眉头一皱，“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三姐不去公主府吗？怎么就穿这一件？” 顾柔轻轻的揉着衣角，“母亲没替我做衣服。” 顾盼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此刻的顾柔当真是我见犹怜，只可惜，前一世，她的同情心早已被顾柔利用的一干二净，这一世，她只知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盼莞尔一笑，“珠珠，把我的衣物拿过来，让三姐选一套。” 顾柔利用她，她当然知道，顾柔想要艳压群芳，她便成全。 只要顾柔穿了她的衣服，周氏一定会心生不悦。 让她们去斗。 正好坐收渔利。 顾柔喜道，“小妹，你果然是女中豪杰，不拘小节，只是，小妹的衣物这样的华贵，我穿合适吗？” 顾柔说着，眼神已经扫向了珠珠捧着的衣物。眼睛里的得意隐隐若现。 顾盼看着顾柔，顾柔还是和以前一样，她想要什么，总是很隐晦的说出来，等待着别人主动的时候双手奉上。 她便再成全她一回，“你若不想要，便罢了。” 顾柔眼神一暗，忙道，“既然小妹这样的热情，那我就挑一件吧。” 她选了一件白底绣花的上衣，浅黄色的下裙，罩了一件薄薄的外砂。有配了一条金色的腰带。 她发现顾盼一直看着她，便笑了笑，“这件可以吗？” 顾盼已经吩咐，“阿雨，阿雪，你们二人服侍三姑娘更衣。” 顾柔进了更衣间。 阿霜小声的说道，“我觉得那套衣衫，郡主穿起来最好看，三姑娘穿了，到时候走了出去，别人都不知道谁是郡主了。” 顾盼笑了笑，“阿霜，你去把大嫂送的那套儒服给我拿来。” 阿霜有些踌躇，看向了奶娘和珠珠。 奶娘想了一想，“去把大奶奶做的那一套拿过来吧。我们郡主有当今皇上御赐的封号，也不需要那些衣服彰显身份，更何况是去公主府做客，还是不必过于张扬。” 第四十五章 意料之伤 顾盼换上了那套浅粉色的衣裙。 她甚少穿的这样娇艳，不过这衣服虽然簇新，料子却是寻常。 更何况今日公主府里的小姐们只怕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华贵无比，顾盼这身寻常的衣物，想必不会被人所注意。 顾盼看了看，铜镜里的少女看起来粉雕玉琢一般，眉眼之间，全是笑意。 阿风最善梳头，给顾盼梳了垂鬟分肖髻，又挑了两朵珠花簪在鬓边。看起来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只是她的眼底笑意甚浓，依旧难掩一丝英气。 奶娘颔首，“这样很好。像个小姑娘了。” 这时顾柔已经换好衣衫走了出来。 顾柔生的纤弱，此刻那腰身盈盈一握，显得身姿越发的翩若惊鸿。整个人看起来也多了几分的贵气。 她似乎很满意。 顾盼说道，“三姐这样一打扮，倒是比我穿起来好看，只是缺个簪子” 顾柔忙从袖中拿出一只步摇，“这个可以吗？” 那支步摇是一只嵌红宝石金步摇，便是顾盼所赠的那一支。 步摇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辉。 华贵无比。 顾盼笑了笑，“三姐，走吧！” 丫头们簇拥着顾盼，顾柔来到长寿苑。 顾娴，顾珍二人已经等在厅堂。顾盼看去，心里有些纳闷，顾娴还是来了，看来兰若的计策并不灵验，心里却是暗暗的可惜。 她略略的打量了一番，顾娴，顾珍衣物款式一样，颜色却不一样。那料子也是十分的华贵。 顾娴典雅，顾珍活泼。 可是四人站在一起，远远的望去，顾柔的衣衫显然是其他三人不能比的，所以愈发的显得顾柔格外的出挑。 顾盼撇了自己身上一眼，倒显得普通了。 顾娴是淡淡的。 顾珍立刻说道，“三妹，你穿的是小妹的衣服吧！”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顾柔的身上。 尤其是周氏，她用力的剜了顾柔一眼。 顾柔怯怯的说道，“母亲说，我的衣服尺寸错了，要过几天才能拿到，我想着家常的衣衫有些失礼，便跟小妹借了一套。” 这话一说，大家就有些明白了。 当着一大家子的面，顾青便有些不满，对着周氏说道，“怎么娴儿，珍儿的衣物都做好了，偏偏柔丫头的就出了错。” 周氏的忙笑道，“是我的疏忽。” 顾王便打圆场，“既然都装扮好了，便出发吧，等会日头上来，也赏不了花。” 顾王看见女儿，倒也满意，只是交待顾盼，“去了公主府，不可惹是生非，听你大伯母和兰若公子的话，”又对着奶娘说道，“你和珠珠要一直跟着郡主，若郡主不听话，就提早把她带回来。” 奶娘忙上前应了。 顾盼笑着揽住了顾王的手，“放心吧，父亲。” 几人准备上马车。 周氏自然是带了两个女儿坐了一辆马车。 谁知上车之时，顾娴一脚踏空，摔在了地上。 丫头们忙一把扶起，顾娴终究是伤了膝盖，起身之时，一瘸一拐的。 顾盼回头一看，隐隐的就有些明白。 顾娴若直接称病，只怕周氏立刻起了疑心，还不如这样不着痕迹。 周氏立刻掀开帘子，有些急切，一面骂着丫头，一面过来查看伤势，“怎么摔了，你们是怎么服侍姑娘的。” 顾娴忙说道，“不碍事的，”她慢慢的想要上车，脸上是忍着疼痛的表情。” 顾珍心疼姐姐，立刻说道，“娘，不如大姐不要去了，这个样子去了别人也会笑话的。” 李氏本来送到门口，也过来帮忙查看伤势。 顾娴膝盖出的衣裙透了几点血色。 李氏也说道，“母亲，不如让大妹妹看看大夫吧，女儿家留下疤痕终究不太好。” 周氏好不容易碰到这样的一个机会，借着顾王的面子，周氏才能带着女儿去公主府。 原想着两个女儿出挑，打着顾王侄女的名头，也能挑门好亲事，谁知顾娴竟然就这样错过了好机会。 周氏猜到女儿是故意的，不过却也没法子在大门口发火。 她看着顾娴，心里烦躁，只是吩咐李氏，“你们好好照顾大姑娘。” 周氏带着顾珍上了一辆马车。 顾柔不想和周氏坐一辆马车，她看向了顾盼的马车。 顾盼的马车是按着郡主的规格打造的，顾盼平日里坐的少，所以看起来十分的豪华。 顾柔小步的走过来，“小妹，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坐。” 顾盼看着顾柔，顾柔前一世是以中南侯世子的未婚妻的身份参加花会，那时候，因为顾王格外看重，替她单独配了车辆和丫头，也算是十分体面了。 顾盼笑道，“好。” 她扶了奶娘上车，这才跳了上去。 马车里有一个软榻，可供小憩的，另有一方小桌子，摆了瓜果茶水。 那瓜果散发出沁人的香味。 顾盼把奶娘按在了软榻上，奶娘连忙起身，“郡主，这不合规矩。” “奶娘，你好生歇一歇，等会到了公主府，才有力气跟着我，是不是。” 顾盼和珠珠坐了一边。 顾柔便坐了另一侧，她看着顾盼，眼里泛起了艳羡。 这个堂妹自幼尊贵，即便是穿着这样普通的衣物，即便她名声不好，可是只要她有一个御赐的封号，自己便永远比不上。 她咬着嘴唇垂下头去，心里十分的不甘。 周氏不替她做衣服，也无所谓。她今日略施小计，便穿了这样华贵的衣衫，坐了这样华贵的马车。 而顾娴居然跌了腿，只能待在家里，而顾珍是远远比不上她的。 顾柔暗暗的想着，心里的不甘终于散去几分。 顾盼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的行驶了过来，阿沁驾着车。 珠珠提醒道，“郡主，快要出发了，放下帘子。这样不合规矩。” 顾王莞尔一笑，“奶娘，我昨日在书院里背诵了一篇文，我想跟着先生一起坐，顺便让先生为我讲解。” 奶娘有些犹豫。 顾盼已经掀了帘子，“珠珠和我一起。你放心，我会听珠珠的话。” 奶娘想了想，便作罢。 顾盼一跃而下，拦住了兰若的车辆。 第四十六章 借坐马车 阿沁停下马车。 车里传出兰若的声音，“怎么了，阿沁？” 顾盼俏声答道，“先生，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吗？” 兰若微微一怔，他探出半个头来，眼前映出顾盼如画的笑颜，只是眼中含了一丝狡黠，有一种捉弄人的调皮。 他眼神深沉，沉着声音说道，“这马车简陋，甚是颠簸，你坐不惯。” 顾柔坐在车上，听到外面的的声音。 心里便不是滋味。 顾盼对自己淡淡的，顾柔是知道的。 顾盼不愿意和自己坐，原来是想去坐兰若的马车， 顾柔也想去。她掀开车帘，从窗口探出头去。 一眼就看到了兰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而她的教书先生，却坐在前面拉着疆绳赶马车。顾柔心里是不甘的，她撇了身上的华贵的衣服一眼，明明穿在自己身上，更像一个大家闺秀，可是这样的衣服却偏偏不属于她。 她看着那个男人，这样的才华，却偏偏要教一个连大学也背不出来的顾盼，为何世间如此不公平。 兰若感觉到有目光围绕过来，他侧过头去，然后看到了一双幽怨的眼睛。 这样的眼神，和他在后宫看到的没有两样。 他看向了顾盼，难怪这丫头宁愿和他一起坐，也不愿意坐自己的马车，原来是因为顾柔，他心里一软，温和的说道，“那上来吧。” 顾柔发现兰若看了过来，立刻收起怨恨，展开一个笑容。 可是兰若已经扭过头看向了顾盼。顾柔的笑容疆在了唇角。 她十分失落，帘子重重的落下来，顾柔垂着头，不想被奶娘看出端倪。 这时顾盼已经跳上兰若的马车，伸出一只手来拉珠珠。 兰若无奈的一笑，往外边摞了摞，腾出来一大片空位。 顾盼进去，发现这马车十分的窄小，容下三个人十分的不易。 她说道，“父亲没有替你准备车马吗？” 兰若点头，“有的，不过我推辞了。” 顾盼便不说话。 她记忆里的兰若就是这样的性子。 珠珠好意的提醒，“郡主，你不是说昨日背诵的课文不明白何意，要向公子请教吗？” 顾盼才不想请教，坐个马车，还要做学问，还让不让人活了，她瞪了珠珠一眼，“你没看到先生有伤在身吗？怎么敢劳烦呢？” “无妨。”兰若微微一笑，他缓缓的说道，“不过，郡主心不在焉，即便我讲课，只怕也听不进半句。” 顾盼这才说道，“我不想和三姐坐一辆马车，好珠珠，你便让我自在一会吧！” 珠珠对顾柔也没什么好印象，倒也不再说话。 马车缓缓的前进，车外甚是喧嚣，顾盼听着这声音，只觉得是这样的熟悉。 她看着兰若。 他已经陷入沉思，端端正正的坐着。俊郎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顾盼知晓，公主府虽然宴请的男宾不多，只怕都是王公子弟，这些王公子弟论起来都是兰若的堂兄弟，此番见面，会发生什么，顾盼全然不知。 她想起他身上的伤，心里泛起一丝怜惜，从前，她只当他是被人追捧的第一公子，只当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于她而言，是遥远而无交集的，现在，两人慢慢的相处，许是历经生死的缘故，她看待事情，便有了与前一世全然不同的感受。 她竟然有一点心疼他。 “今日天气不错，不过日头上来只怕是会很热，你的伤势不碍事吧。”她随意的说着。 兰若终于收了所有的心思，淡淡一笑，“无妨。” 顾盼无语。 兰若继续说道，“你以前去过公主府吗？” 公主府？ 前世加上今生，顾盼一次也不曾去过。 兰若说道，“恭宁公主曾三次请我入府，我都婉拒了。” 顾盼微微的有些吃惊，她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兰若道，“我没去公主府，而去了顾王府，所以今日你要小心，不要锋芒太露。” 顾盼懂了，他是想告诉她公主记仇吧！拐了这样大一个弯。 她随口应了，学着他的口吻，“无妨。” 然后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兰若叹了一口气，可是眼睛里却是星光点点。 这样，马车行了一路，慢慢的停了下来。 顾盼下车。 她抬起头看去。 公主府和顾王府一样都是御赐的府邸。 从规模上看，倒是差不多大小。 不过恭宁公主最好雅静，所以整个府邸被整修的格外别致。 皇上最宠爱这个女儿，连带着乐城县主也备受恩宠。 乐城县主喜欢牡丹，皇上便命人从洛阳运来各色牡丹种在公主府。 顾盼撇了兰若一眼，她记得前一世，兰若亲口对自己说过，说他已经册封了乐城县主为后。 不过后来顾盼在庵堂，听说皇上一直不曾立后。 她有些迷糊了。 这一生，兰若会不会与乐城县主续缘。 顾盼不知。 也并不想知晓。 兰若对于她，既不会像前世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也没有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所以一切随缘吧！ 因为几辆马车同时到的，兰若的车辆破旧，只得排在最后。 而顾盼的那一俩马车自然停在了最前面。 前面有些喧喧嚷嚷的。 顾盼循声望去。 只见几个公子哥儿站在门口。其中有一个走起路来微微的有些瘸。 顾盼看着有些眼熟，不过总是想不起来。 “这位便是顾王府的小郡主吧，有缘一见，正好结伴而行！”一个声音传来。 顾盼知晓，定然是有人将顾柔错认成了自己。 顾盼看向了顾柔。 顾柔的脸上呈现一种女儿家的娇羞，她低着头，“不了，我还要等家中姐妹。” 珠珠小声的说道，“郡主，三姑娘怎么这样。” 顾盼早就猜到顾柔的心思。 不过她不甚在意，过去两年，她在都城风头无两，今日她并不想在公主府惹人注目。 “那位和三姑娘说话的便是中南侯世子，纳兰子冉。”兰若的声音在顾盼身后传来。 “原来是他啊？”顾盼道。 纳兰子冉早已经看见了兰若，便道，“这不是兰若公子吗？一起吧！” 兰若温和一笑，“好。” 几人结伴进去。 第四十七章 牡丹花会1 顾盼远远的听到其中的一个说道，“兰若兄，刚刚站在你旁边的可是顾家小姐，没想到小门小户的，竟然生的如此美貌。” 兰若眉头一皱，“昌郡王，她还是一个小姑娘，你这样说，未免有失身份了。” 纳兰子冉犹豫了片刻，也问道道，“这位顾姑娘如此清丽脱俗，怎么从未听过？” 昌郡王笑了，“子冉，你就别想了，你刚刚退了顾家小郡主的婚事，还是不要和顾家有什么牵扯了，小心你老子揍你。” 兰若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管家听到兰若公子到了，立刻上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公子，我们公主有请。” 兰若回头，朝顾盼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动怒，便先行进去了。 顾盼被人品头论足，分外的不爽，不过今日她真不想惹事，所以看见珠珠不悦，反而劝导，“罢了，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便让他们说去。更何况，你家郡主自小到大被人说的还少？” 她记得这个昌郡王，名为纳兰昌，是四皇子正妃所生的嫡长子。 在京中甚是嚣张。 后来兰若登机为帝，四皇子一家被贬为庶民。 顾盼以前只觉得兰若不顾念亲情。 现在却觉得他十分明智。 顾盼想着心事，上前几步，朝周氏的马车走去。 周氏已经下车，几人一起朝门口走去。 早有仆人候在府前，“公主说了，趁天色早，若几位小姐有兴致，便先去赏花，园中的凉亭都备好了茶水点心，上月楼有一个诗画会，小姐们可以去试上一试，公主说了，夺得头魁者，便赠与吴道子的真迹。” 顾盼没什么兴致，顾珍也一样，顾柔倒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她低声问道，“别的小姐已经去赏花了吗？” 那仆人看了顾柔的衣着，以为是顾王府的小郡主，忙道，“正是呢，郡主快快请进。” 顾柔不答，只回过头说道，“我们进去吧！” 仆人对着周氏说道，“这位太太便是清城郡主的伯母吧，请到戏台听戏，众位夫人都在。” 顾盼的大伯父并无官职，所以周氏只能被称为太太。 周氏并不觉得难受，她身份低微又如何，等她的铭哥儿得了爵位，到时候也定然会为她挣得一个诰命夫人的名分。 她不靠丈夫，靠儿子。 周氏临走前狠狠的瞪了顾柔一眼，也不拆穿，回去之后，她有的是法子收拾。 她仔细的交代身边的丫头，“好生照看二小姐。” 周氏随着婆子去了戏台。 几个女孩子一起进园。 穿过走廊，便是假山，几人饶了过去。 只见那石子路蜿蜒曲折，道路两旁，种满了牡丹花，姹紫嫣红，芬香扑鼻。 洛阳牡丹闻名于世，恭宁公主专程请了画匠细心打理，几千株牡丹竞相绽放，果然是令人陶醉。 即便顾盼不喜此花，也忍不住要暗赞一句。 一众闺阁小姐三两结伴，含羞带怯的赏花。 顾盼忽然想起来顾娴说过的一句话，“士为君子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便是穿的再好看，又给谁看，” 她扫了四周的女孩子，每一个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相形之下，连牡丹花也黯然失色了。 女子穿着美丽，原来只是给人看的，今日到底是赏花还是赏人。顾盼觉得十分无趣。 “珠珠，我们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歇一歇脚。奶娘只怕也走的有些累了。” 珠珠四周张望了一下，“郡主，那边有一个凉亭。” 顾盼便带了奶娘和珠珠走了进去。 凉亭地势颇高， 石桌上果然备好了茶点。 顾盼坐了下来，朝下看去，整个花园净收眼底，她随手拿了一块一块山药糕吃着，然后寻觅顾柔和顾珍的身影。。 这时一个女孩子扶着丫头的手走了进来，看见顾盼，便笑道，“这位妹妹是哪家小姐，怎么从未见过。” 女孩子约摸十六七岁，衣着雅致，生的秀丽端庄。 顾盼道，“姐姐请坐，不知如何称呼。” 女孩子说，“家父吏部尚书贾正谦。我单名一个婉字。” 顾盼莞尔一笑，“原来是贾家姐姐。” 贾婉人如其名，倒是生的温婉动人，她见顾盼衣着普通，不肯自报家门，只当她门楣颇低，便也不再过问。 “如斯美景，妹妹怎么不赏花。” 顾盼摇了摇头，“左右无趣，看来看去，都一样，不如坐一会吧！” 贾婉笑道，“妹妹当真有趣。” 这时假山旁边传来嬉笑之声。 一个笑道，“子冉兄，那清城郡主上门挑衅，害得你至今行动不便，今日我便替你出了这口恶气，怎么样？” 顾盼定睛一看，说话的正是那个十分讨厌的纳兰昌。 中南侯世子忙说道，“昌弟，不必了，我这是小事，就算了。” 另一个说道，“昌弟，你小心点，今日是在公主府，皇祖父一向疼爱恭宁姑母，别惹事。” 这个说话的是二皇子之子，纳兰荣。 青煜太子是大皇子，已故。 三皇子早逝。 如今皇上已经年近六十，仍不肯册立太子。 所以二皇子和四皇子暗暗较劲。 两人所生的儿子也是面和心不和。 纳兰昌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听说乐城表妹一向不待见这清城郡主，更何况恭宁姑姑与我母妃走的近，小小的热闹一下，教训教训那野丫头，无伤大雅，你不敢，我去就是了。” 顾盼眉眼一动，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果然看见了中南侯世子和几个一起结伴的少年路过。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昌郡王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偏偏几次三番的想要惹她，这口气她若还要撇着，岂不是白得了刁蛮郡主这个名号。 她悄然起身，“奶娘，你坐着，我和珠珠也去看看。” 奶娘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耳力也差一些，所以并没有听清楚，听顾盼这样说，便只叮嘱珠珠，“好生照看郡主。” 贾婉一惊，“你是郡主？难道你是顾王府的清城郡主？” 怎么看也不像。 清城郡主刁蛮无礼，她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子，容颜绝色，举止大方。 第四十八章 牡丹花会2 顾盼点了点头说，“嗯，我正是他们想要教训的野丫头。” 她走向台阶。 贾婉十分的诧异，她对这个女孩子很感兴趣，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贾婉给人的感觉是温婉贤淑的，这样的女孩子居然也爱看热闹，顾盼有一些意外，“怎么贾家姐姐也想去看个究竟。” 贾婉一笑，“妹妹有所不知，李贵妃曾招了家父进宫，想将许婚给昌郡王，所以我总要去看看昌郡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盼这才仔细的打探贾婉，这样美丽的女孩子若要是嫁给纳兰昌，那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顾盼此时对纳兰昌的映像倒是差的不能再差了。 她居高临下，正好看到纳兰昌揉了一团泥土朝着人群扔了过去。 她微微的蹙起眉头，面容带了一丝冷意。 此刻顾柔正偏着头赏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她半弯着腰，轻轻的嗅着，纤细的身姿看起来十分的美妙，她一路走着，很多人都在看她，她当然感觉出来了。 她半噙着一抹笑容，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顾柔缓缓的吟道，“想必这花是在开在公主府里，才会这样娇艳。” 却听的旁边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子抿嘴而笑，“不是说顾家小郡主酷爱习武，不通文墨的吗？原来请了第一公子教学几天，就会当众卖弄了。” 这女孩子正是乐城县主。 立刻有不少少女附和，“县主说的有道理，牡丹诗句谁没背个两三百首，这样拿了前人的诗句显摆，想来肚子里是真没墨水了。” 顾柔缓缓的站起身，“各位姐姐弄错了，我是顾家的三小姐，并不是清城郡主。”发现顾盼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只有嘲笑时，顾柔立刻说道。 这时一团泥土呼啸而来，狠狠的扎在了顾柔的衣角处。 假山侧面传来男子的大笑声， 顾柔低头一看，只见裙角一片污渍，她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周围的女孩子都自动的退出一丈远。 纳兰昌走了过来，挑衅的看着顾盼，“不是说这清城郡主有些武艺，怎生如此的不堪一击，原来是浪的虚名。”他仔细的打量了几眼，“都说清城郡主容颜绝色，原来就长这个样子，比我的两房小妾还不如，难怪子冉情愿瘸腿也同意这门婚事。” 贾婉听了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乐城县主却娇笑道，“昌表哥弄错人了，这位是顾家的三小姐，不是清城郡主。” 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 一众小姐都低声的笑着，比看花还有意思。 纳兰昌发现捉弄错了人，他也毫不在意，只是笑的越发欢快，“子冉，想来那没人肯娶的野丫头知道你要来，落荒而逃了。” 珠珠拉住了往前走的顾盼，“郡主，我们别去了，他们把三小姐当成了你，我们装不知道就是了。再说，刚刚那世子爷一行人问了三姑娘是否是清城郡主，她自己默认了，是她活该。” 顾盼小脸一扬，冷嗯一声，“她自己的选择，当然是她活该，不过被欺负的是清城郡主，这个仇，我可不能不报。” 她朝着贾婉说道，“贾姐姐，失礼了。” 她从鬓边取下一只珠钗，微微一用力，那珠钗便朝着纳兰昌飞了过去，稳稳当当的穿过纳兰昌发髻，插在了身后的一根树干上。 纳兰昌只觉得头皮发痛，发髻已经散落开来，披散在耳畔，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顾盼唇边展出一抹笑容，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喜悦。 这时纳兰子冉一抬头，正好看向了这里，眸子里是难以掩饰的惊艳。 顾盼发现纳兰子冉的目光，索性款款走入人群，“昌郡王，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便是无人肯娶的野丫头顾盼，谁逃了？” 几人寻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粉衣少女款款而至。 少女眉眼如星月，带了一点淡淡的清冷，步履生风，唇边含着一抹笑意，就像是一个落入人间的精灵。 都城很多人听过顾盼的名号，见过她的也不少。 只是从没有人见过顾盼正正经经的女儿装扮。 大家都看向了她。 纳兰昌忘了发怒，也看的呆了。 这样的少女，即便野蛮一些，也是可爱的。 中南侯世子眼底浮起的惊艳终于慢慢的黯淡，下去，他慢慢的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盼看了一眼顾柔，顾柔此刻满眼都是泪水，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纳兰荣倒是觉得十分的有趣，他打着圆场，“昌弟年轻，不过闹着玩罢了，他弄脏了令姐的衣裙，郡主也出了这一口气，都算了。” 纳兰昌终于回过神来，他从未吃过这样的亏，即便对是一个美貌少女，他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算了？怎么可能。” 纳兰昌的随从立刻上前替他绾发。 这时一群夫人太太走了过来，为首的夫人衣着华丽，贵气逼人，想来便是恭宁公主。恭宁公主旁边站着兰若。 兰若只扫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了顾盼的身上。 他发现她的鬓边只簪了一朵珠花，另一朵不翼而飞，而昌郡王正在束发。 他朝昌郡王身后看去，只见那树干上插着一支珠钗，正是顾盼头上的带着的一支。 他的眉眼动了动，想笑，终究是忍住了。 这丫头，早上说的好生生的，果然一出门就要惹事。 他似乎能够想象，他若登机为帝，只怕后宫每一日里都会闹得鸡飞狗跳吧！ 恭宁公主道，“出了什么事。” 乐城县主立刻说道，“昌表哥和顾三小姐闹着玩呢，谁知清城郡主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了一只珠钗朝昌表哥扔给了过去，母亲，你不知道，这珠钗若是偏了半分，昌表哥的眼睛就要瞎了。” 恭宁公主看了正暗暗垂泪的顾柔，只是吩咐道，“郑嬷嬷，你带着三小姐去换一身衣服，就从县主的衣柜里挑一身。” 乐城县主哼了一声，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顾盼行了一礼，“顾盼见过公主，今日确实是顾盼失礼了，也不知何时得罪了中南侯世子，昌郡王为世子爷出头，误伤了家姐。顾盼一时没忍住，这才和昌郡王玩闹了一番。” 第四十九章 诗画大赛 顾盼和中南侯世子的事情，早已经传了开来。 恭宁公主一听，便明白其中的缘由，定然是昌郡王打着替纳兰子冉报仇的机会，捉弄顾盼。 谁知这丫头果然不是个好惹的。 更何况顾王如今手握兵权，还是要礼让几分的。 恭宁公主对着纳兰昌说道，“昌儿，你一向顽皮，今日被清城郡主闹一闹也好，省的不知天高地厚。好了，你们都去玩吧。” 恭宁公主最后才看向了顾盼，“都说清城郡主英姿飒爽，今日一见，果然是虎父无犬女，今日之事，不如就看在我的面上，算了。” 顾盼快意恩仇，见好就收，“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昌郡王和世子爷再嗣机报复，我防不胜防。” 恭宁公主笑道，“这也无妨，你们都是年轻人，不如以茶代酒，一笑而过，如何？” 恭宁公主毕竟是长辈，此刻纳兰昌也不得不给她一个面子。 很快就有丫头端了茶壶过来。 恭宁公主一人倒了一杯。 顾盼端起茶杯，“那我就先干为敬了。” 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顾盼过于豪爽， 相形之下，倒显得纳兰昌二人扭扭捏捏，小家子气。 所以两人也将杯中茶水饮尽。 三人喝完酒之后，恭宁公主道，“诸位若是有了兴致，不如去上月楼参加诗画会，本宫特别邀请了兰若公子为裁判。”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有了十二分的兴致，再无人关注刚刚发生的小纠纷。 “母亲，我也要参加。”乐城县主娇笑着摇了摇恭宁公主的手臂。 恭宁公主板了脸，“你跟着胡闹什么？” 一个少女说道，“乐城县主和吏部尚书家的贾小姐并成为都城双璧，县主若不参加，那还有个什么趣。” 众女纷纷附和。 顾盼准备起身离开。 兰若忽然开口，“过来。” 所有的少女都在暗暗的关注着这个如同神一样的男子。 可惜他静静的站在恭宁公主身边，一言未发。 此刻忽然开口，大家都在猜测他喊的是谁。 顾盼有些愣神，他不会是叫她吧！ 她回过头悄悄的打量了一眼。 却看到一双眼睛正凝望着她，淡然深邃。 “还不过来。”兰若的神色带了几分严肃，仔细看，隐藏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顾盼还在犹豫，珠珠却是暗喜，她连忙推了顾盼走到了兰若身边。 “你的发钗呢？不要了？”他问道。 一个发钗而已，她还真没想要。 顾盼垂下头去，她不知道他想怎么样，所以还是不说话为好。 恭宁公主便吩咐身边的婆子，“还不去替郡主把发钗取回来。” 一个婆子领命而去。 拔了一下，没拔动。 再拔，也没拔动。 所有的人都是一副古古怪怪的深情。 悄悄的打量顾盼。 尤其是纳兰昌。 心里生出一丝寒意，这发钗若真是刺入他的头上，只怕此刻已不在人世了。 顾盼看着那婆子用了两只手，还是没有拔出来。 “还不去取回来，”兰若皱了皱眉头。 这丫头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顾盼起身，走到纳兰昌旁边的时候。 纳兰昌本能的往旁边摞了几步。退出一丈之外。 顾盼恍若未觉，径直走到树边，微微一使力，将她的簪子拔了下来。 珠珠忙掏出一方帕子替顾盼擦拭干净，又簪在了鬓边。 周围的女孩子一脸错愕。 顾盼一抬头看见奶娘不知何时站在人群之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顾盼忙收起心思，走过去对奶娘说道，“别生气了，奶娘，这回真不是我挑衅在先。” 奶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怨你，怨我，我有负王爷所托。” 珠珠也是十分自责，“是我没有拉住郡主。” 两人相对着自责。顾盼只觉得分外惭愧。 这时阿沁走了过来，顾盼就像是抓住了救星一般，“有事吗？阿沁。” “小郡主，公子说，从现在开始，让你跟在他身边。” 顾盼看了奶娘和珠珠一样，觉得还是跟着兰若比较好。 兰若看了顾盼一眼，拱手道，“清城郡主如今是我的学生，她自出生，便跟着父亲守在边关，正是有了这样的战士，我们才可以在京中习文赋诗，绘画品茶，文韬武略，各有所长，不分贵贱，若有人对清城郡主有半分敌意，那就是兰若的敌人。” 一语未落，满堂哗然。 顾盼微微有些惊讶，她不是一个感性之人，不知为何，她的眼中浮起一阵雾气，酸酸的。 这些名门贵族之女没有一个看得起她的。她毫不在意。 她的父亲虽然手握兵权，但是功高盖主，随时有可能惹祸上身。 他们这样的异性王府，和靠着血缘关系得来的王公子弟是不一样的。 顾盼是个女孩子，却生了一副男儿心肠，前一世，她一直率性而为，从不曾依靠任何人。 她一个人在都城的时候，若有人欺负她，她便会将别人打一顿，除了拳头，她没有什么可以依靠。原来被人保护是这样的感觉。 有一种异样的喜悦。 众人往上月楼走去。 兰若停下脚步，看着顾盼。 顾盼跟了上去。 心甘情愿。 她发现他的唇角有些上扬，拉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顾盼觉得自己前世真是瞎了眼。 这个男人一点也不文弱。 上月楼一共两层。 楼前已经搭好了台子。 两边摆了桌子。 “诸位小姐公子都可参赛，评判时选出前三名，本宫重重有赏。”恭宁公主说道。 一时之间，众位少男少女都跃跃欲试。 南国人最讲究谦虚，所以谁也不愿做第一个。 恭宁公主便朝着女儿使了眼色。 乐城县主越众而出，“那我就不客气了。” 贾婉也走了出来，“小女献丑了。” 然后中南侯世子纳兰子冉，大学士家的三小姐，荣郡王纳兰荣，还有一些都是都城最尊贵的公子少爷，和千金小姐大约有十数人。 顾柔换好了衣服走过来，看见诗画会刚刚开始，便也参了赛。 顾珍和顾盼一样，并不感兴趣，便去戏台那边找周氏了。 第五十章 诗画大赛2 顾盼一眼就看到贾婉，她喜滋滋的走了过去，“姐姐，原来你大有名头。” 贾婉微微一笑，“你还不是一样。” 顾盼抿唇一笑，“如何能和你相比，我方才打了你的未婚夫，你不会介意吧！” 南国女子以夫为天，顾盼问道。 贾婉叹了一口气，斜了对面那个站在四下里观看的纳兰昌，撇了撇嘴，小声的说道“是不是未婚夫还不一定呢，这样的男子就会欺负女子，妹妹打的好。” 贾婉是唯一一个说顾盼打的好的人。 她清凉的眸子带着真挚，说起纳兰衍的时候，神情是不屑的。 顾盼不知，这样在礼教熏陶之下长大的闺阁小姐，原来还有有趣的一面。 “姐姐既是都城双璧之一，那一定要夺得第一。”顾盼说道。 “妹妹，你要参加吗？”贾婉问。 顾盼噗嗤一笑，“你是在玩笑吗？” 贾婉也笑了，“乐城县主喜好绘画，听说恭宁公主几次三番邀请了兰若公子入府，没想到公子却选择了顾王府。妹妹，你不知道，都城的姑娘们都很嫉妒你。”说完加了一句，“我也是。” 上月楼二楼用屏风隔开，书桌上摆好了纸笔颜料，自然都是上好的。 准备参赛的都上了二楼。 余下的小姐们，便留在了一楼，三两结群，小声的议论着，猜测着谁能一举夺魁。 而以纳兰昌为首的公子哥，，却暗暗的下起了赌注。 纳兰昌从腰间掏出一块流云百福的和田玉佩，“我赌乐城县主为魁首。” 一个少年嘻嘻笑道，“郡王怎么不赌贾家小姐为魁首？” 李贵妃有意将贾婉许配给纳兰昌，王公子弟都略有耳闻，只是这样的事情毕竟没有正式赐婚，所以大家只是心照不宣的开开玩笑。 纳兰昌呸了一声，“少开玩笑，那贾家小姐长得不好看。我不赌她。” “若说好看，我看都不如”其中一个说道，只是说了一半，生生的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纳兰昌的表情也十分的古怪，不再说话。 这些事，顾盼当然不知晓，她此刻跟着兰若上了二楼雅间。 早有丫头捧来了茶水点心。 顾盼便端了一杯茶水慢慢的喝着。 大约过了约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乐城县主起身，捧上了一副牡丹图过来。 很快，贾婉也画好了， 恭宁公主命了几个下人取了架子，将绘制好的图挂在了厅堂之中。 兰若静静的看着。 恭宁公主颇有些自得，“公子觉得如何？” 兰若缓缓的说道，“乐城县主这一幅牡丹图，大气华贵，下笔时一气呵成，小小年纪，能画成这样确实不容易。可见平素下了苦工。贾家小姐画的是一株绿牡丹，这幅图中只此一朵，少了几分华贵，多了几分孤傲清雅，两位姑娘不愧是都城双璧，确实是名不虚传，若要评个谁先谁后，只怕是有些难。” 恭宁公主颔首，“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公子所言极是。” 一时间，众人围了过来。 只见乐城县主的那一副图，略略的勾勒了碧草山石，几珠牡丹悄然盛开。色彩浓艳，却又艳而不俗。 而贾婉的那一副图，却格外的清淡，笔触清雅，在一众牡丹图之中显得格外的出挑。 在这样的两幅图的衬托之下，余着就显得寡淡而平凡了。 顾柔的那一副临摹图，显得更是小家子气。 乐城县主自幼被娇宠着长大，最不喜欢别人穿她衣服，所以看见顾柔一身华衣的站在那里，心里暗暗不爽，她娇笑一声，“若说哪一副图最好，确实评判不出，不过若说那一副图最差，当选顾三小姐的这一幅了，就像是鞋样子一样。” 女孩子们听了也忍不住小声的笑了起来。 顾柔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强忍着没有掉下泪来。 阿沁却已经看不下去了，“哪里像鞋样子了，顾三小姐从未专程习过画，画成这样已经很好了。等她好好的跟我习上一年，定然不比别人差。” 顾柔听了，却并不觉得开怀，反而更加的愤恨，她似乎已经听到有人在议论，“怪不得画的这样差，原来是跟着一个书童学的。” 她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这时纳兰子冉拿了一幅画走了下来，他紧紧的握住那一幅画，“既然魁首已经选出，我就不参加评选了。” 乐城县主有些自得，“都说子冉表哥才学，不如让我们见识一下，母亲说了，要评出前三名，还差一个呢！” 纳兰昌从后面串了出来，一把夺了过来。 纳兰子冉慌乱的去抢，“这幅画不能参加评选。” 那画径直的飞了出去，落在了兰若的面前。 阿沁捡了起来，递给兰若。 画被缓缓的展开，一个粉衣少女凌风而立。 她的秀美的峨眉微微的展开，眼眸似水，笑意一点一点的漾了出来。眉羽之间，带了几分英气，唇角上翘，又有些精灵顽皮的神气。 鬓边只在一侧簪了一朵珠花，一缕发丝从耳畔垂下。淡粉色的衣衫在这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显得明艳夺目。 少女两侧是一簇一簇的牡丹，繁花似锦，富丽堂皇，可是在少女的映衬之下，却是黯然失色，显得有些俗气。 兰若看着这画中的少女，眼中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戾气，离他最近的阿沁很快就感觉到他的异样。 “公子，这画？”阿沁小心的提醒。 兰若将画缓缓的合起，“既然中南侯世子不愿参赛，我们便不要勉为其难了，只是这画，无论意境，还是落笔，题词，都远在两位姑娘之上，子冉兄，这画甚合我意，烦请世子爷割爱。作为回报，我便以早些年画的一副山水图作为回礼，如何？” 他收起眼中所有的情绪，淡淡的说道。 只是语气里带了不容拒绝的威仪。 兰若公子字画难求。 大家都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看着纳兰子冉。 偏偏纳兰子冉不肯应声。 第五十一章 再次献计 阿沁还是很担心的。 兰若皱了皱眉头，朝着奶娘说道，“有劳奶娘把三小姐送回去吧，您只管放心，我会看着顾盼的。” 奶娘也知道顾柔如今住在顾王府，出什么事丢的都是顾王的颜面，所以忙道了谢，“郡主就托付给公子了。”又仔细的交代了珠珠几句，这才跟了出去。 所有人都十分的好奇，这是一副什么样的画，兰若公子竟然十分中意，说在乐城县主和贾婉之上，而中南侯世子却又不愿参加评选。 恭宁公主有意拉拢兰若，便打着圆场，说道，“一副画而已，子冉，既然兰若公子开了口，姑母便替你做主了，你若不舍得，回去再画一副便是了，更何况公子的画世间难求，别人求也求不来。” 恭宁公主眼高于顶，一向看不上中南侯府，她也从未这样和颜悦色的和纳兰子冉说过话。 纳兰子冉终于低着头应了。 画画讲究的是心境，在那一刻，画出的东西，过了那一刻就不一定能够画的出来了。 即便勉强画了出来，也不是那种韵味和心情了。 他心里有多后悔，便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个女孩子原本可以成为他的未婚妻的。 他在门口看到的时候，心里便是一动。 后来一直寻觅她的身影。 直到在花园再次重逢。 她站在那里轻轻的笑着，眼底似乎有流光溢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竟然是被他拒婚的清城郡主。 他从来不相信造化弄人，现在也有了被命运作弄的感觉。 那一幅画原本也是他的，可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错过。 错过了，便真的是错过了。 他如果知道，她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他一定会说服父亲应下这门婚事。 他看着自己的画被兰若占为其有。终究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盼也觉得十分的好奇，“到底是什么画，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吗？” 兰若握紧了手里的画，递给顾盼，“你替我收着，等会宴席过后，我们一起回去。” 顾盼嘻嘻笑着接了过来，就要打开。 兰若慢条斯理的说道，“你这般感兴趣，可是因为这画是中南侯世子画的。” 顾盼哼了一声，“谁说我感兴趣了。不看就是了。” “大丈夫说话算数，你可不能反悔。”兰若说道。 顾盼听他故意这样说出她曾经说过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果然没有打开画卷。 这时，戏台那边已经散场了。 戏台那边散场，一众夫人太太便朝着这边走来。 恭宁公主让人取出了一副珍藏的吴道子真迹，赠给了贾婉，又取了一把古琴赠给了乐城县主。 贾夫人此刻过来了，忙推脱到，“她小孩子家的，如何担当得起这样的厚礼。” 恭宁公主笑道，，“贾夫人不用谦虚，贾小姐文采卓越，这是贾小姐应得的，” 又奉上了数份上等的笔墨纸砚，笑着说道，“所有参赛的都有。” 顾柔因为提早退场，所以她的一份便给了周氏收着。 顾盼此刻才看到周氏，周氏旁边比肩站着一个夫人，顾盼也不太清楚，这个夫人是谁？ 兰若看了过来，发现她的眼神充满了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周氏与一个夫人聊的火热，他心知肚明，略一思索，便低声说道，“顾太太旁边站着的是尚书右丞钱远浩的母亲钱老夫人。你的伯母不会想将大小姐嫁过去吧，据我所知，这钱大人年过三十，家中已有一子二女，若是顾娴出嫁，就算是做了官家夫人，只怕也难琴瑟和谐。” 顾盼侧过头，有些疑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兰若笑道，“我自然是有我的法子，我只问你，你为何会这样卖力的帮助你大姐。据我所知，你们感情也算一般。” 顾盼的眼神暗了暗，她又想起在庵堂最后的几年。 想起来顾娴如死灰的一张脸。 就像她一样。 兰若知道她定然是想起了过去，他的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心疼。 这个丫头什么都写在脸上，什么都藏不住，唯有那一世的一切，深深的埋在了她的心里。 “你不愿说便罢了，以我观察，只怕是你伯母十分在意，那钱老夫人也有五分愿意，只是因为钱老夫人不曾见过你大姐，所以没有说定。我给你出个主意，不过事成之后，你就欠了我两次了。” 顾盼一听大喜，算计人心，她终究是不大拿手，呵呵笑道，“你只管说，便是多欠你几次也无妨，正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兰若眼皮跳了一跳，这才稳住心思，“你伯母是续弦，如今在顾家掌管一切，，所以她自然觉得续弦没什么不好，不过，你想一想，她最痛苦的事是什么，你只要委婉的说出这一点，我保证，这一桩婚事，顾太太会果断放弃。” 顾盼凝神一想，周氏最在乎当然便是小堂弟顾鸿铭，伯父偏疼长子，对幼子不闻不问，周氏心里只怕是一直耿耿于怀。 她莞尔一笑，“希望你是对的。” 她含着笑朝周氏走了过去，“见过大伯母。” 又热情的和顾珍打招呼，“二姐今日听的什么戏？” 顾珍一副十分失望的表情，“一出游园记，我去的时候，已经快唱完了。” 这时，那个夫人便道，“这位是清城郡主吗？与传闻不大一样。” 顾盼笑着行礼，“见过钱老夫人，家父曾和我提起过钱大人，朝中众多官员，他只觉得与钱大人惺惺相惜。” 钱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子孙，所以立刻来了兴趣，“哦？顾王爷还提到过犬子。” 顾盼换了一副沉痛的表情，“家母去世的早，父亲一直不肯续弦，说若新娶了妻子过门，我的日子就会不好过了，他说贾大人和他一样，最爱三个子女，所以情愿委屈自己。” 一席话说的钱老夫人也是唏嘘不已，“常听说清城郡主顽劣，没想到竟然这般通透。” 顾盼和钱老夫人拉着家常，小心的打量着周氏的神色。 果然周氏收了脸上的神色，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第五十二章 打道回府 周氏想起来自己怀长女顾娴的时候，有一次，她去给婆婆请安，听到婆婆和丈夫说话，“阿青，你媳妇这一胎是男是女，有没有找个大夫瞧一瞧。” 顾青叹了一口气，“没有，不过我希望是一个女儿，这样才不会和鸿伟争家产。” 周氏站在门口，犹如一瓢凉水兜头浇下。心凉彻骨。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夫妻感情一直凉薄，周氏牢牢的握住了管家的权利，她也渐渐的淡忘了那一切。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这些回忆涌上心头，她的心里依然是恨意难消。 钱大人已有长子，如果顾娴嫁过去，面临的一切，肯定和她一样。 难道她经历的痛苦，还要自己的女儿也经历一次吗。。 不。 周氏的脸雪白雪白的。 她握住了顾珍的手，声音微微的有些急切，“你三妹一个人回去了，我有些不放心，我和公主说一声，我们先回去吧！” 顾珍心里十分的疑惑，母亲从来就不是疼爱顾柔，刚刚还和钱老夫人有说有笑，邀请钱老夫人到家中做客，怎么突然说要回府。“娘，你没事吧！” 周氏摇了摇头，只对着钱老夫人说道，“钱老夫人，家中有事，我们就要走了。” 绝口不提再见之事。 这便是还没想好。 钱老夫人也有些疑惑，刚刚周氏一直和她说自己的长女如何贤惠素雅，这会子却似乎不太愿意，让人觉得不合常理，不过钱老夫人这个年纪，很多事都看得很开，成也好，不成也罢，她都能接受，所以依旧是和气的说道，“顾太太，慢走。” 周氏问顾盼，“小盼，你要我们一起走吗？” 兰若走了过来，温言说道，“顾盼等会和我一起走，顾太太请放心。” 周氏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不是她生的。 她问一句，是做给人看的。 周氏和顾珍离去之后。 顾盼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 兰若推辞了恭宁公主的邀请，执意告辞。 “清城郡主，所谓不打不相识，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也算是把刚才的事情一笔勾销。”纳兰昌满脸是笑的走了过来。 顾盼一脸的嫌弃，正要说话。 兰若眉头一皱，本能的把顾盼拉到身后，“改日吧。” 贾婉正准备过来和顾盼道别，闻言皱了皱眉头，她侧过身，唤道，“娘。” 贾夫人自然都听到了，便笑着说道，“我说怎么一直没看见昌郡王，原来在这里，恭宁公主一直在找你呢！” 纳兰昌并不理会贾夫人，只是紧紧的盯着顾盼说道，“我看郡主是个爽利人，这才起了结交之心，说句心里话，这都城女子众多，却没一个我看的上眼的。没想到郡主也是这样畏畏缩缩的，真叫人失望。” 纳兰昌说完，贾夫人也皱起了眉头，不管怎么说，李贵妃微微露出了结亲的意思，虽然贾家没有正式答复，不过纳兰昌这样无礼，却是让贾夫人十分的不悦。 不过她没有当场发作。 兰若双眼微眯了起来，浑身散发着一种冷冽的气息。 阿沁知道自家公子生气了，立刻回道，“那感情好，你一个人过一辈子，记得别祸害别的姑娘。” 纳兰昌立刻怒火中烧，“你一个小小的书童也敢来教训我”依着他的性子立刻就要一巴掌甩了出去，不过看见顾盼生生的忍住了，“你们给我等着。” 他头也不回的离去，甚至没有和贾夫人请辞。 贾婉这才说道，“清城妹妹，若我下帖子给你，你会不会来我家做客。” 顾盼看着贾婉有些心疼，“姐姐，你们家的事情我不便过问，只希望老天有眼，保佑姐姐一生幸福。” 贾夫人听了有些触动，也知道顾盼说的是纳兰昌，她笑道，“我们婉婉心气高着呢，难得遇见这样投缘的，清城郡主，一定要时常来玩。” 顾盼笑着的应了。 往回的途中，顾盼，兰若，珠珠坐在车上。 阿沁架着马车。 兰若依旧沉着一张黑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顾盼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她。 只和珠珠挤在一起，离他离得远远的。 马车本来就小，气氛又很奇怪。 顾盼百无聊赖，一眼瞥见放在角落处的那副画，她是很好奇的，试探着捡了起来，发现兰若并没有露出反对的气息，画卷被缓缓的展开。 珠珠也凑了过来，两个人都怔住了。 顾盼于男女感情上后知后觉，不过一个男子画了一个女子的画像，代表什么，她大约还是知道的。 只是她十分的想不明白。 纳兰子冉拒婚在先，今日又做此举动，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解气吗？”兰若的声音像幽灵一样，一点点的传来。 顾盼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你说什么？” “中南侯世子以前退了你的婚事，如今却又对你一见倾心，只怕他要懊恼一辈子了，你不觉得解气吗？”兰若板着脸道。 顾盼却是从未这样想过，在她看来，她和纳兰子冉早就没了干系。 前一世他还是她的堂姐夫，这一生，连这个小小的干系也断的一干二净。 纳兰子冉对她而言就和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区别，她还真的没有什么解气的感觉。 顾盼看着兰若，只觉得头疼，她还是有些怀恋前一世的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兰若，而不是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她卷起来画卷，“这画不错，我拿回去了。” 第一次看见有人把她画的这样美，她十分的满意。 兰若看着她，“这是我用一幅画的换来的，没打算送给你。” 珠珠年岁略长，早看出来兰若公子对自家郡主的维护之情。 这样一副画，若要被人当众展出，只怕又要在都城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珠珠也有些埋怨中南侯世子，既然退了婚事，还画了郡主的画像珍藏起来，这算是什么事情，若被人知晓，多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 珠珠十分感激兰若，立刻夺过画卷，“郡主，把画册还给公子。” 第五十三章 路遇酒楼 顾盼只得松了手。没话找话，“我看恭宁公主对你另眼相待，这般放下身段留你吃饭，你怎么推迟了？” 兰若打开一把折扇，慢慢的摇着，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我看你一副坐不住的样子，怕你惹事，不好跟王爷交待，所以，只能委屈自己了。” 说起吃饭，顾盼的肚子叫了起来。 珠珠只觉得太丢脸了，小声的使眼色，“郡主。” 兰若倒是有些习以为常，“饿了？” 顾盼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不饿吗？”然后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一眼，“兰，先生，我请你去辰东酒楼吃饭吧！反正这回子回去，家里只怕已经过了饭点。” 珠珠立刻反对，“又去辰东酒楼，等会喝的醉醺醺的回去，小心王爷打断你的腿。” 顾盼连连摆手，“好珠珠，我真的饿了，你闻闻，辰东酒楼的香气，你不饿吗，你放心，我绝不喝酒。你看，先生有伤在身，我也不敢喝酒。” 珠珠总是拿顾盼没法子，只是叹了一口气，“好郡主，你只可怜可怜我，好歹让我多活两年。” 顾盼眼神一暗。 前一世，珠珠也没活过三十岁，珠珠曾经说起过，在山村里也许了一个人家，没两年男人就死了，没留下一男半女，她也便没嫁过，顾盼只觉得心里一痛，“以后我都听你的，保管让你长命百岁，我死了，你还要活着，好不好。” 顾盼的声音很轻很柔。 珠珠心里是感动的，不过也有些听不下去了，立刻捂住了顾盼的嘴，“真是小孩子一样，口无遮拦，这种死啊活啊的话，以后都不许说了。” 兰若坐在顾盼的对面，脸上忍不住浮出一点笑容，“珠珠姑娘，你只管放心，我替你看着她。” 珠珠对着兰若是十分尊敬的，忙连声道谢。 兰若提高了声音，“阿沁，在前面酒楼停下车。” 车子猛的停下。 几人都往前倾。 兰若胸口吃痛。 差点跌落。 顾盼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不如我们回去吧！正好你中午的药还没吃。” 顾盼肯为他着想，兰若心里是喜悦的，他摇了摇头，“无妨，已经大好了，只是刚刚用了点力，牵扯到伤口，没事，正好我也饿了。” 顾盼闻言，便放下心来，她率先走了进去，“老板，要一个包厢。” 那老板眯着眼瞧了一会，“这不是清城郡主吗？有些日子没来了，忽然换了装扮，我都认不出来了。” 一边吩咐小二，“快带了小郡主去二楼雅间。” 兰若轻轻的一笑，“你经常来？” “好久没来过了，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所以你想吃什么，只管点，别客气。” 她推开窗，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珠珠，阿沁，这里没有外人，一起坐吧。” 珠珠忙说道，“郡主，这样不合规矩。” 顾盼板起了脸，“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再不坐下，我生气了。” 她起身按着珠珠。 店小二端来茶水。 顾盼点了一份烤乳鸽，一份青虾卷，一份蒸鲥鱼，一份八宝肉，一份清补汤，一份蟹肉双笋，一份酥炸金糕，四样时兴小菜，又要了四份粳米饭。 她有八年没有来过这家酒店了，她还记得那一世，也是这个年纪，她最喜欢约上几个人，喝的微醉。 许是经历多了，这样的时光对她而言就像是偷来的一般。 以后，她也不能再来了。 她已经长大了，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岁月。 今天就像是和过去的自己道别一般。 顾盼微微的有些低落。 “你点了这么多，吃的完吗？”兰若的声音柔和许多。 顾盼回过神来，心里的低落早挥散到九霄云外，她笑的分外开怀，“怎么吃不完，你有伤，所以都是一些清淡的，等会你多吃一点。” 兰若心里如潮水一般涌动，面上却是如死水一般冷静。她会关心他了，与他而言，似乎是一个好的开始。 同时，他的心里又十分不安。 他是男人，很明白纳兰昌离去时候那一个眼神代表什么，那是一种征服的欲望。 中南侯世子他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纳兰昌如今是皇孙，纳兰昌的祖母李贵妃是皇上最钟爱的妃子，若是纳兰昌此刻就有所行动，于他而言，真是相当棘手。 他看着顾盼，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阿沁心里也有事，所以一直心不在焉，也不曾说一句话。 “他怎么了？”顾盼问道。 阿沁一向话多，今日一言不发，顾盼也感觉到阿沁的反常。 兰若知道阿沁的心事，顾柔今日几次三番受辱，阿沁很是担心，兰若对于顾柔是没有半分好感的，他也略略知道顾盼和顾柔的恩怨，不过阿沁关心顾柔，却不是他能控制的，“阿沁，吃饭。” 兰若唤道。 阿沁忙收回心思，“是，公子。我有事，出去一下。” 这时掌柜亲自领了厨子上菜。 顿时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顾盼叹了一口气，“有菜无酒，人生无趣。”说话的时候她撇见了珠珠瞪过来的目光，生生的改了口，“那我就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算是谢你替我出谋划策。” 兰若端起茶杯，看着那碧绿的茶水，唇边浮起一抹笑容，“哦？即便我喝了这一杯茶，也是要收谢礼的。” 顾盼豪气干云，满不在乎，“你只管说，只要我拿的出，绝不推脱。” 兰若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这第一件事，便是从今往后，好好的跟着我学习，不得敷衍推脱，不得三心二意，你做不做的到？” 顾盼早就知道他定然没安好心，不过此刻也是满口应了，“可是我天资有限，你也是知道的，昨日那一篇，我背了整整一日。” “无妨，”他笑道。 顾盼已经夹了一筷子菜给珠珠，然后想起来，“你如此的会算计人心，这一次是不是也把算计在内？” “你说呢？”兰若不答反问。“我千方百计的算计你，让你跟我多学点东西？你刚刚也看到了，恭宁公主想让我教授乐城县主，我也不愿意。” 第五十四章 面壁思过 言下之意，就是别人请我我不愿意，我想教你学问，你居然说我算计你。 顾盼听懂了，她小声的嘀咕，“直说没有就是了，拐了这么大一个弯，也不嫌累。” 他含着笑看着她，“你嘀咕什么？” 顾盼忙笑着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还没想好。你等着便是呢！” 顾盼眼睛一转，“那得等多久。” 兰若想了想，“那就等到你大姐出嫁之时吧。” 提起顾娴，顾盼就放下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大姐是幸福的，大伯母总算还是一心一意的替她着想，有娘真好。” 顾盼是知晓的，周氏虽然重利，对几个子女倒是真心真意，她一心想要女儿高嫁，也不过是为了女儿好。 她又想起贾婉，贾夫人看着女儿的慈爱之情，顾盼心里是羡慕的。 她自幼便没有跟在母亲身边，所以从没有人告诉她应该如何做一个女孩子，她一直以为母亲过世，后来才知晓母亲是活着的。 她心里也是怨过的，不过怨过以后也就释然了，可是若要问她心里谁最重要，母亲终究是比不过父亲。 都城的大户之家，大多都是重男轻女，即便有些极其疼爱女儿的，终究还是排在儿子后面，只有父亲将她视若珍宝。 虽然父亲是为了保全家族不愿生子，但她知道，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其实，我和你一样，家母因为家父的死，一直郁郁寡欢，她的心里只有悲愤，然后又将这种悲愤转嫁给我，其实，我只想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娶一个情投意合的妻子，菜米油盐，庸碌一生。”兰若忽然开口。 顾盼一怔，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剖析他的内心。 她从来不知道他的心里竟然会是这样的想法，不知为何，顾盼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心疼，她微微的皱起眉头，“你” 这时阿沁走了进来，表情是凝重和严肃的，附在兰若耳畔说道，“公子，果然，现在有两方势力出动了，在暗暗的查探公子的身份。” 兰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阿沁，让他们查。” 阿沁一惊，“公子。” 顾盼也十分意外，她虽然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不过她大约也能猜测到是和他的身世有关， 在她的印象之中，兰若的身份在这一年里并没有公开。 若有人提早查出来兰若的身世，接下来的事情还能和前世一样吗？她只做没有看见，继续吃饭。 兰若的声音十分的沉静，似乎有一种成竹在胸的坦然，“就照我说的去做。” 阿沁躬身退了出去。 顾盼没说话，珠珠更不敢说话。 空气中有一种紧张的情愫在流淌。 顾盼不想介入这些政权之争，她只想好好的保护父亲，保护这个家。 她舀了一碗汤，递给兰若，“你多补一补。” 兰若看着她，心里有些疑虑，想把他的身份告诉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知道他的身份，他当然清楚，这一条夺嫡复仇路，他已经走过一遍了，孤寂而沉痛，他想和她一起。 在他心里，一直当她是未过门的妻子，受苦受累的时候，想到的是她。 受万人敬仰的时候想到的也只有她。 可惜，如今，她虽然对他多了关切和亲近，可是这和他想要的还差的很远很远。 罢了，再多等等吧！ 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吃饱了吗？我们回去吧！” 顾盼十分的满足。 珠珠这才小声的问道，“阿沁呢？” 兰若起身，“他有事，我们先回去。” 珠珠便去结账。 顾盼以前在酒楼吃饭，都是让掌柜的上府结账，如今周氏当家，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越好，最好没有，所以珠珠出府，为了以防万一，带了足够的银子。 因为阿沁不在。 珠珠主动提出驾车。 顾盼只得和兰若坐在车里。 两两相望。 顾盼觉得十分的别扭。 “你总是帮我，若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说。”顾盼主动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 车子十分的颠簸，兰若微微的咳嗽几声，只是点了点头，似乎十分的疲惫。 两人到府。 只见顾王的贴身侍卫聂云候在大门口，看到顾盼下车，便道，“郡主，王爷让你去大厅。” 顾盼心里明白，这是家法伺候的节奏。 看来公主府发生的事情顾王已经知道。自己仗着武力欺人，终究是逃不过一顿打了。 珠珠有些担心，“郡主。” 顾盼摇了摇头，“没事。”她回过头来一笑，那笑容里有流光溢彩，“先生，看来明天我没法子去替你熬药了。” 她款步来到大堂。 顾王喝道，“今日又动手了？” “哼。”顾盼点了点头。 “你这是什么态度，那昌郡王是四皇子的嫡长子，四皇子什么身份，你爹什么身份，你也敢捉弄人家。”顾王一张脸黑了一大半。 “父亲，是我错了，请父亲责罚。”顾盼垂着头说道。 顾王以为顾盼还和以前一样，倔强固执，不肯认错。 没想到顾盼这么快就服软，他准备了一通说教，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昌郡王有小霸王之称，只是你惹了他，只怕是后患无穷。罢了，去佛堂跪上两个时辰。” “是，父亲。”顾盼退了出去。 佛堂是顾老夫人进府之后专程建造的。 顾盼还是第一次踏进佛堂，远远的就有一种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香味，顾盼闻了五年，伴随着无尽的悔恨，将她前世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拉入眼前。 她是不信神佛的，此刻跪在佛前，心里却是充满了虔诚。 过去的苦难早已经结束，而这一生，才刚刚开始。 晚间时分。 厨房交给了李氏，周氏便也空闲了几分。 李氏有了顾盼奶娘的帮助，倒也做的差强人意。 不过周氏现在没闲工夫去关注李氏。她正在长寿堂，听顾老夫人拆一封信件。 信件是小姑顾氏寄来的，这已经是第二封了。 第一封说端午节会带了子女来探亲。 自从收到那封家书，顾娴就越发的郁郁寡欢。 顾老妇人和周氏截然相反，她现在乐的张不开嘴，“阿瑾，你妹妹怎么说？” 第五十五章 厚礼致歉 顾王粗粗的的看了一眼，便说道，“妹妹说，敏元要参加乡试，现在正用功苦读呢，只怕端午节不能来看望您老人家，妹妹怕您失望，所以特特的写了一封信说明一下。” 顾老夫人还是很疼爱这个外孙的，连连说道，“乡试要紧，你妹妹是个要强的，当年一直埋怨我替她选了一个商贾之家，所以一直督促敏元，听说先生都夸赞敏元刻苦用功。” 周氏在一旁陪着笑，只是那笑容疆在唇角，都快要兜不住了。她今天一直是郁郁寡欢的，本来已经和钱老夫人谈的十分投契了，后来心里放弃了，终究是有些不甘，顾娴快要十八了，在都城之中也算是大姑娘了，周氏今日去了公主府，发现那些女孩子也就十四十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七岁。 所以她的心里是十分着急的。 现在听婆婆夸赞小姑家的外甥。周氏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顾柔和张敏元的事情一直就是她的一块心病。 张敏元那孩子斯文有理，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喜欢的，只是她最讨厌的就是小姑和婆婆私底下做的决定。 婆婆性子软，小姑却不一样，自己在顾家忙里忙外，小姑一声不吭的诓着婆婆和丈夫定了婚事，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若他们正正当当的提亲，她未尝不会答应。 她又想起来上一次小姑寄来家书。 也就是因为那一封家书，顾娴愈发的郁郁寡欢，她心疼女儿，可是看见顾娴那副不争气的样子，心里便更是生气， 这时李氏带了丫头婆子来摆饭。 周氏甚至主动起身帮忙。 顾老夫人忽然问道，“今天这人怎么这么少，大丫头呢，三丫头，四丫头怎么都不见，去了公主府还没回？。” 话题终于转开，周氏忙道，“母亲，娴儿今天早上不小心跌了脚，所以在房中休息。柔丫头倒是早早地就回来了，至于小盼，也回来了。” 顾老夫人脸色一沉，“今日都不必上课，既然回来了，怎么不来吃饭。” 顾珍忍不住，直说道，“祖母不知道，今天三妹被昌郡王扔了一团泥土，弄脏了衣裙，所以心情不好，至于小妹，因为惹了昌郡王，被叔父罚小妹去跪佛堂了。” 正说着。顾柔带着丫头走了进来，她的眼睛肿的跟桃子一般，“祖母，父亲，母亲，叔父，对不起，我来迟了。” 顾王看了顾柔，倒是十分的愧疚，“柔丫头，你也别难过了，你母亲回来已经把经过都说了一遍，昌郡王并不是有意的刁难你，他针对的盼儿，我已经罚她去跪佛堂了。” 顾柔眼圈又红了，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哽咽，“多谢叔父。” 顾珍忍不住出言，“明明是三妹借了小妹的衣服，才被错认的，错认了，她又不明说，要怪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再说绘画不好，就不要去诗画会上显摆，画的不好，被人嘲笑，那能怪谁。” 顾柔咬着牙不说话，她心里十分的痛恨，痛恨一切，就因为她是庶出，所以，她没有好看的衣服，所以她才借了顾盼的衣物，昌郡王才会捉弄她，那一团泥土应该打在顾盼身上，被人嘲笑的也不该是她。 如果兰若是她的老师，也会护着她，不像那个孙长沁。 “算了，都是孩子家胡闹，终究是柔丫头受了委屈，再说小盼也报了仇，就算了。”顾青笑着说道。 这时，奶娘走了进来，“老夫人，王爷，公主府的两位嬷嬷到了。” 顾王忙扶了顾老夫人移到大厅，“快快有请。” 只见两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走了进来，两人都是一脸福相，衣着也十分的考究。 那两位嬷嬷，满脸堆着笑容，“老夫人，王爷，我们是奉公主之命给清城郡主送东西的，公主说，清城郡主第一次上府，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所以特地嘱咐老奴要将她的歉意带到。” 说着亲自捧上了东西，“这是一柄羊脂玉如意，这是一对喜上眉梢的玉佩，这是一些绫罗绸缎，这是我们厨子做的糕点甜食。公主说了，清城郡主什么好的没见过，也就是送了她玩罢了。” 说完捧上东西，才告退。 顾王看着桌上的那一堆东西，眉头一皱，他有些摸不清恭宁公主的意思。 顾王一直独成一派，从不与朝中大臣和王公子弟交往过密，这一次顾盼在公主府捉弄昌郡王，恭宁公主并不责怪，反而生了示好之心，这让顾王心里十分的忐忑。 恭宁公主私交甚广，和几位皇子都来往不错，尤其是四皇子，不过四皇子的母妃李贵妃求娶了吏部尚书贾大人之女贾婉，所以恭宁公主大约有了几分不满。 顾王却不想趟这一趟浑水。 他挥了挥手，“奶娘，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至于糕点，分了吧！” 奶娘唤了丫头，把东西搬了出去。。 那些东西从顾柔的面前经过，顾柔垂下头去，掩饰了心里的不甘。 受委屈的明明是她，可是恭宁公主却把东西送给了顾盼，不过也是因为她身份低微罢了。 顾柔的下唇被咬出了一排牙印。 一双玉手在袖中紧紧的握了又握，可是她的心里的不快也越发的深重了。 这时顾老夫人说道，“阿瑾，既然恭宁公主都说了盼丫头受了委屈，不如算了，这丫头也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顾王这回却是铁石心肠，“让她再长点记性。我们吃饭吧。” 这时又有管家进来，“王爷，刚刚中南侯府来了一个小厮，说是奉世子爷之命来和小郡主道歉的。” 顾王微微一愣，“让他回去。” 中南侯府拒婚之事，顾王耿耿于怀。 管家只得说道，“王爷，那小厮不过十二三岁年纪，说是不把东西亲自送过来，世子爷要责备他的。” 顾王道，“那你让他进来。” 顾珍便和顾柔退到屏风之后。 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捧了一方长长的盒子。 第五十六章 反击顾柔 小厮呈上盒子，“我们世子爷说了，今日昌郡王的过失都是世子爷的错，让清城郡主受委屈了，思来想去，都觉得内疚不已，所以特特的让小人过来送上此礼向郡主道歉。” 顾王笑着不接。 小厮十分的惶恐，“王爷，您若是不接受，世子爷会责罚小人的。” 顾王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厮见顾王开口，脸上呈上孩子气般的喜悦，“回王爷，我们世子爷周岁的时候，当时抓阄抓了一柄匕首，宫里太后听闻之后，就赏下这一柄赤金短剑。不过我们世子爷习文，所以这短剑也就是放着，既然郡主武艺超群，不如赠给郡主，也算是这宝剑的造化了。” 他说着，便打开了盒子。 金光闪闪。 这一柄宝剑只怕是分量不轻，明晃晃的，耀花了众人的眼。 隔着屏风，顾柔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宝剑的分量。 顾王只撇了一眼，“小哥这样的厚礼恕本王不能收，为了不让小哥为难，本王命管家陪你走一趟吧！” 顾王对着管家说道，“你送了这小哥回去，将赤金短剑亲自还给侯爷，就说世子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顾某是个直人，既然与中南侯府做不了亲家，那么中南侯府的东西顾某自然不敢留。” 那小厮的脸白的跟张纸一样，“王爷，我们侯爷并不知晓。” 顾王了然于胸，只对着管家说道，“记得，送还到侯爷手中。” 小厮哭丧着脸走后，周氏先说道，“二叔也是，既然是人家上门赔礼道歉，二叔怎么不接受。” 顾王的眉头皱的愈发的深了。 顾青见状，马上呵斥一声，“妇道人家，你知道什么？” 周氏心里不认同，不过嘴上终究是没说什么。 顾老夫人对着身边的丫头说道，“去把郡主叫来吃饭吧！” 这一回顾王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许。 顾盼此刻跪坐在地上，腿有些麻木，所以她一手揉着腿，一手捶着腰，珠珠在门口小声提示，“郡主，老夫人房里的梅英姐姐过来了。” 顾盼忙打起精神来，挺直了腰身，跪好。 梅英笑着走了进来，“郡主，快起来，老夫人让我唤你去吃饭呢！” 这么快。 顾盼有些意外。 梅英性子温和，一面对着珠珠说道，“珠珠妹妹，快帮忙扶了郡主起身。”一面笑着说道，“恭宁公主让两个嬷嬷送了好些东西，指名给郡主，说是郡主受了委屈。还有中南侯世子也让贴身小厮送了一柄赤金短剑，说是十分的对不住郡主，不过王爷不高兴，只收了公主府的东西，中南侯世子的宝剑王爷又退还了回去。” 顾盼因为跪的久了，腿脚有些发麻，她索性翻身坐在了软垫上。 珠珠和梅英忙替她活络血脉。 顾盼心里却是十分的纳闷。 首先是中南侯世子的反常，顾盼和纳兰子冉前世没结成夫妻，今生自然也要形同陌路，她不想也不会和他再产生任何瓜葛，父亲退还宝剑是对的。 只是恭宁公主的态度十分的意外。 顾王虽然手握兵权，不过功高震主，地位十分的微妙。 顾王从不与人私交，恭宁公主也只有些面子上的微薄之情。 这样大张旗鼓的命嬷嬷送上厚礼，却是十分的罕见。 顾盼缓缓的起身，试探着走了几步，一面问道，“梅英姐姐，公主都送了什么啊？” 梅英抿着嘴笑，“有一方玉如意，还有两块玉佩，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公主府里厨子做的糕点。我是没见过世面的，觉得都是顶好的东西，只是听府里的妹妹们说起，宫里的皇太后，贵妃娘娘也时常给郡主赏下各色吃食玩意，所以对于郡主来说也不算什么。” 顾盼心里的疑虑越发的深了。 她来到长寿苑的时候，众人已经入座。 顾盼先给长辈行了礼，这才坐在了顾柔旁边。 顾柔垂着头，顾珍确实冲顾盼一笑，“小妹，我好生羡慕你，打了一架，还能得到赏赐，不像三妹。” 顾柔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心里的愤恨此刻到了，不动声色，用筷子将那汤碗朝顾珍那边拨了过去。 顾柔不喜欢顾珍，也不喜欢顾盼，不过她见识过顾盼的身手，终究不敢明着来，所以只朝着顾珍下手，然后再嫁祸给顾盼，正好坐收渔利。 “姑娘，小心。”顾珍的贴身丫头阿星看到清楚，立刻提醒道。 眼看汤碗就要尽数泼在顾珍的身上。 顾珍已经张大了嘴，来不及躲闪。 顾盼顾不得了，忙伸手扶住。 那汤碗虽然没洒出来，不过分外的烫手，顾盼扶着的右手烫的红了一片。 顾珍感激的对着顾盼说道，“小妹，你没事吧。” 顾盼没有答话，只是看着顾柔，“三姐，你想喝汤？” 她微微一使劲，把汤碗朝顾柔的面前推去。 顾柔还没反应过来，那汤碗已经朝着自己身上泼来。 顾柔慌乱的往后退，大腿上已经泼洒了一大片。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顾老夫人忙道，“孙媳妇，你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李氏带了丫头过来。 顾柔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她的丫头说道，“是郡主把汤碗推过来的。” 顾王大怒，“盼儿，出来。” 顾盼缓缓站起。 顾珍立刻说道，“不是这样的，小妹是想。” 丫头阿星拉了拉顾珍，抢先说道，“是三姑娘自己弄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 阿星继续说道，“是三姑娘自己弄的，她嫉妒郡主得到奖赏，诬陷郡主。我看的一清二楚。” 顾珍连忙也说道，“是三妹自己不小心弄的，不关小妹的事情，我也看到了。小妹看见汤汁快要撒出来了，急忙伸手去扶，手都烫红了，三妹还诬陷她。” 顾珍说的斩金截铁。 众人自然愿意相信。 李氏忙让人端了一盆凉水给顾盼浸手。 周氏说道，“柔丫头，今天在公主府，小盼还维护你，你怎么反而恩将仇报。” 顾王只想息事宁人，“说到底，也是因为盼儿，柔丫头才会一时糊涂，算了，去找个大夫瞧一瞧。” 第五十七章 风雨欲来 饭后。 顾珍便和顾盼一起。 “小妹，今日多谢你，若不是你，那汤汁就全部洒在了我打的身上。”顾珍想起那锅滚烫的汤汁，心里后怕，“没想到三妹这般心毒，我不过说了两句，她就想汤伤我，不管如何，总是嫡亲姐妹。”顾珍愤愤不平的说道。 珠珠只是拉起顾盼的手，“郡主，烫成有些红了，我们回去擦些膏药，可别留下疤痕才好。” 顾珍凑过来看，也是十分的心疼，“小妹，对不起。” “没事。”顾盼说道，“我若没看到也就罢了，看到了却不救你，实在说不过去。” 顾珍点了点头，十分的动容，“从今以后，小妹，除了父亲母亲，小妹你在我心中就排第一了，以后，谁欺负你，我觉不饶她。”她回过头看着阿月，“听到没有。” 阿月含着笑应了。 顾盼对阿月倒是高看了几分，她是绝没想到阿月会主动说谎帮自己。 在那样的情况下，阿月反应这样迅速，倒是让人十分意外。 “阿月，你当时怎么会想到说是三姐自己弄洒汤汁。”顾盼说道，“其实，就算实话实说，无非就是再跪上几个时辰，或是挨上一顿打骂，我并不在乎，三姐今日太过分了，我便是搭上自己，也要给她一个教训的。” 阿月毕恭毕敬的说道，“都说郡主是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三姑娘是害人害己，郡主保护了我们姑娘，我自然不能让郡主受到责罚，若是实话实说，只怕就给了三姑娘可乘之机，怎么想都不如现在大快人心。” 顾盼忍不住笑了，“二姐，没想到，你身边有个这么厉害的丫头。” 两人道别。 顾盼回房，珠珠便命人找了药膏给顾盼擦拭，“郡主真是的，怎么会用手去挡，二姑娘虽然好，可是她是大太太生的，只要大太太在，就不会允许她和您太亲近。” 药膏擦在手上，冰冰凉凉的，顾盼笑道，“二姐如果烫伤，你觉得三姐会承认是她推的吗？” “自然不会，所以她是想嫁祸给郡主。”珠珠恍然大悟。 顾盼点点头，“这一件事，我绝不可能置身事外，与其被诬陷后，百口莫辩，还不如拉拢二姐，一起对付三姐。” 却说顾珍回去后，周氏便来找她，“珍儿，今日这事是怎么回事？你这丫头一撒谎，表情就不对，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 顾珍只得一五一十的说了，“娘，今天要不是小妹，被烫伤了的就是我了。” 周氏也唏嘘不已，上次顾盼赶走了张诚家的，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她心里十分的怨恨，不过她也一直没敢惹顾盼，毕竟世子之位还没到手，今天听顾珍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有几分感激之情的，不过这感情也十分有限，“罢了，你好生休息，至于顾柔那丫头，我来对付她，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 如今顾珍对顾盼满心感激，周氏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下去，“三姑娘心术不正，是姨娘管教不严，从今日起，三姑娘就和姨娘一起待在长春院幽静思过，不得出来。” 这个消息传开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兰若刚刚起床洗漱。 阿沁端了早点过来，“公子，昨日郡主被罚，只怕今日不能过来煎药了，我让小厨房的人先煎制了。” 兰若点了点头，“昨日，恭宁公主命人给顾盼送了致歉礼，你怎么看。” 阿沁想了想，“我觉得公主是冲公子来的，我曾听父亲说起过，公子眉羽之间，有些酷似”他顿了顿，略过了皇帝二字，“您的祖父年轻的时候，只是公子眉眼多了温和，只有十分熟悉的人才看的出来，我昨日跟在公子身边，觉得恭宁公主有些怀疑了。虽然公主派出的人马没有这么快查出您的身世，不过公子要早做打算，依阿沁来看，恭宁公主似有拉拢之心。” 兰若当然知道恭宁公主有拉拢之心。 皇帝疑心太重，与几个儿子的关系都十分的微妙，唯独十分的宠爱长女恭宁公主。 恭宁公主一直争强好胜，想将独女乐城县主嫁与皇室，母仪天下。 而二皇子的长子荣郡王幼年便由皇帝赐婚，早早地成家，所以恭宁公主便看中昌郡王，只是昌郡王风流，乐城县主一直不大情愿，所以李贵妃一气之下便选择了于乐城县主齐名的吏部尚书之女贾婉。 皇帝迟迟不肯立下储君，几个皇子明争暗斗，朝中暗暗观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前一世，兰若得到了恭宁公主的支持，挑拨二皇子四皇子，坐收渔利。 恭宁公主在乎的后位，他没法子许诺，所以这一世，这一条路定然行不通。 “再说吧！”兰若轻叹。 阿沁垂首，“公子，父亲说最好的法子便是与恭宁公主结萌，然后再伺机揭晓身世，二皇子，四皇子一定会自乱阵脚，方寸大乱，只要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兰若点头，“阿沁，你们说的我知道，我想报仇，想坐上那个位置，却不想以我的终身为代价，我的妻子首先是能够和我共度一生的女子。” 阿沁小声的说道，“是因为小郡主吗？” 兰若微微一动，就像是最隐秘的心事被人揭开的那种无措，“你说什么？” 阿沁苦笑，“公子，我自幼便跟着你，外人都道兰若公子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只有我知道，你一直禁锢内心，便是夫人也靠近不了，可是自从来了顾王府，我发现公子的笑容越来越多，不是从前那种礼节性的笑容，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的笑容。” 阿沁顿了顿，继续说道，“公子，我们不说郡主的性子，只说她的家世，当年我们的父亲因为私交匪浅，就被定下来叛乱之罪，您若再与顾王府有个瓜葛，只怕是重蹈覆辙。” 清晨的阳光洒在兰若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芒，可是那张俊郎的脸上却冷的像是浮上了一层寒霜。 第五十八章 风雨欲来2 “阿沁，你说的我都知晓，不过我若一意孤行，你会怎么办？”兰若的声音很好听，透着不可扭转的坚定。 阿沁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理，他该劝公子放弃，于情，他自幼与公子一起长大，放弃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最后，阿沁只是说道，“我先替公子瞒着吧，只是能瞒多久就不知道了，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公子心里最好有个打算。” 顾盼过来的时候，总感觉气氛怪怪的，她先是去了小厨房，发现药已经被煎制好了。 顾盼便将熬好的药端了出来。在门口遇到阿沁，阿沁似乎满腹的心事，表情也是古古怪怪的。 顾盼将药端进书房，兰若正捧着一本书册出神。 顾盼总觉得怪怪的的，也不知是什么事。 兰若听到声响，抬起头来，一看是顾盼，微微一愣，“你不是今天不过来么？” 顾盼将药碗放在了桌上，抽出了那一本大学，“我既然答应了你，要跟着你好好学习，自然不能食言。你今日若是精神不好，我便去背诵第二章，绝不会打扰你。” 兰若只是看着她，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是孤寂的，这一条路，他走第二次了，这一次很多事情已经偏离了上一世的轨道了，她会如何选择，他不知道。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几缕青丝在耳畔漂浮，她的眼中有了关切，可是对他而言，这种关切远远不够。 他有些失落，在公主府，他能感受到那一众千金小姐投来的目光，热切之中带着羞涩。 而她全然不同。她的眸中带着笑意，像一泉清水一样清澈见底，她的眼中依然没有他。 兰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今日我给你讲讲这第一篇吧，讲完之后，你便练字。下午习琴，晚上回去背书。这样你能做到吗？” 顾盼毫不犹豫的点头，“做的到，只是，”她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说道，“你别嫌我太笨就是了。” 他的唇角终于情不自禁的往上弯，“哦，你也知道你笨？” “我可没这样说，想当年，我习武的时候，没一个比的过我的。”顾盼狡辩道。 兰若整理好书桌，开始上课。 这一次，顾盼很认真的听讲。不懂得她也会问一问，她的态度，兰若是满意的。 却说顾柔此刻正躺在床上，她的大腿之处被烫了几个大泡，又被衣服擦破，此刻正火辣辣的疼。 那一大块娇嫩的肌肤已然是惨不忍睹。 因为是女儿家，伤的又是隐秘之处，所以大夫也没看，只开了一些膏药，涂抹之后，疼痛并不见减轻。 顾柔将床上的枕头被子全扔在了地上，满心的都是恨，哭的歇斯底里。 她的生母赵姨娘劝道，“柔儿，你便安分一些吧，咱娘两守着过日子，总不会比漓县更差。” 顾柔哭道，“安分？姨娘，我已经十四岁了，我不去争，难道要等着被太太嫁给一个老头子去做偏房，或者配个庶子，然后继续仰人鼻息过日子？我没有爹可以靠，没有娘为我筹谋，我只能靠我自己，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受欺负的总是我。” 顾柔哭的鼻涕眼泪汪汪的。那一张好看的脸早已经扭曲的变了形。 赵姨娘也只是陪着掉眼泪。 顾柔哭的累了，依旧睡不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依在床边不说话。 赵姨娘一模她的头，滚烫滚烫的，顿时慌了，赵姨娘唤了丫头阿星去找大夫，可是那两个婆子守在外面，阴阳怪气的说道，“太太说了，昨日刚刚请了大夫，今日又请，哪有那么娇弱？让三姑娘好生将养着，别没事找事，不过几日也就好了。” 阿星哭丧着脸回来，把话复述一遍，赵姨娘听了也只是唉声叹气的，偏偏顾柔在里边听的一清二楚，她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去给我打盆水来，替我敷额头。” 赵姨娘连忙唤人打了一盆凉水，拧了帕子替顾柔降温。 顾柔也不发脾气了，只一双杏眼大大的睁着，满眼都是恨意。 临近中午，顾盼正在临摹，而因为顾柔和顾娴抱病，阿沁也将习琴课改做了绘画。 整个书院静悄悄的。 这时菊英一路小跑的走了过来。 珠珠正搬了一把板凳坐在大门口的阴凉之处，一眼看到，忙迎了上去，“菊英姐姐，这会子过来，可有什么急事。” 菊英喘着气说道，“宫里来了一顶软轿，说是李贵妃传召郡主进宫品茶，两个嬷嬷正等着呢！” 珠珠也是一惊。 顾盼在都城这两年，惹是生非，宫里依然是赏赐不断，却从未有那个主子传召，这可是头一回。 顾盼在书房已经听的一清二楚。 兰若的祖母便是当年的中宫皇后，青煜太子一案发生后，没多久皇后也就随着儿子去了，自此以后，皇帝再不立后，皇帝如今已年近六十，身边如花似玉的美貌少女一个接一个，却从无一人能够撼动李贵妃的地位，皇太后七十有五，虽然身体康健，不过只在慈宁宫吃斋念佛。李贵妃代管后宫，大权在握。即便是二皇子的生母莲妃也远远比不过。 李贵妃年过四十，早已过了如画年纪，却依然牢牢的把握住皇帝的宠爱，凭的当然不仅仅是美貌。 顾盼不用想，也知道只怕是与纳兰昌有关。 她有些后悔了，不该逞一时意气，和昌郡王发生冲突。 “后悔了？”兰若的声音在前方慢慢传来。 顾盼心里也有些忐忑，果然是上了年纪，再也不能想上一世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子一样了。 她在乎父亲，在乎这个家，在乎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只怕都要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消失不见。 顾盼放下纸笔，“怕也没用，先生，这字，只能等我回来在练，这琴也只能放着了。” 菊英正和珠珠一起走了进来，顾盼起身，“父亲回来了没有？” 菊英回话，“应该是没回，往日里王爷回来都会先去长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第五十九章 贵妃娘娘 顾盼离开的时候，兰若一直看着她，心里是无法掩饰的焦躁和忧虑，思虑良久，他终于唤了她，“顾盼。” 顾盼有些诧异地回头，对上他来不及掩饰的担忧，她心里有些触动，声音也不自觉的轻柔起来，“你别担心，等我回来，再找你习琴。” 顾盼先回房换了进宫的礼服，来到长寿堂，果然顾老夫人正陪着两个嬷嬷装扮的女人吃茶。 那两个嬷嬷衣着华贵，面容有些威仪。即便此刻含着笑，略略苍老的脸上也带着三分肃穆。两人看见顾盼，便起身行礼，“见过清城郡主。” 声音冷冷淡淡的，总给人一种瞧不起人的轻瞥。 顾盼原先还怀疑这两个嬷嬷兴许是假扮的，现在却又九分的肯定，不仅出自宫中，而且还是李贵妃的亲信，她朝珠珠使了一个眼色。 珠珠便碎步上前，“这是我做的两个荷包，孝敬两位嬷嬷只怕有些拿不出手。” 两个嬷嬷接过荷包，那荷包针脚细腻，绣图清雅，难得的是分量不轻，两个嬷嬷收了起来，客套了两句，声音倒是客气起来，“多谢姑娘，这荷包很好。” “祖母，那孙女就去了。”顾盼和家人告别，便带了珠珠乘轿离去。 轿子十分的平稳，也不知行了多久，周围喧嚣的声音渐渐的变成了一种肃穆的宁静。 顾盼掀开帘角，瞥了一眼，一座座巍峨的宫廷。若她与兰若结成夫妻，以后也要被困在这里吗？ 顾盼心里有些阴郁。 多少女孩子向往这里的荣华富贵，顾盼只觉得这里就像是用黄金打造的牢笼一般。 她叹了一口气。 轿子稳稳当当的继续行驶。 其中有个嬷嬷好意的提醒，“郡主，前面就是承乾宫了。” 顾盼点了点头，“多谢嬷嬷。” 此时早已经过了正午，顾盼在府里没有吃午饭，只回盼园时，吃了一碗燕窝粥，珠珠又替她包了一些糕点带在身上，不过天热无水，顾盼也吃不下。 这样又行了约半盏茶时间，轿子才缓缓的落下。 珠珠掀起轿帘，扶了顾盼下轿子。 顾盼跟着嬷嬷走了进去，并不四下观看，脚下的汉白玉砖石散发着晶晶亮的光芒。 此事天气炎热，顾盼虽然坐在轿子里，后背早已经沁出一层细汗，此刻踏进宫殿里，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分外的舒适。 她的心里慢慢的冷静下来。 几个宫娥缓缓走过，鸦雀无声。 整座宫殿却让人十分的压抑。 “贵妃娘娘，清城郡主到了。”嬷嬷的声音在宫殿里格外的清晰。 顾盼下跪行礼，“臣女顾盼见过贵妃娘娘。” 此刻，满堂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李贵妃端起茶盏轻轻的敏了一口，她看了一眼跪着的少女，这才缓缓开口，“你就是清城郡主，抬起头来，我看看！” 顾盼知道，李贵妃这是故意在找她的茬。 她微微的抬头，只见贵妃榻上半歪着一个女子，一身紫色的宫装看起来雍容华贵，精致的妆容，眼睛微微的眯着，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可是顾盼却觉得这个笑容带着一丝冷意。 顾盼挺直腰背，任由李贵妃打量。 李贵妃也是微微一惊，宫中从不缺美人，可是眼前的少女却带了一种别样的英气，眉宇之间，神采飞扬，娇俏的脸上毫无惧色，十四五岁果然是最好的年纪，但凭着这张脸，便是站在宫中众多美人之中，也难让人忽视，“怪不得我们昌儿在你手上吃亏之后，竟然毫不在意，反而念念不忘，果真是个绝色佳人。”李贵妃轻启朱唇，说道。 顾盼心里有些纳闷，纳兰昌念念不忘？这又是从何说起？ “娘娘说笑了，如今都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顾盼顽劣任性，昨日一时冲动，差点误伤了郡王，心里后悔不已，家父为此还罚了顾盼。”顾盼不卑不亢的说道。 李贵妃慢慢的拨弄着指甲，“清城郡主今年多大了。” 顾盼道，“臣女今年一十四岁。” 李贵妃只是随意的问些问题，一直不让顾盼起身，有意要杀杀这个女孩子的威风。 可是她仔细的看着顾盼。 顾盼静静的跪在那里，既无怯懦，又无不耐，回答问题也是简短明了，一点也不像都中流传的刁蛮郡主，李贵妃倒是收起了小觑之心。 这时有內监尖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皇上驾到。” 李贵妃忙起身相迎。 顾盼也随着宫人再次拜倒，她瞥见一身身着黑色龙纹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五六十岁，看起来有些容光焕发，身形矫健，全然不像这个年纪的老者，可是顾盼知晓，这些不过是假象，皇帝近年来开始服食丹药，虽然精神大好，然而这些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不到两年的时间，皇帝身体的便露出败相。 权势果真是个好东西，一旦沾惹便想长长久久的拥有。 可是饮鸩止渴，只会加速死亡。 顾盼半垂着头，想着心事。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顾盼的身上。“这丫头是谁？怎么还跪着呢！” 李贵妃立刻笑道，“你这孩子，还不起来。” 顾盼起身，抬起头来，对上皇帝，如果仔细分辨，兰若的眉眼有些像皇帝，只是兰若的眉目偏于温和，皇帝偏于凌厉。 这样的发现让顾盼的目光多了几分清冷，这样的嫡系血亲，却有着最难以释怀的仇恨。 兰若心里是痛苦的吧，祖父逼死了父亲。逼得他隐姓埋名，有家难回。 她差点忘了他叫纳兰衍，并不叫兰若。 以前顾盼并不知晓兰若这两个的含义，后来被佛经熏染了五年，也渐渐的体会了兰若当年的心境， 兰若两个字出自佛教，指的是寂静处，远离处的意思。这是一种在痛苦中寻求解脱的意思。 想来只有内心里有着难以释怀的伤痛才会想要寻求远离。 皇帝看着殿中站着的少女，，一身华贵的礼服，倒生了几分兴趣，“这丫头是哪家王侯的千金，倒有几分胆色。” 第六十章 风起云涌 顾盼闻言低下头去，“家父顾青。” 皇帝恍然大悟，笑的愈发的和气，“原来你就是顾青的丫头，你爹刚走，提起你，头疼的很啊！”这笑声透着一股戏谑。 顾盼忙跪倒在地，“臣女顽劣，让皇上笑话了。” 皇上笑的十分开怀，李贵妃也只得陪着笑。 皇帝十分玩味的说道，“听说你昨日在恭宁府里把昌儿戏耍了一顿，可有此事。” 顾盼暗诌皇帝的心事，这皇帝此刻谈笑风生，似乎心情极好，她咬了咬下唇，不过这皇帝可是连亲儿子也敢杀的人，即便此刻笑的和气，却是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她想了想，索性仗着年纪小装糊涂，说道，“回皇上，臣女昨日一时冲动，父亲已经罚我跪了半天，以后再不敢了。” 皇帝今日心情极好，却越发的觉得有意思，他探了头，对她说道，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你父亲下次再罚你，你告诉朕，朕来说他。” “当真？”顾盼问道。 “当然是真的，君无戏言。”皇帝笑道，“起来吧！” 皇帝侧过头，对着身边的內监说道，“去，把朕的辉月剑取来。” 这下子连李贵妃也诧异了，“皇上，这可是当年跟着您行军打仗的宝剑。” 顾盼也有些意外，忙推脱道，“皇上，臣女受之有愧。” 皇帝一摆手，十分豪迈的说道，“虎父无犬女，你只管拿着，若有人欺负你，你就拔剑亮出来，朕给你撑腰。” 这话皇帝虽这样说，不过却无人真敢这样做，顾盼心里有些疑虑，皇帝对自己如此的和气大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父亲今日交出了兵权。 若真是如此，顾盼心里倒是落下心来，照如今的局势，只怕夺嫡之争要提前开始。 父亲此刻抽身而退，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顾盼倒是高高兴兴的道谢，“既然如此，臣女多谢皇上。” 顾盼高兴的样子，感染了皇帝，皇帝这样大的手笔，李贵妃也自然要跟着有所表示。 李贵妃能在宫廷里屹立不倒，自然非常人能比，她本来是因为纳兰昌表露了对顾盼有意，所以特地宣了顾盼进宫想给个下马威，谁知刚刚开了个头，皇帝就来了，这样的事情，李贵妃自然知道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说。 皇帝最忌讳拉帮结派，虽是在李贵妃看来就是风月之事，不过此时夺嫡之争若是牵扯到手握重兵的顾王，生性多疑的皇上会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既然如今皇上兴致这样高，李贵妃也就收起心事，笑着说道，“去，把本宫新得的南珠拿来送给清城郡主带着玩吧。” 俗话说得好，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这南珠每年进贡有限，据说大多都赏给了酷爱珍珠的李贵妃。 李贵妃把最喜爱的南珠送给顾盼，以示恩宠。 很快就有內监捧来了一方宝剑。 那內监高举过头，递到顾盼面前。 顾盼习武出身，对兵器有一种本能的向往，她跪下道谢，双手接过，恭恭敬敬的。这一份恭敬倒是发自内心。 而李贵妃身边的嬷嬷用妆奁盒子捧出了十二对南珠，颗颗圆润，在盒子之中闪烁着柔美的光芒。 顾盼不喜金银玉器，对珍珠也觉得十分的淡然，不过她还是高高兴兴的接下了。 顾盼心里也更加的明白，她和李贵妃之间的梁子只怕结的更深了。 顾盼接了赏赐，借机告辞。 李贵妃依旧让小太监将顾盼送回府。 顾盼走后，皇帝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他看着李贵妃，“贵妃今日招清城郡主进宫，所为何事？” 李贵妃心里一惊，她微微思索，忙笑着说道，“何曾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昌儿吃了一点亏，我想看看顾王家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贵妃的语气拿捏的很好，就像是一个心疼自家孩子被人欺负想要出头的长辈一般。 皇帝神情和缓了一些，“恭宁才和朕说了，昌儿那小子也是蛮横的很，在赏花宴上把人家小姑娘的衣裙弄脏了，你也别太惯着他了，都无法无天了。至于清城丫头，你就别找人家麻烦了。” 李贵妃忙恭敬的答道，“皇上说的是！” 皇帝叹了一口气，“今天下朝之后，顾瑾留下来和朕说了很多，他说这些年南征北战，对这个女儿疏于管教，心里十分的亏欠，如今年纪见长，想在家陪陪母亲，教养女儿，朕已经准了。” 李贵妃听了有些发愣，“顾王是想交出兵权，可是如今朝中谁人接管。” 皇帝道，“如今兵符朕已经收了回来，这些年，顾瑾倒是没生异心，朕对他也是颇为歉疚，你今日叫了昌儿过来，训他一顿，不许他在和顾家那小丫头闹别扭，不然朕绝不轻饶。” 李贵妃忙躬身应了。 心里却暗暗着急，又惦记兵权的事情，只是面上不敢表露出来。 却说顾盼坐上轿子，心里终于放松些许，不过又添了新的惆怅。 顾盼本来指望着姨娘过府说服父亲辞官，如今看来，父亲只怕已经下了决心，而且皇帝的意思似乎已经准许。 她急切的想要回府，向父亲问个究竟。 旋即又想起了李贵妃。 李贵妃今日召见她，却没有来得及开口。 顾盼叹了一口气，偏偏自己一时冲动惹了昌郡王。 昌郡王不可怕，这李贵妃倒是不容小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真是得不偿失。顾盼心里极其后悔。 轿子出了承乾宫，途径御花园的时候，轿子却忽然落下。 珠珠慌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郡主。” 顾盼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昌郡王一张得意的笑脸。昌郡王旁边站着沉着冷静的纳兰荣。 顾盼说道，“两位郡王，顾盼急着回府，请两位让顾盼借过一下。” 昌郡王对着几个小太监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与清城郡主细说。” 那四个小太监对视一眼，便离去了。 “野丫头，你知不知道我今日和皇祖母说了什么？”小太监离去之后，纳兰昌立刻露出了本性“我和皇祖母说，我不想娶贾婉，只想娶你。” 第六十一章 风起云涌2 顾盼眼皮子跳了一跳，她当然不会自负的认为这昌郡王被自己捉弄一番，就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 既然不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纳兰昌故意引起李贵妃对自己的注意，想要借李贵妃之手打压自己。 不过据顾盼所知，这昌郡王行事嚣张，从不会这样拐弯抹角，当然也没有这样的心机。 这样一想，便觉得有些棘手。 她一侧头，就对上纳兰荣一副玩味的表情，顾盼心里有些疑虑。 顾盼自识字起，习的便是兵书谋略，于家族宅斗猜测人心她确实是有所不足。 不过朝堂之争她倒是手如指掌，只稍稍一想，便知是纳兰荣在背后旁敲侧击，推波助澜，怂恿纳兰昌去和李贵妃说的。 如果是这样。 那么纳兰荣就有些居心叵测了，她心底生出几分寒意，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入皇帝耳中，皇帝绝不会考虑是真是假，只怕会怀疑，父亲是否早已经暗中支持四皇子，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情皇帝最为忌讳，绝不会容忍。 所以青煜太子的下场，便是他们的下场。 而二皇子及纳兰荣便可以坐收渔利，夺得皇位。 李贵妃自然知道顾王府是一个烫手山芋，所以召了自己进宫，一定做好了打算，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被皇上打断了。 至于李贵妃是打算赐婚，或是欲加罪责，顾盼不知道。 她只知道事情愈来愈棘手了。 她不想卷入夺嫡之争，终究还是不能避免，可是这样被别人利用，她心里却是不甘的。 她知道今日怕是不能顺利出宫了，索性下轿，“哦？今日李贵妃并未对我提及此事。” 她手里拿着那柄宝剑，笑着说道。 这宝剑身长三尺，重三斤，顾盼身形窈窕，宝剑在她的手中就分外的显眼。 纳兰荣一眼扫到，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皇祖父竟然把这柄辉月剑赐给了你。” 荣郡王说完，纳兰昌的目光也落在了顾盼的手上，脸色也是变了一变，“你见到皇祖父了？你手上怎么会有这柄剑的。” 顾盼眼珠一转，“哦，我与贵妃娘娘相谈甚欢，皇上过来，一高兴就把这宝剑赏给了我，皇上还说，谁若是欺负我，就叫我把这宝剑亮出来，他替我撑腰。” 她拔出剑比划了一番。 剑身透着寒光，看起来锋利无比，“郡王爷，你想娶我？若是能受得住我一剑，我便去和父亲说要嫁你为妻，如何？” 她拿起剑，作势便要朝着纳兰昌刺过去。 纳兰昌闻言，忍不住的后退了一步，笑容也收了几分，“哦，是吗，我今日还有事，这个以后再说，荣兄，我先走了，改日再约。” 纳兰荣恨铁不成钢，“昌弟，郡主与你玩笑的，你先别走。” 纳兰昌摸了摸头，他觉得那个顾盼发簪穿过的地方依然有些发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仓皇而逃。 顾盼看着纳兰昌的背影，她当然不会相信纳兰昌会就此罢过，纳兰昌本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性子。不过比起纳兰昌，更棘手的是眼前的纳兰荣。 她收回目光，看着纳兰荣，眸中清冷，“荣郡王，请留步。” 纳兰荣闻言，这才上下打量了顾盼几眼，“不知清城郡主有何事？” 顾盼抬头看了看，一群麻雀从天空飞过，叽叽喳喳的。 顾盼捡起一块石头，微微一用力，将石头掷了出去，两只鸟儿正好落在了纳兰荣的脚下。 纳兰荣只是看了看脚下的鸟儿，倒是生了几分兴趣，“有趣，都中的闺阁小姐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要流一筐眼泪，清城郡主果然别树一格，难怪昌弟对你念念不忘。” 顾盼含笑，声音清朗，“昌郡王是否对我念念不忘，我不知晓，不过荣郡王运筹帷幄，顾盼钦佩不已，这两只鸟儿便是顾盼送给郡王的大礼。” 说罢，转身离去，再不说一句话。 荣郡王看着地上的两只麻雀，唇边浮起一抹笑容，“一石二鸟之计，我原先只当这清城郡主是个被娇纵坏了的野丫头，没想到倒是一个通透的。有趣。” 因为抬轿的太监被纳兰昌打发了，顾盼只得步行出宫。 步行对顾盼来说倒是小事一桩，珠珠是丫头，脚力自然不错的。 可是两人从未进过宫，对着这一座座宫廷，两人都傻了眼。 顾盼心里已经骂了纳兰荣和纳兰昌一千遍了。 此刻是又饿又渴又热。 她看了一眼珠珠，珠珠虽然什么也没说，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去找个人问一下吧！”顾盼私下了扫了一眼，只见西边的回廊上有几个禁卫军走过。 顾盼对珠珠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 顾盼走了过去，“众位大哥，请问西华门怎么走？” 顾盼一眼看到为首的一个身形高大，满脸含笑，竟然是许坤。 许坤与手下的禁卫军说了几句，这才走了过来， “你怎么进宫了？” “你怎么进宫了？” 两人同时说道。 许坤挠了挠头，笑的腼腆，“王爷早就替我安排了，王爷说，我在军中没有出路，便安排我进了禁卫军。” 顾盼真心的替他高兴，“那你现在怎么样，习惯吗？我看你好像也有官职。” 许坤点了点头，“都是粗人，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因为在边关立过功，又有王爷的保荐，如今刚刚升了中郎将。” 顾盼眼睛微微的有些湿润，宫中不比边关，许坤毫无家世，即便是封了中郎将，只怕也是举步维艰，“你自己要小心。” “嗯，你今日进宫怎么只带了珠珠？”许坤问道。 顾盼叹了一口气，许坤如今在宫中当差，这些事情最好不要参和。 “此事说来话长，你告诉我西华门怎么走？我和珠珠还没吃午饭。这皇宫我是再也不想来了。” 许坤想了想，“正好我要交班了，你等我一会，我送你们回去吧！” 顾盼便和珠珠一起在许坤值班的地方略略的坐了一会，喝了半盏茶。 第六十二章 醋意暗生 许坤换了班，便和顾盼珠珠一起出宫。 约摸一炷香时间，顾盼终于站在了西华门，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许坤，幸亏遇见了你，不然我和珠珠就出不来了。” 说完就眼神一暗，宫苑深深，顾盼从不喜欢，若她真的和兰若结为夫妻，那么这皇宫便是她一辈子逃不脱挣不开的牢笼。 不知她是会像兰若的祖母，先皇后那样早早地死去，还是变成李贵妃那样一肚子心机，八面玲珑的女人。 顾盼叹了一口气。 许坤看着顾盼，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伤痛，随即就深深的掩去，“小盼，珠珠，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叫辆马车过来，带你们去吃点东西，我知道有家面馆不错，不知道你吃的惯。”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顾盼说的。他看着顾盼一身郡主礼服，高贵不俗，即便他如今在宫中当差，和她站在一起，依然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也太小看我了，咱们在边关的时候，菜粥馒头，不是一起吃过吗，你真当我在都中锦衣玉食，就变成了娇滴滴的大小姐了。”顾盼笑着说道。 许坤落下心来。便去叫马车。 顾盼和珠珠站在城门口的阴凉处等着。 城门口温度高，珠珠拿着小扇子替顾盼扇风，顾盼对着珠珠，心里充满了愧疚，父亲在王府附近替奶娘已经买了院子，如今许坤也在宫中当值，珠珠应该和奶娘一起回家，过着大小姐的日子，而不是每天跟着她担惊受怕。 “珠珠，你怕不怕。” 珠珠温柔一笑，“不怕，不管如何，我总陪着郡主就是了。” 顾盼记得无论在宫中，还是遇到纳兰荣纳兰昌，珠珠都是平平静静的，温温柔柔的。 顾盼拉了珠珠的手，“珠珠，对不起，你看，许坤越发的有出息了，你却成日里跟着我吃苦受罪，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珠珠连连摆手，“是我自己想要跟着你的，郡主，哥哥做了禁卫军，我不想告诉你，也是怕你赶我走，我一辈子都要跟着你。” 两个人相处讲究缘分，而她和珠珠有两世的缘分，除了父亲，与她而言，便是珠珠最亲最近。 顾盼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罢了，我们去吃面吧！” 许坤找了一家面馆，要了三碗面，几碟小菜。 许是饿了的缘故，顾盼一碗吃完，又要了一碗。 这一回，珠珠一句话也没有劝。她看着顾盼，抿着嘴唇笑道，“今日饿坏了吧，慢点吃。” 顾盼看着珠珠和许坤，那两双眼睛写满了关切，她十分的满足。 经历了生死沉浮，这些人还在她的身边，她别无所求。“珠珠，你吃饱了吗，我们回去吧，家里不一定闹成什么样了。” 顾盼没有猜错。 顾王府已经是风起云涌，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顾王回府之后，才知道顾盼被李贵妃召进宫，顾王心里十分的焦急，“娘，那两个嬷嬷可说了什么？” 这样的事情顾老夫人也是第一次碰见，因为顾王不在家，当时顾老夫人便请了两个嬷嬷吃茶。 也没有多说什么，“阿瑾，应该不要紧吧。” 周氏也在一旁劝道，“二叔不要着急，小盼会些武艺，想来只有别人吃她的亏，绝没有她吃别人的亏。” 顾青瞪了周氏一眼，“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那是皇宫大院，便是侄女一身武艺，也绝无用武之地。” 顾珍此时已经下课，也坐在长寿苑，她有些担心，顾娴因为顾盼替她出了主意，对顾盼也有些担心，两人问道，“叔父，李贵妃应该不会拿小妹怎么样吧！” 顾王半生戎马，只得了顾盼这一点骨血，只要碰到宝贝女儿的事，顾王便毫不冷静，更何况李贵妃的名头，顾王还是有所耳闻的，他利落起身，“我还是进宫去看看。” 整个顾王府都在担心顾盼，就算是对顾盼没有感情的周氏，也因为害怕被连累而希望顾盼不要出事。 除了一个人。 这一个人便是顾柔。 长春冤的一个丫头小春儿去打水时，听说了顾盼的事情，便回来说给赵姨娘听。 顾柔烧的昏昏沉沉的，听到顾盼因为得罪了昌郡王被李贵妃召进宫，她的眼睛里迸射出一股骇人的喜色，“果然是苍天有眼。真叫人大快人心。” 顾柔精神起来，烧竟然慢慢的退了下去，“小春儿，只有你能出去，你去打听看看，小妹什么时候回来，是怎么回来，打听清楚了告诉我。” 小春儿答应着出去了。 顾王走到了大门口，碰到了兰若，“兰若兄弟，这个时辰，你这是准备去哪里，要不要我让人替你张罗车马。” 兰若心里是焦急的，面上却是纹丝不动，“顾盼上午被传进宫，我听说没回来，所以来看看。” 顾王叹了一口气，“一起吧。” 却听到管家一脸喜色的跑了过来，“王爷，郡主回来了。” 顾王大喜，“当真。” 管家笑呵呵的说道，“是真的，许兄弟送回来的，两人还在大门口说话呢。” 顾王大喜，“这死丫头。快领我去看看。” 兰若站在原处没有动，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顾王走了两步，看兰若没有跟上，忙停下脚步，“看本王一高兴，就忘了公子，一起吧！” 顾府大门，许坤因为当日一时冲动，向顾盼提亲，此事外人虽然不知，不过顾府却是人尽皆知，他扶了顾盼下马车，自己却不下车，“小盼，我就不进去了，你回去好好的休息。” “不去喝杯茶吗？”顾盼说道。 许坤看着她，笑了笑，“我是告的假出来的，现在要赶回去当值。”他的眼中有无法掩饰的眷恋。 顾盼没想到许坤是告假出来的，许坤的心思她已经知晓，父亲已经断了他的念想，她以为他已经放下了，没想到却是这样，她没有答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着许坤，她的心里却只有愧疚。 顾盼还没有经历过情感，不知道感情是这样的难以斩断。 她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六十三章 辉月宝剑 “傻丫头，我骗你的，我约了人，所以不能进去了。”许坤不忍顾盼为难，将手上的疆绳一拉，“我走了，你和珠珠快些进去吧！” 顾盼看着许坤离去的身影，心里微微的有些发酸。 她当然知道许坤此刻不过是安慰她的推托之词，可是她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兰若站在顾王身后，看到了这一幕，许坤眼底无法掩饰的情愫他当然看的一清二楚，顾盼背对着他，他不知道她脸上是什么样的神色。 他记得前一世，她逃婚的时候，就是许坤帮的忙。 他不能分辨顾盼对于许坤是什么感觉，不想再看，转身，“既然顾盼无事，王爷，那我就回去了。” 阿沁问道，“公子，巴巴的过来，怎么又要回去。” 兰若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阿沁一眼。 浑身寒凉如冰霜。 阿沁深深的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把没有说出口的话，咽进肚子里。 “那你慢走。”顾王苍劲有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盼回过头来，“父亲，您怎么在这里？” 她刚好的看到兰若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之处，“父亲，兰若先生刚刚和您一起吗？你刚刚是和他说话吗？” 顾王看女儿精神不错，心情也好了，“他说看你回来了没，既然你没事，便回去了，你的老师这样关心你，等一会你别忘了去书院道个谢。” 顾盼应了，笑着将手里的宝剑递了过去，“今日在承乾宫，见到皇上了，送了我这个。” 顾王双手接过宝剑，“这是，这是辉月剑。” 顾盼颔首，“确实是辉月剑，只是，父亲，为何你们见到这柄剑是这样的神情，有什么来头吗，我听说中南侯世子昨日命人送了一柄赤金宝剑，据说是皇太后赏的，被父亲退了回去，这个比那个还要珍贵吗？” 顾王的脸上有些感叹，更多的是伤痛，“那柄金剑无非就是贵重一些，不过也是一件俗物，如何能和这辉月剑相比。当年我们起义之时，何等穷苦，我们结为异性兄弟的有九人，皇上年长，自然是大哥，孙二哥排行第二，我年纪最幼，排行第九。这柄宝剑是我们第一次打胜仗时，孙二哥缴获的，所以敬献给了还被成为纳兰大哥的皇上。” 顾盼一愣神，“父亲说的孙二哥是我小时候常听您说起的那个孙伯伯吗？” 顾王叹了一口气，“就是我以前与你说起的孙伯伯，你还记得啊？如今活着的只有我和皇上二人。听说前几年被罢黜的程六哥也已经病逝了，那时我还在边关，也不曾见最后一面。” 顾盼看着父亲，当年一同领兵打仗，同甘共苦。如今却手足相残，我生你死。 权势也罢，财富也好，只可独享，不可同享，更何况是这万里山河。 “父亲，这剑是原先就叫做辉月剑，还是后来取得名字？” 顾王感叹不已，“后来取的。这就是一柄锋利的铁剑，其实现在看来，也很寻常，那时候青煜太子刚刚十岁，就说了一句，星月交辉，所向披靡，皇上顿时大喜，就将这方宝剑命名为辉月剑。后来，果然一路攻占城池，夺得天下，所以这剑就非同凡响了，皇上一向十分宝贝，只是后来青煜太子自尽身亡，皇上就将这宝剑收起来了。没想到今日却给了你。” 顾盼摇了摇头，与其说是赐给了她，还不如说是赐给了顾王，“父亲，你已经交出了兵权了吗？” 顾王的脸上呈现一种沧桑的悲痛，“皇上登机二十余载，如今四海升平，即便是镇守边关，也不一定非我不可，所以如今也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以后就在家里，好好的管着你。” 他宠溺的看着女儿。 顾盼说道，“所以，皇上是借我之手，将这柄剑赐给父亲，他应该是想和和过去的做一个了断，也有可能是他想告诉父亲，他还念旧。” 顾盼将遇见皇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顾王。 顾王将这柄宝剑拿在手里反复抚摸，“盼儿，皇上虽然如此恩宠，不过你更不能再惹事生非，四处闯祸，帝王之心，难以捉摸，你可明白？” 顾盼收起神色，郑重其事的应了，又道，“父亲，这柄宝剑可以给我吗？” 顾王哈哈大笑，“皇上赐给了你，便是你的，你拿去，放在我面前，我看了总是睹物思人。” 顾盼欢欢喜喜的接了过来，“父亲只管放心，女儿会好好的收起来，绝不会拿着这剑招摇过市。” 她原先只以为这就是一把普通的代表皇家恩宠的宝物，所以毫不在意，现在既然知道了其中的渊源，连神色也郑重起来了。 这宝剑原来与阿沁和兰若都有关系。 顾盼这才知晓。 顾盼先去了长寿苑给顾老夫人请安。 珠珠手里捧着的南珠。 顾盼接过来，“祖母，您看，我小女孩家的，实在不适合这样的东西，送给您吧！” 顾老夫人也是女人，女人都喜欢珠宝，所以顾老夫人看着南珠，笑的合不拢嘴，“你这孩子，贵妃娘娘赏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 顾盼笑道，“我那里有了好些了，自祖母进府，也没什么孝敬您的，这个您就收下吧！” 顾老夫人这才收了。 顾娴顾珍倒是真挚的前来道喜，“小妹，你不知道，我们一直担心，不曾想小妹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两人替她高兴。 顾盼的忧虑一闪而过。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不过顾娴顾珍的笑容倒是感染了她，“多谢两位姐姐。” 以前她一心一意的对顾柔，换来的只有算计。 如今，她也不知以后和周氏的矛盾，会不会牵扯到和顾珍顾娴的姐妹之情 不过此刻，她的心里是弥足珍惜的。 顾盼坐了一坐，才起身回房。 顾盼得了赏赐的消息很快就传的满府皆知。 顾柔听着小春儿汇报，“皇上赐给了小郡主一柄随身的宝剑，贵妃娘娘赏了十二对南珠，听说每一颗都一般大小，圆润的不得了。郡主将那南珠全部献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十分欢喜。” 第六十四章 顾盼赠剑 顾柔发烧之后，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你说她没有被罚，为什么，好处全是她的，为什么。”她拉着小春儿的胳膊，近乎疯狂的说道。 赵姨娘忙过来夺过顾柔的手，“柔儿，都是娘不好，你要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这时顾柔的贴身丫头阿星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包药膏，喜滋滋的说道，“姑娘，这是刚刚孙先生送过来，他说这是最好的药，可以让姑娘快点好起来。” 顾柔眼睛红红的，扫也不扫一眼，十分不耐的说道，“给我扔了。” 阿星有些发愣，“姑娘，这药得来不易，比我们的还好，不如先用了吧。” “给我扔了，听到了吗？”顾柔厉声说道。 赵姨娘忙对着阿星使眼色。 阿星便拿着药膏出门。 顾柔握紧了拳头，她忽然抬头，声音也透着一股恨意，“阿星，把药膏拿来，给我涂上。” 赵姨娘一喜，忙换了阿星过来，给顾柔上药。 顾柔的面上冷冷的，她的心里暗暗的下着决心，一定要好起来，她要靠着自己，而不是自暴自弃。 盼园。 顾盼洗了澡，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衫，又灌了一盏冰镇莲子汤，这才觉得舒适了一些。 珠珠洗漱出来，顾盼推了一碗莲子汤过去，“去去暑气，每日待在府里不知，没想到这天已经这样热了。” 珠珠接过莲子汤，笑了，“郡主已经念了一路了，从前在军营的时候，一整日待在校场里也不觉得热，如今在都中住了两年，也变得金尊玉贵起来。” 提起在军营的日子，顾盼也笑了，只是这笑容带了一丝苦涩。 她早就成了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再也回不去了。 “你说的何曾不是，那时候不觉得累，现在终究是不一样了。” 她惦记着宫里发生的事情，想要去问一问兰若。 “珠珠，今日累了一天，你好好休息。阿风，你和我去书院。” 顾盼拿起那一柄剑往外走。 “郡主，还是我陪你去吧。”珠珠起身说道。 顾盼看着珠珠强撑着的样子，便觉得心疼，“阿雪，你好好照顾珠珠。阿风，我们走。” 阿雪忙应了一声。 珠珠从盒子里拿了一把檀香扇递给了顾盼，“外面还有些热，郡主带着吧！” 顾盼接过便带了阿风走出院子。 此时太阳已经落土，地上果然仍有余热。 顾盼摇着扇子来到书院。 阿沁正在书房收拾书册，顾盼扫了一眼，“你家公子呢？” “睡了。”阿沁没好气的说道。 “这天还没黑呢，怎么会睡。”阿风问道。 阿沁只忙着，并不搭话。 阿沁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顾盼也是一脸纳闷，不过她心里有事，也懒得去分辨阿沁转变的缘由，只是问道，“阿沁，他在房里吗？我找他有事。”抬脚就朝着后院走去。 阿沁忙上前一把拦住，“男女授受不亲，郡主还是请回吧。” 阿风也劝道，“郡主，这样确实不合规矩，不如我们明日再来吧！” 顾盼想了想，便把手中的宝剑递给阿沁，“你把这个拿给你们公子，就说是我送给他的。” 阿沁并没有见过辉月剑，所以只当是一柄普通的佩剑，“我们公子又不习武，你送这个做什么？” 顾盼将佩剑放在桌子上，“阿沁，你拿去给他，若他不要，让他明日还我就是了。” 顾盼这样说，阿沁终究不再推脱，他拿起剑，来到后面的院子。 兰若正坐在房里，拿了一本书，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顾盼的声音若隐若现，他听到了，便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屋外传来敲门声。 “何事。” 阿沁走过来，将一柄佩剑放在了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郡主让我拿给你的。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送公子一柄佩剑做什么？” 兰若再也端不住了，他看向桌子的佩剑，整个人都怔住了。 “辉月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表情也凝重起来。他自然知道这柄宝剑的来历。 日月交辉，所向披靡。 这把剑见证了当年的兄弟情深，父慈子孝。 也见证了后来的翻脸无情。 阿沁也怔住了，他也听过辉月剑的故事，这把剑是他的祖父献给皇上的。 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人呢？”兰若问道。 阿沁忙收回了神色，“郡主把剑放下就走了。对不起，公子，是我把她赶走的。” 兰若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阿沁情绪异常低落。 孙家满门抄斩，只有阿沁的父亲一人逃亡在外。他的祖父，祖母，叔伯，一个也不曾留下。 这些年，他跟着公子，一刻也没忘了平反之事。 “郡主送来这把剑，莫非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世，难道是公子告诉她的。”阿沁的眼睛里满是忧虑。 兰若来到大厅，却看见顾盼笑盈盈的转过身来。 他急切的样子落入她的眼中，她却觉得这样的兰若更让人易于接近。 “你不是走了吗？”他随即恢复了一贯的稳重。 “我若是走了，便看不到你也有这样的神色。”她笑着答道，“你吃饭了没有，若是吃了，我们走一走吧，我真的有事与你说。” 兰若并没有吃饭，不过此时，什么事也不如眼前的女孩子重要。 在大门口看到许坤泛起的不悦，早已经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吧！”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阿沁出来，看到了这一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古人常说红颜祸水，果然是一点没错。” 余热慢慢的散去，绿茵葱葱，清风徐徐，渐渐的有了一丝丝的凉意。 “不是宫里派人接你入宫的吗？为什么是许坤送你回来？”他尽量让自己很平稳的问道。 顾盼啊了一声，她还以为他会问为何会送他辉月剑，她正在想该怎么回答，“从承乾宫出来的时候，本来是有小太监送的，结果碰到了纳兰昌，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对，把小太监赶走了，幸而遇到了许坤，不然都没法子回来了。” 兰若的眼睛半眯了起来，“哦，还碰到了纳兰昌。” 第六十五章 公子眼瞎 虽然兰若极力的克制，不过顾盼还是看出来他的不悦，“你不高兴吗？” 兰若看着她。 她的眼睛清澈见底，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他不安的心忽然之间就安宁下来，“没事。你，”顿了顿，他的声音愈发现沙哑，“怎么会想到会送那把剑给我，据我所知，这是皇上赐给你的。” 顾盼不知如何回答，她并不知道他早就知晓，她是来自前世的一缕幽魂，她没法说出两人的恩恩怨怨。 她叹了一口气，那一世终究过去。 这一生，她听到父亲说起过往的回忆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想把这个承载着美好回忆的物品归还到他的身边。 这个东西本来就应该属于他。 “我听说这柄宝剑叫做辉月剑，便觉得除了你，没人配拥有，”她说了一半，急急忙忙的分辨，“你别多心，我不是在笑你文弱，我是听起父亲说过，这柄宝剑的含义是日月交辉，所向披靡，” 这话在她的心里泛起涟漪，她曾经嫌弃他文弱，可是现在慢慢的相处，她发现前世的自己太过肤浅。 “就因为这个理由，你便将皇上所赐的宝物转送给我？”他眸光点点，似有星辰闪耀。 “这个理由不够吗？”她问道。 “够了。”他含着笑应道。“你送了我这样珍贵的东西，我要好好多谢你才是。” 自然是够了，这样的东西与他素未蒙面的父亲有关，于他而言，就像是一种寄托，她能想到他，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胸中似乎有一种情愫要崩腾而出，他强行压下，“你找我便是为了这一件事。” “自然不是，”顾盼微微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将宫里的事情捡要紧的说了一遍。 兰若的眉头越皱越深，“纳兰荣虽然有些城府，不过这样绝妙的计策绝不是他能够想的出来的，背后定然是二王爷在推波助澜，若我没有猜错，第一步便是怂恿纳兰昌在李贵妃面前说起你，李贵妃召你入宫是第二步，第三步便是散布谣言说李贵妃召你入宫是为了谈婚事，这谣言若是传入贾尚书耳中，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为贾小姐另择佳婿，四王爷和贾家便不可能通过姻亲结盟，而皇上得知谣言，也一定会心生猜忌，那么，顾王辞官，会被皇上看成是别有用心，皇上一旦生了猜忌之心，李贵妃，顾家都是百口莫辩，到时候，只怕会步了青煜太子的后尘也说不定。”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些顾盼早就已经想到，不过此刻听兰若细细分析，她只觉得额头冷汗直流。“如今该怎么办，父亲好不容易交出兵权，如今我又被牵扯进去，先生可有妙计，让我抽身而出，保全顾家。” 顾盼眼巴巴的看着他。 “倒有一计，”他看着她，唇角勾出一抹笑容，“釜底抽薪之计。” “你是说我的婚事？”其实在兰若开口之前，顾盼已经将事情从头到尾的想了好几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定下婚事，所以当兰若说出釜底抽薪四个字时，她立刻就明白了。 她求助于兰若，是希望他能有更好的法子。 没想到他的法子和她所想的一样。 顾盼这么快就有所顿悟，兰若倒是有些意外，他看着她循循善诱，“你若此时定下婚事，那么纳兰荣的计策便会不攻自破，李贵妃也会放下心来，再不会找你的麻烦，而顾王已经交出兵权，几位王爷再争王位，绝不会牵扯到顾家头上。” “婚事？”顾盼当然知晓他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想起前世的婚事，她依然是心生怯意，“还有别的计策吗？”顾盼问道。 兰若看着她，即便还有别的计策，他也不会告诉她。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上一世她半路逃婚，这一生，却又凭空的多出来纳兰昌和纳兰子冉。 纳兰昌一向是众心捧月，乍然被顾盼所捉弄，愤然之下生了征服的欲望，可是日久天长，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夜长梦多，他这一生绝不会让她再一次从他眼前消失，他不会和恭宁公主结盟，所以要断了恭宁公主的心思便是早早地定下婚约。 如此算来，便是一举多得。 “这个计策不好吗？”他看着她，含着笑问道。 “也不是不好，只是仓促之间，上哪找这么合适的人选，你也知道，若有人上门提亲，我父亲也不会巴巴的请你过来。”顾盼心里不知为何，忽然紧张起来，她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若愿意呢？”他迫近一步，眼中似有星光点点。 顾盼的心里猛的跳了起来，似乎要跳到嗓子眼，她记得上一世，他教了她一年，他请辞时道，“若王爷不嫌弃，我愿勉为其难，娶了郡主过门。也算是我没教好的责任。” 那时她知道消息，满心的不愤，她只想逃，然后她也真的逃了。 现在为何会是这种感觉。她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顾盼的声音越发的结巴起来“我，我不懂，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风站的不远，此刻已经兴奋的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了，兰若公子是在和郡主提亲吗？ 她恨不得能够替郡主答应，在旁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兰若眼神暗了一暗，他握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若听不懂，那我再说一遍，我愿娶你为妻，一生一世，决不相负，你可愿意？” 他的眼神里满是希冀，这样的眼神就算顾盼再怎么装傻，也是看的懂的，他的掌心里温度，一点一点的传入她的手中，带着灼热的触感，她慌乱的想要收回手，却发现他的力量竟然大的惊人，“我们才认识几天，你可知我的名声，都中无人肯娶我，你为什么会愿意？” 这一句话，迟了两世，她终于问了出来。 她很想知道，那么多才貌俱佳的女孩子，为何两世为人，他依然愿意主动求娶。 兰若缓缓的说道，“也许是他们眼瞎，也许是我眼瞎，你觉得是哪一种呢？” 第六十六章 公子眼瞎2 顾盼想要挣脱，兰若却抓的越紧。“顾娴的事情，我帮了你，你还欠着我一件事，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便是我们的婚事。你不会反悔吧！” 顾盼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我不懂，都城中这么多女孩子，你为何会选中我，你明明知道我并非贤妻。”她的声音低落下来。 “成与不cd在你一句话，顾家小郡主一向是干脆利落，如今也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吗？”他紧紧的看着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 顾盼夺过了手，闭上眼睛，似乎是下定决心，声音透着坚决，“你去跟我父亲提亲吧！” 这声音仿佛一般，击中兰若心灵的最深处。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良久，才回过神来。 而那一抹倩丽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夜慢慢的黑了起来。 兰若静静的站着，看着那抹倩影消失的方向，似一坐雕塑，一动不动。他唇边浮起一抹笑容，苦涩缠绵，似梦似幻。 “公子，你已经决定好了吗？”阿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小声的问道。 兰若收回了脸上的情绪，夜空之中，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更加耀眼，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阿沁，你不用再劝，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阿沁后退一步，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公子，阿沁站在你这一边，公子既然认定了清城郡主，那么阿沁绝不再劝，从今以后，郡主便也是阿沁的主子，阿沁会像尊敬公子一样尊敬郡主的。” 这话阿沁曾经说过一次，不过这一次更加的真切。 兰若扶起阿沁，“起来吧！”前一世他也是力排众议，定下婚事，他并不在乎阿沁是否会支持，可是亲耳听到阿沁说出这样一番话，兰若还是有些动容。 阿沁起身，看着兰若，“郡主特立独行，不过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公子年少，心生爱慕是正常的，只是公子，郡主绝不是夫人眼中的好媳妇，郡主这样的性子，也不适合那个地方，公子既然下定决心，要定下婚事，还要从长计议才是。夫人这边，王爷那边，都要同意才行，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兰若微微的一抬手，“阿沁，你多虑了，问题的关键，不是母亲同不同意，也不是顾王同不同意，而是顾盼同不同意。她若不同意，这门婚事便是我一厢情愿，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若同意，其他人的意见都不重要。” 阿沁头顶冒汗，他偷偷的撇了兰若一眼，公子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自小到大，公子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都是带着说一不二的坚决。 阿沁发现， 自从进了顾王府，公子温和了许多，他都快忘了公子的本性了。 顾盼回了盼园。 阿风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 顾盼径直回房，把所有的丫头都轰了出去，她的耳畔又响起兰若的话语。手背上还残留着他炽热的温度。 前世今生夹杂在一起，她心里乱做了一团麻。 这些天相处一来，他一直对她很好，在公主府毫不犹豫的护着她。 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是耐心的教她，从无一点点的不耐。 他再一次提及了婚事，没想到竟然比前一世早了近一年。 而她也终于答应了。 那一刻，她似乎什么也没有想，没有想从前他们的恩恩怨怨，也没有想以后会碰到的磨难挫折，她只是单纯的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没有办法拒绝他。 婚事就要这样定下了吗？ 阿风兴奋的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分享给了几个丫头，几人在外面小声的议论。 阿风小声的说道，“你们不知道，兰若公子就要成为我们家的姑爷了，以后可要更加客气才是。” 阿霜，阿雪，阿雨一脸羡慕，“真的吗，王爷还没有同意呢！” 阿风一哼鼻子，“我敢打赌，只要兰若公子肯娶郡主，王爷是巴不得呢！” 阿雪问道，“这也太快了吧，以前我还和阿霜议论，说公子这样的人物，得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没想到居然便宜我们郡主呢，公子眼光真是不一般啊。”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被珠宝砸中的喜悦，合不拢嘴。 珠珠听到这边的动静便起身过来。 阿风便拉着珠珠又说了一遍。 珠珠也是一喜，“可是真的？” 郡主的婚事一直顾王的一块心病。几个丫头包括奶娘都是暗暗着急。 如今有人主动提亲，而且还是王爷奉若上宾的兰若公子，珠珠也是十分的欣喜。 她推开房门，看见顾盼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翻滚。 珠珠笑着走了进去，“阿风已经说了，郡主，这是好事，便是王爷也是求之不得，王爷一直为了郡主的婚事忧心不已，此刻若有人提亲，不拘门楣，他都会满口应下，更何况还是兰若公子这样的人物，王爷定然是愿意的。” “早知道，我便不去公主府了，”顾盼悔之不及，为了顾娴，结果把自己搭了进去。 就算是和兰若定下婚约，也一定会卷入这场夺嫡之争，光想一想她也觉得前方荆棘满途，这是一条没有走过的路，会有什么等着她，顾盼全然不知。 可是他的声音在耳畔回旋，“我愿娶你为妻，一生一世，决不相负，你可愿意？”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似乎充满了蛊惑，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是甜蜜的，此刻安静下来，却觉得自己太过于仓促，就算不拒绝，也该先拖一下。 不过想起李贵妃，想起纳兰昌，纳兰荣，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趟浑水她是躲不过。 只是父亲，不知道父亲得知真相会是何种反应。此刻顾盼也顾不得了。 “郡主又胡说了，兰若公子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奴婢也觉得他对郡主十分关切，不像是假的，郡主，女儿家一身所求，不过一良人而已，郡主既然已经允了婚事，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第六十七章 流言蜚语 珠珠知道顾盼的性子，她若是不愿意，无人可以强迫她。 “你说的对，既然决定了，就要不再犹豫，”顾盼重重的点了一下头，似乎是下定决心的样子，她起身，拉住了珠珠的手，“等我成亲后，我会好好的替你寻一门亲事，这些年有些耽误你了。” 两团红晕的飞上珠珠的双颊，珠珠嗔道，“我们说郡主的事情，好端端的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顾盼看着珠珠心疼不已，珠珠比她大四岁，此刻已经十八岁了，若不是为了照顾自己，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早已经嫁人，孩子都能满街跑了。 珠珠虽没有入奴籍，可是毕竟是婢女出身，若要寻一门好亲事，只怕是有些难度，好一点的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珠珠，差一点的人家，顾盼又觉得亏待了珠珠，顾盼冥神苦思，只怕要好好的筹谋才是。 这样想了一会，她忽然就有些明白父亲的苦心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亲也是因为自己的婚事而坐卧不宁。 太差的父亲觉得自己委屈，太好的却又看不上自己，所以当时兰若提亲的时候，父亲才会喜不自胜。 很多事情，人只有自己经历才能感同身受。 顾盼这样想来，心里酸酸的，叹了一口气，沉沉睡去。 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 顾盼一眼就看到珠珠和奶娘站在一旁，“郡主，不好了，现在满城都在传，说是昌郡王和清城郡主在公主府不打不相识，已经私自定下情缘了，说的有板有眼的，又说是贵妃娘娘昨日唤了郡主入宫，只怕是要赐下婚事。” 奶娘每日里都会出府居住，而许坤在空中当差，手下的禁卫军不少，都城有些风吹草动，自然是了如指掌。 风月之事，向来最让人精精乐道，所以也传的最快。 “奶娘，不用担心。”顾盼随口安抚奶娘。 心里却想起兰若的推理，事态的发展果然和兰若所说的一模一样，那么接下的步骤就是贾家表明不愿与李贵妃结盟，顾盼问道，“珠珠，你还记得那一日见过的贾家姐姐？” 话刚刚说了一半。 一个婢女走了进来，“郡主，王爷让你去前厅见他。” 看来父亲已经知晓了。 顾盼放下心事，洗漱穿衣。 这才朝前厅走去。 珠珠紧紧的跟着顾盼，在顾盼旁边小声的说道，“郡主，昨日阿风不是说，公子要跟王爷提亲，怎么还没听到消息？公子不会也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违约了吧！”珠珠越说越担忧。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好姑爷，若是被吓跑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顾盼心里也是没底，她问道，“这事情你跟奶娘说了吗？” 珠珠连忙摆头，“事关郡主清誉，我怎么能告诉娘，我也嘱咐了阿风四个，不许乱说，免得有人说郡主私定终身。” 顾盼点了点头，“我们先去见父亲。” 这时候，顾王在前厅踱来踱去，看见顾盼，皱着眉头，“死丫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昨日在宫中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谣言会一夜之间传的沸沸扬扬，你可知晓若是传入皇上耳中。”他叹了口气，“你真是没一刻让人省心的。。” 顾盼行了一礼，这才说道，“父亲息怒，此事是荣郡王和二王爷暗中筹谋的。昌郡王和女儿一样，都是二王爷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女儿昨日没有坦言相告，也是担心父亲忧虑。” 顾王指着顾盼，恨铁不成钢，“你昨日不说，今日我知晓了，便不忧虑了吗？你昨日告诉我，我们还可以早做打算，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只有快快的替你寻一个人家，在皇上知晓之前，将婚事定下来。只是仓促之间，如何寻的这样合适的人。” 顾王想起来许坤。 抛开武将出生这一点，许坤真的是极不错的人选。 只是顾王向来都是一言九鼎，更何况答应韵娘，不将女儿许给武将。 所以也没有法子了。 顾盼看着父亲焦急的头顶冒火，她几次三番想要开口，终于还是忍住了，最后只是问道，“父亲，我听贾家姐姐说起过，贵妃娘娘有意将她指给昌郡王。你可知晓这件事？” 顾王道，“你还说，看看人家，动作多快，今天一大清早，贾家请了太医上门，说是贾小姐突发恶疾，已经隔离起来了，实在不行，你也装病算了。” 这样一说，又觉得十分的不切实际，别人家的小姐文文弱弱的，装个病也还说的过去，自己家的丫头装病也无人相信。 顾盼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担忧。 不知兰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为何昨日明明说好了的事，她也答应了让他提亲，为何一点动静也没有。 两父女正大眼瞪小眼。 “王爷，中南侯求见。”管家在门口禀告道。 顾王一听到中南侯三个字就浑身不得劲，本来就有了七分的焦虑，此刻也转化为九分的怒火，他吼道，“不见。” 顾盼想起纳兰子冉画的那一幅画，她从不拖泥带水，既然没有定下婚事，也不想和中南侯府有任何瓜葛，她对着管家说道，“让侯爷回去吧！就说是王爷有事，不便见客。” 管家并不退下，只是硬着头皮说道，“王爷，郡主，中南侯提了厚礼进门，只怕是有要事。” “再厚的礼也不见。”顾王更怒了。 管家腿脚发软，不过还是小声的坚持，“王爷，是纳采的大礼，也不见吗？” 顾盼一怔。 顾王也愣住了，随即吼道，“给本王赶出去，当初皇上有意赐婚，他不愿意，这会子又跑过来做什么，当你家郡主嫁不出去吗？” 顾盼听了满头黑线，不过心里却是十分的感动。 管家满头大汗，壮着胆子说道，“王爷，南国风俗，纳采都是媒人上门，男方父母不会上门的。” 也就是说，中南侯上门提亲，自然不是为了自家的儿子。 顾王有些尴尬，“你不早说，快快有请。” 顾王瞪了女儿一眼，“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顾盼撇了撇嘴，慢慢的退下，她心里十分的纳闷，中南侯侯爷大清早的来提亲，难道是为了他吗？ 第六十八章 剖析心思 他虽与纳兰子冉有些微交情，怎么会请中南侯爷上门说亲。 只是除了他，整个都城还有谁会来提亲？ 她慢慢的走着，回廊下，兰若一袭白衣站在那里看着她，他笑的十分的温和。 顾盼一愣，许是两人谈过婚事的缘故，她心里也有些别扭，只得没话找话，“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兰若只是看着她，神色之间似乎带着一点宠溺，“中南侯爷来了吗？” 顾盼不知为何，脸有点发红，声音也低了下来，“是你请的吗？” 兰若笑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散发着一种温煦的阳光一般，“你说呢？” 顾盼看着他，细细的分辨他的意思。 猜测人心，她终究是不如他。 他能将她一眼看透。 她却从来看不懂他。 “嗯，是我请的。”兰若看她一脸疑惑，决定直接了当，“当日，子冉兄派小厮送了一柄金剑给你致歉，王爷让管家连剑带人送到了中南侯的面前，所以，中南侯自然知道了子冉兄对你的心思，你们两家闹成了这个样子，中南侯府自然由不得子冉兄一厢情愿，继续泥足深陷，所以，我昨夜上门请他保媒，只稍稍的点了一下，他就满心答应，为了绝掉子冉兄对你的心思，侯爷说保媒之事，他一定会尽心尽力。” 兰若看着她，缓缓的说道。 顾盼听了瞠目结舌，这人也太会算计人心了吧。 “你逃了我一次婚，这一回，你亲口应允的婚事，不会逃婚了吧？”他看着她，眼睛含着笑意，戏谑的问道。 顾盼的心漏跳半拍，她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她一直觉得他与前世不一样，只是未曾想过他也许就是前世的那一个兰若。这样的一个发现让她心里慌乱不已。 “我以为我说的很明白，而你也听的很清楚。”他沉声答道。 顾盼心里慌乱，有时候，她也会觉得他一举一动，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帝王之气，她却偏偏从未往那一方面想过。 “你是，你是”，她结结巴巴的继续问道。 他点了点头，“和你一样，”他上前一步，抓了她的手。 顾盼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转，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他真的时候就是前世那个被自己逃婚的男子。 他似乎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 而她傻乎乎的被他看的透透的，却全然没有半分察觉。 不过顾盼不喜欢这样试来试去，与其心里隔着事情，还不如挑明。 她强行压住了心里的忐忑，开诚布公的说道，“我逃了你的婚，那你为什么还要提亲？” 他的眸子翻滚，这女子还是和从前的一样耿直，他沉着的说道，没有一丝的意外，“你觉得呢？” 顾盼想起往事，想起父亲，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认真，收起了自己所有的脾性，说道，“过去的路，我不想再走，我想让父亲好好活着，而你不一样，你有远大的志向，有高贵的出身，你有更好的选择，不应该为我这样的的女子浪费你的时间，若是为了报复，”她盈盈下拜，“我过去逃婚，却是对你不起，今日向你道歉，想来也不算太晚。” 兰若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犹如松柏一般，那一双深沉的眸子里，有浓的化不开的阴郁，良久，他微微的一扬眉，“你说的不错，我有很多选择，都城之中，只要我想娶，是怕排着队的大家闺秀能绕着皇城三圈。而你却无人敢娶，除了我。” 顾盼好不容易收了性子，想和他说几句真心话，不管他后来多么的记仇，当初他总算是耐心的教导了她三年，说到底是她对不起他。 哪想到这男人果然是做了皇帝，不一样了，一开口就噎得死人。 她倔强的说道，“我顾盼一身傲骨，即便嫁不出去，也不用别人同情，你若是报复，犯不着用这样两败俱伤的法子，你若是同情，我不需要。” 兰若看着她，只是微微的一抬手，唇边泛起一点苦涩，“你这样看我？” 顾盼不懂他意思，本能的后退一步。 兰若也不管她，只是问道，“你也活了两世，可知晓无人敢娶你，是为何故？” 顾盼自然是知道，她想起父亲临死前的愧疚，眸子有些黯淡，不过片刻，已经恢复如常，“自然因为我骄横无比。” 兰若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眼中是明了的表情，“纳兰子冉对你一见倾心，可是中南侯也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而纳兰昌为何会中计，在李贵妃面前说出喜欢你的话，想来这样的话也是有几分真切，才会被人利用，顾盼，因为顾王的身份，别说是你刁蛮任性，便是你知书达理，显贵之家也只能看着，绝无人向你提亲，而我，明知自己的身份，和肩上的担子，两世提亲，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的眼眸如繁星一般深邃，里面有复杂的情绪在流淌。 顾盼心里跳动的厉害，她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是她不愿意相信而已。 “你一向是信守承诺，所以我先得了你的允许，这才托了媒人提亲，”他字字清冷，“顾盼，希望你言出必行，信守诺言，不要给我二次难堪，不然，”他看着她，“这一生，我会做出什么来，连我自己也不知晓。” 他的神色忽然变得这样的阴冷。 顾盼终于慌乱而逃。 他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盼来到长寿苑，心里的慌乱慢慢的平定下来。 顾娴，顾珍都在，两人向顾盼投来担忧的神色。 顾老夫人看见顾盼，皱起了眉头，“四丫头，如今坊间传闻你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盼低着头，“祖母，我也不知。” 顾珍立刻护道，“祖母，小妹虽说胡闹，可也是知道轻重的，当日在公主府，兰若公子全程看住小妹，小妹和昌郡王说几句话也不可能，怎么会像外面传的这样，只怕是有心人故意诬陷我顾家。” 第六十九章 赐婚旨意 周氏说道，“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不见大家说别人，只说我们家，可见还是其身不正。”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顾王一早就吩咐了家中姑娘少爷今日都不用上学，顾鸿铭也由周氏带着在长寿堂给顾老夫人请安，他听了便在一旁问道，“娘，什么叫苍蝇不叮无缝蛋。” 顾娴皱了皱眉，劝道，“娘，当着铭哥的面不要说这些，再说此事自有叔父做主，您就不用操心了。” 周氏听女儿这样说，也就不再提起。 李氏带着丫头摆了饭。 顾盼坐下的时候，顾珍悄悄的和她说，“小妹，娘一向是这样，你别不高兴。” 顾盼笑了，“多谢两位姐姐。” 前厅。 顾王请了中南侯上座。 两人客套两句。 中南侯便开门见山的说道，“王爷，我今天是受人之托来向贵府的清城郡主提亲的，说起来，也算的是郎才女貌，堪称一段佳话。” 顾王心里十分的喜悦，只是总带着一些难以置信的忐忑，自家的顽劣闺女，居然有人看得上，而且是在这紧要关头来提亲，顾王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是哈哈笑着，“不知侯爷说的是？” 中南侯也看的出顾王笑意底下，是掩饰不住的忧心，他有意卖了一个关子，抿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说起这人，侯爷也认识的。” 顾王听的有些急切了。顾王武将出生，一向是没有多少耐心的，此刻恨不得翘了中南侯的嘴。 “说曹操，曹操到。”中南侯看向了厅门，笑呵呵的说道。 兰若带着阿沁，走了进来。 顾王看着兰若，心底慢慢的升起一丝喜悦，他再一次问道，“侯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兰若鞠了一躬，俊郎的脸上带着真诚，“王爷，正是兰若托了中南侯前来提亲。” 顾王终于从惊讶之中回转过来，喜道，“此话当真。” “婚姻大事，岂能当做儿戏，自然是真的。”兰若郑重其事的说道。 顾王大喜，连忙起身，连连问道，“贤婿快快请坐，家中可有高堂，这婚事有没有禀报长辈。” 兰若道，“家父早逝，家慈倒还健朗，婚姻之事，兰若自会禀报。王爷只管放心。” 阿沁在一旁撇了撇嘴，公子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回头夫人知道了定然会反对的，公子好像毫不在意似的，这些年暗中培养了不少暗卫，只怕很快就会传入夫人耳中。 阿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真是红颜祸水。 中南侯在一旁说道，“顾王爷，这兰若公子乃第一公子，雄韬伟略，博学多才，可是都城好多世家求也求不来的姻亲，我可要好好的恭喜恭喜了。” 兰若微微的咳嗽了一声，“只是郡主果敢坚毅，不知她是否愿意？” 顾王脸一板，“有人肯娶，还由的她挑。”然后看着兰若，笑呵呵的说道，“贤婿，今日都中盛传盼儿的谣言，我已经问过她了，都是子虚乌有，你胸怀宽广，可不能在意。” 兰若笑的温和，“王爷多虑了，顾盼已经和我说起整件事情的经过，各中缘由，我已经知晓，只等王爷把婚事定下来，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顾王已经笑的合不拢嘴，“贤婿说的在理，先把婚事定下来，只是盼儿年幼，我还想再留一年，等她几个姐姐出嫁，再操办她的婚事，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我拿的出来，决不讨价还价。” 管家在一旁给顾王使眼色，“王爷淡定，我们是嫁闺女，不是娶媳妇。” 顾王呵呵一笑，毫不在意，“我戎马半生，膝下只有盼儿一女，从今以后，贤婿就是我的半子，一家人没那些讲究，不过顾某到底是个粗人，也没有多少理性，所以想请了家母，兄嫂来商议此事，贤婿觉得如何，” 兰若的唇边依旧噙着一抹笑容，“就依王爷所言。” 顾王担心节外生枝，已经立刻下令，“来人，去请老夫人，大爷，大太太。” 早饭刚刚吃完，就有小厮过来传话，“老夫人，大爷，太太，王爷请你们前厅议事。” 顾老夫人还不知晓前厅的事情，此刻见这样大的阵仗，便问道，“是什么事情？” 小厮答道，“郡主的婚事定下了，王爷请你们前去商议。” 众人面面相觑，周氏率先笑出来，“这是喜事，没想到我们顾家不仅出了一个王爷，如今又出了一个王妃。” 顾盼知道周氏以为她要和昌郡王订婚，也不解释。 这样的事情，女孩子都是要回避的，所以顾盼便也回了房。 顾珍，顾娴也陪着顾盼一起去了盼园。 顾盼的婚事终于定下，珠珠心情极好，抿着嘴唇端了一盘切好的西瓜招呼顾娴，顾珍。 顾娴只是喝着茶水，没说话。 她心里有些微微的焦躁，四姐妹之中，她的长姐，顾盼最幼，如今她的婚事却没有着落，顾盼已经订婚，与她而言，是有压力的。 顾珍因为有大姐在前面顶着，所以也是不着急的，她倒是十分的为顾盼高兴，只是这高兴之中又带了几分隐忧，“小妹，不会真是那昌郡王吧，那天，他当众捉弄三妹，想来也不是个性子好的。” 顾盼摇了摇头，“不是他。” 顾娴到底性子沉稳，所以心里虽然好奇，不过并没有开口询问。 顾珍却是十分的好奇，“小妹知道是谁？” 顾盼摇头不语。 顾娴呵斥道，“小妹如何知晓，等长辈们商议完，我们不就知晓了吗？” 这样大的喜事，很快就传的合府皆知。 顾柔知晓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 顾柔用了阿沁送去的膏药，烫伤也已经开始结痂了，只是那一块皮肤去腐换新，奇痒无比。 她也不敢挠，强行忍着。 小春儿喜滋滋的跑了过来，“姨娘，姑娘，有大喜事，郡主定了婚事，王爷心情好，说是晚间设下家宴，已经准了姑娘参加。” 赵姨娘听了十分开怀，“阿弥陀佛，总算是能够出去了，柔儿，以后可要万事小心才行，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 顾柔只是看着小春儿问道，“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吗？” 第七十章 赐婚旨意2 “说是兰若公子。”小春儿笑着答道。 顾柔一双玉手，握的变了形，良久才说道，“不过就是一个无官无职的书生罢了，有什么好喜的。” 顾王把婚事略略的说给了顾老夫人，以及兄嫂听。 说是商议，不过就是知会，顾王虽然孝顺母亲，不过这样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女婿，顾王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他对着顾老夫人说道，“娘，大哥，大嫂，这事我已经定下来，烦请你们替我好生的招待侯爷和兰若公子，我进宫去请皇上下旨赐婚。” 顾王心里琢磨，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以免拖得越久，节外生枝，不如索性向皇上讨个赐婚的旨意，圣旨就是一言九鼎，只要皇上下旨，他便是豁出去这一张老脸，也要为女儿扫清一切障碍。 宫里。 李贵妃正焦急万分。 李贵妃执掌后宫。 贾家请了太医给贾婉治病，诊断为恶疾，已经隔离，这个消息很快就有人禀报了李贵妃知晓。 李贵妃勃然大怒，唤了四王爷进宫商量对策。 宫中的皇子成婚生子，都赐了府邸，住在宫外。 都中流言蜚语。 四王爷自然一大早的就知晓了。 他正在书房里训斥纳兰昌。 纳兰昌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是些风月之事，至于这样大动肝火吗？我又不是闺阁女子，吃不了亏的，我本来只是想着借皇祖母之手捉弄清城郡主，既然闹成这样，大不了我娶了她吧，反正也算是门当户对。” 四王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清城郡主是你能娶的，你什么时候能像荣儿一样省心，你可知那顾王府就跟烫手山芋一样，王公子弟都绕着走，你去招惹他家闺女做什么？” 如此这般，翻来覆去的骂。 忽听得宫里传话，四王爷也顾不得许多，立刻进宫。 李贵妃此刻焦急万分，“皇儿，我左思右想，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你问了昌儿没，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四王爷拱手道，“那小子只说是，当日在恭宁皇姐府中吃了亏，所以想要借母妃之手教训一下清城郡主，这事只有荣儿一人知晓，也不知为何一晚上就闹得满城皆知。” 四王爷怕李贵妃动怒，绝不敢将纳兰昌将不如娶了顾盼的话说出来。 李贵妃已经勃然大怒，“原来如此，我就说，昌儿一向风流，何曾为了一个丫头闹到我面前，原来是为了捉弄她，只是他一向直来直去，为了捉弄那丫头，拐这样大的一个弯，只怕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四王爷有些明白了，“母妃的意思是二哥？” 李贵妃冷冷一笑，“你二哥和你明里暗里，斗得死去活来，这一次是想把我们母子打的毫无还手之地。皇上昨儿和我说，顾王交出了兵权，今天这事传出来，他会怎么想，谁也不知道，就算是皇上不起猜忌之心，赐了婚，顾家那丫头有着前朝的血脉，那么只怕以后，为了国家考虑，也不会立你为太子，如今之计，只有快快的给昌儿定下婚事，让留言不攻自破。” 当初攻城之迹，俘虏了前朝贵女，不乏貌美绝色，皇上却一个也没有留下，全部赐给了有功之臣，可见皇上是何等的注重血脉。 李贵妃在皇上身边几十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心知肚明，她决计不会拿儿子的前程来打赌。 四王爷忙道，“那儿臣备上厚礼，去贾家走一趟。” 李贵妃一挥手，秀眉微锁，眼中杀气腾腾，“没用了，贾老头一大早就请了太医过府，说是贾婉得了恶疾，这是想和我们扯清关系。” 两母子面面相觑，良久李贵妃长叹一声，“没想到，本宫筹谋许久，竟然一时疏忽，以致功败垂成，皇儿，你备上厚礼，亲自去恭宁那里走一趟。” 如此这般，又细细的交代了一番。 四皇子连忙应了。 却有小太监进来小声的说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四王爷，皇上让人传贵妃娘娘问话。” 李贵妃忙打发了四王爷出宫，这才整装来到了乾清宫。 皇上的桌子上摆满了折子，此刻正细细的批阅，听到有太监禀报贵妃到了，也并没有抬头。 李贵妃小心翼翼的上前，一边暗暗的揣测皇上的意思，问道，“不知皇上唤成妾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昌儿和顾家丫头的事情传的满城风雨，贵妃知不知晓。” 李贵妃心里暗暗吃惊，只是面上不动声色，“何曾有这样的事情？昨儿昌儿与我说起清城郡主武艺高强，连他也不是对手，所以臣妾一时好奇，便召了清城郡主进宫，再说皇上昨日也在，便知臣妾不曾说谎。” 皇上想起来，在承乾宫时，李贵妃确实脸上并不是喜欢顾盼的神色的，不过是碍着自己的面子才赏了十二对南珠，脸色倒是缓和了些许，不过他依旧问道，“昌儿那小子一向风流成性，顾家丫头生的一副好相貌，想来动了几分心思尚未可知，不如朕拟下圣旨赐婚，成全了昌儿，贵妃觉得如何？” 李贵妃只觉得四肢发软，她何尝听不出其中的试探之意，皇上终究是怀疑她与顾王暗中勾结，她不敢思虑，忙跪下说道，“皇上，昌儿的婚事但凭皇上安排，臣妾绝不敢异议，只是臣妾一早就招了四皇儿询问，方知这些流言只是子虚乌有的事，不知是从何处传来，不过一夜，就闹得满城风雨，昌儿倒也罢了，那清城郡主是一个女儿家，如今却受流言所累，求皇上下旨测查，给他们一个公道，至于儿女亲事，讲究的是一个缘分，昌儿和清城郡主初见之时，就结下怨火。若要强行配婚，只怕是害了他们。” 第七十一章 赐婚旨意3 皇上仔细的看着李贵妃，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并不相信。 这时陈公公在外面斗着胆子说道，“皇上，顾王求见。” 皇上微微沉吟，“宣。” 李贵妃准备退下。 皇上忽然对着李贵妃说道，“贵妃留下，替我研墨。” 李贵妃只得应了，宫衣沁出一层薄薄的汗，面上却是如常，含着笑磨墨。 顾王低头下跪行礼，“臣参加皇上，愿吾皇万岁！” 皇上笑着道，“快平身吧！来人赐坐。” 早有小太监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顾王侧着身子做了。 皇上看了一眼李贵妃道，“朕刚刚还和贵妃说起，想要把你家丫头指给我们昌儿。” 李贵妃磨墨的手抖了一下。 皇上看在眼里，也不在意，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顾王，继续说道，“当日朕与你结为兄弟，如今亲上加亲，结为亲家，瑾弟觉得如何？” 皇帝脸上具是笑意，顾王头顶冒汗，随即笑道，“皇上的好意，臣只能心领了。” 顾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起身跪拜在地，“小女顽劣，能入了皇上的眼，是臣的荣幸，只是一女不许二家，皇上迟了半步，臣也只能辜负皇上的美意了。” 皇上似乎十分有兴趣的样子，“哦，你家丫头朕见过，比乐城生的还好，前些日子，你还奏请我替她选个好人家，朕一直记在心里，怎么忽然就许了人了，朕怎么不曾听过。” 顾王陪笑道，“就是教习小女的兰若公子，虽说无官无职，不过那一身才学，说起来，还是我那丫头高攀了，臣特地进宫，舔着一张老脸，仗着往日和皇上的一点情分，求皇上赐个婚。” 皇上只是看着顾王，浑浊的双眼看不出一点情绪，须臾，哈哈大笑，他起身，亲自扶起顾王，感慨万千，“瑾弟请起，你成婚晚，朕抱了孙儿，你才得了一个宝贝女儿，罢了，既然你已经相中了女婿，朕也就不为难你了，朕这就拟下赐婚的旨意，”他拿过御笔，在面前一张空白的圣旨上书写，不过片刻，就写完了，又拿了玉玺盖上了印章，这才朝着李贵妃说道，“顾王嫁女是大喜事，到时候你记得赏下一份嫁妆，嗯，就比照公主的规格好了。” 李贵妃看着那玉玺落下，此刻终于松了一口气，忙笑着答应，“皇上说的极是，臣妾也很是喜欢那丫头呢，可惜了咱们的昌儿了。”她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来。 皇帝此刻心情极好，也打趣道，“你放心，朕自会替咱们昌儿寻一门极好的亲事，贾家的闺女如何，朕记得似乎和乐城齐名的。” 李贵妃暗恨，此刻也是看着皇上，凤眼里却瞧不出一点情绪，“可巧了，今天太医院里禀报，说是贾家小姐得了恶疾，已经隔离起来了，说起来，我们昌儿年纪也不小了，都城适龄的姑娘却不多，臣妾这个做祖母实在是愧对与他。” 都城适龄的姑娘不少，门楣相当的并不多。 李贵妃本来中意贾婉，皇帝是知道的，顾王交出兵权，皇帝本意是准备交给四皇子，所以流言传入他的耳中，他就愤怒异常，认为李贵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暗暗勾结了顾王，图谋兵权。 此刻多番试探，才知道顾王想着明哲保身，并不想再沾染权势分毫，所以这都城盛传的流言只怕是有人暗中策划，他心里终于落下了石头，所以微微的泛起了些许愧疚。 “爱妃只管放心，昌儿的婚事，朕自有主张，绝不会亏待与他。” 顾王察言观色，知道皇帝已经放下心结，再一次跪拜在地，“如今都城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尽是流言蜚语，小女虽然自幼随臣在军中长大，养成了男儿心性，不过于男女之事却是从不僭越，求皇上测查，还小女一个公道。” 皇帝眼眸之中一眼而过的阴翳，“此事，朕自会测查，还昌儿和清城郡主一个公道。” 顾王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下。 皇帝对着陈公公说道，“你与顾王一起，去宣读圣旨。” 正午时分。 顾盼刚刚吃完午饭，估摸着父亲也该回来了，只是并不知晓是否顺利，所以不停的打发丫头去探听消息。 终于，阿风小跑着过来，“郡主，郡主，王爷回来了，让你到前厅去接圣旨呢。” 顾盼心里终于落下一口气，可是又生了几分忐忑，兰若和昌郡王一样都是皇孙，今天逃避的东西，下一次也一定会再一次面对，上一世，因为她逃婚了，所以很多事情都没有经历过。 这一生，却不一样，如果兰若的身份公开。 他和她的婚事会对他的筹划产生什么样的后果，顾盼不知，顾盼只知道，这一生，因为她的决定，顾家再也不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父亲知晓兰若的身世之后会有什么反应，顾盼也不知。 这一刻，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一样，顾盼仿佛看到接下来的就要爆发的风风雨雨。 走到前厅，她停了一下，这一步迈出去，便再也无法回头。 这一次，是她自己选择的，便再也不会退缩半步。 身后传来兰若沉着的声音，“怕吗？” 顾盼回过头，看到兰若一袭白衣，他静静的看着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顾盼自从知道他是上一世的那一个兰若时，再一次面对他时，便有些不自然了，她记得她问过他一句话，“我若是得罪了你，你会不会杀我？” 兰若的眼眸是深邃的，他的神情有些忧伤，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难过的气息。然后沉声答道，“不会。” 顾盼记得他的表情，绝不是撒谎的表情，说到底是她对不起他。 “谁说我后悔了？”她抬起头，脸上是逞能的倔强。说着率先跨进大门。 兰若心里一动，唇边扯出一抹笑意。 大厅之中。 几人跪拜在地。 陈公公尖着嗓子道，“请兰若公子，清城郡主接旨。” 第七十二章 未婚夫妻 “草民兰若接旨。” “臣女顾盼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顾王之女清城郡主，温良敦厚，娴静大方，兰若公子品貌出众，才学过人，早已过及冠之年，适时婚配，应择贤女与配。值清城郡主待字闺中，特将汝许配与兰若为妻，待汝及笄之后，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顾盼撇了兰若一眼，刚刚还镇定自若的兰若，此刻一张好看的脸上越发的严峻，顾盼知晓，他心里定然是想起了刻骨仇恨的往事。 顾盼心里泛起一丝疼痛，只是朗声答道，“臣女领旨，谢主隆恩。” 顾盼清朗的声音终于让兰若清醒过来，他回过神来，脸上的冷峻终于消失不见，淡然道，“草民领旨。” 陈公公呵呵笑道，“恭喜王爷，如今郡主觅得良缘，王爷总算是放下一桩心事了。” 又拿出一只锦盒，“王爷，皇上口谕，清城郡主成婚，依照宫中惯例，赏下一坐府邸作为郡主府，您看，这是房契，地契，您替郡主收好。” 顾王连忙推脱道，“这如何使得？” 陈公公笑道，“这是皇上的口谕，王爷替郡主收下吧。今天宫中事忙，我就不打扰王爷了，哪日得空，一定要跟王爷讨杯水酒。” 顾王此刻心情极好，立刻吩咐管家备上厚礼打赏，又亲自送了陈公公出府。 晚间时分，顾王吩咐李氏准备了家宴。 顾王带着男丁在外院招待兰若。 顾老夫人带着女眷在内院摆了一桌。 顾柔由阿星扶着走进长寿堂。 顾柔腿上的烫伤早已经不疼了，这一日开始奇痒难忍，她强忍着，做出一副柔顺的样子，过来给顾老夫人请安。 顾老夫人只是说道，“禁闭了这几日，可悔改了！” 顾柔低下头，“孙女当时不知道小妹是为了救我，错怪了小妹，实在不该，这些天我一直都在自责，”说着她可怜兮兮的看着顾盼，“小妹，对不起。” 顾珍看见顾柔，想起来那一次那一大碗汤汁，若不是顾盼扶住，那么烫伤的就是自己了。 顾珍十分的记仇，“你这会子才道歉，当时怎么那样咄咄逼人，小妹不需要。” 顾盼看着顾柔，顾柔柔顺的外表之下藏着一个阴狠之心，与其和她硬碰硬，还不如虚与委蛇，静观其变。 顾盼淡淡的一笑，“过去那么久了，我早就忘了。” 顾柔十分的欣喜，立刻笑道，“小妹果然大方，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她凑了过来，一副十分愧对的神色，趁着众人都不曾注意，便对着顾盼小声的说道，“小妹，真的对不起，二姐在漓县几次三番针对我，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才打算小小的教训她，在房里关了几天，我也想的明白，我就是一个庶女，实在不能和二姐相提并论，更不能存了报复之心，那一日牵连了你，你别生我气了。” 顾柔说的楚楚可怜，要不是顾盼见识过她的本性，就要被她骗了去。 顾盼微微沉吟，便说道，“不怨你，那一日是我鲁莽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顾柔的脸上露出一点欣喜，“伤已经大好了，小妹不怪我就好了，”然后她又道，“听说小妹定下了婚事，真是要恭喜你了，没想到我们姐妹四人，小妹反而最先定下婚事。” 顾盼笑笑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顾柔。 吃过晚饭。 顾王和兰若一起来到长寿苑。 以准女婿的身份给顾老夫人请辞。 兰若既已和顾盼定下婚事，再留在顾府教学，便于理不合，所以宴席间便向顾王请辞。 顾王这一次笑着应了。他请了第一公子教习闺女也是为了招个好女婿，如今倒骗了教习先生做女婿，自然是喜不自胜。 兰若道，“我要回家禀报母亲，到时候再与王爷商定婚事。” 顾王连连道，“那自是应该。” 顾王引了兰若过来和顾老夫人拜别。 顾娴准备引了姐妹们退到耳房。 顾老夫人道，“又不是没见过，以后也是一家人了，就不比拘束了。” 兰若坐在下首和顾老夫人寒暄。 兰若本是顾王请来的上宾，现在又成了顾王的乘龙快婿，所以合府对着他都恭敬不已，即便是周氏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和气。 顾家几姐妹坐在一处。顾盼看着兰若侃侃而谈，举止风雅，心里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 顾柔垂着头，余光看了兰若一眼，白衣翩翩，相貌堂堂，这样的公子为何偏偏眼瞎，她心里愤恨不已，她不懂，为何顾盼言行无状，举止粗俗，竟然被指婚兰若公子。 顾柔的心里充满了愤恨不平。 天色见晚。 众人便散了。 顾盼想着兰若明日就要离开。 心里有很多话要问他，便磨蹭着等到最后。 顾娴看在眼里，便强行拉了顾珍先走。 顾王一路和兰若说着话。 顾盼便跟在后面。 兰若心里明白，只朝着顾王一拱手，“王爷，虽然于理不合，不过我想和郡主道个别。” 顾王自然是乐见其成，呵呵笑道，“贤婿请便。”顾王的声音浑厚有劲，传到顾盼耳中。 顾盼整个人都不好了，父亲也太不含蓄了，怎么就直接称呼贤婿了，搞得好像她嫁不出去一样。虽然确实如此。 顾王喜滋滋的离去。 顾柔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顾盼微微的蹙起眉头。 顾柔一副惋惜的模样，柔声说道，“妹妹英姿飒爽，将门虎女，自然要一个真英雄，男子汉，方才配得上，那兰若公子虽说相貌堂堂，到底是个弱质书生，勉强和妹妹成了婚，那也是文武不通，水火不容，过不到一块去，我真替小妹难过。” 顾盼垂着头，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冷，这样的话，那一世顾柔也曾说起过，那时她听顾柔这一番话，极为触动，立刻引为知己。 却原来不过是笑话一场。 后来她才知晓。 顾柔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 她看向了前方。 兰若侧过头，眉头微微的皱起。 顾盼隔得有点远，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 第七十三章 王府遇刺 顾盼撇了顾柔一眼，这个三姐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在兰若的心底埋下了一个炸弹，随时随地想把她炸的粉身碎骨。 兰若却偏偏是前世那一个，顾柔这样一说，只怕又要勾起她逃婚的记忆。 那真是一段不美好的回忆。 顾盼微微沉吟，才说到，“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后来才知道自己太过肤浅，三姐不懂，便不要乱说，这门婚事，”她的声音低落下来，“是我应的。” 这话，她当然不是说给顾柔听的，而是说给兰若听的。 顾盼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答应了婚事，她便不能再在两人心中留下一个结。 可是她回过头，花园里哪里还有兰若的身影。 顾盼一跺脚。 “郡主，我看到公子急急忙忙的离去了，我们回房吧！”珠珠小声的提醒。 回房？ 她还有事没和他说。 心里放着事情，她会睡不着觉的。 想了想，顾盼便再也不理会顾柔，毫不犹豫的追了过去。 花园里异常的宁静，静的不同寻常。 顾盼生性敏锐，立刻察觉到一种不好的感觉，这是一股危险的气息。 她想起兰若不懂武功，心里暗暗焦急。 书院越来越近，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隐隐约约的传来。 顾盼暗叫不好，回过头看到珠珠有些害怕的神色。 “珠珠，你躲起来。”顾盼立刻吩咐，她一把夺过了珠珠手中的灯，轻轻的吹灭，将珠珠塞到了假山后面。 “郡主，不如我们回去吧，天色已晚，这样不合规矩。”珠珠也害怕起来。 “听话，待在这里不要出来，书院可能出事了。”顾盼厉声说道。 这样的顾盼，珠珠很久也没有看到了，她有些担忧，“郡主，怎么办。” 顾盼低声道，“听话，你只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别的都不要想。” 珠珠看着顾盼，眼中盈满了泪水，只是摇着头，果然不敢做声。 顾盼想起那天看到兰若身上深深的刀痕。 心里担忧，便握了握袖中的匕首。 顾盼最擅长的是剑法，不过，回到都城，每日里带着刀剑出入太过扎眼，所以她特地打照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放在身边防身。 此刻她紧紧的握住了匕首，心里的忧虑却越来越重。 踏进书院，一具尸体横在大堂之中，正是顾王安排服侍兰若的一个小厮，顾盼探了探他的鼻子，已经没了生息。 后院之中传来了打斗之声。 正是顾王安排在角门的几个侍卫，围攻着两个黑衣人。 “郡主，有一个刺客去了兰若公子的房间。” 侍卫看见顾盼，立刻说道。 “你们对付他，给我抓活的。我去救兰若。” 房里。 兰若此刻正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冷声问道，“你是谁，就算要杀我，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那个黑衣人说，“这话，等你见了阎王爷，再去问吧！” “哦，是吗？你怎么知道见阎王的是我而不是你？”兰若笑着说道。 他坐在床边，枕头底下放着顾盼送给他的辉月剑。 他右手慢慢的探入枕底，面上却十分的镇定。 那刺客立刻露出凶狠的表情，“你们读书的果然是一张利嘴，我今日杀了你不说，还要把你这张嘴撕了下来，看你以后还嘴不嘴硬？” 刺客抬起手来，他的手臂之处设了机关，机关处镶满了利箭。 顾盼在窗外看的清楚，刺客已经触动了手中的机关，顾盼已经来不及思索，她即刻从窗中跳入，打落了桌上的灯火。 兰若听到声响，一个俏丽的身影已经飞身落下，他定眼一看，见是顾盼，顿时方寸大乱。 灯火熄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兰若和刺客都十分的不习惯。 几只箭胡乱的射了出来，那箭又快又急，呼呼的声响立刻传入顾盼的耳中，她来不及细想，朝着兰若扑了过去，用力将兰若扑倒，有一只箭刺入顾盼的左肩，疼痛入骨，顾盼强忍着，抱着兰若滚入床中。 那箭似雨一般朝着这边射了过来。 府中的侍卫听到声响，立刻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兰若听到顾盼轻微的呻吟了一声，便知道她中了一剑，他又急又心痛，顾不得那么多了，翻身而起，从枕中拔出那一柄辉月剑，朝着逼过来的刺客刺了过去，一剑封喉。 只听得闷哼一声，那刺客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此刻顾盼已经适应了黑暗。 借着月光，她依在床边，看到兰若矫捷的身姿，那绝不是侥幸，那剑法，那力度，绝对是常年习武才能做得到的。 她似乎忘了肩部的疼痛，怔怔的看着他。 不知为何，每一次看着他，总给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时几个侍卫踏入门口，“郡主，有一名刺客已经被打死，只剩下一个活口，您没事吧。” 顾盼强忍着疼痛，“这个刺客已经死了，你们将剩下的刺客关入地牢，待，待兰若公子亲自来审。” 顾盼的后衫已经是鲜红一片，兰若借着月光，看到了，他的身子颤抖起来，紧紧的握住拳头，心里的疼痛一阵一阵，就像那一世，她的死讯传入宫中，他的心里泛起一阵惧意，他的声音带了颤抖，几乎是吼了出来，“快去，让人去请军医。” 侍卫听到顾盼的声音断断续续，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跑了出去，“是。” 两个侍卫压了活口去地牢，一个去请军医，一个去禀告顾王。 府中此时已是大乱。 房里的灯火被重新点亮。 “顾盼，”他唤着她，眼里是无法掩饰的痛楚。 她轻轻一笑，“我不来，你也没事，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武，你还瞒了我多少事？” 兰若看着她后背沁出的血珠，已经染成一片红色，他的心里已经大乱，他自小心硬如铁，从不曾掉下半滴眼泪。 此刻泪意氤氲了双眼。他抱了她在怀里，心里的悔恨却如翻江倒海，他悔恨自己不该太过自负，之身应邀前去公主府，过早的暴露自己。 悔恨自己明明知晓今日婚事一旦传开，打乱了几位皇子相争的局面，一定会有人按捺不住行刺与他。可是他仗着运筹帷幄，并没有透露给顾盼知晓。 第七十四章 公子不善1 他一向心有城府，此刻连累了她，便再也不能冷静，“我答应你，以后不管什么事，都绝不瞒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似乎含着难以述说的情愫，一颗泪水自他眼中滑落，打在她光洁如玉的脸上。 那颗眼泪滚烫滚烫的，顾盼的心里痛了一下，她强撑着摇了摇头，“不过就是一点点皮外伤，你不必替我担心，其实我是想谢谢你，我的父亲，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他的笑容了，谢谢你，兰若。” 她唤了他的名字。 她是他的未婚妻，从今以后，不必再唤他公子或是先生了。 “不要说了，你想要说的，我都知晓，”他说了一半。 珠珠跑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重伤的顾盼，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迷糊了双眼，“郡主，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顾盼试图站起，牵扯到伤口，跌落下去，落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兰若将她打横抱起。“我送你回去，虽说我们是未婚夫妻，不过到底于理不合，被人看见，你介不介意？” 顾盼失血过多，有些昏昏沉沉的，靠着他的肩膀，只觉得分外的安稳，她的脸色雪白雪白的，“我哪还有什么声誉，如今都快要死了，还管别人怎么说，岂不是自寻烦恼，就麻烦你送我回去，只是怕牵动你的旧伤。”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兰若看着怀中的女子，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走到门边，带着毁灭性的冰冷，“阿沁，你传令下去，加派十二个暗卫，日夜守卫在王府附近，另外，你现在就去你房里，拿来我要的东西，我要夜审那名刺客。” 阿沁不敢说道，只是立刻去办。 顾王来的很快，还带了十几个侍卫，“你们好好的测查，看看还没有刺客潜在府中，一定要确保王府的安全。” 侍卫们答应着下去了。 王府遇刺，顾王自然没有让女眷知晓，以免人心惶惶。他在书院外遇到了抱着顾盼出来的兰若公子。 顾王心里焦急，来不及细细思量，忙快步过来，“贤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府里怎么会有刺客，盼儿怎么样？” 兰若看着怀里陷入昏迷之中的顾盼，眉头微微的皱起，道，“王爷，不如先将顾盼送回盼园，快快取出她体内的利箭，若是耽搁了时辰，怕伤及肺腑，如今救人要紧，至于个中缘由，兰若事后自然会据实已告。” 事有轻重缓急，对于顾王来说，什么大事，也没有女儿重要，所以立刻下定决心，“你们去大门口等着，军医一到，立刻请进盼园，珠珠，你快步回去，吩咐丫头们准备好床铺热水。” 一时间众人忙活开来。 顾王便要接了顾盼抱着。 兰若却并不松手，他看着怀中的女子，历经两世，他终于拥她入怀，却是在她病危之时，他说道，“王爷，事出从急，兰若虽有冒犯郡主，也是情非得已，只是郡主伤势颇重，一再转手，只怕会加重伤势。” 准女婿心疼女儿，顾王自然是求之不得，他深深的看了兰若一眼，便算是应允了。 顾王带着兰若踏入内院。 珠珠早已经指挥丫头们收拾好了床铺。 因为事态严重，奶娘也候在内堂，这时军医已经到了，奶娘便带了珠珠，阿风进去帮忙。 兰若一袭白衣上也是染上了不少血迹，此刻在灯光的照射之下，分外惹眼。 顾王在前厅踱来踱去，看见兰若的衣袍，便道，“贤婿先回去换身衣物吧。” 兰若只是看着顾盼的房间，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焦虑，“顾盼是为救我受伤，我等她脱离危险，我再回去换衣，求王爷允许。” 顾王忙道，“贤婿不必担心，盼儿身子骨硬朗，在边关之时，哪一日没伤个几回，每一次都把本王吓个半死，最后却一点事也没有。” 顾王回忆往事，来掩饰自己心里的担忧。 兰若也附和着顾王。 两人心不在焉的闲聊。 丫头们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看起来触目惊心。 兰若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顾王的眉头也是一样。 两人不知不觉的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屋子里静的出奇。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军医才从里面走了出来，“王爷，请放心，剑虽刺的深，所幸没有伤及肺腑，那丫头身子骨强健，想来不出半月也就能生龙活虎了。” 顾王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多谢你，本王已经卸了军职，按理不该再麻烦你，只是盼儿受得箭伤在肩上，若找了太医，只怕是诸多不便。” 军医忙说道，“王爷别说这样的话，郡主自幼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我亲生的女儿一样，至于王府遇袭，王爷放心，这样的事情我不会牵扯进去。” 军医开了药方，又细细的交代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这才起身告辞。 顾王仔细的吩咐奶娘和珠珠好生的照顾顾盼，这才看向了兰若。 顾王一向小心翼翼，顾王府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顾盼又是在书院受伤，摆明了这件事是冲着兰若而来。 顾盼已经无碍，顾王放下心来，他的心里的疑惑，却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便道，“这事会不会是二王爷所为？” 兰若落下心来，便拱手道，“王爷，今日的刺客确实是冲着我来的，郡主是为了救我，这才替我挡了这一箭。至于是不是二王爷所为，那还要审问此刻才能知晓，只是这侍卫我想亲自来审，还望王爷允许。” 顾王听后，只是冥神细思，最后说道，“刺客的事，侍卫已经禀报我，盼儿说过要留了活口给你，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至于今天的事情，贤婿，这刺客绝不只是针对你，只怕是和这婚事有关，如今在我顾王府就这样猖獗，那你要是出府，还不知道要碰到什么事？我思来想去，你只管住下，顾某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我以后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太见外。” 第七十五章 公子非善 顾王，心里所想，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好女婿，那自然要好生保护才是，绝不能让女婿涉险。 顾王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兰若心里本是求之不得，只是他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两个刺客是谁，他心里也没有底，这两个刺客到底有没有知晓他的身世，他也不知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他真怕护不住她，而且他的身世也快要守不住了，这一生，事情发展的太快，已经快要脱离他的掌控范围，他心里还是多了几分犹豫，“王爷，此事，待我夜审刺客后，一定给王爷一个答复，如何？” 顾王落下心来，连连说道，“那你快去吧！要不要本王替你安排你几个侍卫。” “不用了，王爷。我想亲自审。” 顾王听了只得作罢，他唤了侍卫带了兰若去地牢。 这地牢十分的阴暗潮湿，兰若皱着眉头走进，阿沁搬了一把椅子。 兰若坐下，“谁派你来行刺我的。”他的声音十分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那名刺客此时正被吊在一个柱子上，看着兰若，轻轻的嗤鼻，一脸的不屑。 阿沁十分的愤恨，“公子，你看他，什么神色？” 兰若一挥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说也不要紧的，反正也不急。阿沁，准备鞭刑。” 那刺客眼睛翻了两下，毫不在意，想来是早已经历经过类似的考验，所以丝毫也不放在眼里。 阿沁在牢里找到了一条长鞭，因为顾王并不曾审问犯人，所以这长鞭也就是极其普通的长鞭。“公子，这刺客想来是受到专门的训练，这鞭刑只怕没法让他实话实说。” 兰若眉头一皱，淡淡的说道，“不是让你备了一包药粉吗，撒在那鞭子上，把他衣服给我剥了，给我用力的打。” 阿沁忙上前去剥那刺客的衣服，这时掉出一块腰牌，兰若捡了起来，拿在手中细看。 阿沁已经从怀里拿出一包粉末，撒在了长鞭之上，一鞭子一鞭子的打了过去，那刺客依然是混不在意的表情，就好像阿沁的鞭子打在别人身上一样。 约摸抽了三四十鞭，阿沁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刺客的身上满是红痕血迹，没一处完整的，“就这力气，再打个四十鞭，我也熬得住，你有本事，就一刀杀了你爷爷。” 阿沁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面前称爷爷，我们爷爷是谁，你做梦也猜不到。” 兰若挥了挥手，“阿沁，不用打了。说，是谁派你来的，你若是实话实说，我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 刺客只是呲鼻，“我不会说的，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 刺客先还无所谓，很快面上就扭曲起来。 阿沁直打了几十来鞭，药粉混着血水，沁如皮肤，初时只有疼痛，那刺客自然能够忍受，而渐渐的，一股钻心的痒意和着疼痛遍布全身。 这药粉原来是一包致人奇痒的药粉。 刺客的身子扭动起来，想绕却绕不住，就像是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全身爬动，又疼又痒。 他开始骂娘了。 兰若并不说话，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一炷香过去。 那刺客渐渐的耗不住了，咒骂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变成了哀求，“求你杀了我。” 兰若的声音越发的冷，“你若是说出是谁指示的，我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那刺客依然死死的咬着牙关，用最后的理智强撑着。 兰若冷哼一声，“阿沁，把剩下的粉末涂在他的手上，给他的双手松绑。” 阿沁依言。 刺客的双手很快就解脱了开来，他明知手里被撒了粉末，依然控制不住，使命的挠痒。 可是，他的皮肤很快就被挠出来一条一条血印，每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只觉得更痒，刺客越来越崩溃了，他自幼就被训练过，即便是断骨之痛，也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这钻心之痒，他却渐渐的熬不住了，“求求你，杀了我。” “是谁派你来的。”兰若再一次问道。 “是二王爷，你不是看到那块腰牌了吗？他说你和郡主定亲，坏了他的好事，所以一定要除了你。”刺客断断续续的说道。 兰若点了点头，眼眸之中精光乍现，“我本来打算放了你，不过你不老实，居然撒谎，所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十八般酷刑，和你从小经历过的绝不一样，我不介意让你从头到尾经历一遍。” 兰若走进一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那刺客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扭曲的面容终于有了惧色，“是四皇子，四皇子吩咐的。” “这一份供词，麻烦你画个押。”兰若从袖中拿出一张纸。 刺客只是扫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阿沁拉过刺客的手，在供词上按下一个指印。 兰若头也不回的离开，“阿沁，把他绞死吧！” 阿沁额头一层薄薄的细汗，他也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看着公子的神色，他知道，他绝不能说个不字。 阿沁拿起一根绳子，在刺客的脖子上绕了几圈，慢慢的拉紧。 “你到底是谁？”窒息缓解了身体的痒痛，刺客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你绝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 “哦，青煜太子，你知道吗？”兰若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 刺客眼睛大大的睁着，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已经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 他站了一会。 阿沁才走了出来，垂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后悔跟着我了。”兰若问道。 “公子，没有。”阿沁委屈的摇了摇头。 “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阿沁，你总要经历的。”兰若看着夜空，脸上的表情是严肃认真的。 阿沁点了点头，他的手里刚刚结束了一条性命，心里始终无法平复，他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公子的狠辣，可是没一次像现在，让他从心底之处慢慢的升起一股难以想象的恐惧。 就好像这个男子并不是自己跟了十年的温润公子，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第七十六章 翁婿交心 “公子，那刺客真的是四王爷派来的吗？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阿沁小心翼翼的问道。 阿沁伴着兰若长大，对于兰若的性子是十分的清楚的，公子自幼背负着仇恨成长，从不是一个善人。 他的外表伪装的越温和，内心就有多阴翳。 在这顾王府呆了几日，他似乎已经忘了公子的本性了。 或许并不是公子变了，而是对着小郡主的时候，公子才像是变了一个人。 阿沁看着兰若，兰若并没有回答。 阿沁也不敢多问。 天色已经很晚了。 顾王还没有睡。 可是地牢里发生的事情，侍卫已经禀报了他。 他皱起了眉头，一抬头，兰若已经走了进来。 兰若依旧是彬彬有礼，躬身换了一声，“顾王。” 顾王看着他，表情复杂。 兰若看了看顾王身边的小厮，“王爷，可否屏退左右，我有要事相商。” 顾王挥了挥手，将身边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贤婿一介书生，竟然懂得如何审问犯人？”顾王开门见山的问道。 兰若沉思片刻，“王爷的疑虑是对的，兰若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书生。当年青煜太子一案，不知怎么王爷可还记得？” 顾王大为震惊，即便侍卫禀报他，他也不曾往这方面想过。 “你，你是？”顾王惊道。 兰若拱手道，“王爷，我襁褓之中父亲就已逝世。”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 顾王心里咯噔一跳，他一直觉得兰若眼熟，此刻不用兰若多说，他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先父临终之前，赐名单字衍。先父曾说过一句话，衍，水朝宗于海貌也。他希望我能够像水纳百川一样的宽广，我终究是辜负他的期望了。”兰若再次拜倒，“纳兰衍见过顾王。先前隐瞒身世，实在是迫不得已，如今既与顾盼定下婚约，所以必须据实已告。” 顾王心里大惊，今日发生了这些事，他不是没有怀疑，可是亲耳听到，却犹如雷贯耳，“你进我顾府，是为何故，你即是太子遗孤，那么没有人比你更有感触于皇上的猜忌之心，你也不会不知道我的异姓王的身份尴尬，是不可能帮助你的，更何况，我如今卸下兵权，更不能为你所用，你却百般算计，求娶盼儿，是不是有何目的？” 纳兰衍静静的听着顾王说完，这才说道，“我进顾府，并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只是为了顾盼，王爷，也许你不相信，我对郡主一见倾心，所以不顾一切，也要娶为妻子。” “你若不说出你的身份，我当然会同意这门婚事，可是如今你据实已告，你就该想到，我绝不会将盼儿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即使他日你荣登九五，治罪与我，我也不会答应的，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你日后想要我帮忙，只要不牵累到家人，我尽量满足你，只是盼儿，不管你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都不会松口的。”顾王想也不想，直接回绝。 纳兰衍苦笑一声，“王爷多虑了，今日，她替我裆下这一箭，我也心里后悔，我不想将她拉入这生死绝境，只是王爷是过来人，应该知道，放手容易，可是一旦放手，就是一生，我纳兰衍这一辈子，除了顾盼，绝不会再娶旁人，求王爷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眼神里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意，顾王看在眼里，被深深的震撼了。 顾王是过来人，他能分辨一个男人是一时冲动还是情深义重恋恋不舍。 他想起来韵娘，当日被迫放手，一转眼，两人已经分别十四载。。 十四年的相思对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一直不肯卸下肩上的重担，回到家中，颐养天年，其实何尝不是因为孤独一人，忙碌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了下来，心里的空落就像是被剜去了心头肉一样痛苦。 下属，亲友，包括军师夫妇，都替他寻了不少女子。其中不乏美貌多情的年轻女子，仰慕他的英勇事迹，愿意替他操劳家务，照顾幼女。 可是他都拒绝了，没想到，一步一步的慢慢走来，竟然也走了半辈子了。 只是这半辈子历经的相思之苦，就只有他明白了。 他看着纳兰衍，心里是欣赏而佩服的，他想起来女儿，顾盼为了救纳兰衍受伤，想来也是有几分情意的，单论才学，品行，女儿嫁给纳兰衍，那是祖上烧高香了，良久，他只是说道，“你胸有大志，又博学多才，日后定成大事，可是盼儿心思单纯，并不适合那个地方，她那一副性子，你有没有想过？” 顾王爱女之心，纳兰衍心知肚明，“想过了。” 他回答的神色是这样的真挚。 顾王反而一愣，不知如何答话。 “王爷，当初大殿之上看到韵娘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她的身份会给你带来的麻烦，那你当时可有退缩？” 顾王哑口无言，将心比心，他也年轻过，最后他只是说道，“盼儿今年十四岁，她三个姐姐也还没出嫁，等她十六岁的时候，你还如此坚定不移，我亲自将女儿送到你面前，怎么样？” 纳兰衍单膝跪地，“多谢王爷成全。” 顾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向了阿沁，既然兰若是青煜太子之后，那么阿沁的身世也绝不会简单，阿沁姓孙。 “你是孙二哥之后？”顾王问道。 阿沁上前行礼，“回王爷，正是如此。” 顾王仰天长叹，上天果真是捉弄人的，他一直想要独善其身，没想到老天爷跟他开了这样大的一个玩笑。 他费尽心思摆脱了李贵妃和四皇子，没想到，一回头，竟然与青煜太子遗孤结了亲。 顾王也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性子，既然如今有了决定，就不再退缩，“如今我们两家绑在了一条船上，你只管住下，我想以我之力，还能保护你。” 两年之约，太久，纳兰衍听顾王挽留，便道，“王爷不怕流言蜚语。” 第七十七章 反击之战 顾王满不在乎，和纳兰衍结亲，那么就会卷入夺嫡之争，比起身家性命而言，一点点流言又算得了什么，“你留下吧，我是武将出身，没那么多讲究，只要你发乎情，止乎礼，别人要说什么就让他说去，我不会放在心上。” 纳兰衍含着笑，“多谢王爷成全。” 顾王看着纳兰衍，眼前的男子眉眼很像皇帝，温厚的眉眼之下掩藏着几不可闻的城府与心机。 如果当初青煜太子不死，现在纳兰衍便是都城年轻一辈中最尊贵的。 以前他大意了，竟然从未觉察过，不过现在，他叹了一口气，“如今都中就要不太平了，今天既有刺客上门行凶，我们便不能任人宰割了，为今之计，不如就由我报给皇上，请皇上做主。” 顾王终于不肯退缩，转而帮助自己，纳兰衍知道都是为了顾盼。 他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刻了一个齐字。 齐王是二王爷的封号。 “王爷，您看，这是从刺客衣服中掉落出来的。” 顾王接过来一看，随即皱起眉头，“绝不可能是齐王，刺客行凶，绝不可能带上象征身份的器物，所以，绝不会是二王爷。” 纳兰衍颔首，李贵妃这一招也高，乘胜追击，一定能够打的二王爷母子措手不及。 他想坐山观虎斗，短期内，如今都城大乱，是不会有人注视着他。 顾王在边关打胜仗，这些年能够在皇上手里保全性命，靠的当然不止一身蛮力，他只消一想就明白了纳兰衍的意思。 对着这个准女婿，他心里的欣赏又加了几分，可是这欣赏越多，他心里的后怕也越深。 伴君如伴虎，这些年，他深深的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可是如今刚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他察言观色，论谋略，论城府，这个刚过二十的年轻男子比起皇上，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纳兰衍会怎么对盼儿，对自己，顾王心里是忐忑不安的。 他只想找个书生做女婿，没想到女儿注定了没法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顾王的顾虑，纳兰衍看在眼里，他一句话也没说。 承诺只有在兑现的时候才能体现价值。空口无凭，日久见人心。 “王爷若是为难，不用勉强自己，” 顾王挥了挥手，“我这一生，只得一女，所求也只为她，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如果她不愿意，或者他日你另有他人，你可不可以放她离开。” 纳兰衍想起来前一世，他放过了她，却没办法放过自己，所以后来她回来，他赐她出家。 他是自私的，如果不能拥有她，他情愿让她青灯古佛，终身不嫁，也没有办法看她另嫁他人。 他每一次看到那些男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他承认他是嫉妒的。 可是，就在刚才。 她纤细的身影朝他扑过来时，他心里充满了疼痛和恐惧。 那一刻，一股懊恼涌上心头，他想，只要能让她安然一生，便是许嫁他人，他也是愿意的。 “好。”他含着笑说道，唇边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楚，随即迸射出奇异的光彩，“王爷担心的这一天绝不可能存在。” 顾王的心落下了一半，另一半仍然悬着，“明天一早，我让侍卫去通知顺天府尹，将三名刺客的尸体和这腰牌一起交给他，至于如何论断，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纳兰衍躬身告退。 天色渐白。 一夜已经快要过去。 他朝着盼园所在的方向看着，那里有他最牵挂的人。 他会保护她，至于那些伤害他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纳兰衍回了书院。 “公子，我们明日走吗？”阿沁小声的问道。 纳兰衍摇了摇头。 顾盼没好，他是不会离开的。 不过今天的赐婚，和遇刺，只怕很快就会传入母亲耳中。 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越来越复杂。 顾盼已经醒来，她动了一动，肩部牵扯到伤口，有些疼痛。 珠珠一直守在一边，看见顾盼挣扎着想要起来，忙轻轻的将她按住，“军医伯伯交待过，说要郡主好生养半个月，叫这半个月都不要动。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 珠珠眼睛红的像两个桃子。 顾盼笑了笑，“傻丫头，我又没死，哭什么。” 珠珠道，“你还说，军医说了，你这箭伤极深，若再往左偏个半寸，只怕大罗真仙也难救，娘骂了我半日，说我怎么没拉着你。” 顾盼一笑，扯动了伤口，，惊呼一声，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她起身撞向他的胸口，他当日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来。 她当时就觉得他忍耐力强，没想到，他原来也是习武多年，想当初，她还嫌弃他，现在想来，真是惭愧不已。 “我没事了，珠珠，你去睡一会，唤了阿风过来陪我。”珠珠还待坚持，却也打了四五个呵欠，终于去换了阿风阿霜过来服侍顾盼，这才去歇息了。 大约天亮时分，顺天府尹就进门，抬走了三名刺客的尸体，顾王和纳兰衍亲自去府衙走了一趟。 因为清城郡主受伤。 而刺客身上全部携带了象征着二王爷身份的腰牌。 所以，这一件事情就报到了皇帝面前。 案件越来越复杂。 都城的留言蜚语也越来越离谱。 顾盼与昌郡王私定终身的流言早已经随着圣旨的赐下而不攻自破。 现在流传最广的便是二王爷为夺皇位，陷害四王爷和顾王府，如今事情败露，为泄私愤，所以上门行凶。 刺客已死，有物证，无人证，顺天府尹不敢盖棺定论，所以这事情便一直拖着。 纳兰衍从顺天府衙回来的时候，阿沁递过一个包子，“公子，饿了，便先垫一下。。” 纳兰衍不动声色，接过包子进了马车。 包子被掰开，里边一张纸条，“云来楼。” 字迹清秀。显然是女子的字迹。 纳兰衍掀开帘子，对着顾王说道，“王爷先行，我有些私事。” 顾王点头，自行离去。 阿沁驾着马车，“公子，有一辆马车一直跟着我们，怎么办，要不要，我多绕几条街，甩掉他。” “不用了，你直接走，这样反而无人起疑心。” 第七十八章 张氏之怒 马车最后停在了一栋楼房面前。 大门口写着三个大字，云来楼。 这云来楼是都中盛名的艺妓坊，前面是一栋三层小楼，后面是清幽的院子， 此刻没有多少人。不过丝竹管弦之声，隐隐约约的从楼房里传了过来。 纳兰衍下车，进门。 早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候在门口，看见纳兰衍，笑的十分的甜美，“公子楼上请。” 纳兰衍略略回头，一个四十左右的汉子随后也走了进来。 他只是撇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一个十八九岁的美貌女子自楼上下来，笑嗔道，“公子如今攀上了顾王府家的小郡主，便再不把奴家放在眼里了，今日怎么得空还来看看奴家。” 纳兰衍只是淡淡一笑，“灵玉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岂是刁蛮郡主能比的，姑娘楼上请。” 早有女孩子招呼那个汉子，“大爷是第一次来吗？我们的姑娘诗画棋艺，斗酒猜谜无所不能，只有一桩，卖艺不卖身，大爷想找个都什么样的。” 纳兰衍再不理会，只是搂了灵玉上楼，两人进入一间套间。 随即纳兰衍松了手。 灵玉收起脸上的笑容，单膝下拜，“参见公子。夫人在里间等您。” 纳兰衍走入里间，一个约摸四十岁的女子坐在上首，那女子一身粗布衣衫，眉目之间有一种盛气逼人的凌厉，举手投足，散发着历经沧桑的苍老之态。 纳兰衍看着那女子，躬身下拜，“见过母亲大人。” 这女子便是昔日的太子妃张氏。 张氏一族也是当初的有功之臣之一，青煜太子一案，合族被灭。 张氏年轻的时候，父族被封为王，烈火烹油，而她亦被选为太子妃，夫妻二人自幼感情深厚，在都城一时被传为佳话，谁知不过两年时间，就走入覆灭。 张氏温柔如水的性子一夜之间被磨灭殆尽，她独自一人抚养遗孤，将满心的仇恨一点点的灌输进了儿子的心中。 后来阿沁之父，孙将军找到了她。 两人便开始漫长的筹谋之路。 孙将军负责培养暗卫和眼线。 张氏负责教导纳兰衍成才。 纳兰衍一步一步的按着众人的期待长大。 可是进京不过数日，一切就已经偏离了原有的路线。 张氏看着儿子，厉声道，“衍儿，清城郡主是怎么回事？” 纳兰衍神色恭敬，，语气坚决，“都中众多探子，母亲不是已经知晓了吗？” 张氏眼中尽是失望，声音带着凄厉，“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你现在和顾家定下婚约，是想步你父亲的后尘吗？” 纳兰衍垂着头，“母亲多虑了，有些事发生过一次，便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张氏站起身来，从站在一旁的孙将军手中抽出长剑，指向了纳兰衍，“与其他日看你为了一个女人，功败垂成，身首异处，还不如我今日亲自结果了你，免得众多弟兄跟着你，被你牵连。” 张氏手握长剑，朝着纳兰衍用力刺去。 纳兰衍只是挺身站着，毫不退让。 孙将军忙惊呼，“夫人息怒，”一时着急，便用手握住剑刃。 可是那剑尖依旧刺入了纳兰衍的胸口，虽然因为孙将军的阻拦，刺入不深，可是血迹依旧从白衣沁出，染成红红的一片。 张氏恍若未见，“你为了一个丫头，当真要枉顾大业。” 纳兰衍只是平静的说道，“母亲是想要一个成就大业说一不二的九五之尊，还是要一个遵从母命唯唯诺诺的傀儡，如果母亲想要后者的话，当初就不该教我那么多东西，只需让我躲在幕后，到了适当的时候将我推出去就行了。” 张氏道，“你说什么。” 她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 一地的血珠，有纳兰衍的，有孙将军的。 纳兰衍看向了张氏，又看向了孙将军，“大仇我一刻也不敢忘，我一定会还当日冤死的英灵一个清白，母亲和孙叔叔只管放心，至于顾盼，这是我选定了的妻子，母亲若是心疼孩儿，就不要为难我，若母亲不肯理解，孩儿只有一意孤行。” 张氏只是气的发抖。 阿沁忙斗着胆子说道，“夫人，小郡主为了救公子受伤，这一份恩情，公子自然不能忘却，求夫人成全。” “阿沁，不用多说。”纳兰衍看着周氏，沉声说道。 周氏脸白了，这二十年来，她用了各种方法培育的儿子终于长成了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 他聪敏好学，博学多才，这一点十分酷似他的父亲，可是他自小背负了仇恨，比起青煜太子，少了几分豪气干云的爽利，多了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阴翳。 从性格来说，纳兰衍更加酷似他的祖父，一样的城府，一样的威严，一样的说一不二。 孙将军见状，只得劝道，“夫人，先给公子包扎吧！” 张氏终于败下阵来。眼前的男子并不仅仅是她的儿子，还是将来的九五之尊。“这一件事，我便依你了。你先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和我说一说你的打算。” 纳兰衍躬身退下。 阿沁找了纱布替孙将军包扎。 孙将军说道，“夫人不必过于忧虑，公子血气方刚，春心萌动，那是再正常不过，夫人不必此刻为了这事和公子的生了嫌隙，我们都是过来人，公子如今这样坚决，不过是没有如愿的缘故，不如随了他的意，待的三两日，公子厌倦了之后，不过一丫头，到时候多的是法子处置。” 张氏便道，“也只有如此了。” 须臾，纳兰衍换好衣物，几人合计了一番。他才带了阿沁离开。 下楼之时，灵玉悄声说道，“那个跟踪公子的汉子交给了百合姐姐，保管让他乐的连姓名都忘了。” 纳兰衍点点头。 径直离开。 阿沁拍了拍胸口，心里十分的后怕，“公子，你真厉害，若是父亲这样逼问我，我只怕连腿肚子都吓软了。” 纳兰衍并不搭话。。 他捂了捂胸口，那里微微的有些疼痛，他又想起来顾盼。 心里一股暖意慢慢的升腾起来。 第七十九章 姐妹谈笑 顾盼后背疼痛的厉害，躺在床上又百无聊奈。 她自幼喜欢舞刀弄枪，隔三差五的受伤，所以这一点伤，对她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躺在床上闷热闷热的。 所以便让珠珠收拾了一张软榻摆在窗子边上，窗外是一池莲花。 此刻刚刚铺满了碧绿的荷叶，在水波荡漾中韵出阵阵清香。 “珠珠，你让阿雪阿雨去采点荷叶，熬点粥。” 珠珠现在对着顾盼宝贝的很，闻言立刻吩咐下去。 顾王府出了事情，所以顾娴顾珍不用上课，两人便结伴过来探望了顾盼。 顾珍顾娴过来的时候，大嫂李氏刚刚走。 三人依在床边说话，顾珍说道，“小妹，听说是二王爷派人行刺的，现在满街都在议论，说之前传出小妹与那昌郡王有私情的也是他们，真真太可恨了。” 顾盼笑了笑，她也不知道是谁，这些事，交给了兰若，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这些事情自有父亲做主，对了，父亲，和他呢？” 顾珍嘻嘻的笑，“小妹说的是那个他，怎么听不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小妹夫。” 顾盼听到小妹夫这三个字，她很艰难的把这三个字和兰若联系在一起，她微微的张了嘴，没法答话。 “公子和大伯父去了顺天府衙，这会子还没回来呢！”顾娴看顾盼没做声，以为她害羞了，便瞪了顾珍一眼，告诉顾盼。 顾盼吩咐珠珠，“我现在不能吃凉的，你去把燕窝冰镇了端来两位姐姐解解暑。” 顾娴推脱道，“妹妹留着自己吃，你现在需要好生调养。” 顾盼摇了摇头，“你们别和我客气了。” 她看着顾娴，“眼看端午节越来越近了，大姐，我若助你心愿达成，你会不会配合我。” 顾娴沉默了，她是极内敛的女子，不像顾盼一样，形事说话大胆。 提起婚事，即便她心里有想法，也永远的搁在心里。 牡丹花会时，母亲曾暗示她好好表现，若被哪位夫人看中，一辈子吃穿不愁。 可是花会结束，母亲并没有责怪她故意跌伤，反而让她好生将养。 顾柔细细的问了顾珍，这才知道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她虽然不说，不过她是感激顾盼的。 若要她嫁给一个中年男人做填房，给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的姑娘少爷做母亲，她的人生也就结束了。 顾珍与顾娴一母同胞，顾娴的心思，她差不多都知晓，此刻忙替姐姐应承了，“小妹，就这样说定了，”说着她凑过去小声的说道，“到时候，我帮你，一定要让敏元表哥做我们的大姐夫。” 她声音不大，不过顾娴依然听的一清二楚，忙过来，拧了顾珍的脸蛋，“不许胡说。。” 顾珍一边躲，，一边讨饶，“我和小妹帮你，你还欺负我。” 两人闹成一团。 一个柔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还怕耽误了小妹休息，没想到这里这样热闹。” 三人回头看过去。 此时顾柔正提了一个食盒，聘聘婷婷的走了过来，“小妹，我想着你受伤失血，所以熬了一点鸡汤，你补一补吧！” 三人便掩口不言，顾珍也整装做好。 顾珍本来就喜欢顾柔，现在看见顾柔便不爽快，“小妹重伤未痊愈，怎么能沾这些荤腥，还不快快拿出去。” 珠珠忙笑着走了过来，阿风跟在后面，端了两盏燕窝走了进来，“昨日大夫交代过说是先吃些清淡的，然后在慢慢的增补，多谢三姑娘的心意了。” 顾柔忙笑着道，“不碍事，是我思虑不周，有劳姐姐把这汤拿出去倒了就是了。” 珠珠吩咐阿风将鸡汤拿了出去，不好意思的笑了，“今日不巧了，只剩了两盏冰镇燕窝，大姑娘，二姑娘先来，所以三姑娘别见怪。” 顾柔忙乖巧懂事的说道，“两位姐姐吃吧，我吃茶就好了。”只是语气中带了一丝委屈。 珠珠也仿佛没有听懂，果真倒了一杯茶水过来，“怪不得都说三姑娘善解人意，我们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郡主若要是想吃个什么，这会子就一定要吃到才是，若是不喜欢，便是再珍贵的东西摆在她面前，她也不看一眼。”说着对着跟在顾柔身后的贴身丫头阿星说道，“合府之中我最羡慕阿星妹妹，得了这样一个好主子。” 顾盼笑着问道，“我不好么？” 珠珠撇了撇嘴，，“好是好，不过这三天两头的受伤，我们跟着担惊受怕的，实在是” 顾盼眼神暗了暗，她知道珠珠担心自己，可是，与纳兰衍订婚，只怕这一生，太平的日子更少，还是尽快给珠珠找一个好一点人家嫁了算了，免得跟着自己担惊受怕的。 顾珍看气氛有些悲伤，便接了燕窝吃了一口，笑着说道，“果然好东西，喝了一口，便觉得凉爽多了。” 顾柔只是吃着茶，口里苦涩，心里不舒服。透过窗子，顾柔自然也看到了一池莲叶，这是她第一次上楼，看到这样的景象，眼底的羡慕难以掩饰。 这个园子是顾王府最好的院子。 夏日炎炎，而顾盼的房间却十分的沁凉。 她想起初次进府，顾王曾让她搬进盼园，是顾盼不同意。 如今她和母亲一起居住在长春院，白日里热，夜里更热。 她心里愤恨不已，暗暗的下定决心，她要嫁的男人一定要眼前的三姐妹要好，她要把她们给她的羞辱加倍的还过去。 这时有丫头来报，说宫里的赏赐到了， 皇帝派了四个御医进府请脉，让暂住在顾王府。直到清城郡主痊愈。 太后娘娘赏了上等血燕，人参。 李贵妃又赏了一些珍贵的吃食，补品。 菊英带着丫头们走了进来，盒子端着的都是赏赐。 菊英说道，“宫里的小太监说了，让郡主不用谢恩，只好生的将养着就是了，四个御医都侯着呢，问郡主什么时候方便，准备请脉呢！。” 珠珠上前，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了。 顾柔坐在一旁，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第八十章 自荐枕席 顾娴和顾珍便相约告辞。 珠珠忙请了御医过来诊治。 顾王回来的时候，御医已经会诊完了，便将结果仔细的禀报。 所开的药方和军医差不多，诊断也没有什么两样，顾王命人在外院收拾了厢房安置御医。 又亲自来盼园看女儿。 顾王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询问顾盼，比如顾盼知不知道纳兰衍的身份。 比如顾盼对这一桩婚事的看法。 比如顾盼对纳兰衍的态度，他都迫切的想要知晓，不过看着女儿重伤的样子，便只是细细的询问了顾盼的伤势，又稍微的交代了几句，这才离开。 约摸午时，恭宁公主也命府里的嬷嬷送了好些名贵的药材。 最让人诧异地是，荣郡王和纳兰子冉一同相约，过府探望。 两人也是备了上等补品，尤其是纳兰荣的礼品特别的丰厚，又殷勤的说道，“王爷驻守边关多年，竟然有人肯进府行刺，父亲听说，也是义愤填膺，直说一定要抓住真凶，不能让满朝文武，觉得南国亏待了有功之臣。” 顾王看着纳兰荣，只是礼节性的道谢，“多谢郡王关怀，小女重伤，本王也是心里忧郁，只希望快点找到元凶。” 纳兰荣试探性的问道，“那刺客昨日打斗之间，竟然一个活口也没留？” 顾王看着纳兰荣，表情有些古怪，“有一个活口，不过严刑拷打，竟然失手打死了。” 严刑拷打，这是很正常的，被打死也很寻常，纳兰荣担心的是刺客到底说了什么？ 关键刺客的尸体里有腰牌，顾王不可能不知晓。 他不相信顾王不会怀疑。 皇上施压，他不得不上府探望。 可是即便如此，父亲仍被重罚。 顾王只怕也怀疑自己的父亲，帮着李贵妃母子，若是这样就有些麻烦了。 既然已经结怨，想解开也没那么容易，纳兰荣暗暗的下着决定。 顾王说道，“那刺客至始至终都不曾吐露一句话来，本王暴脾气上来，就结果了他。” 纳兰荣生性多疑，心里更加疑惑，还待再说什么，顾王已经端起杯子送客，“家里事多，没法招待两位。” 纳兰子冉神色有些阴郁，只在进门的时候问了一句郡主如何，就一直坐着不曾说话。他在告辞的时候说道，“兰若兄在府上吗？说起来，自从皇上赐婚后，我还没跟他道喜。”他的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黯淡。 顾王看的明白，“管家，兰若公子回来了吗？” 管家忙说道，“回王爷，公子已经回来了，刚刚看到他回书院了。” 纳兰荣也说道，“既如此，我与昌弟一起去会会兰若兄。” 顾王吩咐了管家领了纳兰荣，纳兰子冉往后院走去。 顾王看着两人的身影，纳兰荣的想法，他很清楚，一定是皇上施压，让他代表二王爷探望，以表清白。 只是如今看来，这个黑锅二王爷是要背定了，皇族夺嫡，非死即伤，十分残酷。 更何况，二王爷和纳兰荣父子也并不冤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顾府差一点点就被牵连进去。 顾王心里的石头却并没有松下，反而越来越重。 纳兰衍的身份迟早会被揭开，到时候只怕是满城风雨。 比今日更严重。 却说纳兰衍回府。 在假山旁边遇到了顾柔。 顾柔只身一人。 纳兰衍打算绕了过去。 阿沁已经和顾柔打招呼，“三姑娘，怎么一人坐在这太阳底下。” 顾柔回过头来，看着纳兰衍，并不搭理阿沁。 “公子，我有话想和你说。”顾柔的声音低低的，十分的轻柔。 阿沁犹如一瓢凉水兜头浇下，垂下头去，“公子，我去前边等你。” 纳兰衍看了阿沁一眼。 阿沁对顾柔的怜惜他看在眼里，不过顾柔的性子他是明白的，他并不希望阿沁将这一种怜惜演变成泥足深陷，“三小姐是你的女学生，所以也没什么需要回避的，三小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顾柔丝毫也没把阿沁放在眼里，只是垂着头，“我听闻娥皇女英同嫁舜为妻，姐妹二人，共侍一夫，情比金坚，不知公子如何看待此事。” 顾柔说的含蓄，纳兰衍只是上下打量她，“若我没听错，你这是自荐枕席了？不知是不是我会错意了？” 纳兰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顾柔没办法分辨他的神色，此刻已经刀架在脖子上了，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公子，是小妹，小妹说一个人出嫁，孤零零的，问我愿不愿意，愿不愿意相随，我身份低微，不敢做此非分之想，只愿意侍奉公子和小妹。” 纳兰衍眉毛一扬，似乎是不太相信，“你是说，我的未婚妻还没过门，就张罗着替我纳妾了，顾家的小郡主原来这般贤良大度，看来是我之福，不过你刚刚说起娥皇女英，不知以你之才貌，是觉得自己是娥皇，还是女英？” 顾柔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她不笨，也能听出纳兰衍的拒绝之词， 纳兰衍继续说道，“即便你勉强称得上娥皇女英，我一介平民，绝不敢自比舜。”纳兰衍的眼中忽然带了一丝厉色，“顾三小姐，女孩子既读了书，就要读好，不要祸从口出，牵连了自己，又连累了别人，你的好意，恕我无福消受。” 纳兰衍说完，顾柔的脸色已经没了血色，只是咬着下唇，再不说一句话。 纳兰荣和纳兰子冉早已经看到两人。 纳兰荣示意管家先行离去。 管家只是看了顾柔两眼，便悄然离去了。 纳兰荣和纳兰子冉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纳兰荣笑着走了出来，“渍渍渍，兰若兄半点也不怜香惜玉，这位姑娘都说的这样了，若是我，就却之不恭了。” 纳兰衍脸上换了一副温和的神色，微微一笑，“荣郡王，子冉兄什么时候到的，背后听人说话，不是君子所为。” 纳兰荣笑道，“不再背后，怎么能听的如此香艳之事，没想到顾府小姐都如此豪放，真叫我开了眼界。” 第八十一张 子冉后悔 纳兰衍邀二人去书院小坐。 纳兰荣只是笑道，“子冉有些私心话和你说，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纳兰衍也不再多言，只是看了纳兰荣和纳兰子冉往书院方向走去。 纳兰子冉先说道，“你与清城郡主定下婚约，我还没恭喜你。”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酸涩。 纳兰衍听的清楚明白，“说起来，还是令尊保的媒。” 提起此事，纳兰子冉心里十分抑郁，当日他命小厮给顾盼送了一柄金剑，结果顾王连小厮带剑一起送到了父亲中南侯面前。 父亲狠狠的训了他一顿，将他禁足。 母亲也苦口婆心的劝诫，说他不该痴心妄想。 他知道父亲为何会愿意以侯爷之尊替一介书生保媒，无非就是希望顾盼早日定下婚事，让自己死了这条心。 他又想起来，在公主府的惊鸿一瞥，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魂牵梦萦。 纳兰子冉苦笑道，“在公主府，你夺走我的画，那时候，你就动了心思的吧！”这语气是笃然的。 纳兰衍摇了摇头。 纳兰子冉并不相信，不过他也不打算继续追问。 却忽然听纳兰衍说道，“其实，第一次，在贵府，顾盼前去探病，我们见过一面，那时候，我就动了心思。所以子冉兄，我应该感谢你才是。” 纳兰子冉心却似被猛的一击，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一次。 那一次，他拒婚后，顾盼借探伤为名，逼他假戏真做，那时候他虽然亲自在腿上划了一刀，受了一些皮外伤，不过心里确实庆幸的，庆幸自己不用娶个咄咄逼人的野丫头。 那时候的他，还不曾想到，老天爷会跟他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不曾想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不曾想到，那个野丫头居然住进了他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他唇边的笑意越来越苦，“兰若兄，我也没有什么好的贺礼，就用你当初和我交换的那一副图作为贺礼吧！” 他拿出一副画。 纳兰衍当然记得那一日，他夺走了纳兰子冉替顾盼所画的一副画像，然后寻了自己早年绘制的一副画送去了中南侯府。 如今纳兰子冉不过借个机会归还。 他笑着说道，“你这是完璧归赵。那我就只好收下了。” 纳兰子冉，再也没什么说的，起身告退，“荣郡王还等着我，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却说，花园里，顾柔悲愤欲绝的离去，刚刚走了四五步。 却听的纳兰荣说道，“顾姑娘留步。” 无故搭讪，顾柔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往前走。 却听的纳兰荣叹了一口气，“世人重利轻颜色，没想到兰若公子也不能免俗，情愿娶你那刁蛮的妹妹，也不愿搭理你，不过是看中顾王府的权势罢了，倒是可惜了姑娘这样有才有貌的秒人儿了。”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顾柔也不例外，她停足道，“郡王不必拿我开玩笑，我是什么样的，我自己清楚，如何能与皇上御封的郡主妹妹相提并论。” 荣郡王道，“我只知道，姑娘在公主府拈花一笑，美貌绝伦，当时多少公子哥儿为你倾倒，说到底是昌弟鲁莽，错将你当成了清城郡主，”说着他叹了一口气，“至于那日的书画会，以姑娘这样聪明的女子应该能够想明白，不过就是权势之女附庸风雅罢了，要我说，乐城县主和贾小姐画的那画还不及你的分毫。” 顾柔想起公主府受辱，本来恨意难消，现在听到纳兰荣的赞赏，顿时觉得十分的委屈，说到底也是因为她身份低微。 “你因清城郡主和兰若兄几番受辱，我可以替你出这口气，到时候，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你觉得如何？” 顾柔一听，便知道，纳兰荣是说了这么多，只怕是故意拉拢自己，对付顾盼和兰若。 不过她求之不得。 “需要我帮什么忙？”顾柔心里还是有些警惕性的问道。 纳兰荣笑道，“很简单，到时候你就知晓了，你放心，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到时候替你寻觅一门好亲事，比你的姐姐妹妹都嫁的好，你觉得怎么样？” 顾柔不再犹豫，只是依然说道，“我怎么联系你。”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会联系你。”纳兰荣笑道。 两人匆匆告别。 随后，纳兰子冉和纳兰荣相携离去。 阿沁自看到顾柔跟纳兰衍表白之后，一直心情低落，此时也按下了自己的心思，“公子，这两位到访什么意思？” 纳兰子冉的意思很明显，阿沁自然也看的出来，所以自然问的是荣郡王纳兰荣。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以为李贵妃母子这么容易就能将莲妃母子扳倒吗？” 莲妃虽然不受恩宠，不过她膝下的二皇子在太子死后，就成了长子。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先皇后只生了青煜太子和一位嫡公主，公主和亲西域，早已淡出了大家的视线，青煜太子去世之后，众位皇子中再无嫡子。 所以莲妃和二皇子呼声也很高。 不过皇帝猜忌心重，所以立太子之事，一拖再拖。 这一次，很显然，李贵妃略胜一筹，莲妃和二皇子绝不会就此认输。 两方斗得越猛，时间越久，对纳兰衍自然是有益无害。 “阿沁，坐山观虎斗，稍安勿躁。” 顾柔表白纳兰衍的事情，管家悄悄的告诉了顾王，“王爷，三姑娘该寻人家了，女大不中留啊！” 顾王心里也是微微的有些恼火，“这丫头以前看着还好，怎么这样的坏。”只是顾柔终究只是侄女，不是亲闺女，所以婚事之事，只能让顾青张罗。 顾盼虽说年纪最幼，不过与顾娴三人是堂姐妹，又有皇帝赐婚，所以先定下婚事无可厚非。 顾柔本是庶出，又排行最末，先定下婚事肯定不合礼数，而且周氏为两个女儿着想，绝不会答应让顾柔先出嫁。 顾王还是有些疑虑。 第八十二章 赏赐封地 管家在顾王府呆了这些年，自然一颗心向着王爷和郡主，“王爷，三小姐生了心思，绝不会就这样放弃，我们郡主还没嫁人呢，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勾引姑爷，真是个白眼狼，我都是看不下去了，您还在犹豫什么呢？” 顾王想了想，“此事，你不必张扬，待我思虑之后在做决定。” 顾盼年纪小，身体好，不过几日，就大好了，只不过要慢慢的调养。 顾王便打发了几个御医，回宫复命。 皇帝微眯着眼，“阿瑾，这一次确实是委屈了清城丫头了，朕今天问了顺天府尹，才知道是老二府里前儿一个管事的被赶出去之后，心生报复，所以在外作案，嫁祸给老二，这事虽与老二无关，但毕竟是因他而起，朕已经剥了他的封号，算是以儆效尤了，” 顾王也知晓，皇帝并不会真正的处置二王爷，不过皇帝多疑，在他心里终究是埋下了一根刺，至少短期内不会让二王爷东山再起。 顾王查言观色，自然知道皇帝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说道，“皇上，臣家中除了盼儿，并无其他人受伤，求皇上不要牵连二王爷。” 皇帝挥了挥手，“朕白活了这些年纪，子孙之中没有一个能当大任的，老四虽好，昌儿却过于顽劣。朕也很是头疼。” 这是皇帝第一次在顾王的面前说起这些事。 顾王也不知是该附和还是劝慰。 不过皇帝只是倾诉而已，并不是真的希望顾王回答。 “这样吧，你新招的姑爷不是都中久负盛名的第一公子吗？朕封他一个什么官职，你家丫头出嫁时也面上有光。” 纳兰衍身份特殊，顾王不能替他接受封赏，“皇上好意，臣心领了，您也知晓，这一些文人墨客酸腐的很，连科举也不曾参加，想来也是无官一身轻。图个自在。臣这些年得蒙皇上恩赏，手上也有些积蓄，到时候多陪嫁一些，想来也能够他们霍霍一辈子了。” 顾王半开玩笑的说道。 皇帝便也笑道，“你啊，和朕一样，都老了，也开始操儿女的心了。朕本来还想着认了顾丫头做义女，封个公主给她，就怕你舍不得。” 顾王心里一汗，如果顾盼被皇帝认作义女，岂不就成了纳兰衍的长辈，他忙呵呵笑道，“皇上真是，你膝下公主多的是，还想跟臣抢个野丫头，臣自然不愿。” 皇上心里有愧，十分的好说话，“就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朕提也没提，不过这接连几日，顾丫头也受了不少委屈，朕想了又想，总要表示一下，朕记得你老家是在漓县，朕就破格，将漓县赏给清城丫头，作为她的封地吧！圣旨朕已经拟好了，你带回去给她看吧，她如今有伤，就不必来谢恩了。” 顾王微微诧异，皇帝打下江山，开国第二年，便发生了青煜太子惨案，所以后来除了二皇子，四皇子有封地，而公主之中除了恭宁公主，别的皇子公主一律没有封地，如今给顾盼赐下封地，想来也是格外的恩赐了。 顾王双膝下跪，行了大礼，这才双手接过圣旨，“臣谢皇上。” 这一件事，再一次在都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纷纷的猜测皇帝的意思。 顾盼展开了手里的圣旨，只是稍微扫了一眼，就将圣旨意扔在一旁。 顾氏三姐妹，纷纷前来贺喜， 当然，有真心，也有假意。 顾珍叽叽喳喳的，十分兴奋，只拉着顾盼说道，“小妹，什么叫封地？这地方以后就是你的吗？” 顾盼笑了，“自然不是。” 顾柔垂着头，心里嫉妒，只是面上没露出分毫。 顾盼看出顾柔的心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皇帝将她捧得这样高，并不是好事，都中多少公主，几位王爷府里的郡主，还有风头颇盛的乐城县主，都会嫉妒与她。 被人嫉妒，并不是好事。 这一日细雨蒙蒙，天气转凉了，顾盼的肩依然很痛。 不过在房里待了好几日，她央求着珠珠，让她出去转一转。 珠珠勉强答应了。 顾盼便沿着回廊走着。 府外事态发展的怎么样了，她也不知晓，如今昏昏沉沉的，只与顾娴等人说几回闲话，那些道贺的，探病的，被顾王全部拦在外面。 顾盼伸出手，去接廊下的雨珠，心里泛出一丝迷茫的感觉。 来到这世上并不久，前一世的记忆却越来越薄弱，事情早已经偏离了她的记忆很远很远。 接下来，该如何走，她有些迷茫？ “伤好些了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顾盼回过头，竟是纳兰衍。 他换了一身玄衣，看起来多了几分威仪，少了几分温和。 自从那一夜遇刺，他和她便再也没有见面，顾盼还记得，她偎依在他的怀里，那一种安然的感觉。 他一剑杀死刺客的招式也历历在目，她有很多话想问他，她记得他说过一句话，“我答应你，以后不管什么事，都绝我不瞒你，好不好。” 顾盼转过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看着她，“你问。”须臾，又加了一句，“顾盼，过去的事情早已经过去，如今我们是未婚夫妻，这一生，我不会再让你弃我而去，你会是我唯一的妻，你想问的，都可以问，我不会欺瞒你。” 他离得太近，深邃的眼睛里是她小小的倒影，顾盼的心里猛的跳动了几下。她忙开口问道，“你的武功什么时候学的？” 她一问完，他就沉默了。 顾盼看出他的疑虑，“是因为想要活命吗？”她想起来他浑身都是伤口，只怕自幼便在刀尖口上逃生，所以学武防身天经地义，是她太浅薄了。 “不是。”他唇角浮起一抹笑容，“说起来你不信，因为有个姑娘曾说过我文弱书生，所以我才发奋练武。” 顾盼垂下头去，白皙的脸上是愧疚的神色。 她从不知道，她无意的一句评判，对他来说这么重要。 第八十三章 推心置腹 “其实，我提起习武的事情，是想说，以前是我太浅薄了，我以前总以武艺来评判一个人是强是弱，是我错了，你即便不会武功，也是个男子汉。” “你真这样想？”他的眸中隐隐约约的闪现一丝喜色。 顾盼抬起头，用力的点了点头。 纳兰衍他本来就是王者，在她面前，总是特别的想要成为她心中的男子汉，如今亲耳听她这样说，心里总是欢喜的。 他看着顾盼站的久了，脸上有些倦意，便道，“你回去休息吧！” 顾盼笑了，“前几日被珠珠按在床上，睡多了，所以昨夜怎么也睡不着，我现在就想撑到晚上，不然半夜醒来，又闹得几个丫头不得安生，”她偏着头看着他，“我还可以叫你兰若吗？” 他笑着点了点头，“我当时取了纳兰中的兰字为姓，取名兰若，如今总会恢复本名，以后便已兰若为字，你可以唤我兰若，也可以唤我阿衍。” 顾盼脸又有些红了，她靠着回廊的柱子问道，“如今局势如何，对你有利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纳兰荣提起这些事，他的脸上就呈现一种威仪，眼中不自觉也露出一丝戾气，“皇上如今对莲妃和二王爷起了疑心，不过如今年纪上涨，心没有年轻的时候毒辣，自然不会追究，所以会给你赐下封地，就为了安抚顾王，现在的形式就是李贵妃领先一步，皇上想要把兵权交到四皇子手中。” 顾盼想起青煜太子，纳兰衍的脸上平静如水，他提起昔日的往事，似乎也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顾盼道，“二王爷绝不会就此坐以待毙，他和莲妃一定会伺机反击的。” 他看着她，十分的赞赏，“不错，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昨日荣郡王在府里撞见了你的三姐和我说你和她提过要效仿娥皇女英，我觉得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听书院的小厮看到，荣郡王与顾柔在假山山后面说了一会话，你留意一点。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坐山观虎斗，必要的时候，再放一把火。” 后边的话，顾盼一句也没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娥皇女英，顾盼眼睛一瞪，嘴巴也鼓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三姐跟你怎么样，什么娥皇女英，我什么时候说过？” 顾盼学识浅薄，也知道娥皇女英是姐妹二人，同伺一夫。 这事情顾王担心节外生枝，嘱咐了管家不得外传，更不得告诉顾盼。 所以顾盼并不知晓。 纳兰衍看她的样子，微微一笑，“你没说过吗？我还在想，我的未来娘子何其大度，想来是我的福分。” 纳兰衍还没说完。 顾盼已经说道，“想的美，我告诉你，我既不贤良，也不大度，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纳兰衍露出失望的神色，“那也只能怪我命不好了。”他笑着离去。 只气的顾盼直跺脚，她又想起来顾柔，这个三姐，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如果她真的如纳兰衍所说，和纳兰荣勾结，那么她不如将计就计，这一次让顾柔自讨苦吃。 四月二十四日。 都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亲自下旨，将乐城县主指婚给了纳兰昌。 在民间，姑表结亲，亲上加亲。 在皇家，却是政治联姻，毫无亲情。 顾盼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怔住了。 她记得那时候上一世，乐城县主是许给了纳兰衍。 恭宁公主一直左右摇摆，怕压错了注，葬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所以迟迟不肯表态。 李贵妃，便自作主张定下了贾婉。 没想到赏花宴会过后，局势大变，贾婉传出恶疾。 而四王爷反败为胜，李贵妃便再次与恭宁公主秘密结谋。 只是顾盼以前听纳兰衍说起过，恭宁公主有些怀疑他的身份，有些拉拢的意思。 如今纳兰衍和顾盼定下婚约。 昌郡王和乐城县主定下婚约。 所以恭宁公主若是查出纳兰衍的真实身份，为了利益，一定会杀了纳兰衍。 顾盼在书院找到了纳兰衍，纳兰衍正在收拾行装，雾蒙蒙的天气。 屋子里有些暗。 纳兰衍从书桌上抱起一摞书册，一转眼就看到了顾盼。 “你打算走了？”顾盼忽然生出一丝不舍。 纳兰衍便放下了手里的书册，上下的打量了顾盼几眼，步履生风，脸色红润，他颔首道，“你伤势大好了，我自然该告辞了。不然，总留在这里，影响你和顾家三位姐姐的清誉。” 他一本正经的跟着她称呼姐姐，顾盼脸一红，随即想起此行的目的，便问道，“乐城县主和昌郡王订下婚约，你知道了吧！” “你舍不得？”他眉头微微皱起，十分紧张的问道。 顾盼愣了一下，才想起他说的是昌郡王，她板了脸，“我和昌郡王不过流言蜚语而以，你曾和我亲口说过，你已经立了乐城县主为后，是你舍不得吧！” 两人都想起来了往事。 她仓促的回到家里，两人再一次见面。 他他双手负在身后，一身象征帝王的黑袍，静静的站在那里，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种帝王之气，不怒自威。，“清城公主，后悔么？今日，朕正式册封了乐城表妹为后。” 他反驳道，“你明明知道我并没有娶她。” 顾盼也反驳道，“你明明知道昌郡王不过是想报复我。” 两人说完，顾盼先笑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想要问你，当初你去了公主府，公主是不是起了疑心？” 纳兰衍正琢磨着这一件事，他沉思片刻，便说道，“确实，公主起了疑心，当时，参加牡丹花会，有三股势力在查探我与青煜太子是否有关系。” 三股势力，顾盼紧张的说道，“有查出来了吗，那一次，那几个刺客是不是他们派来的？” 纳兰衍看着她，心里有些触动，他宽慰道，“自然不是，其实当初府里出现刺客的时候，我也担心，不过如今暂时是安全的，你不必担心，都城中有我的眼线。” 顾盼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傻丫头，也知晓他是宽慰她。 他满身是伤，所以以前碰到的刺客也不少。 就算全部灭口，那么之前有人查的出来，以后也会有人查探出来。 第八十四章 投桃报李 “留下吧！”她轻声说道，，“大姐，我想撮合她和敏元表哥，二姐性子活泼，总会遇到合适的，至于我，这些年也没个好名声，你也不必过于在意这些，如今，我们绑在了一起，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纳兰衍心里微动，“王爷说，等三个姐姐出阁，你长到十六岁，才许我娶你过门，如果我替大姐答成心愿，再给二姐三姐寻个婆家，你提早嫁给我，好不好？” 顾盼并不忸怩，迟嫁早嫁都是嫁，“好，” 她看着他依旧在收拾书册，便问到，“还是要走吗？” 纳兰衍看着她，答道，“名不正言不顺，终究是不好，我一直想等着你伤势好转，所以才留了这些时日，如今必须离开了，”说完，提醒顾盼，“纳兰荣最近会有动静，你也留意顾柔，她若有异常，你别揭穿她，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 顾盼点头应了，转身准备离去。 纳兰衍抱起书册，也准备离去。 只听得咚的一声响。 顾盼回过头去，只见得纳兰衍的袖中掉落出一件物事，用方巾包着。 纳兰衍手里抱了书，顾盼便替他捡了起来，正准备递了过去。 方巾露出来一个玉髓。 顾盼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这，这不是我托你带给姨娘的玉髓吗？” 顾盼那时希望父亲辞官，所以听纳兰衍所言，便拿了随身之物，托他随信件带给姨娘，希望姨娘能以手足之情，劝诫父亲留在家里，这些天，府里事情不断，父亲已经辞官，她差不多都忘了这件事了，此刻见到玉髓，便十分疑惑。 纳兰衍只是神色变了变，随即恢复正常，“我那时确实和你姨娘住的很近，不过，我们的身份你也知晓，不会长期住在一个地方。所以，我那时是框你的，如今既已被你知晓，就物归原主了。” 这方玉髓虽然值钱，不过顾盼知晓纳兰衍绝不是贪钱之辈，他骗了她的随身之物，每日带着，顾盼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的脸有些发红，收回来的手又递了出去，“这是我娘传给我的，你拿着吧，以后传下去就是了。” 纳兰衍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看着他，眼睛里全是笑意，“传给谁？” 顾盼就要收回手，“不给你了。” 他笑了笑，从她手中，抢过玉髓，左手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拿出一只凤羽簪，在手里转了一转，轻轻巧巧的簪在了她的鬓边。 顾盼从鬓角摸了下来，是一只白玉雕刻的簪子。 做工精细，形似凤尾。 “一直想送给你，算是投桃报李吧！”他说道。 顾盼拿在手里怔怔的。 纳兰衍一笑，“随身带着吧！这是信物，你带了簪子，我所有的暗卫都会听命与你。” 顾盼看着手里的凤尾簪，感觉十分的沉重，她将簪子递过去，“这太贵重了。” 纳兰衍不接，“你亲口应下婚事，就是我的女人，我的所有一切，无论荣辱，你都躲不掉的。” 顾盼闻言，看着手里簪子，出了神。 他看着她。 心里感慨万千。 历经了两世，她退切了当初的顽劣任性，他也退却了当初的寡言少语。 现在的他与她，似乎刚刚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阿沁和珠珠便候在一边。 阿沁一人想着心思，眉头微微的皱着。 珠珠难得的没跟他抬杠，走近了他的身边，“我哥哥喜欢郡主，你知道吗？” 阿沁一愣，他不知道珠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一句话。 珠珠说道，“两个人之间总要你情我愿才行，阿沁，她不适合你。” 阿沁涨红了脸，想反驳，终究是一句话也没发驳。 终于还是垂着头走了。 顾盼一回头，就看见了，她问到，“阿沁怎么了。” 纳兰衍只是摇了摇头，忽然说道，“珠珠姑娘还没人家吧，你想给她找个什么样的？” 提到珠珠的婚事，顾盼眼神暗了暗，“我欠她太多了，总怕委屈了她。” “阿沁怎么样？”纳兰衍忽然开口。 顾盼一下子怔住了。 这也太坑了吧！。 别人不知道，他和她一样，定然知晓，阿沁是将门之后，以后会成为一国之相，只要等个年，都中的大家闺秀不是任他挑选，怎么轮，也不会轮到珠珠头上。 “你别和我开玩笑，珠珠和别人不一样。”顾盼忍住内心里的纷乱，说道。 纳兰衍但笑不语。 纳兰衍临行之前去见顾王，透露了母亲张氏想要见一见顾盼的意思。 顾王知道了纳兰衍的身份，便也知晓了纳兰衍的母亲是昔年的太子妃，“自然是应该的，应该让盼儿去拜访夫人。” 朝中见过太子妃的不在少数。 所以张氏绝不会贸贸然的进府。 “地方已经选好了吗？” “母亲说和古月庵的主持静安师太有几分交情，曾经落难之计，静安师太还帮助母亲逃亡，所以等五月初一，希望顾盼和几位小姐去上香拜佛，正好可以看一眼。想来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顾王还是有些疑虑，“夫人，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纳兰衍苦笑，“王爷只管放心，如今已经过去二十余载，家母不复当年容颜，只要稍稍装扮，就不会有人认出。更何况她性情大改，便是当年熟悉她的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顾王听了也是唏嘘不已。只是颔首答应。 晚间，饭毕。 顾王立刻想起纳兰衍所说之事，便说道，“娘，一转眼已经月尾了，我总觉得这些日子府里不太安宁，不如等初一的时候，让大嫂和侄媳妇带着几个丫头去古月庵转一转，上个香，拜个佛。” 顾老夫人一向最信佛了，听了连连答应。 顾盼听到古月庵三个字，心里却是突突直跳，那是葬送了她一生的地方。 父亲怎么会提及那个地方。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很久，她几乎已经忘记那个地方了。 顾柔一反常态，特别的活跃，殷殷侍奉顾老夫人，“祖母，父亲母亲，叔父，听说古月庵是皇家庵堂，十分的气派。就是有些遥远。” 顾王大手一挥，“我会提前定好禅房，你们前一天去住着，初一拜完佛再回来。” 第八十五章 重回故地 周氏说道，“若是去一天还好，提早去住着，我这家里一大家子一刻也丢不开，还有铭哥儿，每日都要上早课，除了我，谁也叫不醒。我想来是去不了了，不如让儿媳妇多带些婆子，也是一样的，想来那皇家庵堂，定然是十分森严的。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李氏也舍不得一双年幼的子女，不过，事关重大，忙点头应了。 顾柔也立刻附和，生怕泡汤的感觉，“母亲说的有几分道理，我觉得这样很好。” 顾王自从知晓顾柔对准女婿自荐枕席，便对着这个侄女便没半分好感。 他只是看了顾柔一眼，“此事就这样定了。” 然后看向了自家的闺女，一向活泼的顾盼此刻就像是蔫了茄子一样。怕女儿不愿去，所以加了一句，“盼儿也去。” 顾盼已经笑道，“古月庵么，我自然是要去的！” 如此就说定了。 顾王却叫了顾盼，思来想去，还是把决定顾柔表白纳兰衍的事情告诉顾盼，“你这是去会未来婆婆，你给我好生装扮，行为举止装也给我装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来，切不可节外生枝，你不知晓，你三姐前几日。” 说了一半，还是说不出口。 这事，顾盼已经知晓，她看着父亲担忧忐忑的神色，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她笑道，“父亲，这事兰若已经告诉我了，兰若是做大事的，不会把儿女情长放在心上，三姐又不是国色天香，你放心啊。” 顾王听闻准女婿主动坦白，心稍微落下了一点，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准女婿心志高确实不错，不过眼光真不好，不然能够看上顾盼，能看上顾盼，自然就有可能看上顾柔，他心里还是不踏实。 顾盼想起纳兰衍临行前的嘱托，便对顾王说，“父亲，您既然不放心，那我派人跟踪三姐，您没意见吧！” 顾王瞪了顾盼一眼，“这府里的侍卫，谁敢不听你的话，你想做什么，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顾盼得了这一句话，便放心的安排了一个叫张虎的侍卫暗暗盯着顾柔。 二十九日晚上，珠珠打发了所有的丫鬟，对顾盼说道，“郡主，王虎跟了几天，果然不出所料，三姑娘有行动了。” 顾盼秀眉微微皱着，“此话当真。” 珠珠点了点头，“三姑娘身边的阿星昨日鬼鬼祟祟的出了门，在东街和一个胖子耳语，王虎跟着那胖子，见到了荣郡王，只是离得远，两人合计了什么，听的不太真切。” 珠珠说完十分的担忧，“郡主，不如禀报王爷，明日的行程取消吧，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实在是防不胜防。” 顾盼想起来在古月庵的那五年，唇角凝起一抹微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再说，你家郡主几时躲过，珠珠，你放心，这一次，她若打不倒我，那么倒的必定是她。” 四月三十日申时。众人在角门集合。 路途遥远，天气炎热，顾盼心疼奶娘，所以想让奶娘留在家中。 不过这是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顾王再三交代，不容有失。 所以奶娘执意要跟着。 顾盼也不好推脱，只得带了奶娘一起。 一出门，顾盼看到许坤一身便装，立在马车前，愣了半晌，才道“许坤，怎么是你。” 许坤憨厚一笑，“我今天不当职，王爷说你要去古月庵上香，所以我自告奋勇护卫你，你放心，我到时就在车上睡觉，你们有事，就让珠珠过来找我便是。” 顾盼看着许坤，想起那一次在宫中，他告假送她出宫，也是说不当职，她想要拒绝他，却又不忍心说出口。 许坤看着她的脸上的疑虑，便笑道，“真不骗你，我逢十休息转晚班，你可以问珠珠和娘，这一次绝不骗你。” 顾盼还待再说，许坤已经说道，“我们当时在边关，风餐露宿，实属寻常，小盼，就让我再为你做点什么吧，以后便没机会了。” 奶娘也是道，“坤儿确实是逢十休息，路途遥远，有他送去，总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顾盼方道，“那有劳你了，许坤。” 顾盼今天穿了一身湖绿色的长裙，看起来十分的清心雅致。 耳畔带了一对小小的珍珠耳钉，鬓边簪了一支步摇。摇曳生姿。 许坤只是扫了一眼，便转移目光，不敢再看。 顾盼和纳兰衍定下婚约，许坤一早就知晓了。 后来宫里赐下指婚圣旨，宫外传的沸沸扬扬。 许坤心情沉闷，奶娘和珠珠都劝，许坤慢慢的也就看的开了。 若不能终身相伴，默默守候又有何妨。 这时，李氏带着顾珍，顾娴顾柔，走了出来。 两人跟在周氏后边，顾娴只是朝着顾盼一笑。 顾珍却扮了一个鬼脸。 顾盼看了噗嗤一笑。 许坤顺着顾盼的目光看了过去，就一眼看到顾珍还没有收回去的鬼脸，他有些错愕，觉得失礼，忙翻身上马。 顾珍也发现了有一个男子撇过来的目光，便看了过去。 她凑到了顾盼的旁边，小声的说道，“小妹，那个就是许妈妈的儿子吗？上次跟叔父提亲的那一个，挺俊郎的嘛，并不像府里传的那个猥琐样子。” 顾盼闻言，也看了许坤一眼， 许坤此时坐在马上，看起来十分的硬朗，浓眉大眼，黝黑的皮肤，确实有几分高大俊郎，不过她们自幼一起长大，所以从未注意到，又或者她看惯了纳兰衍的风姿，别的男子就觉得普普通通了，不过再如何普通，许坤终究和猥琐二字是沾不了边的。 真是人言可畏。 顾珍和李氏说道，“大嫂，我和小妹一起坐，我想和她说话。” 顾珍自从那一次烫伤事件过后，便对顾盼十分的亲厚。 她和同胞姐姐顾娴不一样，顾娴也对着顾盼有些亲厚，不过顾娴人前总是十分的含蓄，不像顾珍那样的明显。 “大姐三姐一起。”顾盼笑着说道。 顾珍立刻说道，“我不跟她坐。” 顾柔十分的知趣，“多谢小妹，我和大嫂一起吧！”便随着李氏坐了一辆马车。 第八十六章 诡计暗生 顾盼看了顾柔一眼，便径直上车。 顾盼带了阿风，珠珠，顾娴三人各自带了一个丫头，李氏也带了一个丫头。再加上两个婆子坐了俩辆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顾盼的马车自然是走在最前边。 顾珍十分的新奇，一进马车，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茶几，她毫不见外的拿了几颗葡萄在手，“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家门呢！”她小声的询问着奶娘，“许妈妈，我可以掀开帘子看一眼吗？” 奶娘有些无奈，若是顾盼询问，她定然直接拒绝，不过顾珍，她总要给几分面子的，“等这一条街道过去，你可以稍微的看一眼。” “你敢，”顾娴板着脸训导。 顾珍圆圆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嘟着嘴巴不说话。 这一条路，顾盼只走过一次，上一世，顾盼带了珠珠前往古月庵带发修行，所以这一条路对于顾盼而言是一条不归路，她心里渐渐的浮现一种略略沉重的心情，听到顾珍说起，那一种感觉被冲淡了一些，顾盼掩唇而笑，“你傻啊，我都是直接掀了就看，顶多被骂一顿，现在好了，再也不能看了。” 顾盼说完，奶娘就伸手打了一下。 顾盼吃痛，收回了手，朝着奶娘谄媚一笑。 奶娘板着脸训导，“要注意一些，这可是去见未来婆婆的，就你这个性子，跟猴儿一样，别以为皇上赐了婚，就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顾盼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奶娘，你都说了八百回了。” 顾盼在车里说笑，心里的沉闷终于消失殆尽，她开始思索顾柔与纳兰荣暗中合计的会是什么事情。 纳兰衍并没有告诉她今天的计划，她并不知晓会不会在庵堂碰见他。 顾柔和纳兰荣合计了什么，她也不知晓。 马车驶过两条街，便进入了官道。 许坤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郡主，两位姑娘，现在速度要快了，你们坐稳。” 顾珍立刻答道，“多谢许大哥。” 顾娴死死的瞪了顾珍一眼。 顾珍已经垂下头去，“许大哥是许妈妈的儿子，又和小妹情同兄妹，我这样称呼没问题吧！” 顾娴说道，“称呼自然没问题，只是女孩子家，要矜持一点。” 顾珍并不认同，顾盼也不认同，不过两人都没说话。 有些人不适合讲道理。 顾娴便是一个。 速度果然快了许多，官道扬起一阵阵的尘屑。 大约行了半个时辰，车子下了官道，开始颠簸起来，车帘偶尔飘起，露出清幽的景色。 重山叠翠，流水淙淙。淡淡的青草香也隐隐飘来。 马车又行了半个时辰，这才稳稳当当的落下。 顾盼下车。抬眼望去。 庙宇立在山中，似乎有钟声传来。 这一次，这里于她而言，熟悉而陌生。 这一次，她会活着出来。 此刻已是下午，下山的多，上山的少。 一行人步行上山。 许坤帮着将香蜡火烛，随身之物搬上山。 一个小尼姑笑着上前，“清城郡主，我们主持已经安排了几间禅房，供众位休息。” 厢房虽然简朴，不过收拾的十分干净利落。 香客不多，一人得了一间。 古月庵是皇家寺庙，顾盼是郡主的身份，得了一间套房，十分的宽敞明亮。 顾盼十分的警惕，四处查看了一番。 小尼姑端来茶水斋菜。 顾盼随口问道，“今日除了我们，可还有其他人住在庵堂。” 小尼姑双手合十，躬身道，“四王妃带着丫头婆子住了一些时日了。我刚刚去送茶水，四王妃正和昌郡王在吃饭。” 顾盼笑道，“谢谢了。” 四王妃便是昌郡王的母亲。 没想到昌郡王也在庵中，真是冤家路窄，顾盼随口问道，“男子也能住在庵堂吗？” 小尼姑知道顾盼未婚女子的顾虑，忙说道，“郡主只管放心，男子并不住在庵堂中，不过半山有专程的落脚之处。” 顾盼点了点头。便替许坤要了一间，自有小尼姑前去安排。 奶娘和珠珠服侍顾盼吃过斋饭，因为一路行来，早已是香汗淋漓，顾盼洗漱完了，换了衣衫，这才去看了看顾娴顾珍，两人就住在隔壁，顾娴依然是淡淡的，不过顾珍却是十分的新奇，拉着顾盼说道，“小妹，这皇家庵堂果然不一样，我以前随着母亲也去过寺庙，可没这么讲究，你看，这斋菜居然也这般好吃。” 顾盼微微的笑。 古月庵的斋菜一向不错，那时她以公主之尊出家，所用一切物品都是最好的，每日里八菜一汤，就连所诵读的佛经都是请了未出阁的小姐临摹了送到她手中。 可是。那五年也是她过得最压抑的五年，“我们一起去转一转吧！” 这一路来，顾柔都没有动静。 顾盼心里是警惕的。 不过，既然来了这里，她就很想查一查前一世的死因，想看看，最后一天给她送饭的那个尼姑现在有没有在这个庵堂。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顾珍开门，顾柔站在门口，一脸的不好意思，“原来小妹在这里，我和大嫂去找小妹，敲了门却无人回应。” 李氏也笑道，“三姑娘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如今刚刚五月初，兴许庵堂的景色怡人呢！我已经问了师太，说是后山的半坡桃花刚刚开始凋谢，你们几个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顾柔提及的，顾盼心里立刻警觉起来。 不过李氏出面，几姐妹都要给长嫂一个面子。 李氏拿出三个香囊，“山中蚊虫多，你们一人带一个吧，别被叮了才好。” 顾珍笑道，“这个翠竹图案的我喜欢，还有这个菊花图案的是大姐喜欢的，这个怎么只绣了几多云纹。” 珠珠已经笑道，“我们郡主不喜欢花花草草，却独爱云纹，觉得逍遥自在，没想到大少奶奶这样的细心，连小小的香囊都这样的细致。” 李氏笑道，“这其实是” 顾柔立刻接过话来，“不如我们趁着天色未晚，去看看吧，天色晚了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顾盼瞧着珠珠递过来的香囊，心里疑惑。 居然是不一样的花纹。 第八十七章 以彼之道 三种不一样的花纹，每一种花纹恰恰是她们各自喜欢的，，不争不抢，各自欢喜，看起来似乎十分的用心，只消一想，又好像是别有用心。 顾盼接过香囊，十分欢喜的样子，“大嫂偏心，怎么三姐没有。” 李氏正要解释。 顾柔已经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在顾盼的眼前晃了一晃，“我的已经有了。” 众人不疑有他。 几人带着丫头朝后山走去。 顾盼将香囊往袖中一放。 不经意间，她撇见了顾柔放下心来的神色。 五月初，太阳已经十分火辣，几人坐车前来，路途遥远，一路上十分的火热。 此刻各自换了衣衫，走在石子路上，竟然沁出点点凉意。 顾珍说道，“没想到这里竟如此凉快。若在这里住着。” 顾盼心里一紧。 珠珠立刻唾道，“小孩家口无遮拦，便是这里再凉快，青灯古佛，有个什么趣儿。” 顾珍吐了吐舌头。 顾娴忽然喃喃细语，“我总觉得，这地方，我从前来过，不知为何，一踏进这里，竟觉得十分的苦楚熟悉。” 顾娴这样一说，顾珍立刻去探她的额头，“大姐，你没事吧！” 珠珠也说道，“大姑娘不说，我也想说了，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仿佛从前来过，”她指了指右侧的一片空地，“我觉得那个院落我从前住过。” 顾盼顺着珠珠指过去的方向，那里便是她从前修行的地方。 顾珍嘻嘻的笑着两人，“这里可是皇家庵堂，珠珠姐和大姐若在这里住过，莫不是前世是皇家人”。 李氏忙道，“寺庙是佛光普照的地方，许是前世今生也说不定，三姑娘快别笑话了。” 顾珍忙收起笑容。 一个尼姑迎面走来，看见几人虽然合十行礼，面上却有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气。 就在几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顾盼叫住了那个尼姑问道，“师父，请问后山的桃花林怎么走？” “庵中自有路牌，你们自己有眼睛，慢慢找就是。” 这声音十分的桀骜，顾盼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是她那一世临终前听到了最后一个声音，“都出了家，还不安分，还是死了好。”便是这个声音。 这时一个尼姑走了过来，“慧音师姐是静空师伯的大弟子，有些脾性是正常的，诸位莫见怪。” 顾盼回过头，原来是一个容貌俊秀的小尼姑，顿时便心生好感，“多谢小师父。” 顾盼心里了然，她虽不认识慧字辈的尼姑，不过静字辈的师太她到都认识。 静空师太在庵堂中颇受人敬重，是因为，她最受恭宁公主的器重。 顾盼凝神沉思，这么说来，前一世她的死与恭宁公主有关？ 这样想着事，一阵桃花香气浮来。 女孩子们总是爱花的，即便是内敛的顾娴也掩饰不住脸上喜悦的神色。 顾珍已经钻入桃林之中，将众人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李氏急道，“二姑娘，慢点。” 桃林之中有几个男子在高声阔语。 顾柔一副害怕的样子，“小妹，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桃花已露败相，虽然远远看着赏心悦目，不过走近了，却露出颓败的感觉，顾盼并不喜欢桃花。 她总觉得花朵太过娇弱，不过在庵中五年，为了打发时间，她也曾在这桃林中转过无数回，所以，她此刻只是心不在焉的走着。 顾柔一直暗暗打量着顾盼，在她眼里，顾盼似乎有些精神不济，她暗暗欣喜。 便三两步走到顾盼面前，一副难受的表情，“小妹，我衣服里进了虫子，你能不能帮我。” 顾盼看着她，“我去叫大姐二姐，我们回去吧！” 顾柔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这里离禅房这么远，阿星不舒服也没有跟着，我怕。” 顾盼前后打量了一下，“那边好像有个山洞，我们过去整理衣衫，好不好。” 顾柔忙不跌的答应了。 珠珠准备跟上。 顾柔忙说道，“可不可以让珠珠姑娘在这边等，我，我，不好意思”她一副害羞怯怯的样子。 顾盼果然嘱咐珠珠在这边等。 两人往前面走去。 顾盼步履缓慢。 顾柔看在眼里，试探的问道，“小妹，你怎么了。” 顾盼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坐车久了，我现在好像有些不舒服。” 顾柔忙宽慰道，“我也一样，今晚好生睡一觉就好了。” 两人走进山洞。 这山洞是庵中的师太偶尔打坐辟谷的地方，所以打扫的十分干净，几率阳光照射进来，虽不明亮，倒也能看得见。 整座山中，像这样供辟谷的山洞大大小小也有个几十个。 顾盼走了进去，故意一个踉跄，附在了顾柔的身上，“三姐，晕。” 顾柔小声的呼唤着顾盼，顾盼并没有答应。 顾柔心里忐忑不已。 这时洞中居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办不成，没想到居然这般顺利。” 顾柔忙俯身行礼，急急的说道，“荣郡王，接下来该怎么办？” 荣郡王笑道，“你的丫头有按照我的嘱咐去给昌弟送了信吗？” 顾柔连连点头。 荣郡王说道，“那么他一定会过来的，我先出去，你脱了清城郡主的衣服，然后躲起来，等昌弟一进洞，我就领着人过来。” 荣郡王看了地上的顾盼一眼，“可惜了这样好的容貌，便宜那小子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顾柔心里害怕，不过依旧仗着胆子过来脱顾盼的衣服。 结果，还没挨近，顾盼眼睛忽然睁开。 顾柔吓了一跳，正要呼叫。 顾盼已经伸过手捂住了顾柔的嘴唇。 凑到顾柔耳畔说道，“你想说你的香囊吗？我早就扔了，你没发现，我被蚊虫叮了好几下吗？三姐心比天高，我今日成全你，让你嫁入皇家，平步青云，如何？”她说完，三下两下的剥去了顾柔的外衣。 顾柔终于知道，自己的计策早被顾盼识破。 她拼命的挣扎，夏季都穿的少，顾柔力气远不及顾盼所以很快就被剥去外衫，便只剩下肚兜底裤。 第八十八章 还施彼身 顾盼拿起衣服就往外走。 顾柔这会子已经急得哭出来，立刻抱住了双臂，小声的哭出来，她拉住了顾盼的裙角，“小妹，我错了，都是荣郡王逼我的。。” 顾盼只是笑，“荣郡王逼你，我可不逼你，我又没用装着迷香的香囊，我又没骗你来这个山洞，如今我只是脱了你的衣。”说完她狡黠的一笑，“是直接走出去，被众人看，还是留在洞中被一个男人看，你可以自己选择的。” 顾盼说完，便抱着顾柔的衣服离去。 刚刚出洞。 就被一个男子揽住了腰身，那男子臂力极大，身上一股好闻而熟悉的味道传来，顾盼一愣，生生的收回了握在右手的短剑，随着跳入林中一株大树之中。 定睛一看，眼前的男子果然是纳兰衍。 两人离得太近，顾盼往旁边摞了一摞，“你什么时候到的。” 纳兰衍笑道，“本来想着英雄救美，没想到，你居然不笨，不仅骗过了他们，也骗过了我。” 顾盼怕被人发现，拉过了裙角，往里边摞了摞，“你那日提醒我之后，我就一直让人盯着顾柔，看见她身边的阿星出府与纳兰荣的手下见面，便知他们设计暗算与我，只是不知道纳兰昌也会被牵扯进来。”看着他头上的点点汗珠，有些诧异，“今日又不热，你怎么留下这么多汗？” 纳兰衍自然不会解释，头上的汗都是因为担心她急出来的。 他看着她的头发，只用丝带束了双髻，并无半点饰物，而他所送的凤羽簪也不曾带上，便皱起眉头，压着声音说道，“我给你的凤羽簪为何不肯簪上，你可知这样差点破坏了我整盘大计，若是，你有个散失” 他的神色严峻，不似平日的温和。 顾盼有些歉然道，“对不起，我，我想着我们尚未成亲，这样日日带着，终究不好，”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青，忙从袖中拿出簪子，胡乱的簪上，“我保证，以后日日带着，” 纳兰衍的脸色终于暖和些许，他叹了一口气，“庵堂中也有我的暗卫，暗卫只认信物，不认人，我安排人去替你送信，结果，没有送出去。” 顿了顿，他才说道，“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已经查出来，四王妃住在庵堂祈福，所以和王爷说，母亲想要见你，定在了庵堂之中。” 顾盼恍然大悟，原来一切早已经在纳兰衍的算计之中，顾柔听说顾家要去古月庵时，立刻将消息传了出去，纳兰荣立刻部署。没曾想一切竟然只是纳兰衍的一个计划。 唯一的意外是她，他担心她后知后觉，所以特地让人去送信，谁知，她根本就没有带那一支凤尾簪。 他担心出现意外，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守在林中。 正要暴露行踪，才发现她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笨。 顾盼撅起了嘴巴，“差点被你害死。” 纳兰衍但笑不语，“纳兰昌过来了。” 顾盼往下看去，果然看见纳兰昌毫不犹豫的钻入石洞之中。 纳兰昌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便被父亲狠狠的训了一顿，如今母亲在庵堂上香祈福，便强行让他陪着，以免惹是生非。 纳兰昌正在母亲的禅房前，百无聊奈。 一个绿色衣服的丫头过来，“郡王，我们郡主有话和您说。” 纳兰昌一听到郡主两字，脑子里立刻浮现顾盼摇曳生姿的身影。 “哦？你们郡主是谁？” 那丫头只是垂着头，“我们郡主说，不打不相识，也算是一桩缘分，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各自嫁娶，有几句心里话想和郡王说，只是庵堂中人多口杂，约在桃林中的一处山洞，郡王若想见，便可前来，郡王不想见，便只当不曾见过奴婢。” 丫头说完就悄然而退。 纳兰昌心里是怀疑的，他换了尼姑问道，“今日庵堂中可有其他香客？” 尼姑说道，“只有顾王家小郡主和几位姑娘，不过住在南面的禅房，不会打扰王妃的。” 纳兰昌就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来到了桃树林，果然听说顾家郡主正在此处赏花。 他踏进了山洞，迎面去撞见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他心里一动，“清城郡主？” 顾柔说道，“公子，我叫顾柔，有人设计，求公子救我。” 纳兰昌一听不是顾盼，心里恼怒，一把将顾柔推开，谁知顾柔死命的抱着他。 两人拉扯。 外面传来喧嚣之声。 纳兰昌终于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心里暗恨。 而此时李氏正与顾珍顾娴，看到珠珠一人站在林中，不见顾柔顾盼的踪迹。 便开口询问。 珠珠说，“三姑娘衣衫之中进了虫子，所以和郡主去前边的山洞整理衣衫。” 顾珍对顾柔半分好感也无，立刻说道，“都半日了，她是不是在算计小妹。” 顾珍这样一说，顾娴和珠珠都急了起来，李氏最急，她引着几位小姑出门，若出了点事，岂不是难辞其咎，“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刚刚走了几步，就有古月庵的戒律院的师太领着许多尼姑往这边走，一副怒气汹汹的样子。 看到李氏等人，忙说道，“几位姑娘还是回避一下，听说桃树林出了不雅之事。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师太这样一说。 几人越发的急切。 顾珍已经跳脚，“肯定是顾柔怀恨在心，算计小妹，大嫂，怎么办？” 李氏此刻也是心乱如麻，“几位姑娘不如先回去，我去看看。” 顾珍执意不肯，顾娴也不肯回去，几人便跟在尼姑们的后面，朝着山洞走去。 却听见里边似乎有争吵声隐隐传来。 “你放手。”男子的声音分外大声。 然后是女子哭泣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执掌戒律院的师太仗着胆子喊道，“里面何人，速速出来，佛祖慈悲，会宽恕你们的。” 纳兰昌终于挣脱了顾柔，灰溜溜从里面出来，正待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拦着。 纳兰荣不知从何处钻出来，拦住了纳兰昌，“昌弟拍拍屁股走了之后，清城郡主岂不是吃大亏了，人家可是定了亲的。” 这话一说，连戒律院的师太也大惊。 第八十九章 顾柔为妾1 一个是郡王，一个是郡主，两人各有婚约，，均是皇上御赐的婚事，事关重大，师太立刻道，“快去请主持和四王妃。” 纳兰昌只是看着纳兰荣，原来果真是他设下的圈套。 只是纳兰荣似乎以为里面的人是清城郡主。 纳兰昌百思不得其解。 他并不在意。只是冷淡的看着纳兰荣。 李氏已经快要晕厥过去，人是她带出来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在李家还有活路吗？ 两个丫头扶着李氏。李氏强撑着吩咐，“你去山下，告诉许大人，就说出事了。” 顾珍也急，她悄声的说道，“大嫂，我也去吧。” 事出从急，李氏只是细细的吩咐，“二姑娘，一定要小心。” 主持和二王妃很快就来了。 师太将事情简短的说了一下。 主持对着师太立刻说道，“师妹，你与我们一同进去，只有知道洞中之人是谁，才可做出决定。” 须臾，主持出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并不是清城郡主，你们不要胡言乱语，坏了郡主的名声，”顿了顿又说道，“只是姑娘家面皮薄，我不能说出她的名讳，只知道是林中蚊虫颇多，这姑娘在洞中整理衣衫，昌郡王路过，听到尖叫声，便想要救人，谁知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散了吧，如今天色渐晚，男客都要下山，以免再次出现让人误会之事！” 荣郡王听了自然不会相信，他毫不相让，“主持果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洞中的姑娘即便不是清城郡主，那总有个名姓，更何况与昌弟共处一室，于女儿家而言，终究是失了清白，昌弟既然已有婚约，不如收了房，也算是对人家姑娘有个交代。只是，能进入这古月庵的姑娘当然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想来四王爷家的门也能进。” 四王妃闻言，勉强笑道，“荣儿所言极是，只是顾虑女儿家的名声，此事自然私底下再议，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庵堂之中，终究不好。” 主持连连称是，又念了几遍阿弥陀佛。 只是纳兰荣依旧认定洞中女子是顾盼，言语之中咄咄逼人，大有不见人誓不罢休的势态。 顾盼看到这里，眼珠子转了两转，朝着纳兰衍一笑，从树上缓缓落下，“荣郡王所言极是，此事事关重大，这样含含糊糊的解决，难免会落人话柄，王妃，您说是不是。” 四王妃看到顾盼走了出来，揪着的心终于落下。 虽然主持说洞中女子并不是清城郡主，她也以为不过是托词。 因为顾府的女眷也一脸紧张的殷殷观望，其中并不见顾盼。 所以四王妃心里是担忧的。 知子莫若母，四王妃对于儿子的心思还是有些明了对的。 虽然纳兰昌说当初在李贵妃面前说心仪清城郡主只是为了报复，可是儿子从未对一个女子这样留意上心过，竟然中了纳兰荣设下的圈套，四王妃也终于嗅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微妙来，虽然纳兰昌如今定下婚约，四王妃一直是提着吊着一颗心，生怕出了差错。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纳兰昌并不喜欢乐城县主，可以说，从小就不喜欢。 两个都是被捧在掌心长大的，一个娇纵，一个任性，谁也不肯相让，所以两人总是不和气。 这一门婚事一直就不被看好。 不止两人不对眼。 恭宁公主看不上昌郡王。 李贵妃也看不上乐城县主。 谁知一步一步走来，谁曾想闹出这样一件事来。 两家结亲，实属无奈之举。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之事，是纳兰荣一手策划，可是也得纳兰昌自己肯上套才是。 如果在山洞里的真是清城郡主，这事情闹到皇上面前，会发生什么事，四王妃想也不敢想，若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大不了收了，再到恭宁公主面前好好的陪个不是，等乐城县主过门之后，再将人交给乐城县主处置，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四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即便不是顾盼，这样的消息一旦传了出去。 皇帝说不定也会有责罚才是。 本来皇帝已经有了意愿将兵权交托给四王爷，所以四王妃才入庵堂为夫君祈福，希望一切顺利，谁知竟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吩咐身边的丫头，“你们去，将那姑娘扶出来。” 两个丫头进了山洞，随后，一个出来禀报了王妃。 这才拿了一套衣衫进去。 众人看了议论纷纷。 纳兰昌看着顾盼，眼睛迸射出一种火光，恨不得将顾盼烧了个干净。他已经猜测出来，纳兰荣本来的计划是顾盼，这样才能借此事算计父亲，不过洞中的女子为何会换成别人，纳兰昌实在是想不通。 很快就看到，两个丫头扶着顾柔走了出来。 顾柔身上的衣衫是临时借来的，并不合身，套在身上，似乎在提醒着众人，刚刚洞中发生的事情与主持描述的不一样。 顾柔垂头，一句话也不说。 顾盼走了过去，“王妃娘娘一言九鼎，我家三姐既与郡王共处一室，虽说事出有因，到底落人话柄，我们明日回府，希望王妃给个交代。” 纳兰昌看着顾盼，神情挑衅，轻瞥的说道，“就她，以为和我共处一室，就妄想飞上枝头，别说我没拿她怎么样，便是我真拿她怎么样，也不会纳她为妾。” 纳兰荣看见这一幅场景，终于知道事情落败。 顾柔却忽然指着纳兰荣说道，“王妃娘娘，我刚刚说谎了，是他，是荣郡王逼迫我，说只要我诱惑小妹进洞，设计昌郡王和小妹私通，就可以牵连四王爷。我只是一介女子，虽不懂朝堂之事，却也知道这样阴险龌龊的事情不能做，若我不依，荣郡王，定然不会放过我。所以，所以，我就自己进了山洞，我没想过高攀，求王妃明见。” 顾柔说完。 四王妃神色变了几变，十分和蔼的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姑娘只管放心，不过事情真相如何，姑娘都只管放心，我四王府都认下姑娘了，只是昌儿已有婚约，只怕要委屈姑娘了。” 第九十章 顾柔为妾2 顾盼都忍不住拍案叫绝了，她如何也没想到，顾柔这么快就转到四王阵营了。 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从设计害人变成了英勇救人。 她行了一礼，“王妃娘娘金口玉言，我便替家姐多谢王妃了。” 纳兰荣如何也没想到顾柔居然反咬一口，他说道，“你血口喷人。” 四王妃能够嫁入皇家，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皇家庵堂，自然有守护的侍卫，她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四王妃对着主持说道“主持师太，此乃皇家之事，请师太协助，我要带荣郡王进宫面见皇上。” 主持闻言，立刻命人请了纳兰荣下山。 四王妃对纳兰昌说道，“昌儿，我们回府。”然后看着顾柔说道，“顾姑娘，随我一同回去吧！” 顾柔正在犹豫。 她不能拒绝。不过此刻直接去了王府，只怕连个贵妾也挣不上，王府本来高高在上，到时候只怕连丫鬟婆子也看不起她，如果拒绝四王妃，那么刚刚给四王妃留下的一点好感肯定立刻化为灰烬。 可是如果不跟四王妃回去，那么落在顾盼手里，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顾柔有一些骑虎难下，正要开口答应。 顾盼看在眼里，她自然知道顾柔的疑虑。 顾柔刚刚设计害她，，新仇旧恨，她记下了。 只是此时，若让顾柔直接进了四王府，丢的不仅仅是顾柔的面子，更是顾家的面子。 虽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顾家已经落人话柄了，不过即便如此，顾柔依旧是顾家的人。 四王妃就这样把人带回去，大嫂李氏回去没法交代。 顾盼上前一步，将顾柔拦在了身后。“王妃娘娘，这不合规矩。三姐好歹也是顾王府的侄女，即便为妾，总要请个媒人，选个吉日，这样直接随着王妃娘娘入府，顾盼回去，没法跟家里人交待。” 四王妃笑的十分和蔼，“清城郡主说的在理，只是此事也是需要顾氏作证。” 顾盼笑着说道，她的声音却十分的强硬，“三姐至今还是顾家的女儿，即便要作证，那也应该让父亲做主。” 四王妃冥神一想，今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些事，皇上对顾王父女越发的宠爱，幸而山洞里的不是清城郡主，若真是那样，她想也不敢想。 “郡主所言在理，顾姑娘即是郡主的堂姐，那礼数方面的我们都会办好的，今日太过仓促，带回府后，定然送上厚礼给郡主压惊。” 四王妃也不祈福了，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比祈福更重要，她让身边的嬷嬷压了纳兰昌下山。 纳兰昌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顾盼，满眼的不甘。 这时，顾珍与许坤方才匆匆赶来。 许坤看着顾盼，急切的问到，“你没事吧！！” 顾盼这才清了清嗓子，“主持师太，今日发生这些事，我们再留在庵中多有不妥，不过来到庵堂之中，却不拜佛终究是说不过去，所以大嫂，大姐二姐留下，待明日上香后再回府。我送三姐回去，将今日之事禀报父亲。希望师太看顾顾家女眷，” 李氏性子软弱，从不会拒绝与人，也不会当家做主，她讷讷道，“这样不好吧！” 顾珍也道，“小妹，我们一起回去。” 顾盼安抚道，“别担心，寺庙守卫森严，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对着主持行了一个佛礼，“麻烦师太了。” 主持忙还了一礼道，“郡主太客气了，今日之事，是我们疏忽了，郡主只管放心，顾奶奶和两位顾姑娘我们会好好看护的。” 顾盼这才对着许坤说道，“许坤，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许坤是想护着顾盼回去的，可是顾盼一声武艺，担心两位姐姐，所以求他护卫，他说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他们的，你一个人可以吗？” 顾盼笑了，“没事。” 珠珠便去收拾行装。 李氏带了顾娴，顾珍回禅房休息。 奶娘跟着过来，唠唠叨叨的，“怎么赏个花，闹出这样大的事，”不过奶娘只关心顾盼，既然顾盼没事，所以也就只嘀咕了两句，“明日不是准备见兰夫人吗，这样急着下山怎么行，不如让坤儿” 见人都散了，顾盼这才打断奶娘直说道，“我今日在庵中见过兰若了，他说夫人身体抱恙，明日不能前来，特来知会一声，所以我才决定送三姐回去。” 奶娘听了才放下心来，“幸亏没来，若是见到今日的事情，只怕对我们顾家没个好印象。” 许坤闻言，神色暗了暗，“你不用我送你，是因为，他会送你吗？” 顾盼看着许坤黯然失色的样子，心里一酸，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从树上跳下来后，并不知道纳兰衍去了哪里。 他们是未婚夫妻，若知道她现在趁着夜色回府，定然是要相送的，不过她心里还是没有把握。 许坤已经说道，“让我送你们下山吧，如果他在山下，我便不送你了，如果她不在山下，我就送你回去，再过来。” 顾盼没有答应，这回奶娘先开口了，“就这样吧！” 顾盼点着头应了。 顾盼终于回过头来看着顾柔，顾柔垂着头，一言不发，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三姐，走吧。” 阿星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她忙扶着顾柔，顾柔许是在山洞中赤身露体太久，身体冰冰凉凉的，阿星心里忐忑不已，她甚至不敢看顾盼，她虽然是被迫，不过毕竟参与了所有的事情，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她身子有些颤抖，扶着顾柔慢慢下山。 下山的路很长。 对于顾柔而言，身后有一双眼睛，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吃力。 顾盼如此反常可怕，她心里终于有了惧意。 山脚之下。 一辆破旧的马车排在顾家车辆的后面，兰若立在马车旁边，身长玉立，带着令人炫目的光芒。 顾盼心里一动。 许坤站在顾盼身后，看到纳兰衍，终于神色暗了暗。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上山。 兰若和阿沁走进，他的声音带着温润，“我就知道你今日要回去，所以便在此处等你。” 第九十一章 一吻天荒 顾盼撇了顾柔一眼，朝着纳兰衍说道，“你去那边等一等，我与三姐有些事情要说。” 顾柔看着顾盼，终于萌生了一丝惧意。 她想要后退，抓住阿星的手，两人哆哆嗦嗦的。 顾盼使了一个眼色，珠珠便将阿星拉到了一旁。 顾柔想往后退，已经退无可退。 顾盼冷冷的看着她，抬起手，一巴掌打在顾柔的脸上。 顾盼用了七分力。 顾柔一向娇身冠养，此刻雪白的脸上出现了十分明显的五指印，唇角流出一丝血迹。 很快，半边脸就浮肿了起来。 顾盼说道，“你不算计我，我也不会算计你。这一巴掌，就算是报了山洞你算计我的仇，从此以后，你与我顾家再无干系。” 顾柔却抬起头来，看了顾盼一眼，她仰起头说道，“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我想算计你，反被你算计，我在山洞里就想的清楚明白，我这一生所求，不过为了嫁个好人家，如今不过人前受些侮辱，人后被人议论，这也没什么，能够嫁入皇家，我反而该感谢你。” 顾柔摸了摸红肿的脸蛋，垂下眼帘，心里暗暗发狠，今天被打的一巴掌，日后一定要百倍奉还。 顾盼也不理她径直上车，只是看着纳兰衍，“上车吧，你的车给珠珠和阿风坐。” 纳兰衍上了顾盼的车，回过头看了阿沁一眼，阿沁还一直看着顾柔，唇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纳兰衍沉声吩咐，“阿沁，你过来来驾车。” 一共三辆马车。 顾盼，纳兰衍坐了顾盼的车，珠珠，阿风坐了纳兰衍的那一辆，还有一辆下人的马车，坐了顾柔主仆。 奶娘这一次主动的跟珠珠坐一起。 所以顾盼的马车上就只有顾盼，纳兰衍两人，由阿沁驾车。 马车虽大，两人对着坐着，一时无话。 马车很快，比来的时候更快。想要赶在宵禁之前进城。 纳兰衍吩咐阿沁，“也不要太快，跟在四王府的马车后面就行。” 顾盼掩唇而笑。 这会子想赶在宵禁之前进城几乎不可能，她之所以决定晚上回去，也是因为四王妃在前面。 珠珠那一辆马车此刻倒是热闹非凡。 阿风拍着胸脯道，“今日真是惊险，那荣郡王笃定山洞中是郡主的时候，我们和大奶奶都要吓死了，这要真出了事情，只怕我们今日跟着的，一个也活不了。” 奶娘也叹了一口气，“真希望郡主早日嫁了，省的我日日操心。” 珠珠劝道，“娘，郡主不像从前那样，其实，这事阿风也知道，怕您担心，我才没说，三姑娘和荣郡王早就暗中勾结，郡主一直都防着呢。” 阿风也十分担忧，“姑爷只是一个文人，如今三姑娘虽只是为妾，可她嫁入皇家，若是一朝得势，只怕要横着走。” 这话奶娘却不认同，奶娘把顾盼当亲闺女一样，看纳兰衍就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一样，“你可说错了，要我说，昌郡王虽生在皇家，单从面相而言，却远不及我们姑爷，姑爷印堂有骨且方正突起，双眼有神，那都是极贵之相，绝不会错的。” 阿风嘻嘻笑道，“奶娘何时会相面的。” 珠珠接过话头，“这你就有所不知，我父亲当年就是一个相士，相人无数，没有不准的，可惜死的早。” 奶娘说道，“若不是遇到王妃娘娘，只怕我们母女三人都要饿死，当年王妃给小郡主选乳母，多的是身强体壮的身家清白的，却偏偏选了我这个拖儿带女的，也是怜惜我孤儿寡母。” 阿风已经笑道，“如今许大哥在空中颇为重用，听说已经封了五品的中郎将，王爷又给你们买了宅子，奶娘早就应该回去颐养天年，现在还跟着我们奔波，还不是知恩图报。” 珠珠这边欢声笑语。 顾盼却拉起帘子，回头看了一看，古月庵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她终于活着走出了这里。 今天的一切，她本来以为是顾柔和纳兰荣设计的一个计。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幕后的一切，早已经在纳兰衍的掌控之中。 她终于知道，他的心机之重，手段之深，确实是她不能比的。 虽然他说过不会算计她，可是她心里依旧有了一丝疑虑。 她的心思，他看在眼里。 “怕我了？”纳兰衍看着她，神情语气都放的十分平缓。 顾盼放下帘子，悄然一笑，“不怕，大不了再跑一次。” 他眸子的温和忽的化作一股火气，死死的看着她，“你敢，你若再跑，我掘地三尺也要将你找回来。” 顾盼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重的语气和她说话。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些天他对她太好，她快要飘起来了，居然提到了他的隐痛。 顾盼本能往右边摞，想离他远一点。 谁知外面驾车的阿沁胆子小，也吓得一哆嗦。 所以车子明显的一震。 顾盼忍不住往前一倾。右手去抓车窗，却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力气大的吓人，将她带进了他的怀里。 顾盼整个人都慌乱起来。 离得太近，他身上的阳刚之气萦绕在她的周身。 她心里一向无男女之分，行事也是胆大包天，不过也从未与男子这样接触过，此刻被他禁锢在怀里，感觉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 她镇住了，许是他在她面前一向温文尔雅，所以她几乎忘记这是一个不容忤逆的九五之尊。 他是前世的纳兰衍，一个说一不二的帝王。 顾盼一荒神的片刻。 他发火了，她几乎以为他要打她了。 每次她生气的时候都会打人。 她寻思着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他的时候。 他已经凑了过来，吻上了她的唇角。 两世的眷念，在这一刻再也无法控制。 他眼中的怒火终于化作情欲，想要将她灼烧殆尽。 顾盼睁大了眼睛，甚至忘了挣扎，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终于想起来这样并不合礼数，她本能伸出右手一巴掌。 他躲也不躲，生生的受了这一巴掌，然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加深了这一个吻。 顾盼终于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若是前一世，她不嫌弃他文弱，只怕，他也不会发狠练武。 现在，她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第九十二章 宁为贵妾 论心机，她斗不过他。 论武艺，她打不过他。 那她的一生岂不是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顾盼以为就要被他欺负完的时候。 他终于松了手。 神色也恢复如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今日算是小惩大诫。” 顾盼拿袖子将嘴唇擦了又擦。 心里的慌乱依旧无法挥去，只拿着手指着他，“纳兰衍，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怎么能对我这样？” “你若不逃婚，早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有什么不合礼数的。”纳兰衍缓缓的说道，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淡然。 顾盼气结。她的唇部依然有一种发麻的感觉，感觉周身全是他的气息，挥之不去。 说不过他。 也打不过他。 她侧过头去，不想理他。 纳兰衍盛怒之下，自然无所顾忌。此刻得尝所愿，心里早已经软了下来。声音也放轻柔了，“小盼。” 顾盼心里一动。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小名。 不过她倔强的不肯抬头。 “以后不要再提逃婚之事了，”他的声音里隐隐的带了一丝哀求。 顾盼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一向是吃软不吃硬，遇软则软，遇硬则硬，此刻她彻过头，看见他的脸上被她打下一个醒目的红指印。 便有些后悔。 这样明显的掌印，等会被人看见，光想一想都觉得活不下去了。 “嗯。”她哼了一声。 “你以后也不能仗着武艺欺负人。”她说道。 他笑了，“仗着武艺欺负人，你说的好像是你自己吧！” 顾盼想起自己的行经，不知为何，有一种被命运报应的感觉。 “罢了，只怨我技不如人。”她叹了一口气道。 “今日之事顾柔的丫头的也参与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收起笑容，忽然问道。 驾车的阿沁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刚刚车上那响亮的一巴掌传入他的耳中，他的心里就揪了起来。 此刻听到里面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他才放下心来。 顾盼收起所有的心思，小脸一扬，“自然是卖了。” 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算计过她的自然没有好下场。 “快意恩仇，此乃下成。”纳兰衍但笑不语。 顾盼看着他，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算计人心的笑容。 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她试探着说道，“捧杀？” “你也还不笨。”纳兰衍拿出一柄扇子，替她扇着风。 顾盼脸一红，“比起老谋深算的兰若公子，我终究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他其实最喜欢她快意恩仇的样子，不过宫廷深深，没有心机，一天也生存不下去。 他总想要教她一些东西，却又希望她保留着最初的纯真，“你也还不错，今天这一招将计就计用的极妙，乐城县主刁蛮任性，顾柔满腹心机，以后纳兰昌的后院只怕是战火不断了，不过我知道你一向是明枪明刀，为何今日这样的一反常态。” 顾盼咬了咬下唇，“前一世害死我的是恭宁公主和乐城县主吗？” 纳兰衍看着顾盼，这个庵堂是她的葬身之地，与他而言，也是一个禁地，前一世，古月庵在她死后，便消失与天地间。 他为了给她复仇，经手的所有人，一个也没放过，许是杀孽太重的缘故，他也早早离世。 这一生，他探听道四王妃在古月庵祈福还愿，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 果然，她很快就猜测到了前世的死因。 他有些心疼，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我食言了，许诺给她的后位没有兑现，所以她们迁怒于你，不过我已经替你报仇了。” 她眨着眼睛，疑惑的问道，“你不肯给她后位，她为何会迁怒于我？” 纳兰衍叹了一口气，十二分的无奈，“真是个傻丫头。” 顾盼恍恍惚惚的，有些明白了，“你的后位是留给我的？” 纳兰衍唇边浮起一抹笑容，眼睛里点点星光，“也还不笨。” 顾盼越发的疑惑。 她看着他，心里有些甜蜜，有些后悔，又有些庆幸。 到城门口的时候，果然到了宵禁时辰。 不过好在顾盼的车辆跟在了四王妃的车辆后面。 得以顺利进城。 进城之后，马车刚刚走了一里地。 却闻得马蹄声，越来越近。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顾盼，你下来。”外面传来纳兰昌跋扈的声音。 顾盼以为纳兰昌这会子差不多快到府了。 怎么忽然折回来找她。 顾盼掀起帘子，准备下车。 纳兰衍收起神色。 一把抓起顾盼的手腕，脸色也沉了下来。 顾盼知道他生气了，只是道，“我去说几句话。” 她跳下马车。 纳兰昌翻身下马，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就这么希望我娶你堂姐，你可知我去那个山洞是因为，是因为。” 顾盼只是看着他，她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也不感兴趣，她只知道，要想好好的活着，必须远离这个纳兰昌，“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希望昌郡王不要食言，早日将家姐抬进王府。” 纳兰昌气的跳脚，“你这个臭娘们，老子不喜欢你堂姐，她就算嫁过来，也没好日子过。你给我等着，就算你嫁为人妻，老子到时候也要将你抢过来。” 顾盼一荒神，纳兰昌说了什么？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顾盼拉到身后，纳兰衍浑身冒火，看着纳兰昌冷冷的说道，“这世上，即便贵为一国之君，也总有必须放弃的东西，阁下不过区区一郡王，就当着我的面叨扰我的未婚妻，也未免太不把我们读书人放在眼里了吧！” 纳兰昌冷哼一声，“一个野丫头而已，你当成宝，我却不稀罕，不过本郡王生平最恨输在别人手里，还是两次，所以清城郡主我要定了，你若有本事就好好的护着。” 说罢，扬长而去。 纳兰衍眼睛半眯了起来，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顾盼本能的往后退，纳兰衍扫了她一眼，悠悠的说道，“半分才学不见长，招风影碟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还不上车。” 顾盼看他现在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她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乖乖的上车。 第九十三章 不做贫妻 到了顾王府。 顾盼下车。 顾柔和阿星低调的站在最后面。 顾盼说道，“奶娘，你把她送回长春院。” 阿沁忽然开口，“郡主，我有话想跟三姑娘说。” 纳兰衍的眉头一皱，“阿沁！” “公子，求你了。”阿沁说道。 “阿沁，每个人走每一条路都要深思熟虑，切不可意气用事。”纳兰衍再次说道。 “我知道，只是，只是”阿沁喃喃自语。 顾盼终于看出一点端倪来。 她猜到阿沁要说什么。 不过只怕阿沁不能如愿了。 顾盼对着奶娘说道，“奶娘，你在那边等一会，待他们说完，再送三姑娘回长春院，安排两个婆子好生守着。” 纳兰衍忽然说道，“奶娘年岁见长，这里离长春院很远，不如让珠珠姑娘和阿风等一会送顾三小姐回去，奶娘和我们一起去见王爷。” 顾盼一听，果然有理，便留下珠珠和阿风。 带了奶娘去见顾王。 顾王此刻刚刚吃完晚饭，正想着女儿。 忽然听人来报，“王爷，郡主回来了。” 顾王走出前厅。 就看见顾盼，纳兰衍并肩走了进来。 顾王的目光在顾盼的脸上扫了一眼，然后落在了纳兰衍脸上的五指印上。 顾盼立刻发现了，她脸一红，心里有些后悔，她撇了纳兰衍一眼，纳兰衍神态自若，仿佛毫不放在心上。 顾盼暗暗的嘀咕，这男人心态真好，自己也算是脸皮厚的，此刻还是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 他竟然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顾王一脸错愕，看了好半晌才问道，“怎么回来了？” 顾盼便将事情的经过简短的说了一遍，只略过了纳兰衍策划筹谋的那一段。 却说阿沁朝着顾柔走了过去，“三姑娘。” 顾柔垂着头，冷冷的说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阿沁鼓起勇气说道，“当时，都中盛传昌郡王与清城郡主有私情，公子上门提亲，流言噶然而止，我想，我想” 顾柔忽然抬起头来，“你也想要效仿你家公子，跟我父亲提亲，救我于水火之中？” 阿沁讷讷道，“我知道，我比不上公子，不过，我可以护着你，让你再不受欺负，你聪明大方，不该为人妾室，” 顾柔柔声一笑，笑容里带着冷嘲热讽，“我知道你也饱读诗书，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 阿沁眼神一暗，还是继续说道，“你那时用功刻苦，我布置给你的古曲，你便是一夜不睡，也总会弹奏的八九不离十，你说，无父无母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我知道，你这一次不过是迫不得已，我希望你好好的想一想，免得日后后悔。” 顾柔却直直的看着他，“你觉得我错了，我觉得我没错，你觉得我会后悔，我偏偏不会后悔，孙先生，和你学习的这几天，你对我颇多照顾，今日我谢谢你，不过我不是顾盼，我没有皇上御赐的郡主封号，即便嫁个白丁也能衣食无忧，挥霍一生，你也不是你家公子，你照照镜子，你就是一个小厮，无才无貌，我即便是庶出，那也是大家闺秀，你今日过来与我说这一番话，我一点也不感激你，反而很憎恨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顾盼好歹嫁个公子，难道我只能嫁一个小厮吗？我偏不。” 阿沁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退却温柔，换作一脸嫌弃的面孔。 这样的顾柔他第一次看见。 或许他早就知道她是这个样子，只是一直不愿相信而已。 他忽然想起来，有一次，他夸赞顾柔温柔和顺的时候，公子曾说过他毫无眼光。 原来竟然真是他错了。 那时候，满府里都说顾柔自己烫伤嫁祸顾盼，他不相信。 今天，公子说顾柔的与荣郡王相互勾结，他依然替她开脱。 阿沁生生的吸了一口气，“是我唐突了，顾姑娘。” 顾柔也再不理会，径直离去。 珠珠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吩咐阿风，“你好生的跟着她，我和孙先生说两句话。” 珠珠看着阿沁难过的样子，走了过去，小声的劝道，“你别难过了，是她没眼光。” 阿沁回过头，看见是珠珠，“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 他记得珠珠一直对他冷言冷语，今天看到这样的场景，还不嘲讽一番。 珠珠叹了口气，“有什么好嘲笑的，其实我是替你庆幸而已，三姑娘配不上你。” 阿沁自嘲的一笑，“你别安慰我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厮。” 他若不是小厮，顾柔便不会嫌弃他。 珠珠摇了摇头，“郡主与我说过，你是做大事的人，让我不要总和你抬杠，我相信郡主的眼光，你也不要因为三姑娘的一番话，自暴自弃，以你的才学入仕途，一定会平步青云，以后也定然会有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来匹配。” 说完，她朝他笑一笑，这笑容里净是安慰和鼓励，“阿沁，你若不甘心，就好好的证明自己，证明她是错的，你是对的。” 珠珠越过她，赶上阿风，回过头来，“郡主还交代了我一些事情，所以不能和你多聊了。” 她翩然离去。 身后传来阿沁的声音，“珠珠姑娘，谢谢你。” 珠珠并不回头，快步消失在夜色之间。 纳兰衍和顾王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既然小盼已经送到，那我就回去了。” 顾王留了一回。 纳兰衍已经笑道，“我在东街租下了一间房舍，接下来的日子都会留在都中，王爷不必担心，日日都可相见。” 顾王起身相送，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夫人说要见盼儿，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夫人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还没过门就被婆婆嫌弃，只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这个婆婆又不是一般的婆婆，顾王心里十分担忧。 第九十四章 求娶珠珠 “其实，家母也是忽然听说四王妃在古月庵拜佛，想起曾与四王妃见过，便嘱咐我去庵堂告诉小盼，事出有因，只能违约，结果没想到还出了这些事情。”纳兰衍一脸歉疚的说道。 顾盼看着纳兰衍的神色，瞠目结舌。 这人真是撒起谎来也是一本正经的。 顾王闻言，便落下心来。 如此寒暄几句。 顾王亲自送了纳兰衍出门。 纳兰衍出了门，看了阿沁一眼，阿沁似乎神色如常。 “说了？”纳兰衍问道。 阿沁点了点头，“公子，我错了。” “错在哪里？” “识人不清。” 经一堑长一智，纳兰衍希望阿沁经此一事，能沉稳一些，他颔首道，“以后遇人遇事，多想一想。” 阿沁点头称是。 马车渐渐的行驶起来，阿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公子那日提起的事情还作数吗？” 纳兰衍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哪一件事？” “就是公子说过的珠珠姑娘的事情！”阿沁说道。 纳兰衍隔着帘子看着阿沁，面色也沉重起来，“我那是为了私心，既然你自己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毕竟珠珠姑娘虽然温柔善良，到底是丫头出生，配不上你。” 阿沁听到丫头二字，想起顾柔的那一些话，脸忽然白了起来，“没什么配不配得上的，珠珠姑娘好歹也是良善之家，不像我，到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还不知此生有没有机会认祖归宗，要说配不上，也是是我配不上她。” 纳兰衍目光如炬，“阿沁，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不希望你后悔，你可以在等两年，到时候满城的闺秀任你挑选。” 阿沁唇角浮起一抹苦笑，“不了，公子，我想的很明白，与其想着以后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如看着眼前。就算他日我飞黄腾达，那些姑娘也只是看中我的身份，而现在看得起我的，却只有那么一个人。公子，明日你替我去顾府提亲吧！” 纳兰衍得了这样一句话，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他确实是一片私心。 珠珠上一世陪着顾盼惨死庵堂，她对顾盼有多重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亏欠了她们，总想着补偿。 所以，这一次设计，最后的一环便是断了阿沁对顾柔暗生的情愫。 顾柔以前总是柔柔弱弱的样子，阿沁生了爱护之心，纳兰衍自然知晓。 后来顾柔做了那些事，阿沁也总不相信。 纳兰衍也从不细说。 阿沁不忍顾柔嫁给纳兰昌为妾误了一生，左思右想，想要放手一搏。 纳兰衍看在眼里，也从不阻止。 他等着阿沁自己看透。 所以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不过以后小两口是否幸福，他却是不能控制的。 马车缓缓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盼和顾王返回前厅。 顾盼看见父亲眉头拧成了一条线，她笑着说道，“父亲是在担心吗？” 顾王叹了一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盼儿，你想好了吗，跟着纳兰衍，这一条路会很艰辛，你若不愿意，不如” 顾盼知道父亲问的是纳兰衍。 她抬起头来，看着顾王，一字一句的说道，“想好了，父亲，您自小便教育我，不可三心二意，我既与他定亲，便再不悔改。” 顾王点头，露出爽朗的笑容，还有几分疑虑，现在却是半分也没有了，“既然盼儿决定了，父亲一定会护着你们的。” 顾盼回房。 珠珠已经回来，“郡主，我们将三姑娘送了回去，又按照郡主的吩咐安排了两个婆子守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盼凝神一想，“珠珠，您亲自去库房，挑上两对上好头面，四套衣服，送给阿星。记得要客客气气的。” 珠珠不明所以，不过顾盼的吩咐，她依旧照做。 奶娘点头笑道，“郡主此计甚高，厚赏阿星，三姑娘一定会以为今日计策失败是因为阿星通风报信，三姑娘报复心重，一定不会放过阿星，他们主仆坏事做尽，如今也算是小惩大诫。” 娘娘笑的欣慰，“郡主长大了，会保护自己了，以后我也不用时时刻刻的跟着郡主了。” 顾盼撇了撇嘴，这样毒辣的计策却不是她想起来的，她又想起来纳兰衍，纳兰衍外表看起来越温和，使起计来越发很辣。 她也终于相信，前一世，他赐她出家，实在是算手下留情了，她逃婚的那三年，他若想要找到她，轻而易举。 她收起心思，笑道，“那可不行，我走哪里都得带着奶娘。今天许坤不在家，你就在府中休息吧！”她已经吩咐下去，“阿雪，阿霜，服侍奶娘休息。” 两个丫头忙应了。 阿风替顾盼卸下钗环。 顾盼将那一支凤羽簪握在手里，想起来车上的那一个吻，还有他说起的那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脸上浮起一团红晕。 这纳兰衍手段极深，比起上一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他没有算计她，不过她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顾盼哼了一声。 即便嫁给他，她也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手里的凤羽簪忽然被人夺去。 不用想，也知道除了珠珠，没人敢这样做。 “想姑爷了？”珠珠笑道。 顾盼白了珠珠一眼，起身，往床上一趟，“胡乱猜测，还没成亲，不许叫他姑爷。”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顾盼重回了古月庵，心里有些乱，有很多事情再一次涌进她的脑海，她想起来和珠珠在古月庵并头而眠。 “珠珠，陪我睡吧！” 珠珠柔和一笑，拿手点了顾盼的额头，“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总要我陪着才肯睡，不过后来跟着哥哥整日里在校场疯癫，沾枕就睡，怎么今日还撒娇了。” 说归说，珠珠到底找了一个枕头，躺在了顾盼的旁边。 两人说着闲话。 “今日，在马车上，姑爷亲了郡主吧！”珠珠凑近来，小声的说道。 顾盼又羞又脑，这样隐秘的事情，被珠珠说了出来，“胡说。”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造化弄人 当前位置 乐城县主一言既出。满堂肃静。 虽然皇帝认下了纳兰衍，可是张氏依旧是一个禁忌，宫里谁也不敢提及。 而乐城县主一向自视甚高，谁也不曾看在眼里，所以这废太子妃四字便脱口而出。 顾盼感觉到纳兰衍指关节咔嚓的响了一声。她必须站起身来，替纳兰衍分辨，“乐城县主，我婆婆岂是你能说的，皇祖父宽宏大度，从来没有废弃过青煜太子，今日当着满天神佛和太后娘娘的面，你竟然口出恶言，侮辱长辈，是何居心？” 恭宁公主闻言，暗叫一声不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女儿一眼，“乐城闭嘴。” 太后看了乐城县主一眼，十分的不悦，道，“你大嫂说的没错，不管张氏如何，你该尊称一声伯母或是舅母，而不是这样没规没矩，看来还是哀家太纵容你了，秦嬷嬷，从明日开始，你去四王府亲自教授郡王妃规矩，教会了为止。” 当着这么多的人，这便是十分的不顾情面了。 乐城县主似乎感觉到所有人的嘲讽。 她还记得，在这个庵堂里，她像一个丫头仆妇一样打扫。那时间所有的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心里恨恨的，她明明身份尊贵，每一次遇到顾盼，总是被人各种耻笑。她太不甘心了。 乐城县主满脸的不情愿，太后十分的不满，恭宁公主连忙狠狠的瞪了乐城县主一眼，然后十分惭愧的说道，“是孙女教女无方。还要劳烦皇祖母亲自教训，实在是羞愧难当。” 太后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李贵妃心里也十分的不悦，她越来越不喜乐城县主。 不过不管如何，乐城县主终究是她的孙媳妇，所以她笑着说道，“母后奖罚分明，只不知武阳侯夫妇应该如何处置。” 太后还没说话。 这时一个尼姑越众而出，“太后娘娘娘娘，我有话要说。” 顾盼顺着声音望过去，果然正是慧意。 主持师太忙道，“阿弥陀佛，你一个小小弟子，莫在这里扰了众位贵人倾听，还不快退了下去。” 太后看了纳兰衍一眼，由始至终，纳兰衍只是垂着头，并不言语，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情绪，她说道，“无妨，你且说说看。” 慧音说道，“太后娘娘，武阳侯爷侍母至孝，血脉之情刻入骨髓，说静意师太出家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待时机成熟，定要将她接了出去，古话说，百善孝为先，我觉得二人并没有错处，求太后莫要责罚。” 顾盼唇边勾起一抹冷笑，这慧音果然是恭宁公主放下的暗棋，不过短短几句，添油加醋，表面上是一副出家人的慈悲心肠，却句句指着纳兰衍心怀异心。 看来恭宁公主与李贵妃联手，这一次是要让太后疑心。 即便太后有意偏袒，也绝不会无动于衷。 果然太后怒火中烧，“衍儿，这小尼姑所说的是否所实？” 纳兰衍只是看着太后，眼睛里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清水，“太后已经认定了，不是吗，我若是辩解，您可会相信？” 慧意连忙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绝没有说谎。” 顾盼跪下说道，“我和兰若并不知今日太后娘娘率宫中女眷祈福，我们若是知晓，就不会独自前来了。今日的确是为了边关众将士祈福，求太后明鉴。” 李贵妃听顾盼辩解，怕太后心软，立刻说道，“郡主莫要在强词夺理了，这位师傅已经说的清楚明白，你二人根本不关心边关战士身死，今日前来古月庵，到底是想要跟张氏商议什么？所谓权宜之计又该当如何解释？时机成熟又是指什么？” 顾盼只是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娘娘仅凭一个尼姑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我们心怀不轨，不关心边关战士，我只想问一句，皇家尊贵，都是这般不讲感情的吗？” “大胆。”太后怒道，“难道你也要和乐城一样，不敬长辈没规没矩吗？” 顾盼说道，“太后娘娘，便是公堂之上，也会有讼师辩解，难道我夫妇二人今日备受冤屈，不应该自行辩解吗？” 太后冷笑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哀家早与兰若说过，张氏已然出家，便应该了断尘缘，你二人枉顾哀家旨意，私下探望张氏，又说出权益之计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你们太叫哀家失望了。” 顾盼扫眼过去，只见李贵妃似笑非笑的看着，一副得胜者的姿态，她缓缓的开口，“我和兰若确实是为了祈福而来，有抄录的一百份般若心经为证。” 此言一出，众人都脸色变了变。 尤其是李贵妃。 太后倒是神色温和不少，“那抄录的经文呢？” 纳兰衍说道，“刚刚去看望母亲，放在母亲院子里。” 太后转过头对着秦嬷嬷说道，“你去拿过来。” “经文在此。”一个消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老尼姑的身影出现在佛堂门口，双手捧着经文，高举过顶。 “盼儿，你去母亲手中接过经文。”纳兰衍缓缓的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越发的古怪了。 太后这才仔细的看了跪在那里的张氏。 满头花白的头发，皮肤也是布满深深的皱纹，一双眼睛低低的垂着，黯淡无光的样子。 太后脑海里闪现着一双风华正茂的小儿女。 女孩子娇俏可爱，笑语吟吟，“纳兰祖母，青煜哥哥又欺负我。”那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有繁星点点。 薄薄的嘴唇微微的上扬，弯出好看的幅度。 然后是一个刚毅温和的少年埋怨中带着宠溺的声音，“落落，你不要总是跟祖母告状。” 落落是张氏的闺名，，却已经无人知晓。 太后的眼中微微的有些湿润。 那便是她最难以忘怀的时光。 那是她最宝贝的长孙，最满意的长孙媳妇。 一转眼，二十余年过去，那个威风堂堂的少年已经化作一堆白骨。 而那个娇俏可人的少女早已经过度衰老。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反败为胜 当前位置 她听过顾盼说起张氏年迈，她总以为，张氏会像四王妃一样，即便不是风采依旧，也会是略略衰老，像一个普通的妇人一样。 而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妇人便是当年那个乖巧可人的少女。 这样的张氏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便是她之前相信纳兰衍和张氏有些不甘之心，现在却也只剩下了怜悯和造化弄人的感叹。 顾盼漫步走了过去，朝着张氏行了礼，“母亲。” 她伸出双手，还是有些担心，这个时候张氏故意给她难堪，不将经文递给她。 不过张氏一直半垂着眼睛，看也不看顾盼一眼，便将经文放在了顾盼手里。 躬身退了出去。 太后想要唤住张氏，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宫里的妃嫔，恭宁公主，四王妃都有些不可思议，这也是她们自青煜太子案发生之后再一次见到张氏。 恭宁公主，四王妃和张氏年纪所差不多，从前在都城的时候，除了前朝贵女韵娘，也就是顾盼的生母最负美名之外，就数太子妃张氏艳冠都城了。 然而再一次相见，那个美貌无双，人人称赞的太子妃已经成为一个老妇，这让恭宁公主和四王妃既有些幸灾乐祸，也终究是免不了对命运无常的感慨。 张氏略略有些佝偻的身影慢慢的消失不见。 众人依旧久久不能回神。 顾盼捧了经文，高高举起，“请太后娘娘过目。” 太后收回心神。 秦嬷嬷忙接过经文递给太后。 太后轻轻的翻阅。 最上边的四十张是顾盼所写。 那字迹实在是算不得清秀，顶多就是工整而已。 好在太后也知道顾盼确实诗文不好，所以并无多言，只是继续翻看，接下来的五十份是顾珍所抄录，顾珍习的是簪花小楷，倒也还入的了眼，而最后的十份是珠珠操写的，珠珠刚刚开始习字，那字便比顾盼的还不如。 然而太后看着那一沓经文，脑海里总是想起来张氏那个孤寂的身影，此刻心绪依然满是酸涩。 “这不是一个人的字迹。”李贵妃在一旁看了，便问道。 顾盼忙说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这是顾盼与两位姐姐一起抄写的，顾盼自幼长在军中，边疆战士就如同手足，更何况义兄许坤亦在其中，所以早早地与兰若商议前来古月庵祈福，愿我南国平和昌盛。二姐闻言，便自告奋勇操录了五十份，剩下的十分是义姐珠珠操录。虽说字迹不好，不过也是我们的一分心意。” 太后合上了经文，叹了口气，“主持师太，既然是清城郡主的心意，就让她好好的供奉在佛前了，如何？” 主持师太忙说道，“阿弥陀佛，这是功德无量的善事，我佛慈悲，会保佑南国的。” 李贵妃心里已经明白，她略带深意的看了顾盼和纳兰衍一眼，笑着说道，“你们这两孩子，这样的大事，你应该禀明太后娘娘，怎么私下里就做了呢？闹出这样大的误会多不好。” 顾盼微微的笑着，这李贵妃摆明了这一次是想让她和纳兰衍失了太后娘娘的庇护之心，纳兰衍的身份尴尬，皇帝疑心太重，就算私心想要补偿，也终究是有限，更何况兰若自幼并未养在宫里，所以感情实在算不得深重，仅凭着一点血脉之情，纳兰衍步履维艰。 而太后不同，太后爱屋及乌，一直对纳兰衍不错，只是今日之事若是在太后心里烙下了裂痕，自然不会再庇护纳兰衍。 李贵妃既已出手，绝不会就此罢手，现在见不能如愿，便三言两语就想将所有的事情推脱的一干二净。 顾盼自然不能让她们如愿。 纳兰衍正要说话，顾盼已经开口，“太后娘娘，我想着您年事已高，再者宫里也有专供祈福的佛堂，所以没想着惊动太后娘娘，再者，这本是我们小辈的一点小小心意，何必大张旗鼓呢！更何况，我和兰若确实也想着趁此机会拜会母亲。怕太后娘娘责怪，所以便悄悄的过来，没曾想竟然闹得这样大的动静。” 既然要唱戏，她便从头唱到尾。 果然顾盼说完，李贵妃说道，“你们明明知道皇帝不想让你们私下见张氏，竟然还敢打着祈福的旗帜。” 顾盼微微一笑，“生养之恩，大过于天，我不觉得拜会婆婆需要借着什么明目，更何况如今进了古月庵祈福，定然是要看一看婆婆的，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何非要给我们扣下一个罪名。” 恭宁公主却说道，“话虽如此，你即是以祈福为重，为何却先去拜会，”她顿了顿，还是说道，“拜会大嫂，而那尼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说出权宜之计来，你们是否暗暗筹谋，以待时日再救母出去，还不一一招来。” 顾盼等的就是这一句话，“我和几位姐姐字迹不好，兰若说重在心意，想着婆婆如今在古月庵出家，所以打算先去征询她老人家的意见，至于这慧音，我正要询问，我和兰若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般诬陷我们，是否有人暗中指点陷害，太后娘娘，您一定要查明真相，还兰若一个清白。” 一个声音响起，“我信任清城郡主和武阳侯。” 顾盼看过去，竟是孝文公主，这孝文公主的生母早死，嫁的夫君官职也是不大不小，夫妻为人很是低调，当初西昱河里，她救了孝文公主家的二姑娘，孝文公主倒是一直颇为感激。 良贵人也说道，“我也信，侯爷和郡主都是良善之人，当初西昱河事件，不顾自身安危，救了多少人，这样的人犯不着撒谎。” 太后那一张脸只是淡淡的扫了李贵妃等人一眼，最后说道，“哀家自然是要替兰若夫妇做主，出家人说谎，那便是罪加一等，不过佛门重地，自然不能重罚，只是陷害皇室子孙，想来佛门之地也是容不得了，”太后正在思虑该当如何处置。 李贵妃笑着说道，“母后，这尼姑心怀不轨，不如让我带回宫去好好的盘问。”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太后疑心 当前位置 顾盼心里一紧，她当然记得这尼姑叫做慧音，是静空师太的弟子，两师徒是恭宁公主的心腹，如今恭宁公主和李贵妃站在一条线上，所以慧音若被李贵妃带走，那么今日这一切岂不是白白的忙活了。 顾盼正要开口。 纳兰衍忽然说道，“太后娘娘，母亲在此修行，我虽心里挂念，不过谨记太后的教导，从不敢私下里探望，今日却是与盼儿有言在先，想着四叔此次出征，所以想略尽绵力，顺道看望母亲也是为报生养之恩，不过平白无故的遭人陷害，却乃兰若生平大辱，更有这小小尼姑也是无缘无故陷害我，求太后恩典，将她交于我处置。”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一点一点的扎进众人的心里。 连太后也是心里泛起愧疚。 李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她很清楚纳兰衍这样说来，太后一定会心软，也会心生疑虑，太后本来就不喜欢她，这样一来，定然知道她心里容不下纳兰衍，今日一番设计真是得不偿失。 一个小尼姑而已，太后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听到太后说道，“既如此，主持师太，这慧音便交于武阳侯，如何？” 主持师太忙道，“自当如此。” 李贵妃并没说话，此时反而不便再开口。 顾盼疑惑道，“听说这慧音是静空师太的大弟子，不知可否秉承师命。” 太后想了想，脸上似乎想起什么事来，“静空？”她看向李贵妃，眼神满是疑惑，“回太后，正是她。” 太后叹了一口气，“原来竟是什么旧怨，罢了，那静空教徒无方，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便将她禁在庵堂之中。” 顾盼十分的不甘心。 太后却已然亲自搀扶起纳兰衍，“你这孩子，怎么不为自己辩解，任由旁人诬陷你。” 纳兰衍抬起头来，“兰若相信太后娘娘，所以无需多言。” 太后扫了旁边的妃嫔一眼，“你们一个个的各怀鬼胎，只当哀家年纪大了，便任由你们摆弄了吧！” 李贵妃忙道，“臣妾不敢。” 太后也没再说什么，明显的心情不悦。看着纳兰衍说道，“你母亲出家是为你父亲超脱，你也不要太过于悲伤，以后哀家许你初一十五进古月庵上香，见见你母亲，已权你母子情意。”然后吩咐主持，“静意师太虽以出家，到底是武阳侯生母，希望主持师太多多照拂。” 主持师太忙道，“我佛慈悲，太后娘娘无需担忧。” 纳兰衍携顾盼再次拜倒，“多谢太后娘娘。” 顾盼起身说道，“太后娘娘，我想和兰若亲自将经文供奉起来。” 太后点头，“今日闹了一天，哀家便先回宫了，你二人供奉好经文，也早些回去，明日进宫陪哀家说一说话。” 两人便应了。 太后走后。 顾盼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将经文放好。“我们去看看母亲吧！你不是还有话和她说么？” 他笑着看她，“你还想着去看母亲。不怕她们在算计咱们一次。” “你怕吗？”顾盼扬起小脸，笑的得意洋洋。 主持师太说道，“去吧，贫尼已经吩咐下去，不会去打扰你们的。” 纳兰衍真心感激主持师太。 主持心善，当年她藏起张氏救下她们母子一命。 张氏这些日子也是多亏主持看顾。 今日还曾替他们言语。 “多谢主持师太。” 小小的院子里。 张氏已经恢复了那凌厉有神的眼神。 那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顾盼，似乎要将她看穿似的，看的顾盼心里发毛。 顾盼看见张氏，心里生出瑟缩之意，“兰若，你和母亲聊，我出去等你们。” 张氏的神情依然冷淡，“你去将那桌上的茶水倒一杯过来。” 纳兰衍神色一动。 这便是承认顾盼的意思。 他对着顾盼道，“去吧。” 声音淡淡的，可是张氏依然听出来些许的喜悦。 张氏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是运筹帷幄，喜怒无形，对着顾盼的时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张氏一直是不满顾盼的。 可是刚刚的事情传入她的耳中，她发现这个儿媳妇也不如传闻那般有勇无谋。 顾盼倒了一杯茶水，跪在张氏面前，“母亲请用茶。” 张氏神色复杂，接过茶水轻轻的敏了一口。 “多谢母亲。”纳兰衍也跪下说道。 张氏轻轻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才说道，“衍儿，你已经成婚，行事果决沉稳，以后那些事便由你自己做主了，不用说与我听了。” 纳兰衍道，“是。” “你们下山去吧，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张氏已经背转过身，只余给二人一个背影。 下山的时候，顾盼看着慧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纳兰衍，“这慧音如何处置？” 纳兰衍让阿沁将慧音绑好。 然后扔在车厢角落里。 慧意一双眼睛，有一丝惧怕，可是依旧含着不屑，“你们高兴的太早了，肯定会有人来救我的，我师父绝不会不管我。” 纳兰衍的眸光之中闪着戾气，“你以为师父还有命活着出都城吗？” 慧意看着纳兰衍的那一双眼睛，心里终于生出惧怕之心，她大嚷道，“救命” 一句话还没有喊完，顾盼已经一掌拍向了她的后脑勺。 登时便晕厥过去。 纳兰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今日之事，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盼有些忧虑，“你不怪我吗？我总觉得虽然李贵妃不成得手，却已经暴露了我们。只怕已经引起他们的怀疑了。” 纳兰衍十分的赞许，“你说的没错，李氏确实已经起了疑心。不过盼儿，就算她并未起疑，也绝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们实在没有必要继续隐藏下去。” 他一旦出手，就不会再收手。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已经开始部署，总是躲在幕后，永远不会成事，这一次，他要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顾盼却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母亲住过的那间院子，你让我住进去，你是故意的吗？”她悠悠的问道。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夫妻生隙 当前位置 纳兰衍看着她，他早就知道瞒不过她，她定然会问起此事，所以他决定实话实说，“母亲曾被逼迫出家，所以我心里也涌起这个念头。我那时确实自私，因为得不到你，所以也不能让别人有这个机会，盼儿，你若是责怪我，我也认了，可是若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只怕也是这样的结果。” “罢了，我原谅你了。”她不以为意的说道。 过去的事情揪着不放，并不是她的性格，他这样坦白，她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然后又想起今日的事情，感慨万千的说道，“你那个祖奶奶对你的感情也有限的很。半分信任也无，兰若，你真是可怜。”说话间那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纳兰衍斜觑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皇家亲情本就比纸还要薄弱，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不过普天之下，你是第一个同情我的人，可知道后果？” 顾盼心里一动，她差一点忘记了他可是一个天生的王者，这样的人，只需要敬仰，不需要同情，她嘻嘻的笑道，“你错了，我可不是同情你，只是有些心疼你。” “盼儿，”他将她拉过来，坐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亲密，顾盼还是十分的不习惯。 尤其角落里还有一个被打昏了的尼姑。她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顾盼忍不住想要挣扎。 而她越是挣扎，他反而却越抱越紧。 两人身上都沁出点点的汗水。 顾盼也就懒得动了，靠着他的胸膛，嘟嚷着，“你这人真是霸道。” “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要好好的做一个父亲。”他深深的看着她。那眼神深情款款，含了一丝悲凉，看的顾盼心里发慌，她胡乱的问道，“你从前没有孩子吗？” 他只摇了摇头。 “我不信，你那么多的，多的。” 妃嫔。顾盼十分的怀疑。 “我以为，只有和自己喜欢的人，才能生儿育女。”他深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是一个滥情的人。” 顾盼有些动容，“姑且相信吧！” “不过有利便有弊，所以生儿育女的重担，便都是你的了，最好生个十个八个，承欢膝下，热热闹闹的才好，反正我都养得起。” 顾盼急了，“你当我是猪么？这样光生孩子我也得生十年，我不干。”说着一拳头挥了过去。 纳兰衍一把接住了她的拳头，宽厚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眼底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意。 “你当真不愿意吗？”这语气似乎含了一丝哀求。 顾盼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是。 纳兰衍看着她，仿佛那些勾心斗角都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只余下这静谧的时光，将他心底的孤傲一点点的驱逐。 他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了她的鬓角。 而这时马儿一声长啸，车子忽然猛的停了下来。 纳兰衍放开顾盼，眸子里化作清冷。 车外阿沁的声音有些颤抖，“公子，有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座椅下放了两柄长剑，顾盼顺手抽出。 纳兰衍脸上似乎毫无意外，“连累你了。” 他掀开车帘。 顾盼纵身跳下，只见来路上站了六七个汉子，个个黑衣蒙面。 纳兰衍冷冷的扫了一眼。 为首的汉子说道，“将车上的尼姑留下，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纳兰衍冷冷一笑，与顾盼对视一眼，即刻拔了剑。 六月的天气十分的炎热。 林中一片厮杀。 顾盼扫眼过去，看着纳兰衍稳稳的出招，那眸中是气定神闲的神色，仿佛所有的杀戮都与他无关。 她现在才知晓，这样的暗杀与他而言，定然如意随行，九死一生，她心里泛起一丝疼痛。 混战之中，只见一个刺客钻入马车之中，只听得闷嗯一声，顾盼暗叫不好，她一个纵身，落在马车之旁，用剑身挑开车帘，只见慧音被当胸一剑，已然回天乏术。 而那个黑衣人从车窗逃出。 一个响哨声响起，刚刚还在恋战的几个黑衣人已经抽身而退。 林间只剩下飞鸟扑腾的声音。 纳兰衍收起剑，两步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来，探了慧音的鼻息，“已经死了。” 顾盼恨恨的说道，“太过分了，定然是李贵妃做的。”她一拳头打在了车厢上。出力很重，顷刻之间就红肿起来。 她心里有多恨，便有多心疼他，“兰若，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去报案，将事情闹大。” 纳兰衍拿过她的手，有些怜惜，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眼里闪烁其词，“盼儿勿急，此乃我们设下的计谋。” 顾盼一惊，她抬起头，看着纳兰衍，眼中尽是疑惑。 随即有些了然，难怪，他刚刚出招，每一招都未曾使出力。 他只是冲她摇头，并不想过多解释，“如今慧音一死，如你所言，我们先去顺天府报案，太后定会重视此事，一定会重审静空师太。” 顾盼看着车厢里慧音的尸体，她的心里慢慢冷静下来，旋即涌起一股恼怒，她记得，他说绝不瞒她，可是她总是不知道，他背着她做出了什么的决定。 这一种感觉让她心里浮在空中，落不下实处，飘飘荡荡的。 她这时才想到自己的计策引了李贵妃上钩，虽然让李贵妃无功而返，有些吃瘪以外，再就是让太后对李贵妃的狼子野心有了怀疑。 除此之外，李贵妃的地位却是无法撼动分毫。 即便如今拿下了一个小小的尼姑，可是用处有限。 而纳兰衍设计让人杀死这个尼姑，一旦出了人命，太后一定会查处这幕后的阴谋。 而静空师太与恭宁公主密谋已久，绝不可能什么也查不出来。 顾盼不得不承认，纳兰衍比她更狠，更深沉，做事也更无余地。 只是这狠绝，还是让她心里有些刺痛。 尤其这样大的事情，他依然是瞒着她的。 她的眼神有些伤痛，她的右手因为生气，打在车身之上，依然泛起疼痛，仿佛在提醒她，方才的一切是那么的可笑，她手里的宝剑滑落在地，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连环计策1 当前位置 顾盼退出车外。 解下一匹马来，“我回去了。”她回过头来，看着他，眼底闪烁着一丝委屈，“你计谋这样的天衣无缝，反正也是不需要我了，我先回顾家去了。” 说完一扬缰绳，那马儿飞驰出去。 纳兰衍知道她定然是生气了，他扶了扶额头，打了一个响哨。 林中出现两个暗卫。 “跟着少夫人，保护好她。”他吩咐道。 阿沁从车底爬了出来，“公子，你为何之前不将此事告诉少夫人，现在少夫人生气了，可怎么才好。” 纳兰衍摇了摇头，“她自幼在军中长大，一身正气，即便使些计谋，也都是反击之战，这样的杀戮之事，我绝不会允许她粘上分毫，罢了，她回去也好，走吧，我们前去报案。” 事关皇长孙的刺杀案，自然很快就上报到宫廷之中。 却说此刻宫里。 皇帝听说太后回宫，便过来慈宁宫请安。 太后只是看着李贵妃，然后对着皇帝说道，“如今两国的交战，皇后的册封礼能减则减，皇帝意下如何？” 册后仪式一向是繁琐而隆重。 李贵妃的娘家兄长如今也在朝中为官。 这册后仪式，皇帝早已经说过要精简，如今太后再一次提及，，便是还要继续精简。 当着李贵妃的面，这便是故意不给脸了。 不过皇帝从不当面反驳太后，只是说道，“此事，朕思虑过后再行做决策，”他打发李贵妃，“你们也累了一整日了，都下去休息吧。” 嫔妃们退下，皇帝方才问道，“今日可曾发生了什么事？皇后莫不是惹怒了母后？” 太后朝秦嬷嬷授意。 秦嬷嬷便将事情说了一遍。 皇帝听了半晌无言。 太后已经说道，然后才说道，“皇帝，你认下兰若，也曾担心多生波折，所以只封了一个侯爷，顺便将李氏扶正，没想到，她还是容不下兰若。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是故意针对兰若的。” 皇帝皱起眉头，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意外，不过这么快就发生倒是让他微微的一愣，“母后可曾见到张氏。” 太后的眉目之中出现一抹悲悯，“见过了，看起来比哀家还要衰老，那眼睛里一点神采也没有，皇帝，我已经准了兰若一个月去探望她两次。” 皇帝也是感叹一回，这才说道，“母后，如今老四出征在外，皇后的册封礼若是一减再减，老四在前线作战也是不安心，朕想了想，这事倒也影响不大，想来也就是一场误会，朕会旁敲侧击的训斥皇后，至于衍儿，朕会好好的补偿与他。” 太后叹了口气，虽然有些不满，但也知道李氏毕竟是皇后，又是未来太子之母，也不能敲打的太过，只是说道，“皇帝拿主意便是。只是今日这慧音竟然是静空师太的徒弟。” 皇帝似乎并不知晓这位静空师太是谁，“母后所说的静空，”他恍然之间，想起来一个人，“莫非是她？” 太后点了点头，“虽说她当年与兰若祖母陈氏有些过节，所以如今针对兰若也未可知，不过哀家虽然老了，也看的出来，这件事，李氏和慧音一唱一和，给纳兰衍定了一个心怀不轨，不顾社稷的罪名，至于李氏和这静空是否暗中勾结，哀家就不得而知了。” 这事情错综复杂，猛然之间牵扯了这么多人，皇帝显然是十分的意外。 这时，皇帝身边的公公过来说道，“皇上，刚刚来消息说，武阳侯在回家途中遇上刺客了。” 皇帝闻言更是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武阳侯有没有事？”。 太后也是大惊的问道，“武阳侯有事吗？有没有受伤？” 公公说道，“所幸清城郡主武艺超群，武阳侯没事，只是听说今日陷害侯爷的那个尼姑被杀害了。” “顺天府尹呢？” “在养心殿外侯着，奴才即刻过来禀告皇上。” 皇帝道，“传武阳侯，朕要仔细盘问。” 皇帝立刻起身，“母后，您先歇息。” 太后抓住了皇帝的手，“好好的查，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如今更加复杂了，今日我刚刚提及那个慧音的时候，李氏就说慧音交给她处置，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此事十分的可疑，还有慧音的师父静空，也要查。” 皇帝忙点头，“母后说的是。” 养心殿。 皇帝听着顺天府尹上报。 听完之后登时大怒，“先将古月庵部封锁起来。” 顺天府尹忙说道，“臣当时接到武阳侯报案，即刻便派人封锁了古月庵。” 皇帝说道，“将那尼姑平日里往来的部给朕关押起来，尤其那静空要仔细的盘问，必要的时候，就使用刑罚，朕给你五天时间，定要查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顺天府尹额头上满是汗珠，忙应了一声是，这才躬身退下，皇帝看向纳兰衍，神色十分的复杂，“衍儿，你没事吧，可曾受惊？” 纳兰衍十分的恭敬，“孙儿无事，皇祖父勿用担心。” 皇帝看纳兰衍孤身一人，并不见顾盼，便问道，“顾丫头呢？听说今日遇刺，多亏了她，怎么没随你一起入宫？” 纳兰衍苦笑，“回皇祖父，今日那些刺客武艺高强，其实盼儿并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刺客似乎只是想杀了慧音。一得手，就自行离去，并未伤害我们。不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盼儿有些气恼，回顾王府了。” 皇帝并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安慰了纳兰衍几句，又命人送了上好的人参和血燕压惊，“今日之事，太后娘娘已经说给朕听了，你和顾丫头却是受了委屈，你回去好好的安慰你媳妇，朕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纳兰衍也不多说，只退了出去。 李贵妃此时还不知道慧音已死，那一双眼睛闪着怒火，恨不得要将四王妃吃掉，“这便是你献的计策，如今倒好，太后不仅对纳兰衍愧疚不已，还怀疑上了本宫，若是皇上和太后怀疑本宫和静空，牵扯到从前的事情，岂不是。”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连环计策2 当前位置 四王妃吓得忙跪下说道，“母后息怒，儿媳一直以为清城郡主心无城府，所以才会中计，如今想来，这定是她夫妻二人故意设计，引我们上钩的。” 李贵妃冷冷一笑，“别说你看走了眼，便是本宫也一样，张氏一直是皇上和太后心里的一根刺，我本以为这一次有那慧音做证，一定会让纳兰衍失宠与太后。没有太后的庇佑，他想在宫里翻起一个浪来，定然是绝无可能。如今看来，他两夫妻都不是省油的灯，既然如此，我们还要慢慢的筹谋才行。”她扶起张氏，“你先起来，本宫也是一时气急，想来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没那么容易牵扯出来。” 话虽如此，李贵妃心里一股恶气实在无法发作，只气的头疼。“如今事情越发的棘手，纳兰衍竟然要了慧音，还好我们很多事情，慧音并不知晓，就算他严刑拷打，无非就是知晓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静空师太是宫里出去的，知道不少事情，你去让你的父亲想法子将静空给本宫截出来。” 四王妃十分的不解，“母后，留下这静空师太，是为了牵制莲妃，如今不需要了，不如直接了结，死无对证。” 李贵妃眸子的闪过一丝厉色，“如今莲妃被打入冷宫，再难翻身，倒不足为惧，只是静空十分的狡猾，当年她留下物证藏于一隐秘之处，一旦她死了，就会有人将当年的事情公布于众，这才是我一直留着她的原因，不过她终究不会不顾及她的女儿孝文公主，孝文只有一女，如今许给了明辉，想来静空为了女儿和外孙女，也不敢吐露什么，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想法子将静空给劫过来，再做打算。” 四王妃问道，“母后，静空会不会将物证留给了孝文公主？”” 李贵妃只是冷笑，“你想得到的，本宫自然早就想到了，孝文一向孤僻，不会是她。” 两婆媳正聊着，忽听的一个公公进来回话，“皇后娘娘，听说武阳侯遇到刺客，那个叫慧意的尼姑已经被刺身亡，皇上如今派了人将古月庵部封锁起来。” 李贵妃心里大惊，手里的茶盏一抖，险些掉落在地。 她强行镇定下来，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本宫知道了。” 那小公公走后，李贵妃终于方寸大乱，她站起身来，踱来踱去，“本宫今日在古月庵想要了慧音处置，如今慧音被刺，那么皇帝一定会疑心本宫。” 说着李贵妃嘲讽一笑，“这一招嫁祸与人实在是高。本来以为今天在古月庵已经是失算，没想到竟然是一出连环计，本宫确实大意了，太小看了这个纳兰衍，没想到他步步紧逼，环环相扣，竟然想要置我们于死地，这是趁老四不在，想将我们逼上绝路。” 四王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静空若是落在顺天府衙，她会不会供出我们来。” 李贵妃此刻心里也没底沉思片刻，便道，“你即刻出宫，去找你父亲，先让他想法子截下静空。” 纳兰衍出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公子，我们现在去顾王府接少夫人吗？”阿沁看纳兰衍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便小心翼翼的问道。 “先回府。” 纳兰衍脑海里都是顾盼临走前那带了一丝伤痛的神色。 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纳兰衍通过暗道来到了云来楼。 灵玉忙迎了纳兰衍。 灵玉自从上一次跟顾盼自荐枕席之后，就没有见过纳兰衍。 此次依旧有些惧怕，只是忐忐忑忑的说道，“公子送过来的那个老尼姑已经被我们关在暗室之中。” 纳兰衍点了点头，只走到了暗室，透过小小的窗口看了一下。 只见静空被蒙住了眼睛，关押在里边。 他转身走了出来，“灵玉，此事由你负责，绝不可走漏风声。每日里给她食物和水，不要动刑罚，还不到时候。” 灵玉忙道，“公子放心，我会好好的看着她。” 纳兰衍再不多言。 阿沁十分的疑惑，“公子，既然皇上已经重视此事，让顺天府好好的审问，为何我们要花这么大的代价将她抓过来。” 灵玉说道，“今天我们的暗卫去抓静空的时候，发现有一波黑衣人也在伺机而动，幸而公子早有部署，不然，只怕这静空就落在了别人手里了。” 阿沁这才明白，忙闭住了嘴。 天色越来越晚。 纳兰衍回府后，便。 阿沁端了饭菜到书房。 “公子，吃饭吧，这是灵玉姑娘亲自做的。” 这饭菜是云来楼送过来的。 顾盼不在，纳兰衍从不会亲手做饭。所以便由灵玉负责他的饭食。 阿沁将饭菜放在桌上。 却见纳兰衍动也不动一下。 阿沁知道他的心事，他发现公子手里拿着的那一本书，一页也没有翻开过。 “公子，不如我们去顾王府接了少夫人回来吧，少夫人又不是一般见识浅薄的女孩子，您只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她听，她自然就不会怪您了。” 纳兰衍听到阿沁的劝慰，整个人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尔后，皱了皱眉头，“阿沁，你多言了。” 阿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不过依旧仗着胆子说道，“公子，静空已经收押，你是不是担心李贵妃狗急跳墙，派人暗算我们，所以觉得少夫人留在顾王府反而” 纳兰衍忽的转过头来，狠狠的盯了阿沁一眼，“阿沁。”那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阿沁额头沁出点点的汗珠，连忙吞回来口里的话。 屋子静了下来。 纳兰衍眉目一动。 “院子里有人。”纳兰衍一直心不在焉，这时感觉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心里一动，立刻起身，朝门外看去。 这座院子周围有不少暗卫保护，若有人硬闯，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知晓，所以，纳兰衍起身的时候，已经确定了来人便是顾盼，她头上带了凤羽簪，随意出入，暗卫不会被惊动。 阿沁正要去开门。 这时门被一脚踹开。 顾盼叉着细腰站在门口。一身素衣上满是污渍。 || ||| ,,,, 大书包无弹窗，无广告,更新快!本站各位热门好看玄幻小说,言情小说,穿越小说,武侠小说,历史小说,军事小说,网游小说,以及各类小说下载 由于所有小说均为网友上传及来自于网络，如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处理！ yright20122018allrightsreserved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对珠钗 皇帝看着眼前的女子，瘦瘦弱弱的，拜倒在大之上，恍惚了一下，“起吧朕招你过来，是为了重审当下毒谋害皇长孙之事。” 莲妃立刻眼泪滚滚的，“皇上，臣妾是冤枉的，那小路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太监，臣妾想起来，他曾经犯了一点错处，还被臣妾打过十大板子，这样的奴才，臣妾怎么放心让他去做这么重要的事，定是有人拉拢他，嫁祸给臣妾，只要找到了他的人，一定可以证明臣妾的清白。” 这话莲妃翻来覆去的说过好几次，不过从前皇帝只觉得她在狡辩，如今却忍不住有些疑虑了。 皇帝的眼神透着冷，“小路子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你既说你打过他板子，并没有让他去毒害皇长孙，可惜如今却是死无对证。”皇帝静静的看着她，问道。 莲妃有些急切，“皇上明鉴，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宫里的宫人都可以为臣妾作证，小路子定是被人杀人灭口，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皇帝只是冷冷的看着。“你刚刚说，你打过小路子板子，可有人替你作证” 莲妃心里慌乱，此刻强行些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是她翻案的机会，立刻说道，“孝文可以替臣妾作证，当，孝文过来说起想要退了茹茹和李家公子的婚事，那时，这小路子刚刚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臣妾就命人将他打了几板，臣妾责罚他之后，又怎么会让他去做这样重要的事。” 这是莲妃和孝文公主商议之后的托词。 皇帝果然有些疑虑，“来人，传孝文公主进宫。” 孝文公主这几如坐针毡。 她知道这样的事很快就会到来，所以一直坐在家中等待。 事绝对是李氏做下的，她们被冤枉，却找不到一点证据，如今莲母妃让她做伪证揪出真正的真凶李氏。 而纳兰衍却暗示她，这一次不仅要将李氏拉下水，而且绝不能让莲母妃翻。 脑海里的两份证词交叉着回想。 她心里如波涛汹涌，难以做出决定。 听到宫里来人。 她缓缓的起。 赵茹拉住了她，“母亲。” 孝文公主拍了拍女儿的手臂，“你在家里，等着母亲回来。” 大里，李贵妃到的最早。 皇帝坐着。 气氛十分的不同往常。 李贵妃扶着丫头的手，踏入大，看见莲妃立在一旁，心里咯噔一跳。 京郊枯井里发现的一具死尸，她已经知晓，手里握着一枚明珠。 这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她当然知道这并不是真正的小路子。小路子早已经被她处置了，不过绝不是在京郊枯井。 她还来不及查出真相，就得到皇帝的宣召。 李贵妃挤出笑容道，“皇上，不知皇上招臣妾过来有何事” “贵妃，朕赐给你的一对珍贵的明珠珠钗，你可还留着，或是有赏过哪些人”皇帝漫不经心的问道。 午后的天十分的燥。 可是李贵妃只觉得她的周一片寒凉，还有几就是她的册封大点。 皇帝一直唤她皇后，现在却忽然改口。 皇帝已经疑心她了。 她没有想到，莲妃在掖庭，还不安分，都怪她太大意了。 李贵妃忙笑着说道，“皇上，时隔了这么久，这会子如何想的起来。” 皇帝淡淡的撇了一眼，“当年下毒谋害皇长孙的小路子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他被害的时候，掌心里握了一颗明珠，这明珠珠花，朕只赏了你一人，你却不能交代珠花的去向，你让朕如何信你。” 李贵妃心里暗恨，她狠狠的瞪了莲妃一眼，“臣妾记得，有一只珠钗，给明辉和赵茹赐婚的时候，臣妾赏给了赵茹。还有一只，早已经失落了，臣妾也不曾记得放在何处。” 李贵妃记的很清楚，这一对珠花，有一只早早的遗落，只剩下一只，留着也没意思，便随手赐给了赵茹。 没想到此次是孝文公主帮着莲妃。 孝文公主的女儿许给了李家。 她以为孝文公主会帮着自己的。 皇帝疑心太重，最厌恶边的人百般算计，不过老四还在出征。所以皇帝不会将她怎么办的。 李贵妃稍稍的落下心来。 皇帝的脸上晴不定，“来人，带上六个嬷嬷，去贵妃宫里好好的帮着找一找，掘地三尺，也要将那只珠花給朕找出来，” 胡立刻带了六个嬷嬷去了。 皇帝看也不看李氏一眼，“去传孝文公主。” 一个太监这才战战兢兢的回答道，“皇上，孝文公主已经去请了。” 这时已有人禀报。“武阳侯到，清城郡主到。” 纳兰衍和顾盼踏入大，先给皇帝请了安。 皇帝的神色微微的有些收敛，“上次宫里的投毒案件，又有了新的线索，朕想要重审此案，衍儿，你是受害人，所以传你们来听一下。” 纳兰衍露出错愕的神色，旋即说道，“孙儿但凭皇祖父做主就是。” 这个时候，顾盼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紧紧的跟在纳兰衍后。 两人站在一旁。 很快，孝文公主就到了。 她进的时候，大腿有点瑟瑟发抖。 只是一直垂着头。 透过余光，她看到了莲妃朝她投来的命令的神色。 还有李贵妃那恶狠狠的仿佛就要吃人的神色，她打了一个寒颤。 然后不经意的撇了纳兰衍一眼，纳兰衍只是直着姿站在那里，依旧是一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 可是她忘不了，那他深夜到访时，那毫不掩饰的厉色。 那具死尸是纳兰荣做下的，拿的正是李贵妃赏下的那一只珠花。 这一切，都是经过设计的。 她记得那一次，莲妃和她说过的话，“孝文，这一次是我们扳倒李氏翻的唯一机会，她送给了茹茹一只珠钗，你拿给荣儿去部署。到时候查出来之后，你就说是李贵妃拿茹茹的婚事，bi迫你去做的，等本宫翻，一定会提替你求，也会替茹茹重新的选一门好亲事。” 那一只珠钗价值不菲，当初李氏赏给赵茹的时候，孝文公主只觉得满心的扎眼。 如今竟成了对付李氏的证物。 第两百章 剧情反转 “孝文，贵妃赐给茹茹的珠钗可还在”皇帝问道。 孝文公主垂着眼睑，没有回答。 莲妃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孝文，原来那支珠钗是贵妃娘娘赐给茹茹的，是不是你早就和李贵妃暗中勾结了，就为了陷害与我。” 这本是莲妃与孝文公主对好的词。 可是莲妃这样迫切的神色和急不可耐的语气，终究是让孝文公主心里一寒。 孝文公主终于不再欺骗自己，莲妃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她，她又怎么能指望莲妃会为自己翻案。 李氏听闻，立刻明白，莲妃原来是打的这样的如意算盘。 她看着孝文公主循循善，“孝文，当我赏给赵茹这对珠钗，是因为她即便成为李家的儿媳，没想到你拿了本宫的珠钗私底下找了一具尸体为你养母翻案。” 莲妃正要开口说话。 “住口。”皇帝一拍桌子，那语气甚是骇人。 刚好胡走了进来，所有的目光便落在了胡上。 “回皇上，并未找到另一只珠钗。” 李贵妃的另一只珠钗也不见了，这倒是出乎莲妃的意料之外。 皇帝望着李贵妃的神色十分的失望，“贵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贵妃强自镇定，“皇上，臣妾方才就说过，这一对珠钗已经有了快十年了，前些年丢了一只，只剩下这一支，所以臣妾才索赏给赵茹。如今只剩下孝文手里还剩下一只，孝文又是莲答应的养母，谁知道是不是她们母女二人串通一气，想要洗刷冤屈，诬陷臣妾，应该查一查那一具尸，时隔这么久，怎么能证明那个就是小路子，也许就是别人随便了杀了一人，冒充小路子的。” 莲妃立刻哭道，“皇上，贵妃娘娘既说，这尸首不是小路子，那她定然是知道真正的小路子在何处，不然她怎么确定这尸体不是小路子” 李贵妃哑口无言。 皇帝看向孝文公主。皇上重子轻女，公主原是锦上添花。他自然不能每一个都看重，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孝文，只要你能拿出那支珠花，这一切便与你无关。”皇帝开口。 孝文公主只是摇头，“回父皇，儿臣拿不出来。” 李贵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妾的珠花的确早就遗失了，不是臣妾做的。” 莲妃立刻说道，“贵妃娘娘，你敢当着皇上的面发誓吗当初你并没有毒害皇长孙，嫁祸于我吗” 李贵妃微微的一瞬间迟疑，立刻说道，“皇上，臣妾可以发誓。” 皇帝沉闷着，这时大里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一句话。 良久，皇帝忽然开口，“衍儿，此事，你怎么看” 纳兰衍一直是淡淡的，听到皇帝问起，便起说道，“孙儿不敢妄加揣测，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反正孙儿如今并无事，所以此事便罢了。” 却听的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外传来，“如何能算，毒害皇孙，杀人灭口，草菅人命，哪一项不是死罪，更何况此事不是兰若你一个人的事，这个凶手，今天可能陷害你，以后只会陷害更多人，宫里的妃子竞相效仿，这皇室如何繁衍后代。皇帝，今定要揪出这凶手来。” 众人望了过去，只见太后扶着秦嬷嬷的手，走了进来。 皇帝忙迎了上来，“这大的天，母后怎么来了。”皇帝一边扶着太后，一边说道。 太后板起了脸，“有人在宫里搞鬼，哀家自然要来看一看。” 宫里发生的事，自然有人禀告太后知晓。 她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透着阅尽人世的精明，然后落在了孝文公主和李贵妃的上，“孝文，贵妃，你们两人都拿不出那一支珠钗，而这小路子手里却握住了一颗明珠，你们之中定然有一个凶手，或者你们两人都脱不了干系，你们最好自己交代。” 孝文公主终于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父皇，小路子的死是儿臣做的。”那声音似乎耗尽了所以的力气似的。 莲妃终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只做出一副沉冤得雪的喜悦，“孝文，我养你这些年，又替你选了驸马，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你为何这样诬陷我，你一向胆小怕事，当着你父皇的面，你说，到底是谁bi迫你做下的，我会替你求的。” 李贵妃正要开口。 太后已经说道，“孝文，你一个出嫁了的公主，又不用争皇位，谋害皇孙，必是有人指使，你只管将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哀家定会替你做主。” 说着扫了李贵妃，莲妃一眼，“从现在开始，由孝文来说，你们谁再多出一言，掌嘴二十，不论位分。” 李贵妃生生的闭住了嘴。 孝文公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路子确实是莲母妃安排的，至于莲母妃说起打了小路子一顿板子都是子虚乌有，只为了开脱罪名，让儿臣顶罪。” 莲妃一瞬间就懵了，她指着孝文公主，“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 太后对着秦嬷嬷道，“去，掌嘴二十。” 秦嬷嬷十分用力，大里传来啪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底。 只有李贵妃的唇边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得胜者的笑容。 皇帝大发雷霆，“你这恶毒女人，竟还在此处和朕喊冤，朕当初没赐死你真是后悔。” 二十巴掌过后，莲妃双颊浮肿，唇角含血，发髻散乱。连站立都是歪歪斜斜的。 皇帝忙吩咐胡，“去给皇后看座，此事，的确是真糊涂了，冤枉了皇后。” 皇帝此刻改口，李贵妃终于露出来得胜的姿态，她高傲的看着莲妃，那神仿佛再说，“你养了她又如何，如今她的女儿要嫁进我李家，她自然要帮着我。” 莲妃的那一双眼睛，恨得几乎要滴血。 谁知孝文公主却忽然说道，“父皇，不急，此事另有内，儿臣虽不曾做过此时，可是儿臣亦是有罪，今甘愿认罚，也一定要将实告诉父皇。” 她拜倒在地。 此时此刻，李贵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的背部寒气阵阵，心里涌起了十分不好的感觉。 第两百三十四章 贵人相助 四王妃受了这样的气，回去找了大夫，又休息了一晚上，方才能说出话来，只是这一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一大早就带了丫头过来找太后做主。 一进宫殿，看见顾盼跪在地上，便强压着怒火，跟太后请安。 顾盼照例给四王妃行礼问安，“见过四婶婶。” 良贵人自然也寒暄道，“四王妃今儿怎么这样的早。” 四王妃一向是瞧不上良贵人的，只掏出一方帕子，对着太后哭诉说道，“皇祖母，你可要给孙媳做主，昨日孝文皇妹在武阳侯府忙前忙后，似乎是暗中早有勾结，孙媳不过多说了几句，清城郡主，她竟然用暗器伤了我，让我一晚上不能说话。这丫头仗着皇祖母素日宠着，竟然以下犯上，您一定要重重的责罚。” 太后淡淡地说道，“此事哀家已经知道了，自于你刚刚所言，兰若跟哀家请示过，说顾丫头年纪太幼，不懂得如何招待宾客，而孝文因心里有愧，所以主动说帮着照料，并非暗中勾结，你婆婆害了兰若，你如今又来诬陷他们，所以顾丫头才气不过，不过小孩儿一时玩闹，而你也无大碍，此事休要再提，顾丫头，还不去给你婶婶陪个不是。” 四王妃并不知道，纳兰衍确实是提前禀告给太后知晓，这样瓜田李下的事情，纳兰衍一向走一步看三步，又怎么会留下把柄给别人，所以太后，越发的认为四王妃居心叵测。 四王妃不满，只道，“太后娘娘，是不是这丫头恶人先告状，歪曲事实。” 太后皱了皱眉。 良贵人在一旁说道，“四王妃，清城郡主只说了昨日一时冲动，冲撞了四王妃，所以特地向太后娘娘请罪，并没有说事情的经过，你这样暗自揣测，有失长辈的宽厚。” 四王妃按下脸上的狐疑，“孙媳妄自揣测了。” 太后本自精明，自然瞧出四王妃不服气，只道，“老四媳妇，你不信顾丫头，不信良贵人，这是不信任哀家了。” 四王妃暗叫不好，立刻收起神色，恭恭敬敬的说道，“孙媳不敢。” 太后板起了脸，“那你这是和一个晚辈犟上了？” “自然不是。”四王妃有些后悔了，自从婆婆李贵人被禁足之后，她越发不是顾盼的对手，心里暗恨不已。 只得强扯出一点笑容，“郡主天真烂漫，孙媳自然不能和她一般计较。” 秦嬷嬷再一次捧了茶水，顾盼倒了一杯，奉给四王妃，“希望四婶婶看在顾盼年幼无母，无人管教的份上，不要与小辈一般计较。” 这话说的可怜，良贵人对太后说道，“郡主无母，兰若也是孤身一人，两孩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难怪总是被人欺负，前些日子，兰若还差一点丧了命，太后娘娘福泽深厚，也只能仰仗您老人家庇佑他们小夫妻了。” 良贵人说的动情，还掏出手帕来擦泪。 顾盼听的一愣一愣的，良贵人口中那对可怜兮兮的小夫妻便是自己和兰若吗？顾盼若不是当事人，都要相信良贵人说的话了。 很显然，太后也听的动了情。 只看着四王妃。 四王妃不得不做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样子来，接过顾盼奉上的茶，“郡主太见外了，一点小事而已，无妨。。” 这一句话几乎咬着牙说的。 太后便道，“你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四王妃只得灰溜溜的离去。 秦嬷嬷忙扶起了顾盼。 太后笑眯眯的说道，“昨日延儿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此事虽然是你四婶婶有错在先，不过你以后可不能仗着武艺和长辈动手。” 顾盼忙毕恭毕敬的说道，“顾盼记下了。” 纳兰辰说道，“你真的这般厉害吗？还可以让人不能说话？” 良贵人呵斥道，“辰儿。” 纳兰辰忙收起笑容，“母妃，孩儿今日无课，我们邀请清城”他将就到了嘴边的姐姐两字吞了进去，改口说道，“郡主去我们长春宫里做客，好不好。” 顾盼听到长春宫三个字。 整个人都是一动。 正巧，有宫人来报，“永定侯到了，在外面侯着呢。” 太后倒是十分的宽和，“丫头，你每次进宫都陪我这个老婆子，今天就去良贵人宫里转一转，你性子活泼，和辰儿应该玩得来。” 顾盼求之不得，“那我就叨扰贵人了。” 顾盼随着良贵人出了宫殿，看见吴延拿了一把折扇翩然而立。 顾盼对着良贵人说道，“劳烦贵人等我片刻，我和永定侯爷说两句话。” 吴延斜觑着慢慢走过来的顾盼，“看你这幅样子，今日算是大获全胜了，是不是该好生的报答报答我。” 顾盼知道若不是吴延提前告诉太后，让太后先入为主，只怕自己今日还要颇费一些功夫。 顾盼爽朗一笑，“谢终究是要谢的，不过虽说你帮了我一个忙，那也是你昨日暗中偷窥在先，功过相抵，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你还要我报答，普天之下没有这个道理。” 吴延哈哈大笑，“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我就不该帮你。” 他抬脚正要踏入宫殿。 顾盼行了一个福礼，“多谢永定侯出手相助，顾盼铭记于心。” 听到她的一个谢字，吴延的脚步顿了一顿，脸上的笑容却黯淡了几分。 不过依旧是逍遥自在，十分随意的摆了摆手，“好说好说。” 长春宫属于西六宫之一，建造的十分雄伟。 不过两任妃子都不受宠，所以看起来总有些荒凉之意。 还好良贵人膝下养着纳兰辰，倒也十分的自在。 顾盼这是第一次踏进长春宫。 整个院子看起来十分的清爽，西面有一株很高很大的香樟树，郁郁葱葱的。 顾盼的视线落在了那株树上，想起了叶欣说过的话。 “郡主屋里坐吧。”良贵人十分的热情，吩咐宫人端来水果和糕点招待顾盼。 顾盼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跟着进了大殿。 纳兰辰兴冲冲的问顾盼，“你真的会飞镖吗？可以教我吗？” 第两百三十五章 皇子拜师 顾盼笑吟吟的说道，“好啊，不过必须有两条件，其一，要你母妃同意。” 纳兰辰可怜巴巴的看向了良贵人，良贵人性子十分的温和，对儿子几乎有求必应，笑着说说道，“郡主若是愿意，你便跟着学也无妨，不过不许调皮捣乱。” 纳兰辰说道，“你看，母妃已经同意了。” 顾盼眉飞色舞的说道，“这第二嘛，自然是要斟茶倒水，郑重其事的拜我为师。” 纳兰辰连连说道，“即是拜师，自然是不能马马虎虎，敷衍了事。” 良贵人十分的无奈，只笑着吩咐宫人去准备茶水。 顾盼十分的意外，她疑惑道，“我和小王爷差着辈分，良贵人不反对吗？” 良贵人一笑，“你在西昱河救过他，便是他的再生父母，我怎么会反对呢？” 顾盼笑了，她现在是纳兰辰的师父，纳兰辰又是兰若的叔父，这么算起来，她岂不是高兰若两个辈分了，光想想兰若知道后那一张臭脸，她就觉得美妙的很。 纳兰辰果然恭恭敬敬的奉茶。 顾盼接过来微微的喝了一口。 “这是做什么？”殿外传来一个十分威仪衰老的声音。 顾盼一口茶，将吞未吞的，回过头，正好看见纳兰衍和皇帝一起慢慢的走了过来，差点噎死，只捂着唇，咳嗽起来。眼底眉梢得意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看见皇帝，忙与良贵人和纳兰辰一起拜倒。 纳兰衍看也不看顾盼一眼，转过头，恭恭敬敬的给良贵人行礼。 又对着纳兰辰行礼，“小叔父。” 皇帝笑着问道，“辰儿，你是长辈，怎么给清城郡主磕头行礼？” 纳兰辰说道，“我今日拜了清城郡主为师。让她教我武功。” 纳兰衍眼皮跳了一跳，他淡淡的扫了顾盼一眼，神色中全是意味深长的探究。 顾盼抬起头，无所畏惧的对视了过去。 纳兰衍轻轻的呵斥道，“胡闹，辈分不对，怎可胡乱收徒。” 纳兰辰说道，“我愿意的，母亲也没意见，郡主也没意见，你凭什么不同意。” 纳兰衍终于没再说什么。 “哦，”皇帝倒是来了兴趣，“丫头，你胆子倒是不小，你做了辰儿的师父，这辈分怎么论。” 纳兰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顾盼干笑两声，“自然是各论各的。” 良贵人忙说道，“皇上，学无长幼，达者为先，郡主师承顾王爷，又在军中历练过，教教辰儿倒是绰绰有余，更何况郡主救过辰儿一命，倒也担得起这一声师父。” 皇帝倒是十分的意外，在他印象里，良贵人十分的寡言少语，笨嘴拙舌，倒不曾想说起道理竟然这般头头是道。 皇帝看向良贵人的神色倒是温和许多，“不曾想你竟也这般能说会道。” 良贵人温柔一笑，“臣妾在宫里这般久，学也学会了。”说着她感叹道，“皇上您看辰儿这孩子资质如何，也不知学不学的会。” 皇帝倒是说道，“辰儿天资聪颖，自然是没有问题。他大哥当年”说着哑了声。 宫殿里一瞬间死一般的宁静。 顾盼看了良贵人一眼。 良贵人已经笑着说道，“天日天色不好，似乎是要下雨了，皇上今日难得来一次，不如吃了饭再走。” 正好宫人捧了茶水过来。 良贵人亲自端给皇帝，又招呼纳兰衍喝茶，一面笑道，“这是进贡的茶，武阳侯尝尝看。” 纳兰衍轻轻的抿了一口，“这茶口味极清淡，若是用晨起收集的露水抛开，只怕更加清醇。” 良贵人笑道，“那我明日便让宫人们去采来试一试。” 顾盼便说道，“我和兰若也该回去了，省得半路淋雨。” 纳兰辰不舍，立刻说道，“师父是要走了吗？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皇帝收起神色，看向了顾盼和纳兰衍，“顾丫头和辰儿这般的投缘，便吃了饭再走。” 良贵人大喜，立刻命宫人张罗开来。 盛夏的雨，说下就下。 那斗大的雨珠打落在宫苑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 纳兰辰和顾盼在回廊里习武。 顾盼偶尔之间，撇了纳兰衍一眼，纳兰衍一直是温和似水的神色，对着皇帝恭敬之中隐隐约约的透了一点疏离。 雨声十分的大，一点一点的似乎要打进人的心里。 隔着这么远，顾盼依然可以感觉到，纳兰衍沉静的外表之下，压抑着的沉痛。 皇帝开口道，“新的府邸住的如何？” 纳兰衍毕恭毕敬的说道，“回皇祖父，很好。” 皇帝看着这一双酷似自己年少时的眉眼，甚至连举手投足也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是一种胸怀大志却故作平庸的谦逊。 皇帝心里一震，他心底有一种感觉，纳兰衍比老四更适合这个位子。 气氛十分的微妙，就连顾盼也远远的感觉到了。 顾盼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再一次回头，脑海里竟然想起一句话来，一山不容二虎。 不过一个年华老矣。 一个风华正茂。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心来，便对着纳兰辰说道，“你先在这边练一会，我去喝口茶。” 她风风火火的跑进了大殿，坐在了纳兰衍旁边，然后倒了一杯茶水，一边偏着头对皇帝说道，“皇祖父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一个美男子。” 纳兰衍呵斥道，“没大没小的，不得无礼。” 皇帝对顾盼倒是十分的和蔼，“你这丫头故意讨好我，你能知道朕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便是你父亲也不知道，他那时还小。” 顾盼笑吟吟的说道，“太后娘娘说，兰若很是像您，兰若丰神俊秀，定然是托了皇祖父的福，不过却便宜我了。” 皇帝是大哥，成婚早，顾王本是幼弟，成婚又晚，所以顾盼和纳兰衍竟然隔了一辈。 皇帝想起往事，心情大好，“朕当初还想收你做个义女，封个公主，结果顾瑾那老头竟然不舍得，如今想来，你这丫头注定了是我皇家的人，跑也跑不了。” 顾盼笑道，“真是如此，”她含着笑看着纳兰衍，“可见这是注定的姻缘，我便是跑也跑不了的。” 第两百三十六章 口是心非 纳兰衍知道她是故意说起逃婚一事，两人兜兜转转的，错过了一生，终究还是做了夫妻，他无奈的一笑。 顾盼一搅和，气氛总算不那么沉闷微妙。 顾盼道，“只是可惜，从前皇上赏了我那些东西，如今还是自家的。”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赏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良贵人走了过来，“吃穿用度都有规定的，郡主如今嫁了侯爷，出嫁随夫，按照侯夫人的规制，只怕好些都用不了。” 皇帝陷入沉思。 顾盼知道良贵人是好意，不过她也清楚知道皇帝的想法，皇帝不想给纳兰衍封王，怕朝中动荡，更何况无论是王是侯，纳兰衍并不在乎。 气氛再一次尴尬起来。 顾盼笑道，“其实我和兰若有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敢跟皇祖父提及。”她说道，“我们两个都有俸禄，手里闲钱不少，所以想办一个慈心堂，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 皇帝立刻来了兴趣，“怎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顾盼瞧着皇帝的意思并不反对，知道皇帝现在的念头便是，只要不封王，别的都好说，她看了纳兰衍一眼。 纳兰衍似乎觉得她此刻提及，倒也不错。 所以她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和兰若一个无母一个无父，所以有一次说起，孩童时期多有缺憾，若是能办一个慈心堂，或许能够帮助很多的孤儿，也算是一件善事。” 皇帝十分的温和，“丫头，这些年战乱不断，如今纷争又起，你可知道这天底下的孤儿有多少，而你又能帮的了多少。” 顾盼神色坚定，“帮一个就会少一个，不是吗？皇祖父，顾盼没想过名利，不过是想要尽一份力而已。” 皇帝倒是十分的赞许，“既如此，朕就准了。” 良贵人最是察言观色，她已经知道自己说话有些欠妥，所以有些愧疚，便道，“郡主此计甚好，我每月捐出一百两，略尽一些绵薄之力。” 顾盼连连摇头，“这怎么可以，贵人还要养育皇子。” 皇帝笑道，“自然可以，朕私下里出黄金百两，每月额外贴补五百两，良贵人的份额也含在里边，不过丫头你要好好的管理，看你的成效，朕再添减，如何。” 顾盼笑着道谢，“那我又赚了。” 皇帝示意胡春去准备黄金。 胡春带着小太监捧过来，，一大一小两只只锦盒。 顾盼的神色落在了那只小小的盒子上，似乎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了，看胡春他特意捧了过来，便知道这定然是皇帝吩咐过的。 那盒子里所装的必定是当初的那一对祖传的银镯子。 当时皇帝还给顾盼的时候，顾盼并没有收下。 这一次皇帝再次郑重其事的拿出来。 若是再一次拒绝，只怕要龙颜大怒。 顾盼看向了纳兰衍，他坐在一旁，一直是侧耳倾听的样子，脸上挂着十分合体的微笑，只是此时，那笑容禁锢在唇角，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皇帝神色有些内疚，说道，“丫头，这是祖传之物，你还是好好的收着。” 顾盼知道纳兰衍的意思，低声的说道，“皇祖父，我不” 顾盼只说了一个不字，皇帝已经拉下脸来，“怎么，朕给了你两次，你都不要” 纳兰衍拉住了顾盼，开口道，“盼儿的意思是，这既是祖传之物，应该传嫡，我们虽然受之有愧，不过既然皇祖父厚爱，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盼有些意外，不过纳兰衍已经开口，她便双手接了过来。 皇帝这才笑了，“这样就好。” 良贵人吩咐宫人摆好了宴席。 午膳过后，雨势已经减小，不过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顾盼便与纳兰衍提出告辞。 良贵人也不便相留。 只吩咐了两顶软轿子径直送到宫门。 两人坐上马车。 顾盼打开手中的盒子 果然是那一对银手镯。 纳兰衍眉眼动了动。 顾盼一笑，“你是怕皇上责罚我，所以才收下这手镯的吗？” 纳兰衍没做声。 顾盼掀开帘子，将手中的东西用力的扔了出去。“既然这东西留着让你这样不爽，还是扔了算了。” 车子此刻正行驶在一座桥梁之上。 只听得落水的声音传来。 纳兰衍忽的睁开眼睛，然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丢了也好。” 顾盼莞尔一笑，“说的这样含蓄，应该还是不舍吧。” 纳兰衍看了看她，“你竟然听得懂这诗中的惆怅？” 顾盼摇了摇头，“我虽不会听，不过我有眼睛，我会看。” 她变戏法一般，将手里的的东西呈现在他的面前，“就知道你不舍，所以还是替你留着吧！傻子，我刚刚扔的是一颗葡萄而已。” 那银镯子在她白玉般的手心泛着银白色的柔和光芒。 他眉毛一扬，“你故意作弄我？” 顾盼看着手心里的东西，“我是这样想的，这个东西虽然不必传承下去，可是却能留着做一个纪念，毕竟祖母和婆婆都带过。” 纳兰衍终究还是淡淡的说着，“那就留着吧！” 顾盼盈盈一笑，“最受不了你这种口是心非，故作镇定的样子。” 她将镯子往怀里一收。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侯府。 顾盼从座椅下，拿出来油纸伞撑开，往前一步，跳进的大门口。 守门的早开了门。 两人沿着回廊慢慢的走着。 整个府邸都被笼罩了一层烟云，天气也凉爽起来。 阿风带着几个丫头在后院里玩水，看见顾盼和纳兰衍回来，忙过来行礼问安。 顾盼的裙角打湿了些许。 奶娘见了便吩咐丫头备好热水。 顾盼笑道，“不碍事，等一会就会干了。” 纳兰衍在一旁说道，“女儿家不能受寒，乖，听奶娘的话。” 他手里抱着皇帝赏赐的黄金百两。递给莫喜，“收好，明日里我让莫欢去看看房子。” 顾盼便进了净室，一便脱去衣服，一边嘀咕，“虽说下雨凉快，不过湿湿嗒嗒的真是不利索。” 第两百三十七章 风雨前夕 奶娘笑道，“常言说，立秋有雨万物收，这可是好事，你们这些小姑娘哪里懂这些。” 顾盼问道，“今日立秋了吗？那以后不会热了，真好。” 奶娘笑道，“热还是会热的，不过一场秋雨一场凉，再不会像从前那么热了。” 顾盼缩在浴桶里，笑着说道，“奶娘懂得真多。” 奶娘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郡主出生的前一天，也是下了一宿的雨，结果第二日就清朗了，可见郡主一生顺遂。” 顺遂吗？或许吧！ 不过人生总要握在自己的手里，她想起来远在千里之外的母兄，心里有一丝庆幸，这一生才刚刚开始，她一定可以让身边的人都顺遂的。 下午时分，纳兰衍教了顾盼书画。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 竟然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天。 奶娘只得吩咐丫头们专程劈了一间房屋用来烘烤衣物。 这一日，顾盼趴在窗台前看着屋外的雨滴。 屋里也是暗沉沉的，顾盼叹道，“整个人都快要发霉了。什么时候才能天晴，再这样下雨，我都要穿冬袄了。” 阿风递过来一碗银耳莲子羹，笑着说道，“哪有郡主说的这样冷，我看你啊，就是闷得慌。” 顾盼叹了一口气，“这下雨也没地方去，本来初一要去古月庵看望婆婆，结果去不成，连宫里的请安也免了，姐姐们也没法子来玩，兰若每日里早出晚归的，再这样闷下去，我快要闷出病了。” 阿霜说道，“郡主，今日抄的这一篇我替您收起来了，这天色越发的暗了，可别弄坏了眼睛才是。” 顾盼闻言，笑的十分的开心，“你说的是，快快收起来吧，若是眼睛看坏了，可真是不值当的。” 纳兰衍的声音由远及近，“你倒是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字都练完了吗？” 阿霜正在收拾东西，闻言立刻停了下来。 纳兰衍挥了挥手。示意阿霜收了进去。 阿霜如释重负。 顾盼嘻嘻的笑，“你净说我，你这几日天天往外面跑，是不是去私会美人了。” 纳兰衍说道，“我去见了吴延。” 顾盼抬眸看着他，“是为了叶欣的事吗，说了一些什么？” 纳兰衍迈步进屋，“你去找一身衣物，我换一换。” 他说着已经进了屏风之后。 顾盼找了一件白袍，抱了过来。 看见纳兰衍已经脱去了衣物露出宽阔的胸膛， 顾盼的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字，好看。 她忍不住多看两眼，。 纳兰衍注意到她的目光，便回过头来。 顾盼被抓个现行，忙放下衣物连忙出去。 “看够了，就过来替我穿衣。”他悠悠的说道。 “想得美，你自己不会穿吗？”顾盼想也不想就回道。 纳兰衍似笑非笑的说道，“哦，那你去唤一个丫头进来，就阿雨极好。” 阿雨最是胆小，平时里都是听阿风阿霜差遣，纳兰衍在的时候，连大气也不敢出。 顾盼泄了气，她拿起衣袍，“你这人就喜欢威胁我。” 纳兰衍充耳未闻，只伸出修长有劲的手臂，等着她替他穿。 她瞥了撇嘴，将衣物替他披上，看见他身上的瘢痕因为淋雨的缘故，似乎有一些泛红，碰到他的身子时，觉得有些凉意，她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只见他脱下来的里衣也湿了大半。 心里的愤愤便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忍不住嗔怪道，“今日雨这般大，你又出去做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今日去做，这也罢了，这么大的人，怎么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她转过身，“我去唤丫头给你打水，泡个热水澡。” 他捉住她的手臂，从身后抱过来，唇角微微一笑，一边说道，“我已经告诉吴延，叶欣的事不用他管了。” 顾盼心里一紧，她急忙忙的问道，“那我们自己交出去吗？皇上定然会起疑心的，如今我们很多东西都没有部署好，直接和皇上杠上，你会吃亏的。” 纳兰衍说道，“等下一次进宫，便想法子将那物证公之于众！我想了想，叶欣留着，确实不是一件事，不能再等着边关战事了，我们这边把事情了结，到时候再想法子和欣文姑母谈判，结束战事。” 顾盼用力的点头，“我记得这一战当时打了半年之久，若是能提早结束，确实是两国之福。” 说着又有些担心，“刑部尚书是李氏妹夫，四王党羽应该不少，而曾经二王党羽虽已经离散，但处于观望之中，这一次一旦出手，定然要引起朝中动荡，”她看着纳兰衍，“会顺利吗？” 纳兰衍道，“吏部尚书贾大人，工部尚书林大人，以及太后那一日给的名单中的中书令连阁老，龚阁老，永定侯吴延，我都已经会过了。” 他叹了一口气，“赵相是朝中老臣，若是冤情属实，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放心吧，此事已经经历过一次，我心里有数，只要有人带头，证据确凿，大势所趋，朝中半数之多都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顾盼这才知晓，原来他这些日子早已经暗暗部署，她缓缓的说道，“原来如此，叶欣就让父亲交出去吧。” 纳兰衍想也不想，就回绝道，“这如何可以？” 顾盼握住了他的手，“如何不可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话，覆巢之下无完卵，自我嫁你为妻，顾王府早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 他的脸色有些疲惫，顾盼靠着他的胸膛。 “兰若，把叶欣交给父亲，是除了吴延之外最为妥当的法子。”顾盼轻声道。 纳兰衍终于点头，“好，等晚间我便将叶欣送去顾王府，再与岳父大人详谈。” 奶娘带着丫头走了进来，端了一碗热热的姜汤，“公子暖暖身子吧！” 顾盼看见奶娘手里拿了一个包袱，便问道，“奶娘，这是什么。” 奶娘看了纳兰衍一眼，这才笑着说道，“后天是你的生辰，所以我和丫头们做了一套新衣服，你试一试看。” 奶娘时常做衣服给顾盼，顾盼倒也不疑有他。 接过包袱。 包袱一共包了五层。 每解开一层，顾盼心里已经泛起了疑惑。 第两百三十八章 生辰之礼 奶娘给她做衣服，不会包的这样讲究，她心里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 最后一层打开，映入眼中的是一件淡黄色的襦裙，用极清雅的颜色在裙摆和袖口处绣了几枝稀疏的腊梅花。 顾盼的眼中氤氲了一层雾气，她捧起衣裙，将脸埋入其中，是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腊梅香味。 她抬起头，已经笑了起来，“多谢奶娘。” 奶娘眼中也含了泪，“你喜欢就好。” 顾盼想了想道，“奶娘，你吩咐阿风多烧一些热水，我要用。” 奶娘也不过问，答应着，“锅里热水很多，现在要吗？”， 顾盼点头，“要，让喜儿拧过来，在浴桶里兑好。” 奶娘走了出去，擦了擦泪水，叹了一口气，“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郡主是个有福气的！” 纳兰衍坐下，随手拿了一本书册，漫不经心的问道，“我说过，我身子好，不用泡澡了。” 顾盼放下衣裙，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你娘子，我说得泡，就必须泡。” 纳兰衍闻言，果然不再做声。 顾盼看他在看书，便寻了火折子点了蜡烛，放在他旁边的桌上，这才轻轻的问道，“我娘可带了什么话给我？” 其实她打开的那一眼就已经知道这衣服是母亲所做。 定然是孙将军从边关送回来，纳兰衍冒雨去拿回来的。 腊梅花是母亲韵娘最喜欢的花朵。 前一世，她找到母亲的时候，母亲搬出来一柜子的衣物，每一件都绣上了腊梅。 从襁褓婴儿到她长成大姑娘的衣服，做了满满的一柜子。 韵娘说，“娘看着身边的那一些大姑娘小女孩都穿着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衣物，就觉得这些年分外对不起你，这些年，娘虽不在你身边，却每年都会替你做一套。” 腊梅凌霜傲雪，不似白梅纯白，不似红梅艳丽，韵娘就像是一株腊梅，她不想要绝世的姿容，在这乱世之中，只想要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澄澈坚定，不畏严寒，好好的活下去。 这样的愿望，她也希望可以伴着女儿一生。 纳兰衍抬起头，看着她，眼中尽是诧异，只一瞬间已经恢复如常，“我早该想到，你能猜得出来。” 顾盼站起身来，板起了一张俏丽的小脸，“纳兰衍，你这人太没意思，你再这样瞒着我，我就以后都不理你了。” 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是掩饰不了的情意，“我上次问过你，你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她想起来，那一次她感叹家中姐妹嫁人之后，父亲会孤单，当时他十分隐晦的提及，“盼儿，只要你说，不管多难，我都会替你办到的。”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还记得，当时我说过一句什么话？”他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 她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 那时他说，“你记着，你的事情，即便不与我说，我也会替你办到的。” 顾盼垂下头，“所以你便悄悄的替我做了。兰若，谢谢你。” 她用脚摩擦着地面，低声细语，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我本想着等你的事情忙完，再想法子接回娘亲。你这样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他挑起她的下巴，“夫妻一体，这话是你说过的，你可以帮我劝叶欣，我自然也能帮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眉眼深邃，“我其实猜得没错，你从前的那三年果然是和岳母大人在一起，你若是在那三年找了个男人，我只怕要大开杀戒了。” 顾盼一脚踏在他的脚背上，“你这人真是，又说这些。” 纳兰衍无奈的一笑，“疼。” “疼吗？我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顾盼恨恨地说道。 阿风走了过来，小声的禀告，“郡主，水已经兑好了。” 顾盼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推了纳兰衍，“快去洗澡。” “你帮我洗，我就去。”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顾盼脸一红，低下头来，“想得美。” 纳兰衍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最近有些疲惫，肩有些痛，我还想多活两年，若是有习过武的人能替我捏一捏，或许我就不会像上一世那样” 他上一世算是英年早逝，顾盼终于听不下去了，她说道，“不许再说了，你进去，好了喊我。” 纳兰衍微微一笑，便大步走进了净房。 过了一会，就听到他的声音传过来，“好了。” 顾盼这才走了进去，净房里水汽氤氲，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悲伤的瘢痕越发的发红。 顾盼走了过去，手刚刚的放在他的肩上。 他已经伸手抓住了她，“等宫里的事情弄好，我就和你一起去边关接了岳母大人回家。” 提及母亲，顾盼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还有婆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接了婆婆回来。” “嗯，”他点了点头，“你一直没有告诉我，是因为你的兄长吗？” 顾盼想起往事，“说来说去，也是因为你们家族猜忌心太重，父亲手握兵权，又被封作异姓王，若是生下有前朝血脉的子嗣，皇帝必定不能容忍，就算你到时候私心偏帮与我，只怕朝中大臣也会力谏，我还没有想好，所以没有告诉你。” “真是个傻丫头，这样的小事，在我看来，不值一提。”他转过身来，点了点她的头，然后说道，“等接了岳母大人和你哥哥回来，顾家后继有人，岳父也不会孤苦无依，你就可以安安逸逸的陪在我身边了，这样的好事，便是再难办，我也要替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顾盼听他说起以后的事情，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到时候大伯父和大伯母再也不用整日想着过继的事情了，你不知道，前几日，咱们乔迁那一次，珠珠悄悄的告诉我，大伯母不许大哥大嫂和我们走动，所以那一日，大哥大嫂都没来。” 纳兰衍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问道，“喜欢我替你准备的生辰之礼吗？” 顾盼笑道，“自然喜欢，不过这生辰之礼不是你准备的，还得另外再想。” 她抽了手，果然用了手劲，替他捏肩。 第两百三十九章 木簪回礼 “明日初七，是你的生辰，我们接了几位姐姐替你做生。只是如今不能太过热闹，到底有些委屈你了。”纳兰衍说道。 顾盼摇了摇头，“如今父母兄妹分隔两地，还是算了，等一家团聚的时候，再做生吧！这样孤孤单单的也没什么趣。” 纳兰衍换了衣物出来，一眼看到桌上摆着被拆了一半的荷包，他下意识的走了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 极好的布料，裁剪的马马虎虎，针脚也是参差不齐，他唇角噙起一抹笑容，“这是你忙了这几天替我做的荷包。” 顾盼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泄气的样子，“还是不做了，我送别的给你吧！” 纳兰衍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也罢，就这样的挂在身上，若是叫人瞧见，怪难为情的，不过送别的给我，也得你亲手做的才行。” 顾盼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又在笑话我，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也不会，你等着。教你看看我的本事。” 她唤了阿风，“我前儿晾在外面的那一块上好的檀香木呢。” 阿风立刻捧了过来。 顾盼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可以雕个摆件，不过你想要环佩，或是簪子也是可以的，说吧，想要什么作为回礼？” 纳兰衍看着她煞有其事的样子，倒是来了兴趣，“我自然是全部都要，这样才能显出你的诚意。” 顾盼心情好的时候，是极好说话的，她满口答应，“看你这样子，是笃定我雕刻不出来，不过我一向大度，便不与你一般计较了，看在你今日给我惊喜的份上，那就送你三样，一个摆件，一个环佩，一个簪子，不过，图样得你来画。” 纳兰衍唇角上钩，“还要我自己画？” 顾盼撇撇嘴，“我画的东西，雕刻的再好，只怕你也会看不上吧！” 纳兰衍倒是很想瞧瞧她能雕出什么样的东西，所以便拿出纸笔，果真画了图样。 顾盼看了，那簪子样式十分的简洁大方，环佩画的龙凤呈祥。 摆件是一副喜鹊登梅，画的并非常见的红梅，而是一株傲雪凌霜的腊梅。 顾盼瞪了纳兰衍，“纳兰衍，你故意的吧，画这么复杂的图样，” 她拿起那块沉香木，掂量了一下，这才摸出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将木料分了开来。 纳兰衍便看了过去，果然分成三份，似模似样的。 顾盼拿起一根木料，对着纳兰衍所画的图案，描出图形，然后削出大致轮廓。 又细细的雕刻。 不到半个时辰，一支木簪呈现在顾盼手中，果然与纳兰衍所画的图案分毫不差。 她得意的递到他的面前，“回礼。” 纳兰衍此刻的神情千变万化，他接过木簪，那簪子还带着她的温度，一点一点传到他的掌心。散发着淡淡的沉木香味。 “不喜欢吗？”顾盼问道。 纳兰衍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异样，“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雕刻，而且还雕的这么好。” “那是自然，许坤教的。”顾盼说完，悄悄的打量了一下纳兰衍。 纳兰衍倒是笑道，“那我应该谢谢他才是。” 顾盼见他并没有不悦，便抓着他的手臂，堆了满脸的笑容，“兰若，边关战事如何？” 纳兰衍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原来就是想问问许坤的消息，“你说呢？” 顾盼默默的计算，说道，“四王爷带了十万大军，六月十九出京，许坤作为先锋，定然会领兵马先行，三日五百里，都城距边关两千余里，七月初就会到达边关，而孙将军给你递送消息，应该是日行五百里，五天就能送达，今日初六。” 她闷闷的说道，“我知道了，孙将军让人送这衣物的时候，许坤还没到边关。” 纳兰衍露出赞赏的眼神，“果然是在边关长大的，非都城闺秀能比，这些事情，你竟然一清二楚。” 顾盼问道，“那如今边关战事如何，” 纳兰衍摇了摇头，“那些老将已经被困在城中数日，即便四王爷的军马到达，只怕舟车劳顿，也是回天乏术，欣文姑母举国之力攻打边关，孙将军已经见过欣文姑母，姑母不同意休战，势必要血战血偿。” 顾盼闻言心急如焚，“两国开战，必定死伤无数，难怪你说不等边关战事了，原来如此。” 纳兰衍摸了摸她的头，“其实我命孙将军前往，也意在言和，可是如今欣文姑母谁也不信。” 他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的国，是我的臣民，我自然是比谁都在乎，如今多了一世的记忆，若是有能力改变，自然是要改变的。” 顾盼看着他，心里泛起愧疚，她一直以为他想利用战事获利，是她太过于肤浅了，他是仁者之君，这一场战争他一直在想着法子避免，暗中筹谋，被她误解，也从不解释。 顾盼心疼不已，“明天雨过天晴，我们进宫去跟太后娘娘请安，到时候我便去长春宫看望辰儿，把证物挖出来。” 七月七是她的生辰。 她记得十四岁的生辰便也是雨过天晴，所以她早早的出府游玩。 前世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有些模糊，这一件事她依然记得清楚，因为她每一年的生辰都是阴阴沉沉的，只这一次是天气清朗。 纳兰衍点了点头，“其实我应该谢你，你当日在西昱河的善举，却在无形之中帮了我，无论是良贵人还是孝文姑母，到底都是看你的面子。” 顾盼莞尔一笑，“嗯，我一向都是人缘极好，捡到宝了吧，难怪你巴巴的寻了两世也要将我绑在身边。” 纳兰衍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嫌弃的说道，“你倒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只是那眼神里的笑意已经泄露了他心底的想法。 他微微的咳嗽两声，这才说道， “我给孙将军的信里已经再三交代过让他多留意许坤，想来不会有事的。” 顾盼这才放下心来。 天色见晚。 纳兰衍准备出府。 顾盼拉着他的衣袖，“让我去见一见叶贵人吧！” 他看着她说道，“好。” 第两百八十三章 远离故土 顾盼抬眼扫去，她早就知道宫廷黑暗无情，表面的和气之下，暗藏着的是生杀与夺的你死我活。 如今，她已经真正的卷入其中。 不过比起前世，她反而燃起了激昂的斗志。 坐以待毙就会成为将死之人。 她要好好的活着。 与父母团聚。 此刻，吴延握住了太后的手，将头埋在了太后的双手之间，过了一会，才抬起头来，这一幕，无人注意。 吴延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带了几分往日不正经的笑容，说道，“太后娘娘，此去山高路远，没有美人同行，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你就做主允许琴儿随我同去，也可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太后皱起眉头，“这琴儿又是哪个？你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三日两头的换，这回还要带到北国去，皇上是让你去办正事的，又不是让你去游山玩水的。” 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反而很痛快的同意了，“你要带便带着吧，只一点，沿途要规规矩矩的，皇上嘱咐的正事要紧，定要将你四表兄救了出来。” 吴延笑着应了。 顾盼这才收回视线，走到顾王身边，“父亲，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娘，不过如今皇祖父亲自赐婚，女儿希望你能好好的过日子，这样我远在他乡，也不必时时挂念。” 顾王看着女儿，女儿从出生之后，他便一直带着身边，既当爹，又当妈，对他而言一直就是他的最重要的一切。 顾王的声音有些梗塞，“盼儿。” 顾盼展颜一笑，“父亲，放心，盼儿会好生生的回来。” 她握住了韵娘的手，“如今皇上赐婚，我可以唤您一声娘了，只可惜，您和父亲的婚礼，我终究是没法子参加，等我归来之时，再替你们磕头敬茶。” 她恭恭敬敬的磕了头，“女儿拜别。” 顾王的眼中都蕴含了一丝雾气。 顾盼起身，看向纳兰衍。 她的眸中浮现一丝坚定的神色。“一定要把许坤救回来。” 纳兰衍点头，“你放心。” 顾盼不再说话，然后转身离去。 纳兰衍拉住她的手臂，“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顾盼回过头来，盈盈一笑，“你放心，你付出了这么多，才走到我身边，我怎么会轻易舍你而去。今日一别，各自珍重。” 这是她的承诺。 纳兰衍微微的点头，手慢慢的落了下来。 顾盼绝尘而去。 皇帝一点时间也不让她和纳兰衍相处，就是不想让他们商议对策。 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只能依靠自己。 顾盼抬眼望去。 浩浩荡荡的一行车马，顾盼唇角浮起一抹笑容。 原来皇帝早已经准备好了。 除却皇帝那些黑暗的计谋和前途渺茫的杀机。 作为使者倒是没有其他的不一样。 一行十来个侍卫，齐齐的对着顾盼行礼，称的都是清城郡主。 而不是秦王妃。 这一刻，对于皇帝而言，再不会有秦王妃。 顾盼心里了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吴延身上。 吴延作为副使，此行与她必成对立。 吴延旁边站了一个妖妖娆娆的美人儿。 那美人长腿细腰，连眼角都勾着笑意。 脖子以下露出白白的一片，依靠在吴延旁边。 “琴儿，去见见我们的使臣大人，清城郡主。”吴延的脸上早已经看不见先前的沉重。 似乎如游山玩水一般。 轻松自在。 琴儿含着笑行了一个福礼，然后看着顾盼夸赞道，“果然是人如其名，容颜倾城。我见犹怜。” 吴延挑了琴儿的下巴，“你这见识也腻短了，我们这位秦王妃可是以城池为封号，不是倾国倾城的意思。” 顾盼不再理会调情的两人。她看见阿风站在马车前，不喜反嗔道，“阿风，你如何来了。” 阿风说道，“郡主和公子刚刚出门，宫中就有皇上口谕，说是选定了郡主出使北国，让奴婢们收好郡主的随身衣物。我想着郡主身边虽然一直跟着喜儿妹妹，不过此去山高路长，喜儿寡言少语，郡主无人服侍，所以放心不下，就跟来了。” 阿风指着座椅下边的樟木箱子，“这些说是良贵人准备的，都是些御寒之物，到时候缺什么，我们再买。” 顾盼摸了摸阿风的脸，责怪的道，“傻子，跟上来做什么，我怕保护不了你。” 阿风笑笑，“从前有珠珠姑娘跟着郡主，什么都不需要我来操心，如今，我是大丫头，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要跟着郡主的。” 顾盼握住了阿风的手，“既然来了，我们就上车吧。” 第三个马车做的是一个太医，顾盼从未见过，据说姓史。 顾盼上了马车。 她原以为只带了莫喜，莫喜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从来都是问一句答一句。 没想到阿风竟然也跟着，虽然有了说话的人，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马车出城门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了。 一个侍卫说道，“启禀郡主，是昌郡王。” 顾盼微微的一愣。 她掀开车帘。 只见纳兰昌站在城墙之下。 身边跟着几个士兵。 自从在成滋县醒来之时，她便不曾再见过纳兰昌。 一别十数日。 纳兰昌似乎忽然之间长大的一般。 那一张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的成熟与稳重。 这样的纳兰昌，是顾盼所不熟悉的。 她下了车，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顾盼先开口，“你的胳膊还好的吧！” 纳兰昌缓缓的说道，“还好，就是下雨时分有些疼痛，还受的住。” 这已经不是那个一点疼痛就叫的跟杀猪一样的纳兰昌。 顾盼看见他，仿佛看到那一世的自己。 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一夕之间，忽然成长起来。 然而，成长所付出的代价却是难以承受的磨难。 她叹了一口气，“你如今可以自由出入了吗？” 纳兰昌摇了摇头，“是皇祖父派人过来说，你要去北国议和，”他递过一个包袱，“这衣服是母妃所缝，鞋子是祖母所制，就劳烦你替我们稍给父王。” 第两百八十四章 三人同行 顾盼心里明白。 皇帝没想着四王能活着回来，所以特地开恩允许纳兰昌送一些衣物捎到北国，算是了了这最后的血脉之情。 顾盼接过来那包袱，感觉有点沉甸甸的感觉。 她不算是慈悲心软的小女子。 对于害了纳兰衍一生的四王一家，她从不会同情。 可是在生命的终点即将到来之时，那一种骨血牵绊的沉痛，她经历过，依然是让人动容的。 “你，”她看着纳兰昌，声音也柔和起来，“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四王叔吗？” 纳兰昌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你就告诉我父王，从今以后，我会痛改前非，再也不会让母妃担忧，让他放心吧。”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诀别的话。 纳兰昌也知道四王是回不来了吧！ 顾盼点头，“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一定会将你的话会带到的。”她顿了顿，“那日谢谢你。” 纳兰昌挥了挥手，“你一向都是说到做到，我相信你。”他的嗓子有些发干，张了张嘴，最后吐出来四个字，“要好好保重自己。” 顾盼上车。 纳兰昌转身离去。 那宽广的背影，呈现出一种落寞的感觉。 顾盼放下车帘，将包袱交到阿风手里，“把这个收好吧！” 后面的马车里，吴延一直看着这一幕，他也终于放下帘子。 旁边的琴儿露出了然的笑意，“时常听说，这清城郡主刁蛮无礼，又貌丑无颜，今日一见，才知传闻当不得真，就这样一张俏丽绝俗的容颜，便是我这样一个女子也忍不住要心动了，难怪我瞧着这位昌郡王竟然也流露出几分眷念的意味来。” 吴延收回目光，落在琴儿身上，笑的温柔体贴，“你这丫头，胡乱说些什么？你懂得什么叫眷念，你仔细的瞧一瞧，本侯爷看你的眼中才是眷念。” 琴儿摇了摇头，“是么，我怎么没有瞧见。” 她的声音妩媚，“奴家只看得到侯爷的眼里的女子似乎不像是我。” 吴延拿手里的扇子敲了敲琴儿的头，“不是你，那是谁？” 琴儿抿着嘴笑，“这只有侯爷自己才能明白了。” 吴延也不承认，也不否认，“既如此，那你还巴巴的跟过来。不怕被我卖了。” 琴儿笑道，“即便前途渺茫，奴家能跟着侯爷，也是心甘情愿，就算侯爷只是拿奴家做个挡箭牌。奴家也是心甘情愿。” 吴延捏了捏琴儿的鼻子，“你这小脑袋，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这样可人的小娘子，我怎么舍得？” 嬉笑之间。 马车已经浩浩荡荡的出发。 顾盼这会子早已经心平气和的，歪在马车上睡大觉了。 她因为担心父亲和纳兰衍的比试，一晚上没有睡好。 这会子马车颠簸，打了一个瞌睡，沉沉睡去。 将那些阴谋诡计，朝堂纷争抛之九霄云外。 在迁江弃车登船。 这是一搜十分豪华的船。 顾盼轻轻的跃了上去。 船头插上了南国的旗帜。 侍卫分两班，日夜守卫。一班六人。 顾盼带着莫喜，阿风住在第二层。 吴延指挥着守卫把随身的箱子实物搬上了船。 吴延和史太医以及侍卫住在第一层。 船上的房间布置的十分精美。应有尽有。 顾盼打开自己的几个箱子。 两箱御寒衣服。 还有一个箱子，是阿风准备的随身衣物，“阿风，有没有给我带个防身之物？” 阿风摇了摇头，“郡主从前惯用的短剑已经损坏，让我们好好的收着，屋里没有合适的刀剑可以随身携带。只有这个雕刻用的匕首和郡主没刻完的檀香环佩，我给郡主带着了，路途遥远，可以解闷。” 顾盼看着阿风收拾的箱子，哭笑不得，她拿手点了阿风的额头，“好阿风，这个打发时间果真不错。”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接着。” 顾盼回过头，一个银色的物事被扔了过来。 她忙站起身来，挡在了阿风前面，一抬手，接过来物事。 竟然是一柄银色的短剑。 做工精致，简洁大方。 顾盼握在手里，竟然觉得十分的得心应手，就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她扬起短剑，“这是何意？” 吴延挑着眉头说道，“你先用着，等你买了新的再还给我就是了。” 这是回廊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侯爷。” 吴延立刻转身，连身笑应道，“来了。” 顾盼也不推托，道，“那就多谢了，等我买了再还给你。” 她拔了剑，走到窗前，那剑在烈日发出凌冽的光芒，看起来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好剑，”顾盼赞道。 吴延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 顾盼陷入沉思。 江水汹涌。 过不了多久。 只听得楼梯口传来叮叮咚咚的脚步声。 顾盼望了过去。 却是吴延领着史太医过来请脉。 吴延站在船板上，没有进来。 史太医垂着眼睑，恭恭敬敬的说道，“皇上说，路途遥远，让我好生看顾郡主贵体。” 顾盼大大方方的打量着史太医。 这史太医约摸五十来岁，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眼眸黯淡无光，看不出任何神色。 顾盼不敢轻视。 请完脉，史太医便去开药方，“郡主体内有寒，还需仔细调理。” 晚饭是在二楼吃的。 有侍卫过来送药。 阿风接了过来。 黑乎乎的一碗。 顾盼看也不看一眼，听到那侍卫下楼的声音，这才低声说道，“喜儿，去倒了。” 莫喜闻言，便起身，端药出去。 阿风小声的问道，“郡主不信这位太医吗？” 顾盼点了点头。 阿风深吸一口气， “那我们告诉永定侯爷。” 顾盼摇了摇头，“他也不可信。” 这时莫喜已经回来。 顾盼嘱咐两个丫头，“从现在开始，你们二人只能听我的，无论任何人和你们说什么话，都要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们不能走错一步，不然一个也活不了。” 她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江水，“我带了你们出来，一定要将你二人带回去。” 夜色撩人。 前途渺茫，不知归期。 可是顾盼的眼中却闪着坚定的光芒。 第两百八十五章 伊人不在 此时纳兰衍在军中一日，刚刚回到府邸。 偌大的王府，依然是仆从成群。 韵娘和顾王定下来八月初四的婚期。 彼时，他已经出征。 趁着纳兰衍出征之前，顾王便留在秦王府与韵娘，纳兰衍，顾笙一起简简单单的吃了便饭。 因为顾盼的离去，都有些心情郁郁。 丫头们前来上菜。 “我和郡主一出去，皇上就派了公公过来，是这样吗？”纳兰衍问道。 阿霜连忙答话，“就是如此，公公说，郡主要出使北国，让我们收些贴身的衣物，我和风姐姐想一同随去，那公公说，只能跟去一个。” 韵娘满是忧容。“阿瑾，兰若，皇上此次是何用意？盼儿这一次还能不能回来，”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会的。”纳兰衍心里如波涛汹涌，面上却不能显上分毫，“盼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我已经让莫欢知会阿沁，派了顶尖暗卫去保护盼儿，又快马加鞭送了信给孙将军，岳父岳母不必太过忧虑。” 纳兰衍好好的宽慰了顾王夫妇，这才回了院子。 以往有顾盼在，并不觉得什么，可是每当她离开的时候，这府邸就会异常的冷清。 纳兰衍坐在书房，眼前浮现着顾盼的一颦一笑，阿霜和阿雨站在一旁，纳兰衍轻轻的敲打着桌面，书房里回荡着这样低沉的声音。 丫头们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时，莫欢的声音传来，“公子，阿沁到了。” 阿沁快步走了进来。“公子放心，我今日一得到消息，就已经将派了四个暗卫沿途跟着，只是夫人如今走的水路，所以只是远远的跟着。我也给父亲去了信，让他潜伏进北国，伺机保护夫人。” 纳兰衍点了点头。 阿沁看了纳兰衍一眼，“公子几时出征，不如我也一起去吧。” 纳兰衍摇了摇头，“不用，你留在都城，替我看顾老夫人，还有岳父岳母。” 阿沁点头称是，又问道，“公子，自开国以来，便没有女子担任使者，皇上此时在公子出征之际，做此抉择，是因为猜忌公子吗？” 纳兰衍摇了摇头，“我方才与岳父谈论过，皇上一直对我百般猜忌，此刻让盼儿甘心出使北国，应该是拿岳父岳母要挟。至于用意，我们也无法揣测。” 阿沁想了想说道，“公子，我听说，当日四王出征之时，皇上写了册立诏书，所以只要四王能活着回来，朝中那帮老臣，就不能重提改立太子之事，会不会是皇上以顾家上下，胁迫夫人前往北国救下四王爷。” 纳兰衍点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他的神色十分的疲倦。 阿沁看着纳兰衍，试探性的问道，“公子，一旦公子率援军抵达边关，消息必然传入北国，欣文公主定然会将夫人扣下为质，这仗怎么打啊！公子定然会投鼠忌器，不敢出兵，不战而败，皇上如何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纳兰衍一张脸沉了下去，他的嗓子有些发干，“我一开始就想错了，原来这才是皇上的真正用意。”他一手拍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发出重重的沉闷之声。 阿沁长大了嘴，“公子，”阿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家国天下，美人如画。 皇帝不想让他兼而得之。 他以为，很多事情，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以为，皇帝会将顾盼留在都城作为人质。 只要他领兵归来，绝无二心，一切都会安好。 他没想到，这一生，很多事情都已经偏离他所能掌控的范围。 “原来皇上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可是，江山如画。”纳兰衍握紧了拳头， 怎敌她笑颜如花。 他靠在椅背上，“阿沁，速速加派六个暗卫，再加送急信到边关，告诉孙将军，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护的夫人平安！” 阿沁暗暗叹了一口气，“是，公子。” 阿沁退到门边。 纳兰衍忽然唤住了他，“阿沁，把剩下的暗卫全部给我派出去，好好的查一查史太医和吴延的家人。越快越好，在我出京之前，我要知道结果。” 阿沁忙应道，“是，公子。” 阿沁走后。 书房越发的静，一根针掉落在地上，似乎都能听得见。 纳兰衍耳畔一直回荡着那清朗活泼的声音，“兰若，兰若。” 抬眼望去，却只有一室落寞。 俏丽的身影已然不再。 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软榻边放了一个雕刻了一半的摆件。 纳兰衍轻轻的拿了起来，反复的摸着。 书房里的火烛明明灭灭的，时不时的发出爆裂之声，若是往常，定会听到那个清朗愉悦的声音，“阿风，阿霜，把我的剪子拿来，我要剪烛火。” 纳兰衍听到自己的声音，“阿霜，把我的剪子拿来，我要剪烛火。” 这声音明明是平淡无波的，却偏偏的带了一丝沉痛。 阿霜忙快步进来，找了一把剪子递了过去。 纳兰衍说道，“阿霜，把这摆件好好的收着，郡主回来，还会再雕刻的。” 阿霜含了泪珠，忙点了点头，将摆件收在了锦盒之中，仔细的放好。 纳兰衍，顾王夫妇都是若大祸临头一般伤心欲绝。 而此时此刻的顾盼吃了饭，却心情极好。 她漫步到船板上吹着江风。 阿风见状，寻了一件红色的披风替她披上。 楼下传来吴延和琴儿的嬉笑声。 顾盼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河，入了神。 她盼过很多次的出游，如今尽在眼前。 不过要担心自己的小命，再好的景致也要打上几分折扣。 顾王养女儿一直是散养，所以在顾盼心里从来没有那种离家感怀的愁绪。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却听到一个声音传来，“怎么，想你家男人了吧！方才离别的时候，你怎么不与他缠绵悱恻，这会子又想起来。” 顾盼回过神来，看见吴延正靠在船板上，手里拿了一壶酒，戏谑的看着她。 顾盼轻笑一声，“你当我傻啊，文武百官都站在一旁看着，我便是想与他缠绵悱恻，也不好意思啊！” 第两百八十六章 暗藏杀机 吴延哈哈大笑。 “你的琴儿姑娘呢？”顾盼问道。 “她被我折腾坏了，回房休息去了。”吴延笑的意味深长。 吴延又开始不正经了，顾盼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继续看着夜色。 “使臣大人，与其想着你家男人，不如下来陪我喝上几杯？” 吴延高举着酒壶，对着顾盼说道。 “你可以找史太医陪你喝。”顾盼头也不回的说道。 “跟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喝的？”吴延十分嫌弃的说道。 顾盼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下来，她利落转身，“阿风，你去弄几个下酒菜，反正闲来无事，今日我和吴侯爷不醉不归。” 阿风拉了顾盼的衣袖，劝慰道，“郡主，那侯爷说话没个正经，公子知道要生气的。” 顾盼拍了拍她的手臂，“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什么事都不会有。” 顾盼侧过头，和莫喜使了一个眼色。 莫喜眼皮动了动。 表示已经知道了。 吴延已经勾唇笑起，“就是，小丫头，你家郡主的那个醋缸子夫君已经远在几百里开外，即便他现在被醋酸死，也拿不了我怎么样。” 阿风皱了皱眉头，只嘱咐莫喜，“妹妹，劳烦你寸步不离的跟着郡主。” 阿风手脚麻利，很快就端出来四样小菜，一碟花生米，一碟酱牛肉，一碟榨菜，一碟烧肉。 吴延吃着赞不绝口，“看不出来，你这丫头厨艺不错，妹子，不如将这丫头送与我，我保证让她过得不枉此生。” 一语未毕，阿风立刻变了脸色，躲在了顾盼身后。 顾盼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只见那酒壶都倒落下来。“你再说一遍。” 吴延一把接住，忙笑道，“和你开玩笑的，这样的管家小丫头还是留给你，我怎么会感兴趣呢？” 顾盼这才倒了一杯酒，轻轻的嗅了嗅。 是陈酿的醇香。 她很久没有喝过酒了，自从受伤之后，纳兰衍连碰也不让她碰。 顾盼轻轻的抿了一口。 陷入了沉思。 吴延一杯酒下肚，斜挑着眼看她，“又想你家男人了？” 顾盼看了看吴延，摇了摇头，“我在想更重要的事情。” 吴延来了兴趣，“哦？还有什么，比你家男人更重要？” 顾盼指了指自己，“自然是我这条小命。” 吴延笑容一滞，酒也洒了些许。 顾盼看的清楚明白。 她恍若未见，低着头轻轻的喝了一口。 吴延已经恢复如常说道，“我不信，你上次为了秦王可是连命也不想要的。” 顾盼似笑非笑的说道，“就因为那次，才觉得小命重要啊，你不知道吧，我生死未卜的时候，我的伯母都主动提及替侄女婿续弦。” 江水拍打在船上，发出巨浪滔天的声音，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吴延笑道，“也是，自然是小命比较重要。” 过了片刻，他又漫不经心的说道，“前些日子，昌郡王被你挟持落水，没想到你们今日倒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我瞧他似乎毫不恨你。” 顾盼瞪了他一眼，“喝酒就喝酒，怎生那么多话。” 吴延不以为意，他神神秘秘的说道，“乐城县主想要和离，这事你可曾听过。” 顾盼回京，一直不曾有机会听过这些事，前些时日，很多贵妇人都曾带了礼品过来探视她们，全被纳兰衍打发了。 她并不知道。不过知道也无所谓，与她毫无干系，“皇上赐的婚事，岂是能合离的，更何况如今李贵人被关押，四王府落势，乐城县主此时提出合离，太过无情无义，皇上不斥责就算是好的了，怎么会如她所愿。” 吴延微微一笑，“从前以为你就是一个假小子，倒真是我看错眼了，竟然也是这般通透，不过这一回你猜错了，纳兰昌已经递上了放妻书，说要还乐城县主自由，我观太后娘娘的意思，似乎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倒是想成全他们。我从前还不太理解，纳兰昌那小子几时变得如此大度，今日在午门外看到那一幕，倒有些明了，” 吴延忽然凑过头来，低声说道，“那小子看上你了吧，所以巴不得和乐城县主合离。” 顾盼拿起筷子朝他眼珠子戳去，吴延慌乱之间用两只手一把接住。 顾盼的力度很大。 离吴延的脸只有半寸。 他笑着求饶，“小姑奶奶，你来真的啊？” 顾盼收回筷子，白了他一眼，“你再乱嚼舌根，别怪我手下无情。他们过不下去，就算是合离，也与我无干，你少胡乱攀扯。” “好好好，我错了，再也不说了。” 酒过三巡，顾盼的脸色浮起一层红晕。 说话，也有些迷糊的醉意。 “夫人，少喝点。”莫喜在一旁劝道。 那粗狂的嗓子吓了吴延一大跳，“你居然还会说话？我以为是哑巴呢。” 莫喜别过脸，不搭理他。 顾盼摇摇头，一把抓住吴延的手臂，“吴延，你一向都是潇洒惯了的，如何这一次要趟这趟浑水？”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吴延怔怔的看着抓住自己手臂的纤纤玉手，有些慌神，半晌，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一杯酒水下肚，他才缓缓的开口，不答反问，“那你呢，你为何要出使北国。” 顾盼勾了勾手，“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吴延凑近了。 顾盼轻轻的吐唇，“你那变态的表叔，拿顾家满门威胁我，我能不来吗？” 吴延看着她迷离恍惚的眼神之中露出嘲讽的讥笑，整个人愣了片刻。 顾盼哈哈大笑，“你还没告诉我，你生性不羁，如何要趟这一趟浑水？” 吴延微微的笑，只是将杯中之酒一仰而净。。 顾盼抓住了吴延的手越握越紧，“我虽不知道你有何把柄被皇帝握在手里，不过我知道，皇帝让你做副使，是想让你伺机杀了我，对不对？” 吴延一惊，他定睛看向顾盼，顾盼的的脸上是不在乎的神色，她起身，带倒了桌上的酒壶。 破碎的声音淹没在江流声中。 酒水洒在了地板之上，浸湿了一大片。 第两百八十七章 暗藏杀机2 空气之中的酒味更加浓烈。 阿风听到异动，忙快步走了过来，扶起顾盼。 顾盼半回过了头，声音朗朗，“我不是一个认命的女子，吴延，自今日开始，是生是死，各凭本事罢。你不用有所顾忌。我也绝不会就此认输。即便你我之间，只能活下一个，死的那一个也绝不会是我。” 女子倩丽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吴延半歪着的身子不知不觉的坐正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沉默。 那空荡荡的视线里，伊人早已不在，不过他依旧凝视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船头传来一个甚是断断续续的吟唱声。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这是一首越人歌。 吴延回过头，只见那史太医拿着一壶酒，从船的后边绕过来，喝的甚是自在，借着酒意，唱起曲调来。 吴延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恢复如常。 他略略的皱了皱眉，出声打断了史太医最后的两句，那两句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老头，你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若是想要喝酒，不如过来陪我小酌一杯，如何？” 史太医连连摆手，“罢了罢了，谁不知道，你这风流侯爷，只喜欢貌美如花的小姑娘陪着你喝酒，和我这糟老头子有什么好喝的。” 史太医踉踉跄跄的进了船舱。只是转身离去的时候，那半醉的脸上忽然目露精光，似乎在沉思什么。 吴延看着史太医的背影，表情越发的凝重。 江风越来越大。 吴延也转身进船舱。 他略略思索，直言了当的说道，“老头，你刚刚听到了多少？” 史太医回过头，“该听到的，不该听道的我全听到了，你们年轻男女，都是习武之人，若不是沉浸其中，怎么会察觉不到我的到来。” 说着上下扫视吴延，“永定侯，我奉劝你一句，自古红颜多祸水，侯爷怜香惜玉，可别忘了，皇上交给我们的任务，这清城郡主这样警醒，只怕要颇费周折，侯爷，老夫奉劝一句，别为了红颜一笑，将自己整个家族也搭了进去。” 吴延转身进房，“无需史大人提醒，本侯爷心底有数，不过皇上的交代是面见陈太后之后，尽力的为秦王出征拖延时间，所以烦请陈大人也别忘了。” 史大人唇边挂着笑容。 经久未消。 夜越发的深了。 江风呼啸声。 浪水的拍打声。 不绝于耳。 顾盼进屋之后。 阿风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郡主擦把脸吧！” 温热的水拍打在脸上，那一抹红晕更深了。 阿风问道，“郡主，吴延真的会杀了我们吗？” 顾盼神色迷茫，她摇了摇头，“吴延会不会杀了我们我不知道，不过他虽然不肯提及，似乎是受了皇帝的胁迫。” 阿风捂住了嘴巴，半晌才说道，“这永定侯不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吗？皇上侍母至孝，如何会动太后娘娘家的娘家？” 顾盼目光青凝，她略略的洗漱之后，“皇家轻薄如斯，何来半分亲情。”她压低了声音，问莫喜，“你今日果真看到史太医在偷听。” 莫喜点头，“是。” 阿风立刻惊呼，说道，“这个史太医不是和永定侯是一路的吗？” 顾盼摇了摇头，“也是也不是。估计史太医是第一步暗棋，只怕船上所有的侍卫都能被史太医调动。如今看来即便吴延因为与我的故交而放我们一马，史太医也不会放过我们，定然会痛下杀手。” 阿风听完瑟瑟发抖。“我们还有活路吗？” 顾盼回过头，看着莫喜，莫喜一直一言不发。 “喜儿，你怕吗？”顾盼问道。 莫喜说道，“回夫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生谁死还说不定，坐以待毙是傻子才做的事。” 顾盼忍不住笑道，“嗯嗯，不错不错，不愧是你家公子培养出来的人。喜儿，你记着，既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阿风，今日我们三人同来，他日定能三人同归。” 莫喜点了点头。 阿风握住了顾盼的手，“奴婢不过是一个丫头，只要郡主好好的活着，若是真到了紧要关头，郡主不用管我。” “胡说什么。这话不许再说。” 顾盼酒后有些犯困，便交代二人，“如今你二人好好休息，我们来一个将计就计，是生是死在上岸之前就能见分晓，这两日，你们不可露出分毫。” 两人点头。 顾盼打了一个呵欠，便沉沉的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依旧是一个艳阳天。 高高升起的太阳，照射进房间。 有点暖洋洋的感觉。 顾盼伸了一个懒腰。 她走到外面，看见吴延正搬了一把靠椅在晒太阳，琴儿拿了一串葡萄，一颗一颗的掰给他吃，好不惬意。 听到响动，吴延睁开一只眼睛，便看到二楼的甲板上，顾盼迎风而立，飘逸的裙摆被江风吹起，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洒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顾盼察觉到目光，索性回过头来看着吴延，“吴表叔，船上有没有钓鱼杆子，我们来钓鱼吧！” 吴延慢腾腾转过头，“我们的清城郡主的雅致这样的时候好，琴儿，你去找找。” 琴儿笑道，“郡主真是厉害，我们侯爷还真的备上了钓鱼竿，我这就去找过来。” 琴儿很快就拿了两根鱼竿。并饵料。 吴延扫了一眼，“拿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钓。” 顾盼已经下楼。 琴儿含着笑，给顾盼送过去一根。 顾盼上了饵料，将鱼竿丢了出去。 吴延轻轻的晃动摇椅。 史太医将随身带着的药材拿出来在船板上晒着。 一行三人，虽各有心思。 却仿佛昨夜一切从未发生过。 此刻确实是难得的静谧。 就像是这江面一样，不管江底如何的汹涌澎湃，表面上都是风平浪静。 日头渐渐的高了起来，阿风寻了一个围帽，“郡主，带着，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顾盼还没答话。吴延先笑道，“小丫头，你是忘了你家小郡主刚刚从边关回来的时候，黑的跟块炭一般的模样吗？” 第两百八十八章 韵娘进府 琴儿笑的意味深长道，“我说郡主这般貌美，为何当初无人提亲，原来你们男人都一个货色，看人家小姑娘刚从边界回来，晒的黑了一点，就觉得人家不好看，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后悔。” 顾盼笑了，“琴儿姑娘说的是，那些臭男人不要也罢。” 琴儿抿嘴笑。 顾盼邀了琴儿，“琴姑娘一起过来钓鱼吧！如果钓了鱼，等会让阿风烤鱼给我们吃。” 琴儿欣然应约。 两个女孩子，一边钓鱼，一边闲聊，一上午也没有钓起来一条。 吴延在一旁坐不住了， 他对着琴儿说道，“你坐一边去，我来。钓鱼不许说话。” 吴延似乎很有技巧，下午时分果然拉起来一条七八斤的江鱼。 顾盼兴冲冲的放下鱼竿，“阿风，去唤了厨娘过来，把鱼杀了，架上架子，我们烤鱼。” 吴延叫道，“喂喂，这可是我钓的，你要烤鱼，自己钓去。” 顾盼笑道，“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如今也算是同坐一条船的人，即便后面会有什么事，那也是以后的事，吴表叔，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吗？计较那么多，累不累。” 吴延手一松，“若是烤的不好吃，我就将你那个娇滴滴的丫头丢下去抓一条鱼还给我。” 阿风听了一哆嗦。 顾盼说，“别理他。” 厨娘把杀好洗净的鱼端过来。 阿风拿了一把花椒和着盐巴，炒香撵碎，然后涂抹在鱼上。又加了一些味料，顾盼在一旁看着，“多多的洒上一些辣椒。” 阿风笑道，“已经很多了。再多，小心吃上火了。” 吴延便坐在一旁看着。 史太医自顾自的抽着烟袋。 时不时的拿眼睛打量着众人。 阿风一直不停的添火。 顾盼翻滚着鱼。 过不多时，就传来香味。 一切是这样的祥和。 在狂风暴雨来临之前，顾盼分外享受着这难能可贵的静谧的时光。 慢慢的船从江河驶入蔚蓝色的大海中。 天气也变得冷了许多。 这一日，顾盼披着披风，看着大海，“阿风今日什么日子了。” 阿风翻着黄历，“今日初四了，算下来，我们已经走了四日了，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阿风说完，想起到了上岸即是刀山险阻，连忙说道，“若是再慢一些就好了，或者永远都不到就好了。” 顾盼笑道，“无论快慢，总是要到的，既然躲不过，还不如迎面直上，阿风，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阿风和莫喜应了。 顾盼拿起皇历，随意的看了看，“今日竟是个黄道吉日，不知今日是不是父亲和娘的大喜之日。可惜我却不能参加。” 阿风正要宽慰。 顾盼已经笑道，“等回去的时候，我们再去给爹娘磕头。兰若可能已经出征了，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聚。” 叹气声被风吹散。 忧愁也随风而逝。 纳兰衍因为出征也不能参加顾王和韵娘的婚礼。 顾王送他离去的时候。 纳兰衍回头说，“岳父大人放心，兰若此去定能收复山河，一雪前耻，待凯旋之日，再与盼儿前来拜会岳父岳母。” 铁骨铮铮，一如往昔。 心中挂念，一如往昔。 纳兰衍带着将士们绝尘而去。 八月初四，两乘软轿落在了顾王府的门前。 此时顾王府。 只是简简单单的布置了喜堂。 虽是皇帝赐婚，不过顾王执意不肯大操大办，只是简简单单的摆了一桌酒席。 韵娘虽与顾王早已经成婚，不过这一次算是第一次拜见婆婆。 顾老夫人显然是十分的不满意这一桩婚事。 不过皇上亲自赐婚，自然也只能接受。 她看着韵娘捧着的那一盏茶，接过来的时候，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顾王提醒道，“娘亲。” 顾老夫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 周氏陪站在一旁。 她与顾盼有过盟约，此刻正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办。 韵娘又给周氏敬茶，“大哥，大嫂。” 周氏接过茶水，笑了笑，“难怪小盼说起这个义母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不一样，若不是弟妹带着一个儿子，我竟然看不出弟妹是生养过的人。” 周氏语毕。 顾老夫人神色更不好了。 韵娘皱了皱眉头。 奶娘说道，“大太太，虽说是长幼有序，不过我们王妃娘娘得了皇上的诰封，你这样说，是不敬。” 纳兰衍出征之时，只安排了阿霜和阿雨看着院子，又因为韵娘初进顾王府，纳兰衍便让奶娘陪着回去，只说是顾盼的安排。 奶娘自然是欣然接受。 周氏说道，“你，一个奶娘，竟然多嘴。” 顾王脸色一变，“大嫂，奶娘说的在理，韵娘虽是寻常妇人，不过现在得了皇上亲自赐婚。就是我的妻子，大嫂再这样提往日的事情，别怪我不客气。” 顾王对着身边的随从说道，“把东西递给大爷。” 顾青打开盒子一看。 竟是一个捐官的文书。 还有一处地契。 顾王说道，“我替大哥捐了一个县令，这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大哥快要上任，想搬出去也可以，等以后再搬也可以，这套宅子已经落在大哥的名下。” 顾王到底还是心软了，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因为皇帝愧疚，所以听他提及，主动给了顾青一个知县的官职。 顾青大喜过望，“二弟。” 周氏也是十分的欣喜，不过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担心，欲言又止的。 顾王说道，“盼儿早与我提及，两位侄女依旧留在顾王府，日后出嫁，我会备上嫁妆一份。至于铭哥儿，我也会好好的照顾，大哥此去上任，无人照料，大嫂便一同随行吧。” 周氏原以为顾盼离去，当时两人说过的话就算是再无对证，没想到顾王竟然主动说了出来，她不由得十分的惭愧，“多谢二叔。” 韵娘知道顾盼与两个姐姐感情一向不错，便说道，“盼儿也与我说过，一直喜欢二位姐姐，我瞧着也是极好的姑娘，正好我也很喜欢女孩子，大哥大嫂只管放心。” 周氏听着韵娘以王府女主人的身份说话，多少有些不太习惯，不过心里终究还是感激的，“多谢弟妹，这些时日，我将管家的事宜交代给弟妹。” 第两百八十九章 危机四伏 几个女孩子过来拜会韵娘。 珠珠为长，又是义女，先磕了一个头，“见过王妃娘娘。” 韵娘知道珠珠是奶娘之女，陪伴顾盼长大的，看珠珠分外的亲切，“盼儿认了你做姐姐，你就跟我的女儿一样，不要叫我娘娘，就唤一声义母。” 珠珠自然知道顾盼出使北国，自从她被顾王认做了义女，就不能跟着顾盼，先是落河之后生死未卜，如今更是不知能否平安归来，她听到韵娘提及顾盼，便红了眼圈，柔声道，“义母。” 珠珠抬起头来看着顾王，说道，“义父不必担忧，盼儿此去，定能平安归来的。” 顾娴与顾珍亦是重重的点点头。 韵娘递给了珠珠一个红包。“你们都是好孩子。” 然后是顾娴和顾珍过来拜会。韵娘又夸赞了一番。 最后是顾笙上前拜见众人。 顾王说道，“笙儿如今随了韵娘嫁入我顾府，自然是改名唤作顾笙，明日我会将他名字添入我顾家族谱。” 顾老夫人立刻说道，“阿瑾，万万不可，这孩子不过一个外来子，如何能进的我顾家族谱。” 顾王对着顾老夫人说道，“娘，我心里有数，您不用再说了。笙儿从今往后就是我的亲儿子，谁敢慢待他，谁就不想留在我顾家了。” 顾老夫人闻言只得作罢。 回房之后，韵娘终于忍不住拿了一方帕子，擦拭眼角，“阿瑾，盼儿真的还能回来吗？” 顾盼的离去，让顾王夫妻的重聚的悦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王两鬓斑白，一手拍在了桌子上，“我为皇帝这些年也曾立下汗马功劳，他竟然连我的女儿，也毫不犹豫的遣往北国送死，这一口气，我绝不能就此咽下。” 韵娘听完，泪容更深，“我的盼儿，我不过和她短短的相聚，” 顾王宽慰韵娘，“兰若已经派了众多暗卫，我们女儿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归来。希望他们夫妻二人平安归来之时，青煜太子案亦重审完毕，到时候一家团聚，再无磨难。” 远在千里之外，来自父母的惦念，一点点飘入顾盼的脑海中， 这一夜。 顾盼有些睡不着。 船快要靠岸了。 是生是死，就在这一夜，无论是顾盼，还是阿风，或是莫喜，都不敢睡下。 顾盼推开窗子，正好看见吴延坐在船延上，靠着栏杆，微弱的灯光之下，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在黑夜之中，竟呈现出一丝惆怅的感觉。顾盼想起来，在纳兰衍和父亲比试那一天，吴延便是这样一副沉重的心情，不过自从上了马车，吴延便恢复了以往的不羁。 这几日来，两人似乎忘了第一天晚上，对酒之时所说过得话了。 算是十分的融洽。 不过船只快要靠岸，这短暂的融洽也马上就要消失殆尽。 战阵之间，每一分的心软都会给自己带来致命一击。 更何况顾盼一行三人，于人数上已经落了下乘。 所以她绝不能意气用事。 顾盼放下窗子。 阿风背上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里边装了一些银两，衣物和文书。 面前摆满了酒壶。 她紧紧的握着肩膀上的布带，一脸小脸上写满了紧张。 莫喜点了点头，用极细小的声音说道，“郡主猜得不错，史太医果然有所行动。” 顾盼点了点头。 和衣上床，她不敢真正的睡着，离靠岸越来越近，危险也越来越近，她不敢保证万一。 房外细微的声音也不能逃出她的注意。 莫喜和阿风也不敢睡。 不知过了多久，果然听到外面传来极细微的脚步声。 在风声之中夹杂着粗犷的男声，“史大人，他们三人果真被毒死了吗？” 顾盼心里一紧，立即睁开眼睛，手里摸着吴延所送的那柄短剑。 莫喜和阿风对视一眼。 都看着顾盼，等着她的指挥。 顷刻之间，顾盼已经坐起身来，用脚勾起床前的一张椅子，朝着门窗踢去。力度之大，门窗立刻就破了一个大洞，江风呼啸而过。 只听得闷哼一声，然后有人摔了下去，重重的摔落在一楼的夹板之上。 “她们没死！都给我上来。”外边传来侍卫的声音。 “喜儿，等会别犹豫，阿风，记得我交代你的。”顾盼沉声吩咐道。 莫喜在顾盼踢出椅子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摞到了门窗边缘，用最快的速度，乘人不备，打趴了两个侍卫。 “喜儿，你左我右。” 顾盼一脚踢开门。 从两面冲上来十来个侍卫。 顾盼拔出剑来，稳稳的刺了过去。 她对着阿风交道，“你准备好了吗？” 阿风点头，“好了，郡主。” 顾盼爱酒，房里放了好几坛烈酒，此刻阿风踢倒酒壶，酒水洒了满地。 然后打翻了灯盏。 顿时之间，火苗四起。 顾盼大吼，“护着阿风，记住，谁都不能死，都给我冲出去。” 她一脚横扫前面的几个侍卫，二楼的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 整个二楼顿时乱作一团。 顾盼和莫喜慢慢从楼梯口往下退。 楼下站着一个老头子，正是史太医。 “我低估你了，清城郡主，没想到我在饭菜里下毒，你竟然还能活着反击，不过对不住了，只有你死了，我们才能活着回去，”史太医的声音近乎阴深，“杀了她，她不死，死的就是我们。就算大船被她烧了又如何，杀了她，我们坐小船逃出去。” 侍卫死伤了一些，顾盼也是受了一些伤。 这些侍卫都是有真功夫的。 顾盼也不知杀了几个，只咬着牙继续作战。 情势和顾盼想象的一样，她知道，只要抵达北国，她定然会有办法为自己求的一线生机。 她也知道史太医会提前出手。 不过想要活着，这一关，就必须走过去。 她在打赌。 赌吴延为了家国情怀，绝不会袖手旁观。 而莫喜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两个侍卫缠住，无法脱身保护阿风。 史太医满是横肉的脸上流露出得胜着的姿态，他拿了一柄剑，制住了阿风，“清城郡主，为保万一，我只能提早用这些手段了，你若现在束手就擒，我还能放你两个丫头一命，你只记得，下得黄泉，不要找我们，我们只是依命从事，真正要你死的是皇上。” 第两百九十章 刮目相看 顾盼正在厮杀之间，大惊道，“放了她。” 史太医笑的一脸得意，“人果然不能有软肋，所以郡主还不放下刀剑吗？” 阿风眼中蕴满了泪水，她摇头，“你错了，我只是一个丫头，绝不可能成为郡主的软肋。”说着，便朝着那刀剑撞去。 “不要，”顾盼大急，叫道。 她面前有几个侍卫痴缠着，无法摆脱，只能眼睁睁看着阿风撞向了那剑。 顾盼的话还没说完。 史太医的兵剑已经被打落，一个慢悠悠的声音自史太医背后传来，“这样忠贞可人的丫头怎么能死在这里。” 顾盼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是吴延。 他转向史太医，脸色沉了下来，“皇上不是说了，等面见陈太后，再动手吗？你现在提前动手，是为私自行动。你可知晓，此刻秦王的援军才刚刚出京城，尚未抵达边关，此刻两国开战，只会让我南国大败。” 史太医呸了一声，说道，“吴延，你不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知道你贪图那丫头的美色，你想想看，皇上就是想将这丫头的死嫁祸给北国，让秦王一举歼灭北国，既然如此，我们现在杀了她也是一样，你我都知道，我们手里的文书地图全都是假的，真要去面见陈太后，迟早会被拆穿，到时候我们两人都活不了，你听我的，我们现在杀了她，然后回去，还有一线生机。” 吴延看史太医已经丧失理智，他只是轻声的说道，“你说的很对。” 他夺过剑却朝着史太医狠狠的刺了过去。 史太医立刻就被一剑刺穿了胸膛。 吴延拔过剑说道，“你既猜到我会帮着那丫头，可猜得到你今日的下场。” 吴延冷冷的说道。 他一把抢过阿风护在了身后。 史太医口吐鲜血，哆哆嗦嗦的指着吴延，“吴延，你，你竟然杀了我。为了一个丫头，值得吗，别忘了，你家中老母还在皇帝手中。” 吴延恍若未闻，“我在做什么，不用你来教我。” 吴延说完，一脚就将史太医踢入江河之中。 火光冲天，渐渐的烧到了一楼。 “你们是想现在和我们一起同归于尽，还是各自保命，现在就做出抉择。”吴延冷冷的说道。 打斗之中，死伤无数。 火光越来越大。 活着的侍卫寥寥无几，陆陆续续的有些熬不住，便跳江了。 顾盼吩咐莫喜，“你去准备船只。” 这时琴儿的声音传来，“侯爷，这边有几辆船只已经准备好了。” 吴延看了顾盼一眼，“愣着干嘛，快点，跳入小船。琴儿你先跳下去。” 火势越来越大。 等放了小船下去。 那火已经逼到一楼。 阿风受了一些皮外伤。 船那么高，她不敢跳下去。 烟雾越来越大。 顾盼的手臂上，身上也有伤口，她一边咳嗽，看着吴延说，“你能帮我把阿风抱下去吗？” 吴延一句话也没有说，揽起阿风就跳了下去。 琴儿划着一只船，船上坐着吴延和阿风，莫喜划着一只船，坐了顾盼。 两只小船慢慢的飘荡开来。 一行五人，静静的看着那火光冲天的船只慢慢的燃烧殆尽。 没有人说一句话。 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 或许是庆幸能活着的百感交集，也或许是在想着接下来的路该要如何去走。 小舟飘荡在江水之中，摇摇曳曳的。 顾盼看着吴延，问道，“你为何要救我们？” 吴延起身，一跃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在顾盼的小船上。 小船摇了摇，莫喜立刻稳住。 他定睛看着顾盼，“你早就猜到我会站在你们这边，又何须再问。” 吴延撇了她一眼，躺靠在船上，“我今日才知晓，从前算是白认识你了。你那日故意下楼，与我饮酒，透露出你已经知晓我和史太医的目的，你早就猜到史太医正在偷听，史太医发现你不如外界传闻那般只是一个不经事的野丫头，又看你我关系匪浅，更是以为我沉迷与你的美色之中，所以沉不住气想要提早出手。” 吴延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些早已经在你的料想之中，三人行，你一人对付我和史太医两人，自然是毫无胜算，所以想着先除去史太医和那些侍卫，然后再来对付我一人，依你的聪明才智，笃定了我，在国家大义和小命之间一定会选择前者，所以就可以将计就计除去了史太医。” 吴延所说确实如此。 顾盼也不打算瞒他。 一开始她下楼与吴延对饮，只是想试探吴延的计划如何。 当时她命莫喜看着，若有人窥视就提醒她。 对饮之时，史太医果然鬼鬼祟祟的偷看着他们。 所以将计就计，顾盼便透露了自己的警惕之心。 史太医果然忍不住提早出手。 “对不起，我猜到了所有，没有猜到皇上竟然拿吴老夫人来威胁你。”顾盼的声音低了下去。“吴延，皇上此番命你前来，不惜用吴老夫人来威胁你，是因为兰若的缘故吗？是因为在青煜太子案，你帮了兰若，所以皇帝不想放过你。说到底，应该是我们连累你了。” 吴延听她说起我们两字，脸色暗了暗。 吴延看着顾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说起来，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带着男子气概的女孩子，说到底是我看走了眼，第一天，你在船上说起你知晓我此行的目的，就让我十分的意外，我也是直到今天晚上，才知道你的谋划，只能说你隐藏的太好了，你能说一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皇上的计划的？” 顾盼的声音清清朗朗的，在这黑夜之中泛起一丝丝的凉意，“其实皇帝逼我出使北国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皇上说，要我保四王爷平安回去继承大统，我心里便有些疑惑。四王爷文采谋略远不如兰若，皇上他即便心里对于兰若有诸多猜忌，也不会拿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基业来开玩笑。” 她微微的蹙起眉头，继续说道，“不过当日群臣逼迫皇帝为青煜太子平反，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更何况这一次南国惨败，皇上败在了他的嫡长女手中，这一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第两百九十一章 劫后余生 吴延听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果然聪慧。我今日输得心服口服。” 顾盼摇了摇头，“我和兰若都低估了皇上，一开始我们以为皇上会以我为质来制衡他，谁知大错特错，当时，我站在太和殿上，皇上提出要我力保四王回来继承大统，他是想要用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消除我的戒心，却反而让我生了疑，这个时候，我已经确信皇上必定是选定了兰若继承大统。” 吴延点了点头，他的神情十分的沉默，顾盼猜测的很对，当时朝中赵相提及让自己出使北国。 赵相是老臣，所思所想都是为南国所虑。 皇帝留下他，直言已经选中了顾盼为使臣，以吴氏满门威胁，暗示他，顾盼必须死在北国。 这些年，他顶着太后娘家侄孙的名头，混的甚是逍遥自在，皇上自从被满朝文武上言重审青煜太子案，对他就不如从前那般宽容。 他早就知道，当时太后娘娘承认平反案件是她老人家一手策划，皇上终究是意难平，皇帝是孝子，不能对亲生母亲如何，便将这口气出在了吴家的头上。 顾盼说的没错，即便皇帝如今迫于形势，选中了纳兰衍继承大统，可是皇帝这口气，也不会就此咽下。 吴延说道， “皇上用我母亲的性命，要挟我，让我在面见陈太后之后，伺机逃脱，再散布南国已经调兵遣将的消息，这样你作为使臣，即刻成为众矢之的。就这样，他还不放心，又安排了史太医，若我有异心，史太医可以提早杀了你。” 这些吴延即便不说，顾盼也已经知晓。她接着说道，“等我过世的消息传入兰若耳中，他为替我复仇，就不会顾及与陈太后的骨血亲情，歼灭北国，会成为兰若毕生所愿。” 吴延悠闲的靠在船头，接着说道，“等你家男人凯旋，继承大统，即便绕我一命，也不会重用我，而你的死，也会中断纳兰衍和顾家的姻亲，昔日支持纳兰衍，为青煜太子平反的吴家和顾家，再也不可能成为纳兰衍的左膀右臂，我这表叔果然是绞尽脑汁。” 顾盼轻轻的一笑，点了点头，“不错，皇上即便最后决定传位兰若，也不会让兰若事事顺心，定要在他心里扎上一刀。至于与他作对的亲生之女陈太后，他又怎么能容得下呢，这般计谋之下，既打压了吴家和顾家，又灭了心腹大患北国，还能选上这般优秀的新帝，气也出了，仇也报了，太子也定下来了，可谓是一举数得。” 吴延看顾盼的眼光更多了几分赞赏，“你太聪明了，帝王之谋，即便是我，也要反复推敲，才能揣测，而你三言两语就能洞察人心，实在是叫人佩服，现在我与你说话，都不得不提心吊胆，怕一不小心被你卖了。” 顾盼摇头，“彼此彼此，永定侯太谦虚了。” 吴延一笑，“那又如何，今日晚上的一仗终究是我输了，不过你猜错了一点，我救你不是为了所谓的国家百姓，顾盼，我从不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仁人志士，我肯帮你，是因为我已经除却了后顾之忧，太和门前，我暗中将一封信交给了太后，皇上如此算计我吴家，我怎么能坐以待毙。所以，” 吴延忽然起身，凑近顾盼，因为他的动作，小船立刻就摇晃起来。 在江水之中飘飘荡荡的。 莫喜立刻将船稳住。 顾盼看着吴延邪魅俊秀的脸越靠越近，她横出右臂，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浑身警惕起来，“你做什么？” 传来顾盼耳中的是几不可闻的声音，“随我一起离开吧！” 那声音混在风里，淡淡的的，似乎是一种错觉。 顾盼抬起头，有些疑惑，她怔怔的看着吴延。 吴延的视线在黑夜之中发出熠熠光芒，“如今文书也没有了，我们一起离开，离开朝堂之争，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顾盼别过头去，果断的拒绝，“谢谢你，不过我不会离开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透着一股坚定，“吴延，我不是一个容易退缩的性子，从前临阵脱逃，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所以现在不顾前方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我都要迎难之上。” 吴延眉目黯淡，“我今日虽然救了你一次，可是明日呢，只要我们踏入北国的领地，我若是选择持续皇上的任务，你真的要与我为敌吗？” 顾盼点头，“我不想死，不过生为南国子民，我必须以使臣的身份进入北国，为将士们争取时间，至于你我之间，今日的活命之恩我记在心里，你若执医与我为敌，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吴延已经笑出声来，“虽然觉得你会这样说，不过还是想问问你，如今生死关头，没想到，你还记挂着替将士们争取时间，你能以国家为先，我早就应该猜得到，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说着已经仰天长笑，“好，既然你如此大义，我自然不能叫你小瞧了，只是妹子，我方才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就会始终如一，我会助你一臂之力，护你周全，不过你记着，我刚刚和你说过的话，我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家国大义。你不必给我扣这样大的帽子，我吴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自己清楚。” 顾盼心里一紧，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泛起愧疚，最后只是说道，“你不必” 吴延挥手打断她，再也不肯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既决定前往北国，那求和文书，和城池地图怎么办？” 顾盼松了一口气，气氛终于恢复正常，“我自然带着了。” 吴延皱了皱眉头，“这些都是假的，只怕很快就要被识破，我们还是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顾盼微微一笑，“我已经想了一个，放心，没那么快就被识破。只是如今我们一行，连个侍卫也没有，看起来分外的没有气势。” 正说着。 “郡主，”莫喜忽然压低了声音，“那边似乎有船只在靠近我们。” 第两百九十二章 舌战群臣 顾盼和吴延一直在说话，全然没有注意，这时两人顺着看了过去。 只见一搜不大不小的渔船不动声色的朝着这边靠近。 顾盼握住了手中的剑，她和莫喜身上有伤，若是敌非友，只怕又要一番苦战。 吴延也坐起身来。 十分的警惕。“你们两个有伤，如今只能避开。” 话音未落。 只听得对面的一个渔船传来高歌。 “问法看诗忘，观身向酒慵。 未能割妻子，卜宅近前峰。” 唱的是一首诗。 顾盼不知何意。 吴延听完却似乎露出笑意，他也唱道。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刚刚唱了两句，对面的渔船立刻喜道，“是夫人。” 顾盼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了，这是孙将军的声音。 她对着莫喜道，“喜儿，快将船划过去，” 莫喜也是大喜，她自小就是跟着孙将军的。 “正是将军。” 吴延握住刀剑的手终于暗暗的松了下去。 孙将军带了侍从四人。 看见顾盼终于落下心来，“夫人，公子快马加鞭的传来消息，嘱咐我等誓死保护夫人周全。消息晚间才传来，我们已经在此处查探了半夜，刚刚看到这边传来火光，还以为，” 孙将军也是松了一口气，“苍天有眼，夫人总算是平安无恙。” 顾盼和莫喜都有伤。 便去了渔船上将伤口处理了一下，当时出逃之时，顾盼已经将重要的随身之物带好，衣物只收了两套换洗的，此刻处理伤势之后，便换了衣衫出来。 听说吴延相救顾盼，孙将军对吴延礼遇有加。连连告谢，“公子传信说，侯爷的母亲吴老夫人已经被太后娘娘接入宫中为伴，暂时不会有危险，特地命我告诉侯爷，让侯爷无需挂念。” 吴延终于落下心来，此时才上下的打量孙将军，“先生似乎是当年和青煜表兄关系不错的孙大哥。” 孙将军隐姓埋名这些年，终于遇到故人，便也不再隐瞒，“侯爷好记性，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总跟着太子习武，转眼二十载，如今也是一表人才。” 顾盼看见孙将军和吴延正在聊天，似乎十分的熟络。 她笑着说道，“说起来，孙将军也是，这样打哑语，如果吴侯爷不在船上，我可听不出来。” 孙将军哈哈一笑，“我们公子文武全才，没想到满肚子墨水也不教不出一个才女来。” 顾盼爽朗一笑，“孙将军别笑话我了，我一直和兰若潜心学习，不过多事之秋，只学了四书，并不曾学习诗词，倒是丢他面子了。” 孙将军收起笑容，恭恭敬敬的说道，“都城的事情，我也是略有耳闻，夫人乃女中豪杰，便是属下也是十分钦佩，公子能得夫人为妻，是他的福气。” 顾盼连连摆手，只道是过奖了，又问道，“那你们可以和我说一说，你们对的暗语，是何意？” 吴延便说道，“这个简单，孙将军念得是杜甫所写的谒真谛寺禅师。孙将军念的是后四句，前四句是兰若山高处，烟霞嶂几重。冻泉依细石，晴雪落长松。” 诗中嵌合了纳兰衍的名字。 顾盼已经明白。 孙将军接过话来，“而永定侯回的李延年所做的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诗歌之中暗含了夫人的名字。” 吴延看着顾盼，颇为得意的说道，“虽然输了你的谋略，不过总算于诗词上赢了你，也不算太丢脸。” 顾盼抱拳，“今日之事，是我该向你道谢。活命之恩，不敢忘怀。” 吴延说道，“你少来，你算计我在先，应该和我道歉才是，这个谢字就算了，是你自己的计谋好，只是如今，我们的侍卫死伤大半，逃了几个，如今遇见孙大哥正好。” 顾盼和孙将军也正有此意，如此，一拍即合。 孙将军让一个一个侍卫划了渔船离去，自己与另外三个，一起上了两艘小船。 顾盼打开议和的文书，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有没有损伤。 盒子打开。 顾盼仔细的检查妥当，才收了起来。 孙将军对于地形十分的熟悉，指挥着小船靠岸，果然已有北国士兵守候在码头前。 一个中年男子问道，“南国使船还没到吗？” 一个士兵回道，“王爷，江中有一船只忽然起火，不知是不是南国求和的船，如今只有回去禀报皇上和太后，待得天亮，再派人前去查探。” 顾盼的小船准备停靠。 一个士兵的声音说道。“哪里来的船，这里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 顾盼朗声说道，“南国使臣求见。” 士兵看见顾盼一行人，十分的意外，“我们看到你们的船只在江中烧毁沉江，怎么还会有使臣。” 顾盼递上求和文书，“许是北地太过于干燥，船只忽然着火，所幸我们逃了出来，文书也不曾毁坏，只是所带的侍卫，如今只剩下四人，有劳官爷带路。” 那士兵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先拿给潘王看看。 顾盼等人立于船头，静静等候。 只见片刻之后，一个三十出头，衣着华丽的男子出现在几人面前。 众士兵齐声道，“见过潘王。” 那男子上下的打量着众人，最后落在顾盼身上，片刻的惊艳之后，就换作了一脸轻瞥的嗤笑，“这是求和还是和亲啊？”说着众人哈哈大笑。 那王爷眉眼之间的神情越发的轻视，“我们要的是城池，不要美人。别说你姿色平平，就是你们皇帝将南国所有的美貌妃嫔送过来，我们也不看半眼。” 他的随从也笑道，“王爷，南国的皇帝已经是年老体迈，他的后宫佳丽就算再美貌，如今也是一些半老徐娘，即便女儿” 忽的想起如今当政的陈太后就是南国皇帝的亲生之女。 顿时住了口。 潘王爷拿手敲了敲随从的头，“你找死，小心祸从口出。” 然后看着顾盼说道，“小丫头，回去告诉你们皇帝，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城池，不是祸国殃民的女人。” 顾盼静静的听他主仆二人对话，便知，这位王爷对于如今掌权的陈太后并不是十分的恭敬。 第两百九十三章 舌战群臣2 潘王爷是北国的庶出皇子。生母十分的卑贱，没有继承皇位的的权利。 他说的祸国殃民似乎也是意有所指。 顾盼只是静静的看着。 “你乱说什么，这可是我们的秦王妃。”孙将军到底年长，还按捺的住，可是跟着孙将军的暗卫，却容不得主子受到侮辱，立刻反驳道。 吴延连忙拱手说道，“这位便是潘王爷吧，您多虑了，这清城郡主是我南国顾王之女，嫁与皇长孙秦王为妻，年纪虽小，却是身份尊贵，不远千里而来只为求和，王爷何必故意曲解。” 潘王爷唇边依旧是轻瞥的笑容。“身份再尊贵，派个女子过来，这是故意侮辱我们的吧！不然就是你南国的男人都是缩头乌龟，让女人来打头阵。” “你胡说什么？”吴延皱起眉头。 顾盼一抬手，示意暗卫和吴延不必多说。 顾盼微微一沉吟，说道，“王爷的话，我虽不敢苟同，但有句话我确实是认同的。我并不是身份尊贵的人。” 顾盼说着话，只是定睛看着潘王爷。 潘王爷唇角的笑容越发的浓烈。 “我固然不是，王爷自然也不是。”顾盼清朗的声音传入潘王爷耳中。 潘王爷笑容一僵，“你说什么？” 顾盼笑着说道，“真正身份尊贵的人，此刻应该是醉卧温柔乡，又怎么会在此处吹着江风呢，你我皆是奉命行事，如此深夜，王爷独自在此接待使臣，而我于江海之中漂泊数日，也是奔波劳累，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彼此为难呢，至于和亲不成反结仇，这样的事情，王爷固然是颇有微词，而我南国亦是深受其害，做过一次，绝不会做第二次。王爷只管放下心来。” 她的声音清朗无波，在这江边十分的清亮。那潘王脸色变了又变，他的目光这才认真的落在了顾盼的脸上，仔细的打量着她，明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却偏偏给他一种历经世事的感觉。 潘王爷脸上的轻视之笑，不知不觉的早已经消失不见。 “有趣，我说你们那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派个女人做使臣，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南国小使臣，请。” 顾盼一跃而起，轻轻的落在了码头上。“王爷请。” 那潘王爷微微的有些惊讶。看顾盼的神色已经换做了一丝探究。 声音也客气了起来，亲自迎了顾盼前往使馆。“请。” 一行人了到了使馆住下。 在船上漂流了几天，终于落在了实地上，顾盼解决掉了史太医，又遇到了孙将军，心里总算是落了一半。 使馆布置的十分的华贵。 却与南国全然不同。 北国现在还没开始冷，不过已经有些凉意了。 屋子里很暖和。 顾盼和吴延，孙将军对视了一眼，这才进去休息。 孙将军交代顾盼，“郡主，我和吴延住在旁边院子，若有事，喊一声我们就能听到。” 孙将军扮作侍卫，便随着众人称呼顾盼。 顾盼点头。 便与阿风和莫喜前去休息。 阿风一路都在瑟瑟发抖，顾盼拉了她的手，“还怕吗？以后不许做那样的事，如果要用你的性命来换，那我活下来又有何意义。” 阿风咬着牙，“跟着郡主，阿风不怕，如今总算是过去了。” 顾盼拍了怕阿风的手臂。 危险才刚刚开始。 不过此时，她只能好好的宽慰阿风，免得她受的惊吓过度。 顾盼笑着说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容易，即便有些什么意外，孙先生也有法子保护你们。” 不过担心史太医在食物之中下毒，顾盼三人一整日不曾吃饭。 此刻三人都腹中空空。 莫喜一天也说不上两句话。顾盼知道她的伤势不比自己轻，她说道，“喜儿，歇着，阿风，我们出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阿风点头称是。 这时传来敲门声，几人回头看去，只见琴儿含着笑意走了进来，“郡主还没睡？” 顾盼站起身来，“琴姑娘，快坐，今日还不曾多谢姑娘相助之情。” 琴儿手里端着食物，“我不过奉命行事，郡主别抬举我了。”又道，“我们侯爷要了些酒菜，正和孙先生对饮。让我们送些给郡主。” 顾盼看了过去，尽是些烤肉，十分的诱人，她笑道，“多谢姑娘，不瞒你说，我们三人正饿了呢！” 琴儿抿嘴笑道，然后才从怀里掏出几盒金疮药，“这是我们带的药，十分的有效，我们侯爷舞刀弄枪的，总会受些伤，涂一点好的很快。我带过来看看郡主用不用得着。” 顾盼双手接过来，“自然是用得着，难为姑娘记着，多谢。” 琴儿说道，“既如此，那郡主和两位妹妹吃完，好生休息，我就先行告退了。” 酒足饭饱。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顾盼醒来，便看见阿风捧了衣服进来，“这是？” 阿风道，“是琴儿姐姐送过来的，说是看见郡主带出来的衣物少，便多买了两身。” 顾盼笑道，“既如此，就收下吧。” 顾盼在边关待过，所以北国的气候和饮食她还是能习惯。 只是如今她益发的畏寒，便将琴儿送过来的衣物添了两件。 这一日待在使馆里，无人传召。 到了晚间。 忽然宫里传话，说是宫里设了晚宴替南国使臣接风洗尘。 顾盼有些犹豫，既然接风洗尘，自然陈太后也会在列。 她看向了孙将军，“不如先生就留在使馆休息。” 孙将军沉默片刻，“无妨。” 吴延在一旁笑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孙大哥历经半辈子，该放下的早已经放下。” 孙将军点头，“侯爷说的正是。” 顾盼只得作罢。 到了傍晚时分。 顾盼与吴延带了莫喜和孙将军一起进宫。 宫殿布置的金碧辉煌。 宴席已经布置妥当。 六七个男子已经入座。 顾盼抬眼望去，右侧第二，坐着的是潘王爷。 潘王爷含着笑，看着她，颇有些看戏不怕台高的意味深长。 龙椅之上空无一人。 群臣都趾高气扬的看着缓步走进的顾盼。 第两百九十四章 舌战群臣3 顾盼一身清雅衣裙。 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脸上还略略的带了一丝稚气。 可是眉宇之间，毫不胆怯之色，步履生风，颇有豪迈之气。 小太监领着她朝着她的座位走去。 群臣露出鄙夷不屑的神色。 走到殿中的时候。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轻叱一声，那声音如洪钟一般，“你们南国无人了么，竟派你一个小小女子前来，莫不是怕了我们不曾。” 说着哈哈大笑。 满堂轰然。 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容里净是轻瞥。 说话的是为北国立下赫赫战功的赫连将军。 这位赫连将军最是推崇战争。 曾经算是顾王最强劲的对手。 十战中，顾王也只能赢下六七仗，赫连将军总要赢个三四仗。 此次两国之战，四王便是输在他的手里。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物，顾盼自幼就曾耳闻，心里还是颇为钦佩的。 她亲启朱唇，语气恭敬，神情之中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失望，“素闻赫连将军骁勇善战，见识非凡，今日一见，却不尽其实。”说完还轻轻的摇了摇头。 吴延站在顾盼的身后。 他知道这汉子便是北国手握兵权的朝中大将。此刻他只是看着顾盼的身影，一言不发。 吴延其实一直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可是一路走来，这个女孩子已经让他不敢轻视。 沉船事件，是他第一次见顾盼使用计谋，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顾盼的狠劲，这个小女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前一刻还谈笑风生，后一刻就能暗起杀机，硬生生的在死路之中拼出一条活路来。 这个时候，他知道，不需要自己，顾盼也能从容应对。 所以此时，他静静站在顾盼的后面，以一个副使的应有的态度冷眼旁观这一切。 赫连将军一跺脚，眉毛一拧，大喝一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说什么？” 顾盼毫不畏惧，她微微一笑，“赫连将军是个将军，四处征战，敢问将军眼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赫连将军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顾盼毫不在意，已经继续说道，“最能衡量一个将军战绩的便是土地和城池，只要我南国奉献的是货真价实的城池，将军又何必如此目光短浅，在意敬献城池的一个小小使臣是男是女？” 语音一落。 所有的人都是面面相觑。 赫连将军也是当场愣住。 一个高瘦高瘦的男子站起身来，“你这小丫头，竟敢对我们赫连将军无礼。” 顾盼抬眼望去，暗暗揣度，这说话的男子只怕就是北国的郑国公，顾盼听父亲提及，这位郑国公求的富贵之后，抛弃糟糠之妻，最不为父亲所不齿。 顾盼头微微的一偏，“我南国诚心奉上城池只为求和，国公爷非和气之人，我不与国公爷细论。” 郑国公勃然大怒，“你这小小的丫头片子，你凭什么说我非和气之人。” 顾盼往旁边挪了半步，以示拒绝，“国公爷宠妾灭妻，枉顾人伦，家宅不宁，此为夫妻不和，横眉冷对，此为与人不和，如此不和之人，如何能心怀宽广，缔结两国邦交。我自然不与你说。” 顾盼说完。 那郑国公越发的怒气冲天。 直嚷道，“把这丫头给我叉出去。” 两排侍卫立刻将顾盼吴延等人团团围住。 一触即发。 顾盼连眉眼也不曾动了分毫。 潘王旁边坐了一个老臣。 一直没有说话，此刻探过头对潘王说道，“王爷，怎么不说上两句？” 潘王爷反问道，“甄大人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甄大人连连摇头，“这丫头口齿伶俐，胆量非凡，说起话来有理有据，有点厉害，我一把年纪，脑瓜子不灵通，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潘王爷一向能言善道，可以去杀杀她的威风。” 潘王爷笑了笑，“不怕甄大人笑话，昨日接待使臣，我已经领教过了。不是她的对手。” 这时，只听得顾盼清冷的声音响起，“我不远千里而来，这便是泱泱北国的待客之道吗？” “谁说这是我北国待客之道，还不退了下去。”一个女声传来。 顾盼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子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缓步走来，后边跟着宫人。 那女子看起来面容绝丽，年岁似乎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只一眼，顾盼就知道这是如今的陈太后，纳兰衍的嫡亲姑母，欣文公主。 顾盼的声音十分的清朗，毫不胆怯。陈太后一直居于帘后，早已经看的清楚明白，她不由得暗暗的点头。 陈太后早已经将顾盼的情况调查过一遍，此刻她静静的看着这个侄媳妇。 目光中带着欣赏。 “清城郡主远道而来，即是我北国的客人，哀家和皇上特地设了宴席，兵戎相见，不是我北国待客之道。”陈太后再一次说道。 顾盼行了拱手之礼，“南国使臣顾盼拜见皇上，见过太后娘娘。” 听到顾盼的姓名，赫连将军眼睛一亮，“你姓顾，顾瑾那老头子是你何人。” 顾盼说道，“正是家父。” 赫连将军一向将顾王视作必生对手，既敬且畏，此刻看顾盼已经十分的和气，“你竟是他的闺女，我说呢，你们南国的女子一个个娇弱的不得了，难怪竟然如此有胆色。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这便是当众夸赞了。 棋逢对手，心里总是有几分心心相惜之情。 赫连将军对顾盼和悦不少。 顾盼拱手道，“家父时常提及赫连将军，也是称赞有加。” “果真，那老头子都说了些什么？”赫连将军十分的兴奋，忍不住问道。 郑国公被顾盼怼过，心里耿耿于怀，此刻立刻说道，“赫连将军，若要叙旧，改日便是。” 赫连将军也是看不上郑国公，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陈太后便道，“清城郡主请入座吧。” 顾盼起身入座，孙将军一直垂着头，跟着顾盼立于身后。 陈太后撇眼之间，看见孙将军，登时愣住了。 烛光之下，孙将军的背影硬朗不凡。 即便是岁月流逝，沧海桑田，那种熟悉的感觉也依然是难以忽视。 第两百九十五章 巧舌能辩 陈太后的目光随着孙将军，久久不能收回。 那是一种的难以置信的疑惑，带着一丝被命运捉弄的心酸苦涩。 只有一刹那的失态，陈太后已经平稳了自己的神色。 可是那一刹那，却让顾盼泛起了一丝心疼，即便挑起两国战乱，手握北国的生杀大权，这依旧是一个被命运辜负的可怜女子。 顾盼心里惊讶，她淡淡的扫了一眼一眼，只见众人神色如常，只潘王爷静静的喝着酒，唇角露出探究的笑容。 顾盼低头沉思。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说道，“皇上，太后娘娘，素闻南国人狡诈奸猾，不比我北国子民豪爽，如今竟派出这小小的丫头前来，只怕是假意诚服，拿虚假地图前来诓骗我们。” 说话的正是北国的公主。 这公主并不是陈太后所出，她一向是唯太后马首是瞻。 所以宴席之间，总有她一席之地。 同为女子，见顾盼言语之间略占上风。 便有些不服气。 此刻她语气中带着反问的味道，急急忙忙的说道。 颇有些压了顾盼一头的自得。 陈太后微微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而顾盼旁边的吴延听到虚假地图四个字，杯中酒晃了一晃，他不动声色的看了顾盼一眼，心里有点发虚。 顾盼抬起头来，莞尔一笑，露出惊叹的目光，“这位姐姐美貌无双，想来就是北国最负美名的大公主殿下的吧。” 大公主露出笑意，“你小小年纪，眼力倒是极佳。” 顾盼虽然有着让人惊艳的美貌，不过到底年幼，又不曾与纳兰衍圆房，所以总有种清清淡淡的涩意。 这也是吴延一眼就看出来的缘故。 而大公主在北国久负盛名。自然有着千娇百媚的姿态，此刻笑容越发的得意。 潘王看见自己这个皇妹开口，就微微的皱起眉头。 同为女子，这个皇妹一开口就已经输了姿态，却偏偏还有一副怡然自得的骄傲。 潘王似乎可以预料到，这个皇妹马上就要被顾盼气的花容失色的惨象。 顾盼已然笑道，“常听人说起，太过于美貌的女子，见识多半都会受到局限，从前我还不信，今日见了公主，方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 大公主大怒，蹙着眉头，说道，“你说什么？” 那一张娇媚的脸，已经因为过度气愤而扭曲变形。 顾盼一摊手，说道，“公主，顾盼生而为人，若明知此地图是假非真，又何必千里迢迢前来送死，我可还没活够。再说，我南国已然战败，四王爷也落在贵国手中，若再惹怒贵国，岂不是自寻死路，您便是用您那乌黑亮丽的秀发想一想，也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大公主有些气结。她一张俏丽的脸蛋气的通红。 不过顾盼此言，却让在座车的群臣都十分的舒坦，一个个的露出笑意。 甚至有几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公主娇嗔道，“皇兄，你倒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潘王笑了笑，看着顾盼，“清城郡主，你不过一个小小使臣，就算你们皇帝将这地图以假充真，你也不会知道。” “就是。”大公主立刻附和道。 顾盼轻声一笑，毫不胆怯，“王爷这么一个聪明人，却也说出这样的糊涂话，如今我们四王爷还在贵国手中，皇上命我换回四王归国，又怎么会以假乱真，更何况，我献上城池，贵国必然会派出军队去收复，到时候一验便知真假。” “那是自然。”陈太后说道。“清城郡主说的是，哀家与皇上自会验明真假，绝不会让南国有机可乘。” 顾盼捧上锦盒，“吾皇以示诚意，特地加赠一座城池，不过另提了一个条件。” 吴延的酒又抖了一抖，他记得只有三座城池，何来四座。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顾盼一眼。眼中净是疑惑。 然后坐直身子，暗暗的琢磨，顾盼酒壶里卖的什么药。 “哦，不是说的三座吗，这加赠的是那一座？”小皇帝疑惑的说道。 陈太后只问道，“你们皇帝提的什么条件。你且说来听听。” 顾盼拱手道，“这加赠的一座，便是南北交界的一座城池，唤作清城。” “笑话，”陈太后说道，“谁人不知，这座清城已然是我北国囊中之物。你们拿这已经被围困的城池过来和哀家谈条件，未免太天真了。” 顾盼平静的说道，“皇上，太后娘娘，不如听我细言。我说完，你若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再行发怒也不迟。” 陈太后略一沉吟道，“你说。” 顾盼说道，“这清城易守难攻，全城守卫布兵十分的巧妙，所以如今贵国亦是久攻不下，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赫连将军说道，“这座城池是你父亲顾瑾当年抢占过去的，如今我北国志在必得，即便易守难攻又如何，只要我再拖个十天半月，里边全城士兵加上百姓，弹尽粮绝，不怕我攻不下来。” 顾盼微微一笑，道，“将军有所不知，家父镇守边关之时，在清城存下的粮食可以勉强坚持两三个月。三个月内，若要简单的种些短期的农作物，支撑个半年亦不是难事，难道将军要为了一座城池，风餐露宿近半年吗？” 赫连将军大笑，“胡说，我也是习武之人，从不见哪座城池储备如此之多的粮食。” 顾盼笑的意味深长，“所以，将军虽然文韬武略，骁勇善战，却总是输了家父半分。” 赫连将军被顾盼说的哑口无声。 顾王一度让他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 说起来，此次北国大举进攻，也是打听到了顾王因备受猜忌而交出兵权的缘故。 时势造英雄。 这对于北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时机。 顾盼微微一欠身，“赫连将军勿怪，是我失言了，其实这其中另有缘故，只因当初家父攻下清城之时，皇上以此城池为封号，赐给了我，所以家父对这座城池格外的上心，清城位处边界，两国一旦交战，必定是首当其冲，故家父命城中多存余粮，以备不时之需，这也是北国久攻不下的缘故。” 第两百九十六章 巧舌能辩2 顾盼说完。 赫连将军也忍不住连连赞道，“你父亲果然是目光久远，确非我所能及。这次若不是你们那老皇帝换了他不懂战术的亲儿子出征，哪里能便宜了我们，不过如今南国士气衰竭，而我北国士气高涨，就算是顾瑾那老头重返战场，也是无力回天。” 赫连将军说完，朝臣激昂。 具是十分的得意。 顾盼却不以为意，她十分的诚意说道，“故吾皇想献上此座城池，以示诚意，只提一个条件，就是保城中百姓安好，城中将士遣送回南国境内即可，而贵国也不用大动干戈费上几个月去攻城。” 郑国公先叫道，“你们南国人甚是狡诈，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玩花样？” 顾盼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贵国为刀俎，竟然惧怕我们这手下败将么，我手中的地图在此，贵国一验方知真假。” 小皇帝方说道，“呈上来。” 顾盼站起身来，将锦盒高举过顶。 早有内监过来接过。 小皇帝接过来看了一看，只听得太后咳嗽两声，神色有些不自在，转手便就递给了陈太后。“母后请过目。” 顾盼看了，只做不见。 陈太后接过来一看，问道，“如何只有一副地图？” 顾盼早知会有此问，所以便说道，“此乃加赠城池，贵国可去自验真伪，待的城中将士和百姓安好，我自会亲手奉献另外三张地图。” 陈太后一拍桌子，怒道，“小小丫头，竟然跟哀家谈条件？你不怕哀家杀了你。” 顾盼神色恭敬，语气却带着不肯退缩分毫的坚定，说道，“我远道而来，只为求和，城中百姓和将士们的安危也无法保全，又有何面目回去面见圣上，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是贵国连一座小小城池的无辜百姓也不肯放过，那今日求和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北国迟早会踏平中原，既如此，顾盼一条小命今日丧失于此，也无话可说。” 数十道目光落在了顾盼的身上。 她只是稳如泰山。连眉宇间的神色也不曾变了分毫。 陈太后看了暗暗点头。 顾盼所提要求实在不算过分。 “既如此，哀家就收了你这座城池，若你们敢玩花样，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顾盼点头道，“自然。太后娘娘，我还有一个请求，可否能让我见见四王爷，我想确认四王是否安好？” 陈太后蓦然变了脸色，半晌才说道，“今日尚晚，待的明日吧！” 席罢。 顾盼和吴延返回使馆。 吴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刻背后也已经浸湿了一大片。“你这丫头，果真是胆色过人，我看那些大臣，每一个都被你气的呕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将军也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他看顾盼，目光有些探究，“郡主真不愧是女中豪杰，竟然毫无畏惧。” 顾盼拍了拍胸口，笑了，“你们当我是神仙啊，夸的我心虚，我只是体虚畏寒，不曾像你们一样表露出来而已，怎么会不怕？” 顾盼回过头，看向孙将军，“今日见了陈太后，先生作何感想，我竟有些看不透她？” 孙将军苦笑，“她早已非昔日的欣文公主。别说郡主看不透她，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如今再见，也只觉得十分的陌生。” 顾盼皱起眉头，“可是如今，我们除了要提防这陈太后，还要提防另一个人。”她的目光沉了下来了，轻轻的吐了两个字，“潘王。” 孙将军紧锁眉头。 顾盼点了点头，“看来，我们要格外留意此人了。” 吴延想起一事，“我们那艘船只沉水，有打斗的痕迹，若被人打捞上来，只怕” 孙将军也有些担忧。“我让几个暗卫去处理。” “不可，一动不如一静，我们现在不能引人注目。”顾盼说道。 三人有些沉默。 吴延对着莫喜说道，“你看着，有人就吱一声。” 他拉了顾盼到了一边，问道，“我且问你，那加赠城池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不曾听过。” 孙将军也跟了过来。 他也很想问。 顾盼展颜一笑，“你说的我献上去那幅吗？那自然是我伪造的。” 吴延忍不住指着她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大的胆子，被识破了怎么办。还说这般的言之凿凿。” 孙将军倒是点了点头，“此计不错，至少为我们争取了时日，公子来信，说又加派了四个暗卫沿途保护夫人，只怕如今也已经到了城中，我到时候抽个时间与他们回合，先将你们几人送走。” 顾盼摇了摇头，“你们过虑了，我这幅地图是真的。” 说着，她的唇边浮起一抹笑容，“我自幼长在边关，这座城池的地图，我曾在父亲那里见过，所以我凭着记忆完全画了出来。如果没有一点把握，我怎么敢说的这样斩金截铁。” 这下子连吴延也张大了嘴，“这么说，城中果然有余粮，既如此，将士们撑个几个月不曾问题，只是有些可惜了。这个城池对你，对顾王这般紧要，如今却为了替我们争取时日，就要落入北国手中。” 顾盼脸上露出沉思，“正因为我知道城中的情况，所以才决定出此下策，城中是存有余粮，坚持个十几二十天已是极限，坚持几个月，怎么可能？迟早都要沦陷的事，不如光明正大的送给他们，还可以护住城中百姓和许坤的安危。” 吴延和孙将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说的那么笃定，连我们也相信了。” 顾盼笑了，“骗人嘛，动动嘴皮子，谁不会。” 孙将军有些惋惜，“只是如此，我们又丢失了一座城池。而这座城市对夫人如此重要。” 顾盼丝毫不以为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一座城池而已，我相信兰若会夺回来的。如今我们要做的，是拖住时间。” 孙将军不由得赞道，“郡主懂得取舍，不愧是女中豪杰，属下心悦诚服。” 顾盼连连摆手，“先生夸的我都有些自大了。” 其实孙将军所说的，吴延亦是十分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