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闯仙途》 第一章 穿越处境危 苏清从混沌的意识中苏醒过来。 入眼处是陈旧残破的床幔,盖在身上的被褥缝了好些补丁,寒冷的气息透过被褥传来,她下意识地蜷起身子,却猛地一惊。 这个身体太小了。 她从被褥里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稚嫩的、廋弱的、无力的孩童的手。娇小的身子告诉她,她变成了一个小孩。 转过头,埋在陈旧的布制枕头里,心里想到好些事情。 她下班后出了车祸,然后成了一个孩子。 苏清蜷缩的更厉害了。 老化的床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声音,像是合着她闷在枕头里低声的哭泣。 这种未知而荒诞的遭遇,比起车祸时的一片空白更让她惶恐。 不知是刚醒过来,还是身体太弱了,苏清感觉到一阵晕眩。 在枕头上胡乱地蹭了两下,收拾自己几近崩溃的心情。 身体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她必须要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苏清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 陈旧的衣柜斜斜地倚着墙,屋子中央摆着一张低矮的木桌,桌上架着一只尚未燃尽的蜡烛,旁边零散放着几个小凳子。 这是一个简陋的木制房子,透着一股古朴的气息。 扔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破旧的古式里衣,苏清默默地从床尾拽出两件衣裳胡乱地穿上。 这里,甚至不是她所熟知的时代。 寒气涌上来,苏清不由地打个冷颤。 苏清从床上跳下来,拖着床下一双破布鞋,正准备掀开门帘走出去看看,就听见外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有对话声传来,下意识地定住。 “田婶啊,不是我瞧不上你家二丫。你看看你家二丫都五岁了,长得寒碜,卖不出几个钱来,顶多只能做个小丫鬟。 苏清偷偷地掀开门帘,看见两个妇人走进来,其中一个还抱着襁褓。 这两个妇人一个身材瘦长,穿着富裕的布衣,另一个抱着襁褓的妇人,身型颇为瘦小,衣裳打满了补丁。刚才说的就是那个穿着干净的妇人。 “丫鬟就丫鬟吧,这年头没有收成,已经入冬了,根本找不到吃食,我家小宝还在吃奶。我是真没办法,只能把二丫送出去了。”田婶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婴孩,无力地回道。 “说的也是,我听说隔壁县今年粮食就收了一成,饿死好些人。”穿着干净的妇人说着。 “哎,这是你家二丫吧。”那妇人发现了偷看的苏清,对她招招手,“二丫,快出来,别躲在里面。” 苏清从里间挪出来,贴着门帘,手背过去紧紧地握住了门帘的边角。 田婶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儿,叹了一口气,偏过头,没有说话。 “二丫,你从现在就跟着我了。以后就叫我刘姨,知道吗。”刘姨走到苏清身边,把她握着门帘的手拽过来,“你乖乖的,刘姨给你找个脾气好的主子。” 刘姨也不等苏清说话,牵着苏清就往外走。 田婶看着被带走的小女儿,心里不是滋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这孩子。 苏清被刘姨牵着走出了小木屋。 这是一个颇为破旧的小村落,不知是饥荒还是贫穷,村子的屋子破败不堪,落满了尘土。 少数几个屋前,有老人坐在小凳上,佝偻着,不知在做什么。 许是苏清看到这样的村子楞了神没有走动,那刘姨使劲拽了她一下。 她抬起头看了看刘姨,隔近了才发现这妇人并没有她初以为的富裕的样子。 面色饥黄,拽着她的手有一圈磨人生疼的老茧。 苏清低下头,任由刘姨拽着走,心里却自嘲的想:你都被卖了,还在想人牙子生活疾苦。 走出村子,沿着山路踉踉跄跄的走了好一阵,几近黄昏,苏清隐约看到了一个村落的影子。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便走到一个村子前,村口的石碑上刻着“秦家村”的繁体字样。 苏清跟着刘姨进了秦家村,听到刘姨小心嘀咕了声“奇怪”。 她看了看这村子,的确很奇怪,这个村子并没有很破败,然而小道上却没有人行走。 村子里异样的安静,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难说的怪味。 走在前面的刘姨突然转过头,拽住她的手快步走起来。 直到走到一个小院子前,那刘姨一把推开院门,就喊道:“老李,老李快出来,这村子怎得了,这么安静,瘆得慌。” 苏清见一个矮小中年男子开门,伸手将她们拉进来,关上门,低声骂道:“小声点,出事了,别被听见了。” 刘姨见老李这么小心,跟着慌起来,小声地问:“怎得了?” “后山的秦石被野兽咬死了。村长叫了几个人去后山看看,结果都没回来。昨天村子里有人在半山腰上发现那些人都死了,尸体都是半截的那种,像是被生生撕裂的。”老李低声的说着村子里发生的惨事,苏清在旁边听着不由地抱紧双臂。 刘姨倒吸一口凉气,“我就离开几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秦家村后山没听说闹野兽啊。” “谁知道,忒晦气。”老李唾了一口唾沫,“对了,我把秦石儿子带回来了,关在柴房。” “你怎么把秦石儿子给弄来了。”刘姨颇为惊讶。 “那娃爹死了,娘早就不在了,但长得漂亮,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老李不以为意,在铜板面前,再怎么晦气都不是个事。 “那村里人找上来怎么办?”刘姨惊疑未定,连忙问道。 “怕什么,他家半年不见下山一次。村里人死的惨,都觉得是个小灾星,谁还会管他?”老李催促着,“你赶紧把这丫头也关到柴房去。收拾收拾,将就一晚,明天一早我们马上走。” 刘姨应了一声,直接抱起缩在一旁的苏清,打开门,走到柴房。 柴房里一点声响都没,刘姨觉得奇怪,赶忙打开锁推门进去,找了半天,在角落里看见抱着腿蜷缩着的小孩。 刘姨松了一口气,也没走过去看那小孩,直接把苏清放在地上,狠狠地对苏清说:“看你一路上安安静静的,晚上也不要闹,知道吗,刚才听到了吧,把你送去喂野兽。” 苏清默默地退了一步。 刘姨似颇为满意她的反应,转身出了柴房关上了门,门锁“喀”的一声扣上了。 柴房变得昏暗起来,苏清转过身看到角落里模糊的身影,走了过去,蹲在那孩子面前。 那孩子警觉地抬起头盯着她。 昏暗的光线下,苏清有些看不清那孩子的样子,却被那孩子凶狠的双眼吓了一跳。 苏清试探着跟那个孩子说话:“我叫苏清。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没回她,撇过头,靠着墙十分疏离。 苏清也不在意那孩子回不回她,她挪了一下,扯了一把旁边的干草堆,垫在地上靠着墙坐了下来。 房门紧锁着,苏清借着黄昏昏暗的光线打量着这个柴房。 房子里堆满废弃的杂物,反而干草和木柴只堆了一点,倒不像平常做饭人家。 看样子这一家人牙子并没有在这住很久,听那两人说明天早就走,说不得就要回他们的老巢。 苏清心中计划着该不该溜走。 如果要溜走,那就最好今天晚上,不然等到路上就没有机会跑路了。 然而,刚才那两人的对话着实吓着她,这个荒山野岭的晚上怕正是野兽觅食的时候,这个小身板跑都跑不动。 就算她命大侥幸逃过了,她能去哪?回到那个醒来的小木屋吗?这个身体的母亲肯定会发现她不是原主的,到时候只会被当成妖魔,生生用火烧死。 苏清皱起眉头,身子下意识地缩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出了一场车祸,居然会回到这个状似古代的时代。 苏清原本生活在现代,刚大学毕业工作半年多,父母离异很久又各自成家。 接近年末,苏清忽然想去儿时的城市看看。 她拖着行李箱,走在因为春节而变空城的城市街道上,还没到火车站,就恍惚听见身后有车快速驶来的声音。 回过头,大脑一片空白,秒针都没走过三下。 那辆车像疯了一样从行车道上冲过来撞上她,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脊背撞上墙体的断裂感,生生地折断身体的感觉,又快得恍似错觉,然后感受不到身体,意识就在这个时候被抽离了。 苏清蜷起腿,头耷拉在膝盖上。 现在的她,占了这个弱小的身子,或许是她的幸运。 苏清突然想笑,笑命运难料,笑自己侥幸重生。 “我叫秦封。”苏清突然听到那孩子说话,声音稚嫩,但是语气冰冷而平静。 苏清直起身看着那孩子,那孩子依旧靠着墙,表情一如他的语气,眼里却没有刚才的凶狠。 是不是古代的小孩都早早的懂事了?这样的孩子真的没办法把他当成小孩。 “你害怕了。”小秦封肯定地说。 苏清看着隔着不到两尺,身处相同境地的小秦封,突然弯弯嘴笑了。 “你要保护我吗?” “好。”语气平静,眼神却坚定。 苏清站起身,不回小秦封的话,原本就只是想调侃那孩子一句,谁想那孩子居然那般认真。 她拍拍身上带起来的干草,随口道:“大半天没吃饭了,饿的狠,不知道今晚有没有饭吃。” 说着走到锁着的门前,用力拍了几下房门,刻意地让门外的锁发出声音,足够让旁屋的两个人贩子听到。 没过一会就听到外面有人快步走过来,正打开门锁。 苏清听到外面低声的咒骂声,确认来的是刘姨。 刘姨打开门,看着站在门边的苏清,很是惊讶,骂道:“你这小丫头好好地拍门作甚,找打是不是。” 苏清适时瑟缩了一下,抬头怯生生地说:“刘姨,有吃的吗,我一天没吃饭了。” “等着。”刘姨把苏清往里推了一下,又把门锁上了,不过一会又打开门,拿了一块饼扔给了苏清,指着苏清警告:“再找事情,我就把你卖到青楼去,死丫头。” 那刘姨看着天色渐黑,也不敢多废话,拽着门锁上,快步走了。 苏清拿着饼子,小心地撕开半个,走到小秦封旁边递给他。 小秦封定定地看着她,却也没多问话,接过半块饼啃起来。 苏清坐在小秦封旁边一点一点的吃着饼,想着明天就会跟着人贩子离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入夜了,柴房里彻底暗了下来,房里房外安静极了,白天村里闻见的怪味透着缝飘散进柴房里,黑暗里苏清的眉头紧蹙,有些不安。 这时,苏清感觉到小秦封挪过来,正好抓住她的胳膊。 苏清低声问:“怎么了?” “靠近我,外面有东西过来了。”小秦封凑近苏清,语气里似乎又带上了初见时的凶狠。 第二章 暴起斩人贩 夜至亥时,乌云遮月,黯淡无光。 漆黑的柴房里安静极了,两个小孩紧靠在一起,仅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柴房里弥漫的怪味越来越重,重到苏清隐约辨别出这种怪味,像是混杂着血腥的生肉腐臭。 苏清更加不安了,秦封说有东西过来了,难不成是老李口中的野兽? 只是这野兽为何会不惧人类深夜闯进村庄。 “喀啦...”苏清听到院子门似乎被推了一下,反扣着的院门并没有被打开。 那野兽要进来。 苏清真得有些慌了,凭着前世二十来年的象牙塔的经历,让她根本没办法从这种荒诞的遭遇里平静下来。 想到那个野兽可能要破门进来,即便旁屋两个人牙子出来抵抗一下,也不可能阻止得了这个已沾血腥的野兽。 “哗啦…”院门被重力撞了好些下,似乎下一刻就要撞开,却突然没了声音。 腐臭味依然很重。 苏清忽然感觉到秦封握住了她的手,手心与手心之间夹着一张叠起三角的纸制物。 像是现世寺庙中求得平安符? 不知是不是苏清的错觉,她似乎感觉到夹在他们手心的“平安符”微微的发着热。 “不怕。”秦封稚嫩的声音传来,同时,用力攥紧了苏清的手。 软绵的、稚嫩的手比苏清这身子的手大不了多少,传过来的力度却不容忽视。 苏清有些看不懂这小孩,为什么如此稚龄却惊人的冷静。 “嗒、嗒、嗒...”苏清猛地一惊,她听见一墙之隔外面的脚步声,甚至能听到“呼呼...”的野兽的鼻息。 与此同时,两手心夹着的“平安符”已经热得不容忽视了。 苏清敏锐地听到那野兽在墙外来回走了几步,朝着他们的位置嗅了又嗅。 苏清脊背渗出冷汗,汗湿的背部传来寒气和手心热的发烫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然而她硬生生地忍住逃离的感觉,理智在提醒她,那野兽到现在还没冲撞进来,极有可能是因为她手心的东西。 所以,那野兽在寻秦封? 苏清反握住秦封稚嫩的手。 那野兽在外面来回走了几遭,大概是他们手心的东西护住了他们,苏清听到那野兽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那股腐臭也渐渐散去。 苏清仍不敢放松,害怕那野兽再次走回来。 ...... 一夜无眠,天色渐亮,被野兽光临了一圈的村庄甚至没有一声鸡鸣。 苏清强撑了一夜的身体僵硬的难受,旁边的秦封也好不哪去。 “秦封,你先睡会。待会那两人过来,咱们就要走了。”苏清推了推小秦封。 “我不困。”小秦封摇了摇头,又说:“我不能走,我父亲给我留了东西。” 苏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秦封语气坚定,明显早有打算。 小秦封的父亲应该就是老李口中的秦石,那个前几天死去的人。拿秦石的遗物吗? 只是他们现在的处境别说逃跑了,就是离开这个柴房都困难。 等那两个人牙子收拾好带他们走,他两才到成人腰部的小身板,又如何抵抗得了。 一瞬间苏清思绪良多,透着微光看着小秦封几近苍白的小脸,苏清不知他到底是不是真得清楚他们现在的处境,也更不忍心去问他。 苏清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转过来,有点想抱住这个和她身体一般大的小孩。 然而她却忍住了。 只是再次跟小秦封说:“趁现在赶紧睡会,这样才能有力气逃走。” 小秦封楞了半响,还是点头答应了。 苏清拽了一堆干草拖过来,让小秦封躺在干草堆上。 小秦封又拽住她:“你也睡。” “嗯。”苏清摊开干草堆,凑在小秦封旁边也躺下了。 大概是太疲惫了,小秦封在她躺下后调整了身子就沉沉地睡过去。 苏清却没有睡觉,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她的神经依旧在紧绷着。 这么安静的房间里,不再能听到挂钟哒哒走过时间的声音,更没有每天清晨就吵闹的汽车声,耳边除了小秦封睡不安定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苏清在想等那两人牙子收拾好,她该作何打算。 原本苏清对现在处境思考,就打算顺其自然先跟着人牙子走,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她现在又是一个五六岁丁点大的小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熟悉了这世界再做打算。 现在遇见了小秦封这个早熟冷静的可怕的小孩,不小心接触到他身上诡异的符,她有一种荒谬的想法:“或许,这个古代甚至不是她认为的古代。” 苏清仰着头看着柴房的横梁,从小她就有颇强的直觉,这个小孩可能会带她去体验另一种世界。 苏清闭上眼,她得想办法同小秦封一起逃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像是只过了一炷香时间,又像是过了一个时辰,苏清一直处于迷迷糊糊的朦胧状态。 当门外响起脚步声时,她就惊醒过来。 苏清猛地坐起来,彻夜不眠让她头痛如针扎。 门被推开,阳光像是刀子刺进来。 苏清抬起胳膊挡住阳光,没能看清来人。 那人快步走过来,直接用脚踢过来,苏清没有承受住倒在了小秦封的身上,惊醒了小秦封。 “还睡,赶紧给老子起来。”来人是老李。老李没多废话一手一个把苏清和小秦封拎起来走了出去,直接把他们扔到了院外的驴车上。 院门上缠捆的木枝大部分都断裂了,连接栅栏的部分断掉了一节,整个院门摇摇欲坠的挂在栅栏上,苏清看着颇为心惊。 这时,被扔在驴车上的秦封彻底清醒过来。 “刚才那家伙踹了你?”小秦封坐到苏清旁边,有些恼怒地问。 “没事。”苏清并不想惹事,她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一脚。 小秦封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深皱着眉。 苏清这时候才彻底看清小秦封。 清晨休息后,原本面色苍白的小秦封恢复了一些起色,阳光下,五官精致,剑眉星目,眼眶颇深,没有寻常小孩的婴儿肥,两颊有些消瘦。 这么仔细看着,苏清才感觉小秦封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小,可能比她这身子还大上两三岁。 “你眼睛很亮。”似乎在苏清观察小秦封的时候,小秦封也看着她,然后做出了这个颇具稚气的评价。 苏清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那两人贩子提了颇多行李出来,塞在驴车上。 “没什么东西落下了吧。值钱的都带上了吗?”老李坐在赶驴的位置上问刘姨。 “没有,都带了。”刘姨回道,“快走吧。昨晚简直吓死我了。那混账畜生撞谁房子不好,偏偏挑到我们这里。幸好没出什么事。”刘姨颇为后怕地拍了拍心口。 说完,走到老李旁边坐下,又叮嘱苏清和秦封不要闹事,就回过头去,帮忙看着驴车。 驴车走了起来,村子里的道路上依旧没有行人,两边的房子也不见有人出来,整个村子空荡荡的好像大家都搬走了一样。 苏清四处看了下,眼尖地看到房子里有闪躲的身影。 其实,这个村子里除了死去的人都还留在村子里。 这个时代能有一处容身之所就已不易,不会因为有野兽食人就放弃住了很久的村子。 驴车已经走到村口了,苏清见小秦封自两人牙子上来后就低头没有说话,小秦封对于离开这个村子并没有什么不舍,更没有被舍弃的哀伤。 苏清还记得小秦封说他要留下来去取他父亲的遗物。“他应该心里有打算。”苏清已经不会对小秦封年龄误导了,这是一个比苏清这活了二十多年还成熟的小孩。 苏清其实没有办法可以留下来,即便前世二十来岁的心智留了下来,一切的逃跑方法都局限在了这个小身子里。 她突然有些委屈的发现,她只能静待小秦封的打算,她能做的要么是配合小秦封,要么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着人牙子走。 苏清偏过头看着山路两旁茂密的林木,把心中的不快硬生生压下去,二十年来她本来就是个随意而平凡的普通人。 苏清思绪飘散,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小秦封已经抬起头来,左手微微缩在略宽敞的衣袖里。 小秦封没有惊醒走神的苏清,他沉着眸盯着两个背对着他们的人牙子。 他的眼睛,从人牙子老李的后胸口移到后颈。 苏清感觉到一阵风,下一瞬她看到小秦封贴在了人牙子老李的背上,又在下一瞬被重重的甩到地上。 即便这样,人牙子老李的后颈被深深插进去一柄小刀,鲜血涌了出来。 老李从被刺入的一瞬甩开小秦封后,就猛烈得吸气,然而这只是把他刺穿的伤口牵扯更深,没过三息就从驴车上倒下来。 坐在老李的旁边刘姨完全被这一步惊到了,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苏清深吸一口气,抄起驴车上沉重的首饰盒,就着尖锐的镶着边的角,朝刘姨的后脑砸去,刘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掉下驴车晕了过去,后脑勺着地,渗出鲜血来。 此刻已容不得苏清多思,她跳下驴车,扶起被扔下马车的小秦封。 “走。”小秦封反握住苏清的胳膊,两人冲进的密林中。 ...... 苏清和小秦封疯狂的往林中跑着,跑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在横穿森林的溪流边停了下来,撑着溪流旁的巨石艰难地喘息起来。 驴车上短短几息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在苏清的脑海里回放起来,她看到小秦封杀人了,然后她想都没有想砸晕了刘姨,甚至那刘姨若是救治不及时也可能就这样死去。 苏清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这到底反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她做了什么? 苏清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小秦封走到苏清的面前,语气冰冷:“他们该死,那两人卖去城里的小孩没一个回来的,都被城里的豪绅折磨死了。” 小秦封用残酷的事实安慰着苏清,苏清明白,可是她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 她活了二十多年,成长在平等和谐的社会里,接受的是法制至上的教育,然而就在这前后不过十二个时辰里,被完全击溃了,最后一下重击是她自己亲手敲碎的。 苏清崩溃地跪坐在地上,低头埋在自己的双手里,不住地颤抖,没有哭泣,没有愧疚,只有被迫面对现实的绝望。 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了,现在她以另一个身份活着,每做一件事都是真实的。 小秦封蹲下来将苏清抱在怀里,苏清贴着小秦封的胸口,听见他胸口里沉稳的跳动,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个年岁智嫩,心智可怕的孩子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心。 “以后我们还要经历更残酷的事情。”小秦封紧紧抱着苏清,郑重的说,“我们要去更广阔的世界,那里以强为尊,充满了争斗和血腥,但是我们会成为强者,没人能支配得了我们。” 苏清从小秦封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小秦封充满戾气却又满怀期待的双眼,小秦封平静地问:“苏清,你知道仙人吗?” 第三章 先父留玉简 “仙人?”苏清震惊的看着小秦封。 苏清怎么会不懂仙人这个词,只是小秦封口中的仙人是她理解的仙人吗? “对,仙人。”小秦封郑重地点头,“这世间有一种修行之人,他们借天地之力,逆天而行,求长生之道。传说,有修行大能者可毁天灭地,破碎虚空,得道成仙。” 苏清被这个消息怔住了,她猜到小秦封会带她去体验另一种世界,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浩瀚的世界。 逆天而行,与天同寿,这八字,简单如斯,却勾人心底莫大的疯狂。 苏清从小秦封的怀里站起来,未说一言,扶着巨石走到溪边,双手掬起一捧溪水沁在脸上,冰冷的溪水让她瞬间平静下来。 她移开手,脸上的水珠滴在溪水里泛起一圈一圈涟漪。即便如此,苏清还是看见溪水倒映出的小脸上透着一丝热切和隐隐的疯狂。 苏清索性等涟漪平静下来,好好打量溪水倒映里的小脸,刘姨口中的寒碜却不属实,这是一张五官端正,面貌清秀的小脸,眼眸清澈,脸蛋清廋。 苏清弯了弯嘴角,溪水倒映里的小人也同样朝她笑了笑,眼眸带笑,脸蛋鼓起来,颇为可爱。 苏清伸出手在倒映着小人的水中拨了拨,溪水再次泛起一圈圈涟漪,水中的小人被波动的水面打乱。不再看得清晰。 苏清站起来,转身看到小秦封还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她,她走近小秦封,才发现小秦封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 苏清歪歪头,笑着说:“原来你比我高。” 小秦封表情无奈,干脆伸出手在苏清头上揉了揉,说道:“我自是比你高,我再过一岁即为总角。”总角指得是八岁。 苏清撇撇嘴,从小秦封的手下挣脱出来,小声地说:“说不得我今岁二十七呢。” 小秦封并没有在意苏清的轻语,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转头对苏清说:“我们该走了。” 苏清走到小秦封身边,“去拿你父亲的东西?” “嗯。穿过这处山林就是秦家村后山,我家就在半山腰上。”小秦封点头说道。 小秦封拉过苏清,小心地踩着溪流里凸起的石头跨过溪流。 他在前颇为熟练的开路,苏清在后深一步浅一步的跟着。 二人走了颇有一会儿,日头已升上头顶,将近午时。 苏清终于隐隐看到树林里有一片开阔之地。小秦封转过身来牵住苏清。 “我们到了。” 眼前是一片半塌的房舍,还有一处小房间丝毫没有影响的矗立着。 “这房子是我父亲震塌的。” 苏清愣愣地抬头看小秦封,小秦封表情依旧平静,继续说:“我父亲是修真之人。那日,那畜生闯了进来欲要食我,我父亲用法术降它,不料那畜生竟已是一阶妖兽,法力碰撞硬生生震塌了半边屋子。我父亲虽已修真,但法力尚浅,寿元将近,只得破釜沉舟,重伤那畜生,却让其逃之夭夭。父亲也因此重伤不治。” 短短数语道出了修真者与妖兽之战。 小秦封站在半片废墟前,又说:“父亲知自己命不久矣,遂拼了最后的生命之力为我施醍醐灌顶之术,终离开人世。” “什么是醍醐灌顶之术?”苏清问道。 “所谓醍醐灌顶,乃秘法,参传承之法,以生命为代价将施法者毕生知识灌输于被施法者。”小秦封丝毫不隐瞒全部说于苏清听。 这醍醐灌顶秘法就像是,施法者燃烧生命,将他所知晓的知识编撰成一本百科全书,又将这本百科全书的内容全部塞到被施法者的脑子里,又唯恐被施法者因书的内容过于磅礴导致神智失常,就又将被施法者慧根重塑,使其机智非凡。 苏清似乎瞬间就理解了秦封为何仅仅七岁却恍如久经沧桑的老人,如此这般,真真不可称他小秦封三字了。 二人静了片刻,苏清问道:“既然那妖兽没有死,我们现在并不安全,它还会回来寻你的。” 秦封似并无担忧,说道:“父亲留下一木盒,盒中装有一玉简,玉简内存有父亲朋友一丝神识,玉简碎裂即可通知神识本尊。我回来就是要取这东西,妖兽不死,这一方百姓都要遭殃。” “既然这样,我们快些找吧。”说完,苏清拉着秦封欲往半立半塌的废墟寻去。后又想,既然秦封知道有木盒这一物,应该知道其大致位置,遂问道:“你知道那木盒大致在哪吗?” 秦封思索片刻,“这木盒父亲平时收在他房里,应该还在那半立的里屋里。” 苏清听闻松了一口,幸而那木盒不在这坍塌的废墟,不然以她二人之力想要在破碎的废墟中寻到木盒定要费些力气,说不得还没寻到木盒,那妖兽反而把他二人寻到了。 苏清和秦封在仅存的里屋里翻找了半响,秦封终于在床铺下的暗格里翻到了一个雕花木盒,木盒被扣上,但幸而未锁。 两人凑在一起将那木盒打开,那木盒里放了一只方形佩袋,一片玉简,还有几本典籍。想来那片玉简就是他们要寻之物。 秦封拿起玉简,那玉简长约三寸,宽两寸有余,呈翠绿色,表面光滑,内部隐隐有一丝光华闪过。 “怎么将这玉简弄碎?”苏清颇为疑惑。 秦封未回答,沉着眼,意识归于自身,感知经络内一丝气力,引导这丝气力顺着手中窍穴传到玉简上,不过片刻,那玉简自内蔓延出多条细纹,“啪嗒”玉简碎了。 苏清似感受到一股无形之力扫过自己,又在秦封身上徘徊数息,就听有一颇具威严的声音在四周回响,缥缈而无从捕获,“尔等何人?” “秉仙长,晚辈是秦石之子。”秦封起身作晚辈礼。 “你父如何?”那声音又问。 “家父在日前被一妖兽重伤而亡。”秦封恭敬的回道。 那声音似乎被这消息怔中,而后又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声,说道:“吾现在在宗族中静修,即刻来寻你二人。然相隔甚远,恐需些许时辰,你二人自寻地小心避之。”那声音说完最后一句话便没有声息。 秦封收起礼势,扶起半蹲半坐在地上正愣神的苏清。 “那仙长的神识已散。”秦封看着傻愣愣的苏清解释道。 苏清有些不好意思,好歹活过一世,然而在遇见这种颠覆世界观的事情上还是有些接受迟缓。 “我没事,只是有点新奇。”苏清回道。 “这盒中的佩袋...”苏清低头看到大开的木盒中摆放着的佩袋颇为好奇,这佩袋造型朴素,未绣图案,不像是被赠予之物。 既不是赠予之物,又秘密藏之,定不是普通之物了。 秦封蹲下将那佩袋拾起,仔细打量一番,像是在回忆,片刻说道:“这是储物袋。内有小空间约有三尺见方,可存死物和无灵智之物。” 苏清已见怪不怪,不再细问,只道:“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要被那妖兽找到了。” 秦封将佩戴放回木盒中,扣上木盒捧起来,回道:“莫慌,这些日子,我见那妖兽白天几乎不见踪迹,我们现在还尚安全。待到晚上即便藏起来还是能被寻到,可记得昨日。” 苏清当然记得昨日半夜被那妖兽惊得半死,见秦封颇为淡定,心中总有诸多疑问也只好咽下不问。 “出去吧,这房子比那妖兽还不安全。”秦封像是在和苏清说笑。 苏清无奈跟着秦封出了房子,日头已过头顶,快至申时,苏清的肚子适时的咕噜抗议起来。 两天来仅靠着半张饼熬着,苏清早已饥肠辘辘,只是这一路颇多惊险和新奇,反而顾不上腹中饥饿了。 秦封侧过头似是听到了苏清饿极的声音,问道:“可是饿了?” 苏清点头。 秦封将木盒递给苏清让她拿着,又说道:“林子里原先布置了些许陷阱,不知有没有捕到猎物,我去寻寻,你在这儿等我。” “好。”苏清应诺。秦封穿过废墟走进林里。苏清捧着木盒寻了一处略平实的石头坐下来。 重生两日,她多是顺其自然,不争不抵抗,又遇上秦封,一路皆是秦封诸多照顾,自己反而就是五岁稚童。 苏清颇有懊恼之意,可是真让她自给自足,自寻他路,又觉得荒诞可笑。 如今修行之道摆在她面前,谁不想长生,谁不想成神,说不得待她有大能耐之时有机会回到她原本世界。 苏清想想又觉不然,修行之路千百岁月,待到那时说不定早已忘了前世之事。 苏清思绪乱窜,秦封已经提了一只廋小的野兔回来。 苏清赶忙站起来迎向他,就听秦封说道:“我们运气颇好,有只兔子踩了陷阱被困了,山下村里这几日人心惶惶,倒没人山上捕猎,让我们还能捡上一只兔子。你去旁边拾捡些木柴来,我去溪边处理了它。” “好。”苏清此刻已经在想象烤兔肉了,颇有不耐,抱着木盒在林中来来回回捡着木柴。 约过一刻时间,秦封就带着处理的兔肉回来,二人搭起木柴,将兔肉串在树枝上架起来。一切准备就绪只差火源,秦封想了想又去房子里寻了火石和火引来,终于将这兔肉烤上了。 秦封举着串在兔肉的树枝翻烤着,苏清眼神灼灼的盯着兔肉,肚子应景的咕噜咕噜。 烤了约有一会,香味飘散开来,秦封取下兔肉垫在几片颇大的树叶上,又不知从哪抽出一柄小刀只是轻轻一划就割下一只兔腿。 苏清对这柄小刀有些眼熟,这般锋利非常,想想清晨之事,心里只道难怪。 秦封用树枝叉起那只兔腿递给苏清,自己也弄出一块兔肉吃了起来。 二人满足的吃着兔肉,像是都忘了自己处境不妙,这一瞬仿若两个单纯的青梅竹马扮家家而已。 第四章 携手斩恶兽 苏清这小身子吃完一只兔腿便已有七八分饱。 这时候日头尚未西斜,离天黑尚有些时间。 苏清打量着四周,这是一处颇为平坦的山腰之处,树木茂密,秦父将此处的树木都砍了去,留下一片空旷之所建了这屋舍。 若是这屋舍尚未坍塌,这隐于山林之中的生存之处倒颇有一番韵味。 山林中的风轻柔的吹过,夹杂着清幽的草木之息,沁人心脾,身心舒爽。 苏清在这清风中吹拂下,彻夜未眠的倦意不觉袭上心头,不知不觉靠在秦封身上睡去。 秦封并未被打断,继续将手中的兔肉吃完。 随意扯过一片树叶擦擦手,感觉到苏清身子渐沉,遂转过身来扶着苏清让她平缓地靠在石头上,使她睡得安稳。 秦封将剩下小半只烤兔肉用树枝包裹起来放在一旁,灭了柴火,坐在苏清身边打开木盒,刚才未仔细看储物袋和几本典籍,不知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秦封拿起储物袋,朴素的佩袋并未系上,只是堪堪收紧。秦封思索片刻,知晓这储物袋虽外表朴素,实则为高阶储物袋需滴血认主的主人才可用灵识取用。 秦父已经故去,这储物袋已无主,秦封拾起割肉的小刀在指尖划一道小口,血珠滴在储物袋上,极快的闪了一丝微光,认主已成,只需渗入一丝灵识便可随意拿取。 好在秦封资质颇高,岁前就已引气,虽未真正修行,但经络之中倒是留有一丝灵力。 秦封将灵力渗入储物袋中,三尺见方的袋中装有杂七杂八的物品,他并未细看,只是用灵识翻找着,不过几息,一柄利剑出现在秦封的手中。 这柄利剑样式古朴,剑刃泛着利光,剑身有银韵流转。 这是一把下品飞剑。秦封搜寻父亲留下的知识。 他试着舞了舞手中的飞剑,因多用于御剑飞行故而飞剑颇轻,以他现在的力气舞之并未有吃力之感。 秦封原本打算是在储物袋中寻一寻符箓。 符箓这东西颇为实用,只需传入一丝灵力即可施展其内封印的术法。 符箓乃一次性用品,术法施展完即销毁,但对于现在的苏清和秦封来说却是在适合不过的武器。 然而这符箓虽实用,却难以绘制,只有那些专门的制符修士会制作符箓。 秦父并不是研究制符的修士,他仅有的两张还是归隐前从他人处买来的,一张在初遇妖兽时被用去,还有一张就是昨日夜里秦封手中的匿息符,只是昨夜这匿息符也用竭。 秦封心中思忖,已过好几时辰,为何那仙长还未抵达。 飞剑瞬息千里,莫不是耽搁了。秦封略微皱眉,不再细想。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柄匕首来,既然那仙长来此要些时候,那他只得为自己和苏清先做打算。 秦封收起储物袋,又拿起木盒中一本典籍翻看起来。 日头西下,夕阳映着天空血红一片,桃色晚霞艳丽非凡。 苏清睡得颇不安稳,梦里似有人在哭泣,又有巨大之怪兽猛地扑向于她。 苏清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秦封像是感知到苏清醒来,合上书,侧过身子看着苏清问道:“魇住了?” “没事。”苏清撑着身子坐起来,扫了一眼四处寂静的林子,夕阳下透着一丝诡异的气息,问道:“仙长还没有到吗?” “许是距离甚远吧。”秦封随口说着,然后又支起木柴升起火堆。 苏清见秦封拿起木盒中的几本书籍不紧不慢地扔进火堆里,瞬间被火舌吞没了。 “这些是我父亲手写的诸多秘法感悟。”秦封手执木枝拢拢火堆说道,“这些秘法均是参考诸多邪魔妖道所制,不可为正道所寻。”说完,扔了木枝郑重的对苏清说:“我父亲临终为我所施的醍醐灌顶之术亦是此般。” “我明白,不会透露半分。”苏清似懂非懂的理解了这秘法的严重性,故而作出承诺。 秦封颇为舒心地揉了揉苏清的头顶,又拾起早先拿出的飞剑交于苏清,自己将匕首藏于袖中,叮嘱道:“飞剑锋利可防身亦可伤自身,小心用之。”苏清点头称是。 “天黑了,那妖兽恐怕又要出来了。”苏清略有不安的说道。 “随我来。”秦封领着苏清来到林中一古树下,树上草草搭了一树屋,二人顺着绳梯爬到树屋中,秦封点起树屋前的灯笼,堪堪照亮这一处。 寂静的树林里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苏清知道今晚怕是不得安宁,只求那仙长快些来吧。 夜至戌时,林深之处飘来一丝腐臭之气,苏清握紧剑柄,全身紧绷。 秦封安抚地搭上她肩膀让她放松静待。 好在今日月色尚好,月光隐隐照亮了林中轮廓。 苏清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林中深处,终于看到一沉重的影子仿若带着万千恶意缓慢行来。 影子渐进,腐臭气浓烈至极,苏清看清了那影子的模样,是一只巨大的狼,眼中闪着凶光,张着利齿大嘴。 苏清见那只狼身上诸多伤口鲜血淋漓,左侧腹部伤处深可见骨,伤口内部腐烂生虫,那腐臭之气就是从那处伤口散发而来。 如此重伤的狼却行走无虑,凶猛如常,这已不是寻常林中野狼了,难怪道为妖兽。 那妖兽从树屋下方走过,苏清和秦封身子往阴影处挪了挪。妖兽似没有发现他们,向他们下午所处之地走去。 苏清还未来得及送一口气,却见那妖兽猛得回头扑向撑着树屋的古树。 古树剧烈的晃动了一下,那妖兽在树下来回走动着,似是在寻找突破之处。 忽而那妖兽扑上那绳梯势要顺着爬上来,连接着绳梯的树枝被向下生生压了半尺,秦封未料到这妖兽竟然生出些许灵智,从树屋上窜出来,沿着伸出的枝丫攀上另一个大树。 那妖兽感知到秦封的位置放弃了绳梯,跟着猛烈地撞上那大树,秦封所在的那树年岁不够,被撞的左右晃动,似是再撞几下就会拦腰断裂。 秦封咬着匕首抱着树干缓缓下移,那妖兽见秦封位置下移,在树下伸出舌头舔舔利牙,蓄势欲扑上去。 不等那妖兽有动作,盯住树上垂下的枝丫,猛地向下攀住又借势直接跳上了妖兽背上。 那妖兽见秦封如此狂妄,剧烈地跳动起来欲要将秦封甩下。 秦封艰难地抓住妖兽皮毛,用匕首刺入妖兽后颈。 那妖兽吃痛快速地跑动起来。 秦封将体内一丝灵力汇于眼中,见妖兽体内有气力自下腹流转,猜测那是妖兽力量之源,若想打败这妖兽说不得要毁了那处源头。 他动了动匕首,匕首被卡在妖兽颈骨中无法拔出。 秦封飞快地思索着,见那妖兽又冲到古树旁,稳住身子用脚勾住绳梯,又将绳梯套入妖兽脖上,妖兽缠上绳梯堪堪停下来,疯狂的挣动着绳梯。 “苏清。”秦封大叫一声。 苏清会意,不假思索从绳梯上几步跳下来,将飞剑递给秦封。 谁知那妖兽突得将绳梯挣断,绳梯上的苏清没有倚仗摔下来,苏清没有迟疑,落地一刻,不顾疼痛滚到三尺之外,避免被那妖兽利爪抓到。 秦封不再犹豫,一手抓着卡在妖兽脖上的匕首,另一只手举起,盯着那处源头将飞剑狠狠刺入。 谁知那妖兽皮肉生的坚韧,飞剑尚未刺入源头所在就被妖兽挣脱。 然而这一举似将妖兽彻底激怒,暴怒的妖兽将秦封猛地甩下。 秦封被撞到树干上又被摔下来,“噗”秦封重伤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妖兽像是已经知道胜券在握,不紧不慢地走向秦封,直接忽略了身旁的苏清。 直直地盯着秦封,张开嘴,口水混着血水顺着獠牙流下来,泛着绿光的眼中全是贪婪之色。 苏清暗下匍匐,悄无声息地抓住落在一旁的飞剑,见那妖兽忽视自己要走过去,猛地举起飞剑,朝着秦封先未完全刺入的源头之处刺下。 飞剑刺入妖兽腹中,那妖兽转头要扑向苏清,口水血水滴落在苏清身上,苏清不动作,她见那妖兽动作逐渐变缓,最终无力地倒下。 苏清刹时瘫软在地上,却又猛得机灵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秦封。 秦封强撑着一丝意识见苏清跑来,抬手安抚地摸了摸苏清头发,终是无力地昏了过去。 苏清双手撑在地上不知秦封伤在何处,不敢妄自移动他,只得声嘶力竭地叫着秦封的名字。 树屋前的灯笼泛着昏黄的烛光合着苍白的月光映射了这一片狼藉之处。 天空中划过一束银光由远及近,在这片山头上空缓慢停下化作一御剑男子。 那男子在上空四下看看,发现了苏清和秦封所在之地,便御剑飞来。 苏清似听到破空之音,她转过头来,见天上有一人御剑而下,心下知道这该是白日应诺来寻他们的仙长。 苏清低下头,心中计较,调整姿势跪在地上。 她不懂见到这些仙长该作何姿态,只得寻一个臣服之态故作卑微。 第五章 入宗测资质 男子飞剑而下,离地约三尺就停在半空,打量这一片狼藉,心中着实惊讶。 直至看到那一阶妖兽丹田被毁,惊讶之意直接在脸上显露出来,他见跪着的苏清问道:“此妖兽是你二人所杀。” 苏清抬头见仙长面上只有惊讶,就索性称是。 男子忽觉自己有些小看这两个小娃娃了,这一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练气修为,不知怎么被两人毁了丹田而死。收起飞剑落在地上,向苏清和秦封走去。 苏清见仙长走来,连忙说道:“仙长,秦封被妖兽所伤昏了过去,您救救他吧。” 男子站立在苏清身边,低头打量秦封,更是惊讶,这小小孩童不过稚龄就已引气。 略作思忖,伸出手虚按住秦封额头,传入真元感知,经脉凝实,血肉间有先天灵气充盈,竟是一副先天灵体,怪不得那妖兽多番来扰。 如此先天灵体对于妖兽来说就如一株灵药一般。 妖兽修炼艰难,多是吞食灵性之物来提高修为。 秦封的先天灵体在妖兽眼中就如十全大补丸一般,不仅能修复它身上的伤口,亦能提高修为,故此那妖兽对秦封紧追不舍。 然妖兽即是妖兽,纵使生了灵智,也敌不过秦封这被启慧的智力。 苏清见这仙长惊疑不定,恐秦封出了什么差错,只得追问男子:“仙长,是不是秦封有碍?” 男子被苏清一提醒回过神来,随口道来无事,又将真元汇入秦封眉心穴位感知到一道颇强的灵根,单灵根,天道宠儿,谓之天灵根。 果然,只有天灵根在未修行之前才会形成先天灵体。 男子没想到这次只是出来瞧瞧故人之子,就捡到一个天灵根的孩子。 他不在作迟疑,从储物袋中翻出一只药瓶,从药瓶中倒出一粒回元丹。 此丹用作恢复真元所用,凡人用之会因经脉无法承载爆体而亡,但对于先天灵体的秦封来说却无此般顾虑,先天灵体能借多余的真元锻炼血肉恢复自身伤势。 苏清在一旁将男子的神态尽收眼底,她不清楚秦封到底有何非常之处,让这所谓仙长难掩情绪,好在她看秦封服过丹药后脸色变好应该是无事了。 苏清总算松了一口气了,却见那仙长将秦封抱起身来,低头问她,“可有需收拾之物。” 苏清心想这仙长大概是要带他们离开,又想着秦封把那木盒里的东西毁了,不见储物袋应是他收起来了,遂回复仙长:“没有。” “你二人先随我回宗。吾之宗门乃广源仙宗。”说完甩袖放出飞剑来,脚尖轻点边跃上飞剑,又转身施以御风诀将跪坐在地上的苏清移到飞剑上,苏清跪坐在飞剑上手脚都不知如何摆放值得僵硬着不动。 男子心下嗤笑一声,打了一个镇风诀罩在飞剑外围,接着御剑飞天。 飞剑划过天边,快的苏清看不清下方景象,只得僵坐着。 ...... 飞剑在空中飞行了将近两个时辰渐渐缓慢下来。 苏清心下计较着时间,微微侧过身却见群山之中一处巨大山脉横亘在前方,黯淡的月光下,山脉隐入黑暗中宛如一只伏地酣睡的巨龙不见首尾,四周山峰又似巨龙臣属簇拥之。 苏清心中颇为震撼,却见那仙长并未继续向那巨大山脉飞去,而是缓慢的降落在一处小山峰的山脚下。 “此地为吾宗门从峰,卧虎峰。” 这山中修了一条石道,苏清在道旁瞧见一石碑,碑上纹路似有灵性虚无缥缈,刻字也看不真切。 沿着石道走到约半山腰,见那仙人向岔路深处走去。 苏清隐隐看到一处院落,还未到,只见院落中迎出两少年,恭敬的朝仙长行礼:李师叔。 仙长轻声应了一声便走进院落中,苏清跟了进去。 那仙长进了院落主屋将秦封放在床上,转身吩咐两少年:“你二人去取汤水来给这两娃娃沐浴,再换身童子衣裳。” 两少年躬身应是。一人抱起秦封,一人带着苏清,去了浴池。 苏清胡乱的梳洗一番,穿上衣服,也顾不上打量四周,火急火燎的跑回主屋,见仙长已不在此处,而秦封被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储物袋挂在他腰间,而秦封并未有苏醒的迹象。 秦封身材尚小,只占了小半个床位,苏清索性就爬到床尾,盘着腿,撑着脑袋,思绪飘飞。 深夜遇野兽,清晨暴起杀人,林中知会仙长,夜间怒斩妖兽,从一开始穿越而来就不曾平静。 而今,兜兜转转竟踏上了一条传说之路。 原来所谓的仙,所谓的长生竟真的存在。 苏清略抬头,秦封紧着双眸,深皱着眉,稚嫩的面庞此时才显出些许孩子气。 这明明是个稚龄的小鬼,却让苏清这穿越前二十多岁的人不由地同等看待,两日里的种种表现,可比苏清靠谱多了。 苏清想到秦封斗妖兽时喊她的名字,毫不犹豫又全身托付,这个年龄尚小的人儿真正让苏清当作了一个生死与共的伙伴。 我一定很幸运。苏清想,没有身世坎坷,没有苟延残喘,只一步蜕凡尘,上青云。 思绪良久,紧绷的神经和恶战后的劳累缓缓上心头,苏清便躺在秦封的床铺上,在床尾睡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梦中恍惚感觉到有人在触她头发,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见秦封已经醒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苏清心下高兴,“秦封,你可算醒了。” “我这是晕了多久?”秦封撑着身子坐起来。 苏清瞅了一眼窗外,见天色已蒙蒙亮,“我估摸着已经早上了,你可晕了六个多时辰。”说着,又连忙跳下床伸手要扶,却见秦封行动颇为迅速。 秦封尝试着动了动手臂,检查晕倒前身体受到撞击的地方,忽觉身上的衣服被换过,又环视了四周的摆设便问,“是仙长救得我们?” “我们杀死那野兽后,仙长就来了,给你喂了一粒丹药,你身体可好些了。” “身上并无不适。” 苏清可算放下心来,便将秦封昏迷后的事事无巨细的告知于他。 “那仙长说你是天灵根,天生灵体。”苏清又强调,“检查完简直就变了个态度。” “无事。”秦封略一思索,“我父曾说,资质越好越能在宗门中博得一席之地。” 即便秦封这般解释,苏清还是觉得有些担心,谁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呢!这得走一步看一步。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有人推门进来,正是仙长。 秦封起身作礼,那仙长却拂袖打断他,心情颇好:“贤侄不必行礼,鄙姓李,李恒也。贤侄唤我一声李师叔就好。” 秦封恭敬的叫:“李师叔。” “你父亲乃是吾之友人,亦是广源仙宗弟子。你即是他遗孤,随我去奉仙殿测一测资质及悟性,若有,当入广源。”李恒沉声道:“你可有异议。” 秦封看了苏清一眼,对李恒说道:“苏清是我同伴,李师叔请带她一起去测。” “亦可。”李恒点头同意了。“但若资质及悟性均不可,只能被送去山下的广仙城。” 后一句话显然是对苏清说的。 苏清心中略有紧张不想还有这一测试。 可仔细想来也是,倘若是人就可以修行,那天下间何来这么多凡人。 苏清也不愿多问,该如何便如何,大概是沾了些许穿越的机遇心中有些傲意。 秦封暗中牵起苏清的手,默默安抚她,知识里秘法诸多,不在乎再施一次。 李恒将秦封和苏清带到奉仙殿,远远就见此殿雕梁画栋,屋檐高耸,飞天之姿,殿后一座小山峰形似一盘腿修行的仙人威严肃然。 进了奉仙殿,殿中央立有一巨大玉石,玉石上有氤氲环绕,细看之又觉有诸多奥义。 玉石两边分立共五根立柱,立柱周围分有各色光晕,光晕中有诸多文字有序环绕。 “何人来测?”有一长须老者忽而现身问道。 李恒躬身行礼称刘长老,又将秦封和苏清让出来,回道:“这两个孩童均测。” “可。选一人先上来测。”刘长老手捏法诀散去殿中玉石上的氤氲,刹时间这玉石仿若普通凡间之物。 秦封上前,刘长老嘱咐:“站于玉石前,手执石上,闭目感应。” 秦封应是,遵循嘱咐行之。 刹那间,玉石显出万千金色光芒,光芒隐于玉石之上,天眷之单金灵根。 那金色光芒又缓缓收敛,竟似绘出一副浩瀚星空图,金色光芒收敛成诸多繁星时而闪烁,像是存有无尽奥秘。 刘长老大呼一声“好”,天眷天灵根资质辅以星空之悟性,日后必是一方大能。 秦封睁开眼那浩瀚星空图散去,已知晓自己的资质悟性,并无惊讶走回苏清旁边,看到苏清目光闪烁看着他,似将玉石之上的浩瀚星空印入。 秦封心中高兴,伸出手揉了揉苏清头顶,又颇有鼓励之意。 “下一个。”刘长老喊道。 苏清应声走到玉石前,心中颇有紧张,伸出手触到玉石,刹那间彷如置身于无尽浩海之中,满眼通透的海之蓝,又忽而有棕色沉淀,其内又起绿意,绿芒摇曳,似海草似游鱼。即便如此依旧撼动不了海之光泽。 刘长老颇为惊讶,未成料到竟是一强两弱伪单灵根,且悟性极佳。 刘长老点点头,颇为高兴的说了声,“不错。” 苏清应声睁开了眼睛,转过身看到秦封眼里的欢喜,李恒的惊讶以及刘长老的满意,自知应该不错,心中巨石终于放下。 刘长老挥袖,玉石恢复成初见氤氲环绕样,而后走到三人前,对秦封和苏清说:“天眷之单金灵根,绘浩瀚星空图,上上资质,上上悟性;强之水灵根加以微弱木土灵根,伪单灵根,绘无尽浩海图,上等资质,上等悟性。” 后又肃穆说道:“报上你二人姓名,吾将二人刻入宗族奉仙柱中,从今以后你二人就是我广源仙宗门下弟子了”。 秦封和苏清恭敬报上姓名又拜谢刘长老,只见那刘长老取出一只玉质毛笔虚空中描绘两下写出两个名字,自是苏清和秦封。 刘长老玉笔挥出一法诀,秦封之名飞入金色光柱中,苏清之名没入蓝色关柱里。 自此测试之事已结,刘长老收起毛笔,说道:“两位尚未修行,年岁尚小就先入育仙堂吧。” 第六章 初入育仙堂 育仙堂是广源仙宗培育宗门中天赋极佳子弟之所,位于广源仙宗主峰山脚下。 三面环山,门前以千载梧桐作迎。 大门高耸,顶上书“育仙堂”三字,字如龙舞凤飞,为宗族大能所书,有浩荡之威严传来。 凡借灵器飞行者,皆远远受到门匾上暗藏的威压影响,被迫落地行走,这是宗门大能为保护育仙堂内天骄子弟所设的一处防卫。 一则是防止高阶可飞行子弟打扰年岁稍小的弟子学习和修行;二可阻止有心之人伤害族中天赋较高的孩子。 以此可见宗门对育仙堂重视非凡。 李恒御剑带着秦封和苏清来到育仙堂,在门下降落。 一身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向前迎来,那人远远地抱手作揖,笑容满面,“李师弟,好久不见。” “赵师兄。”李恒回礼,扫了眼男子修为,颇为惊讶,说道,“这才多久未见,赵师兄竟已经是筑基后境。赵师兄这可是谋到了一份好差事。”这是暗指这中年男子此刻的身份。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故作谦词,“李师弟这说哪里话,老夫这已是年过古稀才侥幸冲破筑基后境,不像李师弟年岁尚轻,这筑基后境是迟早的事。日后,必定能斩破凡尘直入金丹真人之境。” 这一来二往,人情世故,苏清一点也不想深究,她只是看了那中年男子面容,忽而想到现代泛滥的。 果然,这修仙呐,当真可以驻容。 许是苏清瞧那人有些久,让那男子注意到,便停下同李恒叙旧,说道,“你瞧我这一说话就忘记正事了。李师弟,这两娃娃就是你昨日带进宗门的天骄?” 天骄,天之骄子,修仙者口中的修行天才,多指灵根纯净之人。 “正是。”李恒心情极好,又转而向苏清二人介绍,“这是育仙堂掌事,名唤赵申,负责育仙堂内大小事务。你们二人可称呼其为赵师叔。” “秦封,苏清拜见赵师叔。”苏清学着秦封作揖姿态,跟着秦封向那名叫赵申的中年男子行礼。 “嗯。”赵申受了二人的礼拜,面色沉静,倒是没有刚开始同李恒叙旧时的热情,只是感慨,“灵台清明,灵气十足,果然是天灵根。” 赵申没对苏清作评价,只说,“你二人待会就随我入育仙堂,可还有话同你们李师叔说?”又转而问李恒,“李师弟可要嘱咐?” 苏清二人对视一眼,只摇摇头,那李恒也没做什么交代,甚至并未多看二人一眼。 赵申见怪不怪,伸手唤苏清二人到他身后,临行前意味深长同李恒说了一句,“李师弟此番可累积不少贡献。” 李恒笑而不语,抬手作别,只说,“机缘罢了,赵师兄告辞。” 李恒说完,御剑而走,并未同他们一同入内的意思。 事实上,从育仙堂这气势非凡的门面来开,就可知这宗门对育仙堂的重视。 此地是宗族天赋幼童成长之重地,除开处理杂事的掌事下人,这里非长老品级不可入,李恒当然不可能同她二人一起进入。 苏清二人跟随赵申向育仙堂内走去,堂内外观像极凡间学堂,前有主屋为教习之所,后有憧憧房屋为童子们居住之地,其间以长廊相连,看似平凡,隐隐有灵气氤氲缭绕。 赵申向二人介绍,“现已是巳时,正是堂内天骄们学习的时间,堂内的教习师父皆是宗族的金丹长老,你二人见到要遵礼数。” 三人沿着长廊从主屋一侧向内走去,苏清隐隐听到屋内朗朗的读书之声,还颇有几分新奇,想着原来修仙还要读书。 赵申在旁解惑,“现下堂内一共有弟子二十三人,皆为灵根优异的孩童少年。尔等年岁尚小,在育仙堂内,不计较修为高低,只需老实读书识字,锻体打牢基础,修行适度,如此便可。” 随后,赵申领着二人来到一处院落,院子为四合二层小楼,小楼一层大概十多间房子,不少房门上都挂有木牌,木牌上刻着名字。 院中空地颇大,只在入口处有两个花坛,分别竖立着两颗巨木,四周栽种着奇异的玲花异草甚是漂亮。 空地分为两块,一边是锻体用的木桩,和石凳石桌,另一边则是纯粹的空地,空地上有很多划痕。 “此为寝院,为你等居住之所,一人一房,自行挑选,房前挂牌已有童子居住。”赵申介绍,“院中空地,可供你们闲时自行修炼。” “今日早课已经开始了,你二人不方便进去。一般育仙堂内,早间教授你们识字读文,午后讲解修行引气入体和修行功法。你们二人午后在同其他弟子一起入正堂。” “赵师叔,”苏清心中有疑惑,“我和秦封同他们的修行进度不一样,怎么能一起入学堂?” “你等年岁尚小,教习都是基础式,反复讲习,反复练。入修仙之路并非一日之功,修行第一步引起入体就甚是困难,半年或几年才窥门径者都有之,没有什么进度可言。而且练气初境只是积累和锻体的阶段,打牢基础,反复锤炼才是最重要的。” 赵申说得头头是道,偏偏苏清是个从未接触修仙之人,天真地问道,“那赵师叔,练气初境是什么?” 苏清似乎看到赵申脸皮抽搐了一下,又故作镇定地回道,“这是修仙境界。”说着,唯恐苏清接着问修仙境界是什么,翻手不知从哪摸出一本蓝面的小册子,扔给苏清,“这是我前阵从真人洞府中拾取的书册,修行路上的常识皆写在这本书上,还有什么疑问去问问其他弟子。” 苏清没有接稳,上下接了两下才被她抱在怀里。 赵申又拿出两张木牌交于他们,又说道:“行了。你二人去寻房间罢。午后准时去听课即可。”说完,赵申转身欲走,却又被叫住,“赵师叔。” “又怎么了?”赵申那态度颇为忍耐,苏清适时被吓着,秦封默默地上前一步挡住她。 赵申嘴角抽了抽,放缓语气问,“还有什么问题?” 苏清探出脑袋,说道,“赵师叔,这地可有饭堂,我们早上没有吃东西。” “饭堂在堂内西侧,只在卯时,午时,酉时开餐。你要是饿了,老夫吩咐下人送点点心过来。” “谢谢赵师叔。” “若有问题一次问清。”赵申强调,苏清只得摇摇头,赵申像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苏清见赵申身影渐远,便同秦封说,“这赵师叔好说话。” 秦封却是摇摇头,说,“这里是育仙堂,他只是个掌事。” “我明白了。”苏清有些惭愧,穿越入修仙之地,恐怕还没搞清这森严的等级制度。 “走吧,我们找两间房。”秦封并不在意,言语也少。 苏清跟在秦封后面往院内走,同时打量着木牌,木牌形状朴素,只是质地颇硬,正面刻着苏清二字,反面是育仙堂的标识。 第七章 育仙堂寝院 进入回廊,临近几个房间都挂上了和苏清手中拿的一样的木制身份令牌。 那些房间有些上锁,有些却没有。 苏清好奇,正巧旁边有个挂着“公孙弘”名牌所属房间门上也没有上锁,以为里面有人在,便凑上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门上的镂空被窓纸糊住,里面的情况看得不甚清楚,模模糊糊,但也能察觉出里面没有人影。 苏清瞧着这古怪的建筑格局甚为好奇,抬头审视了这寝院的全貌,许是抬头时转动的太快,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抬手想扶住门框。 手还未搭上,尚离一指远,就感觉指尖一麻。 手指如触电,奇妙地,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苏清还未反应,秦封灵敏地抓住苏清,将她后拽,“小心,这门上设了禁制。没有主人身份令牌就会触动机关,强行开启,便是雷击惩罚。” 苏清听着咋舌,这是仙家手段。 “这种守门禁制价值不小,一般是筑基高人用的洞府禁制,只设在这种小屋中可正是“大材小用”了。”秦封皱眉猜测,“看样子这里的弟子身份背景都不一般。” 苏清四顾左右的几间房子,有三两间都还挂上锁,怕是同样设了门禁。 这院落住着的是天赋极高的修行孩童,说不得有宗门内部高人的后辈,有背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苏清才接触,不知晓罢了。 这么想着,“我会小心一点,不会再触碰。” “要去二楼看看吗?一层好像就两三间空房。” “就住一楼。二楼估摸着被占满了。” 来的晚,住在寝院里的人多,好的房间位置早就被占了,剩下的房子都是四合小楼的边角处。 苏清二人也非挑剔之人,随意在一楼寻了两间相邻的空房。 苏清将身份令牌挂上门框上,推门而入,秦封跟在她身后进来。 这是一间简洁的房子,入眼是正前墙上挂着的字画,字画上绘制着磅礴的山脉景观。 苏清只觉有些眼熟,结合字画上面气势恢宏的连笔字,左右猜测应该是“广源”二字。 一时间恍然大悟,这绘制的山水就是昨晚俯瞰下的广源山脉图。 这么一瞧过去,广源宗门当真是气冲霄汉。 条案在下,其上放置着香炉,两边摆着形状奇特的木雕,皆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方桌、圈椅摆在正厅,就像寻常人家的堂屋,若不是已知为育仙堂寝院一室,苏清当真以为这里是哪户人家。 从正厅摆设来看,这育仙堂培育有才能的后辈,应该是从小就教导要独当一面。 四下环顾,正厅两侧用门帘隔开了两个小房间,左侧小房间上架起地台,上面摆着蒲团,墙上写着华美自然的“道”字。 另一侧则是一些寝具,晚间入睡的地方。 苏清这么打量了一圈,不由地对秦封感慨,“这寝院的一间房比我原住的家还好上些许。” “这些东西都是俗物,说不得都不放在仙家眼里。”秦封解释,一副与凡间不再有瓜葛的模样。他低头看了一眼面色不详的苏清,突然说,“你是不是想家了?” 苏清愣住,“没有。我只是有些走神。” “是我没考虑周全,当时应该带你回家看看。”秦封语气有些懊恼。 “不不不。”苏清连忙阻止,作为一个穿越户,若是回家指不定就被这孩子家人认出来,半掩饰半解释,“母亲把我交给那人手中后,我便知家中困难,离家不可避免。” 苏清说完,一念头压不住了,这身子原来的孩子怎么了?穿越而来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她只知自己是车祸去世,那孩子不知为何逝世。 想着想着又觉哪里逻辑不对,猛地止住自己的想法,忽而抓着秦封,“秦封,我们去看看你的房子。” 也不知刚穿越控制不住表情还是苏清性情随意,这表情全显在脸上了。 秦封习惯性地摸摸苏清的头,“待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去看看。” “秦封,虽然我比你矮,但你也别在摸我头了,长不高的。”明为抱怨,暗中却在转移话题。 秦封笑而不语,二人出门走去隔壁房间,苏清在后,双手纠结地抹了一把脸,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点。 秦封依样打开房门,房子里的摆设布局同苏清的房子皆是一模一样,没有个人物品摆在上面,左右两间房当真辨认不出谁是谁的房间。 秦封没有太过好奇,径直坐到圈椅上,对苏清说,“好像有人来了。” 苏清动了动耳朵,根本没听见声响,秦封朝她招招手,“坐这边。” 苏清止住好奇心,听秦封同她解释,“待你引气入体后,你的五感会更加敏锐。” 话刚说完了,一个灰袍少年端着托盘、拎着两个包袱走了进来,在门口行礼,“见过两位天骄。” 苏清尚未弄清楚这些礼节,只交给秦封处理。 “起来罢。” 那灰袍少年把托盘摆放上桌,托盘上放着茶点,又将挂在手臂上的两个包袱放置二人面前。 “小仆是育仙堂的杂役,赵掌事吩咐小仆将两位天骄的入门奖励拿来,并准备一些茶水点心。” “这里面装着何物?” “回禀天骄,每一位入仙宗的弟子都能取得一个低级储物袋,以及门派的门规手册,灵石若干,聚气丹若干以及宗门独有的广源紫气功法练气篇和行剑式的下品灵剑一柄。” “两位天骄是宗门未来的栋梁之才,宗门极其重视,每月可领月例有二十枚下品灵石,和聚气丹三枚。”灰袍少年说话时掩饰不去的羡慕,“日后,小仆会给您送来。若日后还有什么需求,也可吩咐小人。” 苏清可不知这些东西是什么,只猜测那灵石相当于人类的金银,聚气丹却不甚了解,但有之前经验,不再盲目询问,端得一副明白的模样。 “两位天骄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秦封摆摆手,让那灰袍少年下去。 苏清见人走后,扯过自己面前的包袱,打开一看,同那少年口中说得一致。 里面的物品看上去价值连城。装着聚气丹的玉瓶,玉质通透,手感光滑;灵石呈菱形,隐隐散发着青绿光泽;反倒是那储物袋看着朴素,只绣着广源二字和灵兽花样。 苏清看得咋舌,别说前世二十几年的记忆也从未接触过这种稀罕东西,见秦封看着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可见笑了。这些东西算起来个个价值千两。” “这些是仙家东西,无法用凡间银两衡量。日后,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修行的常备的必须品。” 第八章 天中大陆闻 苏清当然能理解这仙凡之别。 只是,一个现代凡人接触古代传说,两日内,所见所感皆是前世匪夷所思之事,偏偏这一关头还有秦封在旁把握全局,让苏清被动地以一种被保护的姿态接触此世间诸事。 如此,苏清现在没有穿越套路里的仇大苦深或者苟延残喘,唯有轻松和放心,新奇感一个劲儿地涌上来,更像是个异世的观光。 苏清不由地看了一眼秦封,反倒引起秦封注意,颇为莫名其妙,问了句,“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什么?”话是说了,动作也跟着抹了把脸,并没瞧见什么,只得疑惑地看苏清。 苏清笑了,似轻松又似随意地问,“秦封,你这模样真不像个几岁的孩子。” 秦封脸上表情一如既往,只是移开眼,说道,“知之甚多,不愿言语罢了。” 这种故作高深的模样可让苏清看得有趣,逗得苏清笑得肩膀抖动。 笑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态度过于张扬,假咳了一声,从包袱下抽出那本赵申扔过来了的手册,一手翻看着手册,一手拿着茶点吃。 手册上写着“大陆闻”三字。 大陆闻是一本记载苏清此刻所处大陆的修真常识,一般卖给凡人初入修真界的低阶修士。 翻面入正文,手写行书,行列缝隙间还有小字标记,苏清读得艰难,连蒙带猜看懂了上面的意思。 大陆闻开头注明一句话: 大陆名天中,生息亿万年,记录藏心中,诸事不可考。凡世修真人,不斩凡心入红尘。小儿名赫赫,欲参人间世,天道天劫灭,秘辛传千年。 苏清一开始读不懂这开头何意,纵观了全篇,猛地发现这句话说得是一个千年前的修真大能牵扯出的天中大陆上古仙凡宿怨。 几千年前,一个由凡俗入修真界的天之骄子在修真界中叱咤风云。修真界宗门惊觉那个灵气稀少、身体脆弱的凡人界竟有如此修仙天才,纷纷派人去凡人界收弟子。 修仙界门派再现热闹之境、万家齐鸣。 事实无常,那位天骄暗中帮助凡人国度讨伐他国,干预凡人俗世,最后,竟惨死在突如其来地九九八十一重天劫下。 此事一出,修真界震惊不已,为何天道如此不容天骄。 直到传承万年的大门派道出大陆的上古秘辛。 秘辛介绍此地所处大陆名叫天中大陆,大陆名为谁而取已不可追溯。 据传上古大陆就被命名为天中,陆地板块硕大。 谁知上古一日,天地浩劫,天崩地裂,三块陆地被割裂飘向无尽的海域。 现在身处的大陆是原本割裂后的上古天中大陆,割裂出的陆地地少人稀,天中之名保留了下来。 上古之时,凡人与修仙者同处一地,彼此和睦,凡人修仙,仙人化凡,更仙凡后代有能力奇异的异人。 然而,天地浩劫后,伤亡惨重,被遗留在天中的凡人和修仙者起了冲突,互相质疑浩劫由对方所致。凡人和异人结成联盟同修仙者征战不休。恩怨持续多年,仙凡死伤无数,天道甚怒,抽去异人异骨,摄下修仙者因果,战火骤停。 修仙者放弃天中大陆出海前往分裂出的大陆,而没有渡海能力的修仙者进入茫茫大山深处。 仙凡不再往来。 时间过了万万年,凡人和修仙者的恩怨被尘封在岁月的长河中。寿命较短的凡人早就没有记载,仙人成了传说,长生不老再次被凡人觊觎。 修仙者一代换一代,只有传承万年的宗门记录着只言片语。 然而,修真界同凡人界只有崇山峻岭相隔,总有一两个修仙者或者凡人不小心踏足了对方地界。 如此,便有了引出秘辛的“参人间世”的天骄。 苏清看得震惊不已,传闻寥寥几笔说得不甚详细,却也不难想象当时那惊天一幕。 “事实上,现在的修仙者都不能理解上古所谓的仙凡大战。”手册辩字困难,苏清竟然不自觉地读了出来,秦封听得一清二楚,在旁解释,“那些脆弱的凡人怎么可能同移山倒海的修真大能们有一战之力。” “是那些异人?”苏清抓中关键。 “对,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异人剃了异骨,只留下血脉还在传承,但也没有奇异的能力了。” 听得这么一解惑,苏清倒是有些明白,便细细往下看去,接下来讲得是修行过程。 文中所言,修真界此时修行的功法都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功法,上古天地灵气充裕造就大能无数,创立了庞大的功法宝藏。 而如今天地浩劫之后,大陆四分,灵气稀薄,天骄们虽有心创立新功法却也没能力修行到高境界,高境界的功法无法探寻也没办法长久保存下去。 因此,修真界依旧修习着上古遗留下来的被后人不断修改后的功法,沿袭着上古的修行境界,曰,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渡劫、大乘。 凡大乘者白日飞升、位列仙班。修为不至者,每个境界突破都可增加一倍寿元。 完整的修行功法只有几大传承已久的仙宗才具有,只传授给本宗弟子。 苏清忽而想到,此刻她所在的宗门被称作仙门,还听那小杂役提到了所谓广源紫气功法,不知是否是这几大传承仙宗之一。 然而,苏清转眼瞧到册子后注明的一句话,凡是宗门具有元婴上人坐镇者皆可称为仙宗。 苏清忽然有些失望,她又翻开那册广源紫气功法练气篇,只见扉页上写道,“尊太上广源仙人领悟,创广源紫气功法修行,延至元婴之境。本册为练气残卷。” 意思是这功法只到元婴境,苏清思忖,修行千万年,谁都不知自己有没有那机缘和能力修行到大乘境,修行至元婴境的功法大概也很厉害了。 一本功法就是一个宗门的根基之一,有元婴之境的功法,这广源仙宗也不会过于差劲。 这么一想反倒轻松,便转而又去看那大陆闻。 天中大陆修仙宗门不多不少,百十数个,更多的是修仙家族,靠血缘维系在一起的集体。 而天中大陆仅有四大仙宗为传承门派,分别为道和,神剑,玉衍,昆吾。 能被称为仙宗的宗门大抵有数十个。 如此一算,广和仙宗顶多算个中型门派。 从仙宗又讲到日常,称绵绵大山下有灵矿,缥缈云气中有灵气,是为修仙者修行者之根本。灵矿采出为灵石,根据蕴含灵气的精纯度来度量,而灵气可锻炼修仙者之身体发肤,可延年益寿,可飞天入海。 苏清看的可是滋滋称奇,却听育仙堂内传来一声“咚”的钟响。 “这是?” “早课结束了。” 第九章 寝院遇天骄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寝院外慢慢有人声响动。 苏清和秦封正抱着手册津津有味的看着,听着声响抬头向门外看去。 由于房间处在四合小楼一楼的边角,正好对着寝院的大门,抬头一看就见一个个穿着锦衣华服、扎着发髻的孩童三两成群地走了进来。 孩子群中有人惊叫,“有两扇门开着,是新来的师弟师妹!”引得孩子群争相往这边看过来,苏清和秦封还老神在在的坐在圈椅上。 苏清瞅了一眼秦封,秦封听到声响从圈椅上跳下来,整理了自己的衣袍,回过头来恰好和苏清奇怪的眼神撞在一起。 “先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再纠结手册里面的传闻。”感情秦封以为苏清看手册看不懂迷糊了。 苏清跟着跳下来,想着,和外面小孩一对比,秦封这家伙果然像个大人。 孩子群你推我搡地有七八个孩子走了过来,苏清注意到剩下的孩子中有得好奇的撇了两眼,有的径直回房了。 “我叫申祺福,今年刚满七岁,师弟师妹应该是教习师父说得新入堂的弟子吧,在下有礼了。”被推搡的孩子猛地立在人前,硬着头皮作出大人模样,形状有些逗趣。 秦封毫不为所动,抱拳还礼顺带地介绍了自己和苏清。 其他的孩子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名字。 苏清只瞧着他们都穿着相似的蓝襟合衫长袍,行为拘束,真奇怪着,就听见一个孩子问道,“师弟师妹也是从凡人界被宗门师叔捡来的吧。” 这话说得可让苏清无语,但也无法否认,秦封也点头确认。 “太好了。以后咱们就是一伙的了。”申祺福兴奋地笑了,“咱们有天灵根,看他们以后还瞧不起咱们修行比他们慢。” “这是怎么了?”苏清可是听出这话语中的冲突,不由地问道。 孩子群中有人不屑,“还不是那些有家族、有师承的人挑起的。他们都是一群……” “谁动了我房间的禁制!”话未说完,被四合楼一层中央方向的声音打断,众人寻声看去,就见一锦衣华服的孩童站在之前苏清最初看房子的地方。 那孩子叉着腰,声音虽是问的众人,眼神却直直地看向被围在中间的秦封和苏清。 苏清心想,莫不是刚才碰了一下禁制,这东西还会记录下来? 秦封倒是反应及时,抱拳回礼,身子挺直,解释道,“我同师妹寻房间的时候,不熟悉院里规矩,无意中碰到了。还请公孙师兄见谅。” 公孙弘小童子并没有苏清以为的蛮不讲理,他放下胳膊背手而立,眼神直盯着秦封,问,“你就是师父说的千年难遇的天灵根?” “秦某的确是金系单灵根。” “可曾引气入体?” “年前侥幸窥得修行门径。” 小童子有一瞬间的秦封话语噎住的感觉, “那好,我也是年前引气,那我们就比比,出这扇育仙堂大门的时候,到底谁的境界高。”童子说完,翻出自己的身份令牌,看似随意一甩,有光点从木牌甩出,那身份令牌也如有牵引般完美的挂起来,小童子推门而入,不理人群中目瞪口呆地苏清二人。 “他们都是一群傲慢清高的家伙。”不知怎么孩子群里又接上了被打断的话。 苏清只好询问那名叫“公孙弘”的孩童是谁。 申祺福解释,“那人是宗门华炎长老的亲孙子,华炎长老是金丹真人,据说是宗门最有希望在百年内迈入元婴之境的人选。” 有孩子接着说,“他是一强一弱双灵根,据说日后可通过丹药拔出弱灵根直接成就天灵根,是我们育仙堂灵根和悟性最好的弟子。当然那是在你来之前。”那孩子瞧了一眼秦封,“这下子天灵根出在我们凡人一脉,看他们还怎么得意。” “凡人一脉是何解?” “就是从凡俗界来的弟子。”申祺福接过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傲意,“我们都是被宗门师叔从凡人国度精挑细选推举上来的天赋极佳的人。” “你们刚才不还说是捡来的?”苏清难得打断。 “那不是……”申祺福面上一红,支支吾吾。 “哼,那是他们师承一脉看不起我们说的。”人群中有孩子愤愤不平,“因为凡人界灵气稀少,从小到大不停的侵蚀我们的经脉穴道,导致我们虽然灵根较好,但是体内有很多杂质,引气的过程和初期锻体的过程就比他们慢上一倍。每当我们颓一次杂质,他们都说我们是后山废物沟里捡来的。” 苏清可算理解这些孩子说的话,还没出声安慰,那群孩子倒是自个欢悦了起来。 “现在不一样了。” “对对,我们有天灵根。” “天灵根都是天生灵体,绝对没有杂质。” “而且,修行速度比他们双灵根快了好些倍。” “还是我们凡人一脉出的天骄。” “去屋里说吧。”秦封打断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吵闹,“我们房间摆了茶点,边吃边说。” “一定是浮土峰的灵茶灵食!”孩子群瞬间欢呼起来,直接绕过苏清二人冲进了他们的屋子。 留着苏清二人无奈的对视一样,虽然从小以精英的方式培养,孩子天性还是一时半会抹不去的,不是什么小孩都像苏清和秦封这样特殊。 屋内,秦封和苏清坐在上首并列的圈椅上,那七八个孩童围着主厅正中的八仙桌抢着点心吃,还有几个孩子竟然从储物袋里摸出茶杯来,连着倒了几杯茶,边吃边喝。 吃完喝完,孩子们摸摸肚子,瞅了一眼坐在主人坐的苏清二人,倒是申祺福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拉着几个孩子老老实实的坐在座上,又摆上一副正经大人的模样。 “我们凡人一脉都很少吃到这些灵食。” 这话说得奇怪,苏清问,“这育仙堂不是重点培养的天骄吗?为什么这点吃喝都没有。” “不是没有,是拿不到。”申祺福一脸忧愁的模样,“修仙人,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还在锻体的,凡俗间的点心都是不可食用的,里面的杂质会让我们修行前功尽弃。那些仙长种的灵食都是定量送到育仙堂的后厨的,由杂役处理,全是些寡味的饭菜。除非是那些宗门有人的弟子,我们平常都被要求待在育仙堂,不允许迈出大门半步。” “这要求……可有些严厉了。” “你们刚来,不清楚宗门情况,我听师叔说,宗门分为外门和内门,我们就出在二者交界处。而且外门可乱了。”接话的孩子仿若看见了洪水猛兽的模样,“外门不禁止打斗,更有那种生死不论的比武,曾经就有育仙堂弟子出门被殃及而死,还是师承一脉的。” “然后,育仙堂里的弟子就被管住了,教习师父还说,就这么十年不到还待不住,就别想修行千八百年了。” 苏清听得错愕,没想到外表气势恢宏的仙宗,内里竟是这般残酷的模样。 她下意识地看秦封,秦封一如既往的淡定,显然早知道这情况了。 第十章 育仙堂修行 话题打开,小师兄师姐们开始将他们耳闻目见的宗门传闻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 苏清二人很快和房子里八个孩子相熟起来,六男二女,年纪最大的刚满十岁,年纪最小的也有七岁了,并且这些孩子都是这一年内带进来的,年纪大的凡人脉的弟子早课后并没有回来。 几个人相谈甚欢,时间到了,小师兄师姐们主动地带着二人去后堂吃饭,吃饭时也极尽照顾,路上将育仙堂的建筑都介绍详细,比如早课午课教习师父讲习的地方叫广学斋,藏书之地叫藏书阁等。 苏清自知自己还不甚熟悉这边说话行事的方式,二十来岁的心理和几个稚气的孩童也无意中有些距离,她只在后面看着秦封被围的略显头疼的模样,偷偷笑着。 也不知有没有被秦封瞧见,吃完饭去主堂的路上,秦封那小大人干脆一把抓着苏清的手腕,二人一起被簇拥在新进的凡人脉孩子中间。 路上,还遇见不少师承一脉的弟子,身着华丽,绣着诡异的花纹,区别于几个凡人孩子身上的锦衣,那是修仙人穿着的法袍,而凡人孩子衣服只是堂内杂役送来的弟子服。 两脉弟子所言甚少,交流的只是些年纪看起来有些大的少年,而年纪稍小的则没有那么友好,眼神中的不屑十分露骨。 苏清心想,这小小的育仙堂内就这么个冲突模样,怕是整个宗门形势也是此般。 世人常说,仙者清心寡欲,苏清看到的确是个充满戾气的修仙集体。 若说以前的思维有没有颠覆,倒是不好说,她现在对这些局势并不放在心上。 育仙堂内两脉虽有不和,但也上升不到针锋相对的地步。 随着新进的孩子逐渐长成或许明面上的冲突模样就会消了去。 思忖间,广学斋已在眼前。 一群人来得些早,站在屋子门前,旁边的申祺福还在说,“我们一般午时后过来,下午教授的是修行基础,待我们练气三层之后就不用过来了。自个寻个清净地修炼就好,若遇上瓶颈在请教师父。” 孩子群里有人听此话叹了口气,“每次听到这句话都觉得难受。师父说得如此简单,而我修行半年还是没引气入体。” “我也是,入门时都说我们灵根悟性不错,作甚拖了半年之久都迈不进仙缘。”说话的是唯二中的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在之前同几个孩子聊天时,苏清就弄清楚这些孩子的灵根悟性都和她差不多,要么是三灵根一强而弱,要么是双灵根。 “你们别急。”苏清和秦封对这抱怨插不了话,程石以练气一层的过来人安抚众人,“这引气过程,讲究精心和坚持,有灵根做引一定能偷得天道一丝灵机。” 修仙者,修行第一步,静心感受虚空中无形之灵气,当纳入体内的灵气初次被己身所用,虽功法运转并沉入丹田,此为引气入体,也叫盗天机,盗取天道修行之机缘。 苏清还没踏入修行门槛,对他们说的话半知不解,只得抬头打量这广学斋。 广学斋内顶前架地台,矮桌玉蒲团为教习师父教授之地,其下四列六排皆设桌蒲。 房内两侧墙壁挂了四副书画,画中所示为青兰、绿竹等令人见之舒心的景物。 “站在门前作甚,挡着路了。”身后有人出声训斥。 苏清回头看去,一群身着法袍的小孩直接点明师承一脉的身份,领头的是个没有见过的小孩。 想来也是,这一天见到的师承一脉的弟子大概只有那叫“公孙弘”的童子,苏清一眼别能瞧见这群人中没有那人。 聚在一起的凡人脉小孩还是有些瑟缩,左右散开让出路来,年纪稍小的孩子甚至不敢抬头看那几人。 师承脉大摇大摆的走来,每个人的眼神都在苏清二人身上停留很久,没有说话动手,但苏清还是感到了那些孩子紧逼的眼神,好像是故意试压,只可惜被试压的两人一点压力没有。 苏清和秦封淡定的自我介绍,然后便不再理会,随意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矮桌上笔墨纸砚俱全,旁边还放着练笔的新纸,纸上压着一本题名《仙语》的书。 苏清猛地想到,广学斋里上午学习的是练字书文的课程,有一瞬见的傻愣:学写字?修仙还要做这些? 瞧了瞧两只稚嫩的双手,叹气,扯着下巴,想,我才五岁。 “怎么了?”苏清的叹气在秦封看来有些奇怪。 苏清顺口而答,“我不会写字。” “这很正常。”秦封见苏清还一副苦恼的样子,不明所以,还是安慰,“你要是怕教习师父,我可以教你。” 苏清可跟秦封说不清她苦恼的源头,静了一会,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口进来,推开秦封,“教习师父好像来了。” 来人鹤发童颜、白须垂至胸前,径直走到上座盘腿而坐,闭眼调息,并不理会台下弟子。 两人对视一眼,满是疑惑。 不久后,育仙堂内一声“铛”得钟响。 教习师父缓缓睁开双眼,无形的压力荡开,广学斋内瞬间安静了,他袍袖一挥,一副画从身后的墙上展开。 那竟是一副窍穴经络图。 苏清大吃一惊,这除了练字还要学医吗?修仙还是入世? 教习师父缓缓而言,“修仙者,引气入体,过经络,行功法大循环,开窍穴而入正丹田……”以此,开始介绍具体的经络和窍穴。 苏清哑口无言,只觉情理之中,但当真是意料之外。 下午时辰过半,教习师父停止介绍窍穴经络图,“诸位行修行基础式修炼打坐运行一循环,不适者提问。” 话落,教习师父闭目喃喃语,“引气入体,静心闭目,观想自身,头立中正,舌舔上腭,脊直肩张,双足跏趺,手结定印于脐下……” 苏清恍而明白这是在教新来的二人如何打坐修行,连忙改变姿势,作修炼姿态。 “……默念广源紫气之心法,意念自眉心印堂穴而下,绕奇经八脉入丹田……” “广源紫气功法言:大道非独,万物生长。自然至极,紫气东来……” 教习师父所语如梵语自八方而来,苏清静心观想,自然抛却杂念,天地间仿若灵如动起来,莫名地,似乎有细粒的幽蓝光点飘忽不定,若想再进一步吸纳入己身就更难了,毫无进展。 “铛”又一声钟响惊醒了静心的苏清,自以为转瞬间却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周围瞬间热闹起来,童子们在座位上坐跪不安定。 “初时修行不可贪,点到即止。锻体、锻骨、锻血后量力而行。”教习师父说完,袍袖一甩无言走出广学斋。 “初次修行,感觉如何?”秦封在旁关心。 苏清回答,“一种说不清的玄妙感觉,天地如虚立。” 心中却甚是雀跃,一种希冀落定,当真迈上了一条仙途。 ...... 日子转瞬即过,育仙堂安静与喧闹交相辉映。 苏清二人的性格让他们没有真正的融入所谓的凡人一脉,同师承一脉也有距离。 远离了两脉之间暗流,苏清在育仙堂的日子异常平静,满心满眼都是练字、读书和修行。 二人只选择在晚间修行两三个时辰,如此虽然修行缓慢,却根基扎实,各种法诀奇闻亦有时间学的通透。 如此,日子过得规律,苏清自教习之日后三个月便引气入体,水形之力如流光在她经络中流走,其中夹杂着几丝异色却也无影响。 二人晨起在院中习剑法,反反复复多年不停。 早课午课后,在育仙堂藏书阁内习文写字,亦读书知天下事、了世间奇闻。 晚间或单独、或相对打坐修行。 此般,两瘦小孩童岁岁成长,不知何日,已蜕变成翩翩少年和娇俏少女。 第十一章 惊现修魔者 十年如弹指一挥间。 即使每日只修行二三时辰,天眷者如秦封已是练气七层,悟性好似苏清愣是修炼到练气五层。 曾放下挑战之语的公孙弘在一年前出育仙堂,修为也达到了练气七层。 苏清观察这公孙小童子,只觉是个心思单纯,一心想成为祖母那般的大能,所以非常刻苦修炼。只凭这一点倒是博得了苏清二人不少好感,相互间也能多次交流心得。 当初幼年的挑战在十年后看来也并没有什么纠缠的意义了。 十年后的今天是苏清和秦封二人出育仙堂的日子。 苏清在寝院房内收拾行李,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储物袋里。 储物袋还是刚发下来的那个新弟子专用的储物袋。 十年里在这个占地不足二十亩的育仙堂里平静生活。 因则被禁止迈出育仙堂,最开始时苏清还在想自己能否这么无聊的过着十年。 十年后苏清再次回想这过往才明白,长生不老的寿命和翻天覆地的力量有多么吸引人。 苏清在铜镜前整理自己的衣着,镜子里少女已亭亭玉立,面容姣好,肤若凝脂,长发瀑布般洒下,只揪起一束头发攒起发簪,身上穿着广源仙宗炼气期弟子袍,整个人干净又轻灵。 “越长越像了。”苏清莞尔一笑,心中喜悦,现在的模样像极了前世的自己。苏清每一次蜕凡塑体,排除身体中的杂质,都感觉长相稍稍发生了改变。现在这模样竟然长成了前世的自己,细瞧下都丝毫感觉不到幼时的样子。 苏清耳朵微动,修行的最初五感会有很大的提升,此刻她就听到了隔壁轻微的关门声,并向自己的房间走来。 苏清打开门,秦封正站在门前,看到她出现,平静地说:“走吧。赵掌事快到了。” 早已束发的秦封,长期的少言寡语、不苟言笑而致的冷峻面容略微和缓,眼眸如儿时一般黝黑深邃,他身量颇高,姿态挺拔,站在苏清门前遮住了一片天。 苏清关上门,摘下门侧的名牌,名牌上刻着的苏清二字一如既往的精致,没有半点被腐蚀过的痕迹。 此刻的寝院安静极了,院里的孩子们早早去早课,甚至不清楚这两位平时少接触的师姐师兄今日就要离开这个地方。 育仙堂一如以前,有进有出,只是这十年里新进的好资质的孩子少了些,满打满算,育仙堂中只剩十来人。 “都收拾好了吗?”是育仙堂掌事赵申。早在秦封来时赵申就已经快到寝院门口,赵申依旧是十年前那副模样,面容不曾衰老。听闻其修为已至筑基大圆满,半步金丹。 苏清二人只作晚辈礼,齐声应是。 “那便走吧,把你们二人的育仙堂身份令牌交于我。”赵申收了二人的名牌,“这身份令牌会放在育仙堂的弟子阁中作为留存。” 苏清二人随着赵申再次走过当初来时的路,只是与当年方向相反,路过广学斋时,整齐的童子读书声传来,苏清听出这是“仙语”的内容,修仙孩童的学习教程,和凡间的四书五经类似。 稚子仙童们朗朗之语,苏清在心中跟着默念。 正在此时,秦封忽的扣住了苏清的手腕,苏清回头见秦封面色诡异,如临大敌,便听他喊道,“赵掌事!” “怎得?”赵申莫名地询问,“出了何事?” “天地灵气似有异常,不知赵掌事可察觉到了?”话语虽是疑问,语气却甚是肯定。 苏清感知没有秦封敏锐,此刻还只是个平常的练气中境的弟子,知晓秦封不是个无事多疑的性子,便停下来观察四周。 此刻正处在广学斋前的空地上,晴空万里,和风吹拂而过……苏清猛地止住,不对,这和风夹杂着一丝刺痛皮肤的感觉。 “大惊小怪。”赵申并未察觉异常,“老夫神识扫过四周,何来异常?” 转而又斥责,“这里是宗门育仙堂不会有人威胁到你们,许是外门弟子切磋弄出的动静。” “走吧。还得送你们去执事峰。”说完,并不在细究,转身在前带路。 “秦封。”苏清传音,“这风中有怪,有腐蚀之感。” 事实上,修仙者彼此传音会被修为高过双方的前辈听到,走在前方的赵申自然能一清二楚地听到苏清之言。 苏清自是这个目的,让赵申以为苏清二人修行尚少不懂其中门道,也是给赵申面子,暗中提示。 然而,赵申仍旧不为所动。 “哼。”赵申在前冷哼一声,似乎对二人颇为不满,停下脚步,摆出一副筑基前辈的姿态正要教训。 突得,一股强势的威压自东而来。 广源仙宗依山脉而建,至东制高点为主峰,以此向西列内门从峰,在列外门管事峰。 自东而来的威压——那至少是从内门而来。 许是威压之源距离尚远,苏清和秦封俩练气境还勉强撑住。 身后的广学斋声音戛然而止,两道流光划上天空,一道是面前的赵申,飞剑而上的姿态有些狼狈,还有一道是教文的金丹真人。 “秦封,这是何境界的压力?距离如此之远,压迫之力竟这般难抗。”压力之下,苏清有些撑不住,半倚着秦封站着。 “恐怕是金丹后境的强者。” “何方歹人,竟闯入广源,欺我内门子弟。”一声洪亮而威慑的声音自东传来,应是内门的某一位金丹长老。 狂风乍起,天色突得暗沉下来,一团灰蓝幽遁光裹着一个身影直冲上天。 “师尊,救我。”那身影在幽光中挣扎,竟是被挟制的内门弟子。 苏清大骇,居然有人直直闯入内门抢宗门弟子,居然如此不管不顾。 “放肆。”起先警告的金丹真人御剑而上,飞剑夹着势若破竹之力冲向那团幽光。 众人皆觉那歹人定会被打落斩除,谁知,那团幽光化作一个灰袍人,只袍袖一会变拦下那柄飞剑,随后射出一道红光猛地打落欺身而至的金丹真人。 二人修为差距竟如此之大。 “这是?”苏清听到天上赵申大惊之语。 “半步元婴。”教文的金丹真人话语沉重,“这是修魔者。” 第十二章 猖狂修魔者 大陆闻有云:修魔者,引魔如心,放纵七情六欲,夺千万生灵精气神为己所用,行事非人,杀伐无度。 “哈哈,堂堂广源仙宗竟跌落至如今模样,看来不久之后仙宗之名也要被除去了。”灰袍人桀骜不屑,高声挑衅。 “吾宗与你修魔人毫无瓜葛,阁下先入宗夺人,后又欺吾仙宗之名,莫不是吾广源当真无人了?”另一厉呵声在半空响起。 苏清只见一男子似踏云而上,看不清容貌,只瞧见一身湛蓝法衣。 “宗主惊动了。”苏清听上空赵申自语。 那男子竟然是广源仙宗的一宗之主,入门十年苏清二人从未见过宗主,如今才远远瞥见一眼。 高空浓云汇在脚下,迎风而站,衣袂飘飞,立于其上,气势非凡。 然而,苏清却觉局势不对。 修魔者欺上门来,宗门之内无人下手捉拿,宗主只是出声责问,只怕以宗主之力恐不是那人对手。 形势刹那间凝固,那歹人出言嚣张,“饶宗主,老夫还想着你何时才肯出现?老夫也不瞒了,正巧最近修行缺一极阳体质的祭品,搜寻良久苦苦不得,只得来你这借人了。”灰袍人轻提那挟住的内门弟子,“谁让你宗门这天骄名声如此之大了。” “宗主,宗主,救我,弟子不想为魔人所噬。” “老鬼尔敢!” 挟制的弟子和另一声厉呵同声响起,只见内门上空霎时出现四道遁光,同宗主一齐将那灰袍人包围住。 灰袍人身形不动,只对后来四人打量一番,“我当广源宗主作何这般平静,原是拖延时间请闭关的长老们出山。”语气依旧不屑,“饶宗主莫不是以为就凭你们五人,不过金丹后境就想镇住老夫,逼得老夫放人。” “哈哈。就让老夫教教尔等何为半步元婴,半步之上金丹无惧。”说完,那灰袍人抬手凭空抓出一柄长刀,刀柄八尺有余,刀身敛没在黑雾之中,话语不及刀动之速,那人一手挟制弟子,一手挥刀向宗主,刀气化形如长蛇袭人。 宗主毫不慌张,甩袖卷起脚下云层在面前张开一道巨大的云墙。 云墙刀气相撞,墙体蹦,刀形散,然而刀气仍在,破开云墙气冲宗主,刹那间又被宗主躲闪而去。 只见刀气劈向主峰一处无人松林,血光乍起,侵蚀一片。 “西极沼森魔道!”众人认出那魔人来头。 双方只一对招,那灰袍人又出声讽刺,“广源仙宗就此般抵抗之力可当真拦不下我,除非尔等请出你宗太上长老。说不得,老夫就此算了。” 广源仙宗太上长老,宗门元婴大能,是宗内至高强者也是仙宗之名的根本。宗门大能出手,何来灰袍人有能耐说算了,只得半招之下跪地求饶,这便是境界之差。 “哦,我倒是忘了。”那灰袍人状似恍然大悟的模样,“广源仙宗两大上人,一出宗百年未归,还有一位寿元将近。也真是可怜诸位了。” “简直荒谬!”围攻长老听言气急,只一声怒喝,“宗主莫要再同这歹人废话,他一人半步元婴难不成吾等几人合力都制伏不了吗?!”说完,飞身而起,携利剑化长虹,施雷霆之决狠狠劈向灰袍人。 其余围攻长老亦是愤愤不平,不等宗主发话,抽出法剑攻向灰袍人,灰袍人单手出刀迎上。 霎时间,功法冲撞,法诀之力溢散的灵光映红半边天际,天地似要崩散。 随之而来的是磅礴压力如大山灭顶而来。 苏清支撑不住,被迫就地打坐调息,内行功法大循环减轻压力。 这般压力愣是天赋再高亦是承受不住,秦封同在身旁打坐。 练气之境同金丹巅峰,天壤之别,岂是她二人堪堪承受,苏清额上已冒出细微的冷汗,内里功法越行越慢,在此般下去只怕压力之下会爆体而亡。 几息有余,苏清觉察秦封抬起一只手,抵住自己手心,天地灵体为媒介,调动天地之力,冲破停滞的体内气机,以手心为联结,双人行广源紫气功法,抵住蓬勃压力。 广学斋空地灵气陡然浓郁些许,上空观战二人略作察觉,见其下二人调息模样,猛地惊醒,这五位金丹大战溢散出的境界威压也是这群修行新人无法承受的。 距离稍远,金丹教习真人本就是金丹境对威压感知甚小,觉察更多的是大战致使的灵气混动。而筑基境的赵申,半只脚迈进金丹,亦是感知到这威压,御剑不稳,早早落在了广学斋顶上。 育仙堂内的练气小弟子皆是这般情况,广学斋里出了尚未引气的孩童感知不到威压趴在窗口探头查看,其他孩子即使运行功法也支撑不住,有几个甚至震晕了过去。 金丹教习真人不再迟疑,抬手捏出法诀,眉心射出一枚墨印,将法诀打入其中,墨印灵光陡亮,高飞在育仙堂上空,蓦然放大至缸身大小,其下威压减小,那一枚印章承受了五位金丹真人的无形之力。 压力陡轻,苏清二人松了一口气,功法行至大循环同时收回自身气机。 苏清睁开眼睛,站起身来,抬眼看上空打斗众人再次僵滞,宗主和灰袍人相对,几个长老却站到了宗主身后去,看这形势,怕是宗主组织了打斗的双方。 “呵。饶宗主心疼宗门小辈了?”灰袍人早知在这仙宗门内,除非一招制下自己,否则受苦的皆是仙宗的弟子,所以无声无息闯入宗门,临走大肆张扬,明显早就洞察这群修仙者心里。 灰袍人如此问话让宗主和几位长老哑口无言,太上长老闭死关不出寻不到人,以多压人弟子跟着伤亡得不尝试。但若让着灰袍人真得撸了人去,这广源仙宗之名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宗主心中焦躁,表面维持着大宗风度,只想着待着灰袍人迈出宗门半步就全力抓他。 灰袍人见此番对峙,嗤笑,“看样子,广源真是无人了,那老夫也不和诸位玩耍了,下一次再借天骄时,再同饶宗主深谈。” “岂有此理。”长老忿恨,却被宗主拦住,低声嘱咐,“莫在宗门内。” “我还不知你们打什么主意。”那灰袍人反笑道,刀身几息画出诡异的符文,又吐出舌尖一口魔息入内,魔纹滚动,眨眼间浮在灰袍人体表。 “不好,是嗔魔遁术。”宗主大惊,一掌劈向那灰袍人,竟赶之不及,只剩残影。 嗔魔遁术,上古魔族秘法,借外相魔头之力三息遁走万里。 万里早就越过了广源山脉,到那时宗主几人追捕不及了。 转瞬间,局势忧人,广源之名怕是…… 突得,一声惨叫,育仙堂上空晕开一处阴影,竟是那灰袍人,有人生生打断了魔族遁术,将灰袍人从虚空中打出,挟持弟子的手臂被斩落,内门弟子在血迹飞溅中落在苏清二人半丈前。 一声悠远而苍老的叹息传来,“竖儿嚣张,今不复夕。” 第十三章 元婴灭魔修 “太上长老!”广源山脉多处传来弟子惊呼。 不见人影,声传千里;不见招式,歹人已溃。 “该死。”灰袍人见已无力回天,只一眼撇到育仙堂内的苏清二人、还有诸个探头探脑的小童子,心中郁结,挥刀而向。 霎时间,秦封护住苏清,抽出其父留下的飞剑,调转全身灵机,剑身抖动,一抹利气自剑而出堪堪止住刀气一瞬。 一瞬间,金丹教习真人运法印而下,撞碎刀气。 下一瞬,又一声惨叫,虚空一指灭灰袍人金丹,灰袍人身亡,长刀猛而砸下,又落在广学斋空地之上,震碎了半丈石砖。 灰袍人的尸体落下,破碎的法袍下有一丝灵光钻出,似乎想就此悄无声息的遁逃。 然而,虚空伸出一只无形大手,只轻轻一握,就将那灵光困在大手形成的五指囚笼中。随后划出一道天裂,裂缝四周似有滋滋电光闪烁,那只大手消失在天裂中,转瞬那片天际又恢复原状。 那灵光莫不就是书中所说的修真者元神?苏清瞧得震撼,灵光闪过之时就有所猜测。 修真者之所以为有心凡人所憧憬,不仅是无尽的寿元和超凡的力量,还有一次死后重生的机会。 这个机会通过元神夺舍而来,夺他人之躯,斩肉身元神,续自身活路。 所谓元神,在苏清理解中,等同于凡人魂魄,元神不灭,修真者不死。当修真者身死后元神脱离肉体可在在世间停留一炷香的时间,只这段时间可夺舍同境界及以下的修真者肉体。 凡人肉体不可剥夺,轻者痴呆,重者肉体身亡,元神湮灭。 然则,夺舍修真者谈何容易,一有肉身相融之愁绪,二有仙道众人怒火,机会渺茫。 夺舍之道违背天道,天道仁慈给一丝生机,夺舍后再次夺舍只会灰飞烟灭。 一切告一段落。 赶到育仙堂上空的饶宗主,环顾四下,无论是内门精英还是外门弟子都抬头张望。 自知这事已经闹得宗门内部人尽皆知,心中唏嘘,幸而有太上长老出手,不然这一丑事传出去,后果难料。 只是,修魔者不着痕迹地闯入内门,本身也是监管不力之处。 现下,依然要想方法安抚宗门弟子。 饶宗主朝天际抱拳,起声高呼,“太上长老实力非凡,护的宗门万全,此为广源之根本,众弟子之庇护,愿太上长老神威永存,化凡升仙。” 话语间仿佛有一种鼓动之力,让围观诸弟子心潮澎湃,不由跟着重复。 如此高呼三遍,饶宗主抬手下压,轻微的压迫感止住呼声。 饶宗主又换了一副自责的愧疚之样,“宗门内部混入修魔者,是饶某失职,让众弟子险些丧命于威压之下,请太上长老责罚。” 门中悠悠众弟子无人出声,整个山门似乎陷入一片寂静,约莫几息,那悠长威严的老者声在响起,“此事非饶宗主之错,魔修功法本就诡异逆天,莫要担忧。众弟子守好山门,壮我广源。” “谨遵太上长老教诲。”诸弟子齐声应答,声震山脉,气冲云霄。 绵延山脉恢复生机,压抑和惶恐瞬间被破除。 “可有震伤?”苏清扶着秦封一只胳膊,略有担忧,瞧着刚才秦封以练气七层之力阻挡金丹之威,着实让人心惊。 “无事。”秦封收回长剑,握着剑柄的手有些颤抖,“只是猛地运作全身灵气,有些脱力罢了,歇一会就好。” “那便是好的。”苏清心有余悸,“幸而刚才教习师父出招及时。” 苏清抬头看半空中宗门几个前辈,赵申重新御剑飞在真人身后,饶宗主正同金丹教习真人交代,让他二人安顿好育仙堂众弟子,便携云而去。 教习真人同赵申飞身而下,落在苏清二人面前,询问二人是否有受伤,又遣赵申看看那掉落下的内门弟子。 “真人,这弟子被震晕了过去。”赵申检查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估摸着这弟子实在五位金丹真人打斗时被法术威压震得血气翻涌,亏得那灰袍人似有意留弟子活口,反而没让这人受什么伤。 “弟子无事,老夫也就安心了。”教习真人扶着胡须轻舒了一口气,转眼又瞥见广学斋的小童子,又问,“童子们可检查了。” 赵申早在教习真人出印扛威压之时就跳下屋顶,去广学斋里查看了众童子的情况,大多无碍,才出来见宗主的。于是,就出言让真人放心。 真人略作点头,苏清看他似乎对灰袍人的长刀武器有些兴趣,抬手虚空一抓,那柄长刀便抽出石砖,飞到灰袍人手中。 刀尖向天,刀柄黝黑,仿若有千斤之中,刀身上刻着诡异的符文,阳光下那些符文反复活着一般,似在刀身流动。 苏清只瞧了这么一眼,刀身印着符文,反射着围观,恍惚间,苏清觉得自己脑海轰然声响,元神似有一刹那几乎要与肉身剥离,眼前一片迷离,身影似有重影。 强行撇过眼去,抓着秦封的臂膀,额头抵在他手臂上。 刀身上刻着的符文是什么?苏清想,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恍似见过的错觉,为何我的元神会受到震动? 苏清心中难安,想到自己莫名的穿越,又猛地攥紧了秦封的衣角。 “怎么了?”秦封拍拍她后背,略有担忧。 不再去想那可能是良心谴责的糟心事,她站直身子,只对秦封轻微的摇摇头。 此时的教习真人已放下长刀,正同赵申交代,不知是不是苏清的错觉,她看到教习真人刚握着长刀的手隐隐聚集着黑雾,苏清以为是起身眼花,想仔细看一下,教习真人却无意地将袍袖盖住了。 “赵掌事,你将这弟子送回去,还有这长刀送到华炎峰去。”教习真人像赵申嘱咐,说完转身,背手回广学斋。苏清又看了一眼教习真人的手,却并无黑雾。 “你二人……”赵申突然出声,唤回苏清眼神,只听赵掌事要交代什么。 身后,微风吹拂间,教习真人袍袖摆动,手臂上缠绕着蒙蒙黑气。 “你二人自个去内堂报道吧。”赵申交代,“我便不送你二人了,到了内堂自有人交代,本来新入内堂之人都要拜见宗主,今日突发之事,你二人不知还能不能去主峰。” 主峰,广源宗主之脉,培育宗门管理弟子之地。 赵申一手扛起内门弟子,一手提起长刀,招出飞剑,一跃而上,临行之前又嘱咐,“内门不必育仙堂,你二人,好自为之。” 第十四章 入内门诸事 苏清和秦封循着赵申的指引,前往负责内门子弟诸事的执事峰。 沿路上,看到一些内门弟子就地打坐,也有的三两个聚集在一起讨论。 许是刚经过修魔人入侵,这些内门弟子对苏清和秦封着两个生面孔没有过多在意。 苏清听到周围弟子谈论。 “那被抓到的师兄是哪个峰的人,竟然让魔修不惜秘密闯入内门来?”面容稍小的弟子朝身旁年纪较大的筑基师叔问道。 “极阳之体难见,我记得内门中只有主峰沈津鹤有此特殊体质。” “沈津鹤?就是前阵子内门小比前十的那个师兄?” “正是他。极阳之体,日耀之华,剑法让人称赞。只是……”筑基师叔顿了顿,换了种口吻,“被修魔者抓住时,心态不稳,依赖长辈,有些懦弱了。” “师叔,那毕竟是半步元婴的修魔者,换做我也甚是惶恐的。”筑基师叔摇摇头,拍拍身旁的师侄,不做评论。 另一边,又有弟子愤愤不平。 “修魔者算什么东西,夺人精气神,嗜人血肉骨,如此大逆不道的修行者,天道竟然允他同吾辈争仙缘?” “师弟,你可消消气,同那群杀伐无度的修魔者置什么气。” 有人安抚,亦有人不屑。 “这位师弟思维好生狭隘,以为修魔者就是这种下三滥之流吗?”说话的人锦衣华为好不奢华,手中拿着折扇,好笑地扇了扇,又刺道,“我可知道这斗胆的修魔者是西极沼森之人,那边的修魔者可是百毒不侵,丹药绝顶的神奇宗门。他们靠着森域魔息修行,可不是靠什么生人血肉的。” 起初说话的弟子怒气再起,甚是看不惯这给修魔者说话的弟子,“你这人不向宗门反而替修魔者说话,莫不是你就是同修魔者里应外合之人。” “你这说什么话?!”折扇公子怒极反笑,“我好心提醒你,还有此般污蔑的嘛。”此人一甩袖,丢下一句话,“果然是凡人一脉出来的,朽木不可雕也。” “你!!!”作势就要持剑攻上去,却被身边人拉住,“这是主峰之人,切莫招惹。” 折扇公子一声嗤笑,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了。 …… 这一路走过,宗门众人给苏清的感觉毫无管教,这凡人脉和师承脉的弟子中的矛盾更加凸显,已经不再是育仙堂那种冷战的模样。 苏清眉头微皱,并不喜欢这种勾心斗角的宗门氛围,只是作为一个初入内门还没登册的弟子,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思索间,已至执事峰山脚。 内门执事堂在御仙峰山顶,一条白玉石阶垂直铺上,石阶两旁每隔十丈立姿势各异的古兽,极具威势。 苏清和秦封拾级而上,周围有许多弟子来来往往。 行至最高处,执事堂大殿大门洞开,两侧庞大的荒古巨兽前爪上举奉天,仿若上古神族之卫士,屋檐如巨龙腾飞刺破低空浮云,金黄琉璃瓦阳光下熠熠生辉,承接着来自上天的恩赐。 入内,大堂案置于上首高台上,执事正执笔伏案书写,而大堂高于两丈,无数玉笺浮在空中,其下诸多弟子手持着玉牌抬头在寻找,偶尔会那玉牌射出一道灵光摘下一枚玉笺。 苏清新奇万分,仰头对每个角落的玉笺都留意了一边,看到玉笺表面似乎都写着几个关键词,还了解不了这些用处。 索性拖着秦封几步上了高台,站在案前,那执事察觉到二人在前却也不抬头自顾着继续写,随口问道:“你二人何事?” “执事长老,我二人刚从育仙堂来此登记入册。”秦封恭敬道。 那长老此时才停下头来,看着他两,似是认识他们,哈哈一笑,“原来是两位后生,内门玉牌以为二位制好。” 说着就给两人各一张玉牌,玉牌质地白润,暗绘古兽纹路,其上刻有二人姓名,和育仙堂内的木质身份令牌异曲同工之妙,大抵身份不同,这制造的材料也上了档次。 随后那长老又给二人储物袋和玉盘。解释道:“储物袋中为你二人此月月例。,日后月例由鹤童送于你们。你们都是育仙堂出来的人,对于宗门诸事都有些了解,我就不详细介绍了。玉盘为护宅阵法,你二人选好住所后,将玉盘阵法开启即可防护,金丹境下非本人允许不可入。玉盘阵法开启便自行在执事堂记录下你们的住处了。” 长老交代完这些,苏清迫不及待地询问,“师叔,这堂中的玉笺是何意?” 长老呵呵一笑,扶须,“正要同你们说。” “这是内门的历练任务,每个内门弟子每三年完成一个即可,这些任务要么是宗门各峰发布的,要不就是下属修仙家族报上的,也算是我等修行中的一环。” 苏清只觉眼前一亮,跃跃欲试,秦封拉住她,询问长老,“不知这内门还有哪些注意之处。” “内门弟子多自由,宗门各类资源都有一定的份额,超出份额就要用贡献来换,这贡献就是在这历练任务中获得,或者上交宗门异宝等物皆可。内门之内不禁切磋,但点到为止,否则堂后刑罚堂定会让尔等后悔。三年又一次内门小比,五年一次宗主大比,表现突出者可以获得珍宝奖励。内门束缚少,你们修为为重,亦可多练辅助之法。”执事长老谆谆嘱咐,苏清二人一一听下,便跃下高台,站在堂中。 苏清抽出玉牌,抬手像空中一招,竟毫无反应,“怎么没用?秦封,你试试。” 秦封依言正要尝试,旁边有人出声,“这位小师妹,这历练任务至少要练气高境才能接去。”苏清瞧那出声的师兄面色和善,听他继续说,“宗门外鱼龙混杂,强盗阴人之辈暗中皆是,修为低出门可就危险了。” “多谢师兄提醒,我们会努力提升修为的。”秦封接过话去,又问苏清,“还留在这看玉笺吗?” 苏清针对这事感到失望,直接摇头欲出门。 二人刚迈过执事堂门槛,一个身影便挡住他们去路,那人提声问,“你二人是新入内门的秦封和苏清否?!”声音尖锐,高高在上。 第十五章 宗门拜师事 只这说话语气便觉来者不善,苏清和秦封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他二人才出育仙堂与内堂弟子不熟,在育仙堂内也未留下恩怨。 秦封上前,好言问道:“我二人正是。不知师兄有何吩咐?” “新入内门的弟子需去主峰拜见宗主,宗主思虑周全,命令我来带你们前往。”那人说完,不待苏清二人回应,打出一张御兽牌,招来一只体型巨大的鹰兽,鹰兽振翅缓缓伏地。 “速度,不可磨蹭。”直接跳上了鹰背。 苏清可算反应过来,一阵莫名其妙,不明白这师兄语气冲撞对何人而来。 见宗主是大事,不敢耽搁,只得跟着秦封跃上鹰背。 时隔十年,又一次在空中飞过,因着练气五层,灵气护体,即使狂风呼啸之下,也没有当年的慌张和僵硬。 广源山脉东面至高峰,广源主峰,历任宗主之脉。 据说其内隐藏着一条罕见灵脉,元婴老祖亦在其内修行。 广源仙宗现今的宗主名为饶天逸,金丹后境修为,已做广源仙宗宗主两百多年之久,不久前,育仙堂上空匆匆一瞥。 鹰兽不敢在主峰上方飞行只得缓缓飞到主殿下方,主殿依山而建,云层环绕,仿若虚空而立。 苏清二人匆忙跟着带路师兄拾级去往大殿,两旁多个弟子把守,个个怒目圆睁,气势非常却又形状怪异。 大殿前,远远听到里面的争执声,带路师兄先行进入躬身禀报,争执声戛然而止,随后,殿内有威严声音唤他们进入。 苏清进到殿内果然发现不止江宗主一道气势。 二人行礼间,数道浩瀚之气势扫过他们,气势之雄厚让苏清有些承受不住,好在这些气势的主人并不为难他们小辈,打量他们片刻就不在压制他们。 苏清趁机余光扫过台上众人,除开面熟的宗主还有四五个修为高深的前辈,苏清将他们的身形同印象中相比较,似乎是刚才围攻修魔者的几位长老。 绕宗主并没有受到争吵的影响,面对苏清二人,先是爽朗一笑,夸到,“不愧是吾广源近年来收到的资质最佳的两个弟子,短短十年时间就已经修行到了练气中境了。好好好!”饶宗主连连几个好字,又说道,“你二人刚在面对金丹魔修时甚是镇定,特别是秦封,不愧是千年难遇的天灵根,一剑竟有潜力抗衡金丹一击,吾心甚慰,日后吾广源定能在你等后辈中再创辉煌。” “饶宗主过奖!”在此等场合,秦封做主,苏清作陪。 饶宗主摆摆手,“莫要谦辞。”面色又露出惭愧模样,“想这广源在吾手中愈加下滑,是老夫管理不善啊。” 旁边突得传来一声嗤笑,一个长老撇过脸去,饶宗主似乎毫不在意,继续说,“今日本是你们入内门的好日子,每个内门弟子老夫都会代表宗门赐予你们灵器以作奖赏。观你二人表现特赐个尔等上品灵器各一件。” 灵器,修仙人使用的法宝,可用灵力驱使,可飞天,可遁地,可提升自身实力。 灵器分上中下三大品阶,品阶越好施展出的法术越强。 修真界的武器法宝并非只有灵器一种,只是灵器是最常见的法宝,其上法器、仙器更为稀有,其威力更是毁天灭地。 就目前苏清和秦封两人的实力来说,上品灵器绝对是至宝,至少能提高他们九层的实力,甚至能同练气大圆满者有一战之力。 饶宗主指尖突显一点亮光,两个锦盒出现在手中。 他将其中一个盒子交给秦封,说道,“这把剑名叫飒灵,吾知晓你痴情剑道,这把剑虽说不是绝世之剑,但也能让你在同境界中傲视众人,且就给你做佩剑,提升实力,也立我宗门之威。” 又将另一个盒子赐予苏清,“此鞭名叫冷月,女修多修鞭法。吾师妹真央真人是个喜鞭擅鞭之人,此鞭正是吾让师妹挑选,你若是有所疑问可多来主峰寻真央真人。” 苏清双手捧着锦盒,瞧见饶宗主看向自己颇为期待,甚是不解,被期待的不应是秦封吗? 下意识地看了眼秦封,秦封面色淡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恍然,这是借她向秦封向殷勤吗?果然,天灵根,天眷之子的名号甚是得人重视。 嘴角勾笑,躬身谢过饶宗主。 饶宗主面色看起来甚是高兴,又谈道,“这修行一路,困难重重,瓶颈诸多,心魔易生。唯有师尊教诲才能减少艰险。” 随后又是滔滔不绝的介绍宗门诸多个金丹真人,苏清心想,这是要让他们拜师,那饶宗主送的这冷月鞭之意,其实就是在暗指……那位真央真人。 介绍间,大殿内原本面色不善的几位金丹真人也被提及,对他二人也是颇有期待,却并未过多拉拢。 苏清握着锦盒边角,神思不明,她不喜这种胡乱拜师的行为,但是手中这锦盒……眉头蹙起,稍侧过脸递了个颜色给秦封,秦封只在和她对视的一瞬回了个安心的眼神。 几个金丹长老在上,二人小动作不好过分,相熟秦封十年之久,默契非常。 只见,秦封上前一步,说道,“禀宗主,弟子和苏清现下不欲拜师。弟子听闻,筑基一道才是修行真正踏破凡尘入仙途之关卡。我二人而今堪堪练气中境,筑基之境距离甚远,只愿寻得自己真正的道再叩拜师尊。” 不等饶宗主询问,苏清直接前跨一步,同秦封并肩而立,谢辞道,“秉宗主,秦师兄所言亦是苏清所想。” 大殿上突然传来一声大笑,苏清见是一个身材高壮的金丹真人,他只瞧着饶宗主说话,声音中带着些讽刺,“饶宗主,弟子们多有自己的想法,如此才能顶天立地,不是谁都想入主峰的。”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饶宗主。苏清这般想到。 饶宗主面色虽如常,嘴角细微地抽动,说道,“罢了罢了。你们天赋好的弟子眼界甚高,吾也不愿毁了尔等的憧憬。” 这憧憬二字说得讽刺。 “今日修魔者大闹内门稍微解决,既然尔等都已记册,且回去立户修行去吧。”说着摆摆手,让二人退下,话语急速,似有些不满。 离开大殿,远离了主峰地界,苏清有些担忧,“秦封,我们这样拒绝饶宗主当真可以吗?” “别担心。”他拍拍苏清的肩膀,“大殿之上,诸位金丹真人不和凸显,若要拜师不急于一时。宗门恩怨愈多,修行愈不利。” “嗯。”苏清可不纠结,随性地将赐下的锦盒塞到自己储物袋中,兴奋道,“秦封,我们寻一处清净的山脉立洞府吧。” 苏清想想就觉憧憬,“开两处洞府,圈一处院子,这样亦可像儿时那边练剑斗法了。” “所言皆可。” 第十六章 定居燕云峰 苏清和秦封二人转过内门所属的几个山峰,除却那些供金丹长老修行的从峰,尚有五座山峰可供他们而居。 内门中金丹长老单独而居,自立师承,那些从峰靠近主峰,灵气比之其他山峰浓郁几分。 剩余五座山峰虽不及但比外门所在亦是浓郁,这也是内门的恩赐之一。 五座山峰中筑基境和练气境弟子混居,只是练气境弟子多不想同筑基师叔相接触,致使筑基境和练气境的弟子反而隐隐有分居五峰之情形。 苏清思索好一阵,索性寻了离他们最近的内门山峰,燕云峰。 在山腰无人之处,挑了一处九丈见方、甚为宽敞的崖台,背靠燕云高山,前观五峰谷地。 苏清盘腿坐在崖台的巨石上,手里翻看着在育仙堂亲手摘录的法诀笔记,时不时地比划。 若说这开辟洞府之事,当然得交个秦封去做。 秦封以法诀凿开洞府,洞府内再凿两间内室,又施以清尘决散去灰尘碎石,从储物袋中摆出室内寻常摆设。 而后再依样再凿一洞府。 秦封从洞府里钻出来,头上落满了灰尘,没有察觉,就问苏清,“洞府已成型,你挑哪个就将护宅阵法打入洞府入口。” 苏清从巨石上跳下来,仔细打量了会儿,刚凿出来的洞府,门口还堆积着些许被清尘决扫出来的碎石,大块的估摸着被塞进了秦封的储物袋里,山体之间的藤蔓被人为的搭在一边。 翻了几页法诀笔记,其中有一名叫“化雨术”的水系法术,手捏法诀,调度灵气,招出半空弥补的云层,洒下绵绵细雨,灰尘和砂石被冲走,原本被破坏的草木焕发出生机。 招来的细雨只持续了半柱香,洞府周围清晰干净,算不上是个漂亮舒适的地方,但也是苏清期许的样子。 毕竟修仙之人,讲求回归自然,没有苏清二人天赋的比比皆是,哪有闲心在荒岭之间盖上一栋栋屋室。 苏清不同秦封气,挑了靠里间的洞府入口就钻了进去,身后秦封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就回到剩下的洞府中。 自早间修魔者一闹之后,广源内门突然热闹起来,特别是前去围剿的金丹真人门下的师承弟子纷纷在内门中调查起来,以往负责这些监管的主峰弟子却意外的安静下来。 也因为这么一闹,新入内门的两大天赋弟子反而被众人遗忘了。 调查持续了好几日,内门的众人渐渐平静下来,调查结果一无所获。 无人知道这个修魔人是怎么悄无声息的闯进这八名金丹真人镇守、一位元婴上人闭关的内门。 几日后,本该被万众瞩目的新入内门的天骄似乎被人想起。 清晨,苏清同秦封正在崖台上练剑,前几日因修洞府搅乱的藤蔓灵草仅仅几天就在浓郁的灵气中修复完美。 二人剑招相似,只是广源中普通的剑诀基础式,剑诀是修真人最基础的招式,几乎人人都会,但却很少有人只专剑道。 剑招挥舞间,晨曦微光下,甚是赏心悦目。 飞剑破空声从上空而来,苏清警觉,二人未交流却同时同式收回剑招,抬头见那御剑而来的人。 竟是李恒。 带二人入宗门之人。 然而,苏清至今对这李恒还提不起敬意,当初迟迟而至,让二人陷入绝境。 苏清表面不提,心中却计较万分。 飞剑未至,李恒的声音就已传来,中气十足,心情极好的模样。 “秦师侄,苏师侄,多年未见,果真是天骄之辈。” “李师叔。”二人对虚空行礼,见李恒落到身前,秦封问道,“不知您今日过来是为何事?” 李恒哈哈一笑,打了声招呼,“怎么?无事就不能来找两位师侄叙旧了吗?” “不敢,李师叔说笑了,我同苏清二人随时恭候。” “听闻两位师侄前几日出了育仙堂,定居在燕云峰,本想早就登门拜访,谁想那日修魔人闯入,可忙了一阵子。如今才有时间来探望两位贤侄。” 秦封引着李恒在临近高崖的石桌旁坐下,苏清从屋内端出泡好的灵茶,给几人斟上,坐在旁边听二人说话。 “李师叔的境界似乎又强悍了一分。” 修真者境界之间实力悬殊,低阶的修仙者无法感知高阶修仙者的真实境界,只能从对方偶尔释放出的一点境界威压中判断差距。 这李恒的实力同育仙堂的赵申释放出的威压相近。 “多年前得落霞峰落霞真人赏识,在落霞峰做了个管事,才能有我今日之境界。” 原来这李恒从宗门外寻到两个资质极佳的天赋孩童,宗门执事堂不仅奖励诸多贡献值,还得到了落岩峰落岩真人的提拔。 修行之路中师承,师徒关系高于父子关系,能得到一位金丹真人的庇护或者得到一个前景甚佳的弟子侍奉左右都是极有好处的。 李恒大抵也没料到,自己不过是出门带了多年前故人遗孤回宗,不仅得到了大额贡献值,还成了天骄与金丹真人之间的牵线人。 只想着天灵根果真是天眷之人,这气运非凡,连带他这个一面之缘的人都能借机平步青云。 苏清瞧着这李恒套近乎的模样,可想起了当初送他二人入育仙堂时那么无话可说的隔离模样,当真差别甚大,看着竟有些戏剧感,苏清撑着下巴,只等这李恒将话题代入正题。 果不其然,聊扯几句后,李恒便开口说,“今日我来,不只为找你二人叙旧而已,其实还是替落岩真人传话,那日大殿上匆匆一见,真人对秦封甚是欢喜,所以派我来请秦封落岩峰一聚。” 金丹真人说想见一个练气弟子,对于弟子来说都是荣幸,是其他弟子做梦都求得看重。 若是要拒绝只会驳了真人的脸面,说不得以后会被寻麻烦,更何况,这落岩真人似乎当真看重秦封,估摸着早在秦封二人入门时便盯上了,先拉带二人入宗门的李恒入落岩峰,在派李恒来请,可当真是面面俱到,连那一丝拒绝的可能都被扼杀了。 苏清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修真界人与人之间还不是凡人那套来往,说什么去伪存真,还不是贪一个力量强大、长生不老,大抵就如前世经典所言,“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情来往就有恩怨。” 听得秦封回答,“既然真人相邀,秦封自当前往。” “好!”李恒面上欢喜更重,“不宜让真人久等,我且待你御剑而去。” 御剑而行,实为“御剑术”,高阶术法,筑基境才可修得。 而练气境的弟子若想飞行,只得借助御兽牌招来灵兽代步或者修习“御风术”可行短途。 李恒这模样当真是急切。 “有劳李师叔。”秦封转而向苏清交代,说,“我去去就来。” 二人转身御剑而去,身影化作流光划过天际,苏清只觉无趣,收起石桌上的茶盏,封了洞府的法阵,自个下了山。 第十七章 功法阁耳语 苏清只在五峰间走了一圈,若不是练气初境锻炼过体质,以平常凡人的体力可没能力往返在群山之间,甚至还有闲逛的雅兴。 内门中的弟子多是筑基境前辈,广源仙宗的规矩,凡半百之年筑基弟子可自动入内门,而练气弟子只有灵根和悟性皆为上等的弟子才收入内门,为了以示宗门的仁慈,宗门每五年设宗门大比,若有外门子弟获得大比前三亦可升入内门。 内门的福利和外门的差距在哪,对于苏清这个一进宗门就是育仙堂培育弟子,出了育仙堂就是内门弟子的天骄来说,还当真没法直观的了解到二者的差距。 只能从外门弟子抢破头也想进内门的姿态来看,大概是一种天上地下的差别。 总会听到弟子说,广源仙宗真正的弟子其实是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只是一群挂名的杂役罢了。 当然,这一切对苏清来说并无意义,她此行出门是为了前往内门的功法阁。 许是穿越而来的影响,即使在幼时就已处在这个世界,却总是感觉陌生和惶恐,唯有了解这个世界才能稍稍缓解,使得幼时的苏清有一半的时间泡在育仙堂的藏书阁里,看这世间千奇百怪的记录。 育仙堂的藏书阁里多是传闻游记,是以一种劝学的目的设立的藏书阁,里面藏有的功法甚少,多是一些基础五行法术。 苏清前些日子所用的化雨决就是水系基础功法,还有一些基本的辅助法术,如御风诀,疾速决等加快行进速度。 这些基础法术,苏清基本都有涉猎,只是这种基础法术,无论是防御和攻击,都不值一提,或许只能哄骗凡人小孩罢。 在育仙堂看书看得习惯了,出门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功法阁。 内门的功法阁在内门执事峰的半山腰上,由筑基高境的弟子看守,每年一换,据说看守的人可以额外得到完整的一本秘法。 内门弟子以身份玉牌为引,只可摘录功法手册,当然,这功法手册必须同自身的境界相匹配,不可越界,不可夺取。 功法阁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筑基境的功法,下层是练气境的功法,每个境界的不同功法都有高中低的阶级之分。 只是满满藏书上万,能寻到是运气,有前人指引也是运气,真正的还是靠自己去翻阅领悟。 毕竟这些置放在功法阁的功法虽说数量众多,但每一个都是外界修真者熟识的功法。 见招即可拆招,威力也减了大半。 真正的弟子,为了提高自己的实力会选择借阅基本功法,将其修改,自创为新的功法才可一往无前。 不过多时,苏清走到内门功法阁近前,入门内便有一筑基高境的师叔懒洋洋的坐在藤椅上翻阅着书册。 听到脚步声,眼帘都不抬一下,就说,“新来的,在对面墙壁上扣上内门身份牌就可以进去了,只能抄录功法不得带出,这功法阁里的书册都设了符印,你若想带出去,明日就等着执法堂的弟子去寻你喝茶罢。” 苏清听着这师叔语气还有些幽默,便道了声谢,依言将身份玉牌扣上。 紧接着,旁边的墙壁变得透明,竟是一处暗门。 难怪刚才入内是只觉里面空荡,没有一分藏书阁的模样,没想到竟暗藏在内部,也难怪那筑基师叔那般随意,这般安排也只需看个门罢了。 身份玉牌重新回到苏清手中,进门一看,整个空间反复变得开阔,木质书架绵延不知多少架,几个练气境的弟子或坐或立地翻看着功法手册,两边还设有供摘录的桌蒲。 苏清只看着这书架上的功法书册摆放的甚是杂乱,五行功法混乱的摆在一起,高低阶的功法亦是参插在一起。 旁边有人抱怨,“怎得就没个杂役好好的整理一下这些功法书册呢?!功法是好的,摆放的这么乱,可怎么寻火系的高阶功法。” 苏清深有同感,但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仔细想想,都说内门才算真正的弟子,这些功法在低阶也不是那些外门杂役轻易能得到的。 也不知儿时听谁说起过,这低阶的五行功法最便宜也要十来个下品灵石,这可不就是苏清一个月的月例了。 这么想着,苏清瞬间释怀了,说起来,即使是她也觉得买这个功法很是肉疼。 苏清在靠内侧的书架上搜寻,抽出一本月华鞭法来,想着可以练练宗主所赐的冷月鞭,那算是苏清目前最具威力的武器了。 月华鞭法扉页曰:月华者,挥舞间,如冷月光辉,渗入敌之骨肉,以内毁而治敌。此为炼气期中阶功法,修习者慎,鞭法初期掌握难定,切勿自损。 扉页语倒是有些渗人,但看出来是个攻击力较强的鞭法。 苏清正打算往下翻去,却听相隔两个书架后,有两个女修在耳语,也不知是刻意还是随意,竟忘了练气境各个耳清目明,这么低的耳语声还是很容易被人听见的。 苏清起初并未在意,只是听得这两人忽而提起了她和秦封,就不得不分出点心思听了一耳朵的碎语。 “我听说内门新进了两个弟子,还是育仙堂出来的。”这一女修颇为中气,压低了声线反而有些像男孩的说话。 另一女修接过话,声音倒是轻灵,“我听说了,育仙堂都是天赋极佳的弟子,不像我们靠着师尊才勉强入的内门。” 广源内门的炼气期弟子,除了天赋佳和外门升入的弟子,还有一类是师承而来。 他们的师尊是金丹真人,或机缘或亲缘被真人看上认作记名弟子,在内门中生活,但地位却比其他弟子低一些。 “我提起他们,可不是为了让你自卑的。”中气的女声甚是无语,又说,“我听说那两人出育仙堂的时候正巧被逃窜的修魔者遇上,特别是那个秦封,一剑阻了刀气,可是威风了。”这话语中的艳羡之情暴露无遗。 “是……是吗。我都知道的。听闻那秦师兄也长得俊朗。” 让偷听的苏清可好生想调笑一下秦封,竟莫名地收了两个女修的青眼。 “不仅如此,你可知那个被掳了去的弟子就是主峰的沈师兄,你瞧他那三五次的叫着“救我,救我”的模样,这么一对比当真是丢人。”中气的女声不仅八卦,还有模有样的学着。 “你可别这么说,沈师兄也是天之骄子,他上有宗主宠护,旁有兄长照顾,自是没……没秦师兄那般硬气。”声音越说越小,苏清可猜测最后那女修怕是害羞的脸都红了去。 苏清这下可听不下去这些八卦了,拿起那本“月华鞭法”准备去一旁摘录,远离这两个被秦封莫名吸引住的女修。 心中想着,这“迷妹”真是不管现代还是修真世界都藏不住。 第十八章 女修间冲突 书架后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可听说,那沈师兄昨日好像被宗主训斥了一番。沈师兄仿佛很不高心的样子。回自个洞府后就干脆闭门不出了。” 轻灵的女声软糯糯地猜测,“莫不是沈师兄因此便于奋发而上,苦修功法了。当真是这样,那是福非祸。” “说什么是福非祸?!堂堂的沈津鹤大师兄也是能有你们几个丫头能评价的?!”突得插入另一个女声,话语斥责,声音洪亮,毫不掩饰。 这一声惊动的一旁摘录的弟子们,包括苏清,都纷纷向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蝶舞粉红衣裳的娇俏少女叉腰而立,身后还跟着两个练气八层的弟子,三人紧盯着那两个耳语的女修,气势十足。 “见过锦蝶师姐。”两个女修匆匆行礼,有些不知所措。 “沈师兄是宗门练气大师兄,是已故的金丹真人的后人,更是宗门宗主的候选之人,又身具伪单灵根和纯阳之体。若不是沈师兄如此优秀,怎会被那魔人盯上。我看,若换做你们两个怕是得吓得不知言语了。” 两个女修被娇俏少女吼住,适时地瑟缩一下,脚步挪动,那模样只想偷溜了去。 可惜,高境练气的学姐在旁,哪允许她二人小动作,只盯得她们腿脚发软。 之前围观的弟子只把这当作女修间的争执,纷纷无趣地回过头,连之前被偶尔提及的当事人苏清也懒得插手。 这里是内门功法阁。 果不其然,几人的对峙还没持续多久,筑基师叔不耐烦的声音从书架最深处传来,那里是上二层筑基功法阁的位置,说道,“功法阁内不允吵闹,不许打斗。若有恩怨,出门空地切磋。” 两女修松了一口气,慌忙地绕过堵在书架前的少女。 苏清听那二人路过时说道,“可真难受。今天开了内外门交流会,我们去那里逛逛,可别在这受气了。” 两人匆匆而走,苏清正想着偶然听到女修口中说得内外门交流会是什么,却忽而发现有几束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一看,却见是那个斥责女修的少女正盯着自己看。那少女瞧见她察觉,只嘴角一勾,脑袋一撇,转身走了。 苏清似有所感,这少女是认出自己来,想要给那沈师兄找脸面不成?!只是这荒诞的牵连可当真令人无语。 苏清对这些挑衅从不看在心上,自顾自地摘录起月华鞭法。 鞭法分三式,第一式是月华如霜,第二式月光涌动,第三式华光漫天。 苏清不急于求成,只准备摘录第一式。 她抽出桌面上备用的纸张,沾墨书写。 蝇头细书,笔力甚深,没了当初法诀要学写字的懊恼。 这一手娴熟的字体全靠着秦封当年提着她手腕一笔一划地练出来的,字体字形和秦封恍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摘录完月华如霜第一式,苏清在脑中过了一遍招式,仍有凝滞之感,想着回头回洞府拿冷月鞭使上一番。 余光中,屋外日头已攀至不见,已到了午时。 索性送回书册,拿着摘录好的功法出了功法阁。 行出几步,就听有人在身后嘲弄,声音有些熟悉,“咦!这不是秦天骄的小娘子吗?!怎得还有一个人乱跑的时候?” 苏清蹙眉,这话听得甚是让人恼怒,回头一看,果真是刚在功法堂内闹事的少女,这下仔细瞧着这少女模样,竟有相似之感,能让苏清有此感的只有育仙堂擦肩而过的弟子了。 这人似乎是师承一脉的,苏清连名字都记不得,只隐约记起那两个女修的称呼,“锦蝶……师妹?”瞧着境界还才是练气四层呢! 苏清背过手去,端起身姿,问道,“师妹,你刚才说话岂是你一女儿家说得出口的?念你年纪尚轻,我当没听到,你还是好生回去修炼的好。” “怎得,苏清苏大师姐还不承认么?!育仙堂内众所周知,秦师兄和苏师姐是日日形影不离,吃饭做事秦师兄安排妥当,见人拜会秦师兄陪同做主,切磋比试秦师兄以己作陪。莫不是换成凡俗,苏师姐这不是得改名秦师姐,入了秦师兄的族谱。”锦蝶句句咬牙切齿,听不出是嫉妒还是要替沈津鹤找场面。 苏清不怒反笑,“师妹这么一说,我还当真忘了秦师兄待我如此之细致了。既然如此,回头我就同秦师兄聊聊道侣的事。” “你!”一句话噎住锦蝶,怒极,“你不知廉耻!” “哼!”苏清冷哼一声,抽出宗主赐下的冷月鞭,上品灵器入世,裹着霞光携着威慑,令人不容小觑,抽出的一瞬,破空声仿佛撕裂了虚空,苏清呵责,“我同秦封的关系不是尔等可以随意挑拨的。我不管你同那沈津鹤是何关系,此人本与我二人无关,尔等也莫要强行比较,自寻烦恼。” 苏清抬手划过月华鞭法的起手式,厉呵,“师妹若是说话再如此荒谬,苏清不介意亲自教育一番。” 锦蝶身后跟着的两个练气高境的女修,一个上前一步护住锦蝶,另一人拖着锦蝶在后耳语。 “锦蝶小姐,莫要再争了,这苏清虽是练气中境,但手中拿着的是上品灵器。” “可是……”锦蝶面色忿恨。 “上品灵器,若是我三人同时出力,虽说并不惧她,但多少也会在那上品灵器下吃一点亏。况且,这上品灵器是宗主赐下,可见宗主之重视。切磋也罢,若是伤了人,宗主责罚下来,只怕您师尊也护不了。”这话可当真是苦口婆心。 苏清在一旁虽摆着要一较高下的模样,实则并不准备和几人打斗,她猜准了这锦蝶身后跟着的两人顾虑甚多,不可能如锦蝶一般肆意妄为。 更何况,苏清可不想平白无故、刚入门没几日就因内门斗殴去执法堂喝茶,到那时,秦封指不定会怎么说她。 僵滞了些久,那锦蝶一副气愤的变扭模样,直狠狠地瞪了苏清两眼,话都不说,转身带着两人走了。 苏清自然地收起冷月鞭,嘴角轻笑,如她所想。 这女修呀,没那股飞升成仙的拼劲,就容易变得像世俗小女人一般,痴迷男颜,做事乖张。 第十九章 身无长物者 苏清回到燕云峰洞府,崖台上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有些疑惑,苏清站在秦封洞府前,探进头瞅了瞅。 两人的洞府阵法,在建洞府时打入了各自的身份印记,因而苏清这么随意举动并不会受到阵法的打击。 然而,秦封确实不在洞府中。 什么事会耽搁这么久?难不成秦封真得要拜落岩真人为师?苏清心中划过好几个想法。 李恒今日过来那意思,估摸着就是为了说服秦封拜落岩真人为师,落岩真人慎重,特地寻李恒来说。 可是落岩真人怕是并没有意料到,带二人入宗的李恒当初只把苏清二人当初一叠白花花的贡献而已,他和秦封关系根本达不到说服的程度,苏清心中有数,直觉秦封不会拜那落岩真人为师。 秦封不在,苏清索性拿出上午抄写的月华功法,抄起冷月鞭练习起来。 长鞭划过,银光乍现,明明是正午的耀阳,崖台上却陡然变得清冷。 冷月鞭在半空甩过一个圈型,银光下宛若皎月突现,鞭甩而落地,皎月破碎,月华如实体般刺入土中,地面如蒙上白霜,几息后,自下而上白霜崩裂。 月华如霜一式终了,崖台地面一片狼藉。 不愧是上品灵器,不过使了三层灵力这施展出的效果颇为强悍,这地面若是换成敌人,只怕形容惨烈。 苏清收起式,转头看那立在转角小路口有些畏缩的杂役,瞧他境界大约练气三层的模样,居然在上品灵器下震得这般模样。 果真是上品灵器! 这杂役在苏清舞鞭时就到了,苏清也察觉,并未在意,这时才询问,“你是哪个峰的杂役,来此作甚?” “回苏师姐的话,小的是执事峰的,是内堂派小人送来您和秦封本月的灵食和月例。”小杂役说话甚是小声,唯唯诺诺的。 说完,递上两个包袱来。 “你且放到那石桌上去,一会我再拿进去。” “是。”杂役放好包袱,又问,“苏师姐还有和吩咐?” “没了,你且去吧。” 小杂役拱手拜礼,后退几步后,正欲转身就走,却又被苏清叫住。 小杂役腿脚略微颤抖,只让苏清心想自己当真这么可怕?实际上,苏清叫住这人只是想起了早上听到的耳语。 “我问你,今日宗门是否有甚内外门交流会?” “启禀苏师姐,今日在外门望月台设了外门和内门弟子的交流会。”小杂役恭敬地回答。 “你且细说看看。”然而,这般说苏清还是不甚明了。交流会?莫不是那种想育仙堂那种请高人讲解心得,众人讨论感悟的那般。 “望月台在外门里内门最近的一处山峰上,位于半山腰,面向内门,内外门交流会是弟子们自发的组织的交流会,每三月举办一次,可以交流心得,可以切磋武艺。”那杂役顿了顿,“其实,更多是彼此交易。” “交易?”苏清疑惑不解,这内外门间还有买卖不成。 “正是,外门弟子多出山门寻药草,猎杀灵兽,开采稀有矿物等,手中有丰富的材料,然而外门弟子月例甚少,灵石几乎不抵平时开销;而内门弟子多在宗门修行,灵石丹药聚不缺,反而需要一些材料练手,所以有内门师兄为弟子们着想,特地设了这场交流会。” “既然是交易物品,直接说成交易会不行,为何说成交流会遮遮掩掩。” “这些材料本该换成宗门贡献再在宗门中拿到自己的所需。但是总有些或紧急或特殊的需求,没法通过宗门的。但是明面上这些还是不合宗门法令的。”小杂役倒是口齿清晰,说得非常明白。 “原来如此。”这么一听,苏清倒有些兴趣,这么些年在封闭在育仙堂内,除了每月发放的灵石丹药,说起来还当真是身无长物。 “苏师姐?!”苏清许久未吩咐,小杂役颤颤巍巍试探地提醒,“苏师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先回去了?” 苏清随意地摆摆手,让他回去。 转身把石桌上的月例拿上进了洞府,苏清坐在石台上,翻看着自己的储物袋。 这么些年来,苏清就两个储物袋,一个是入育仙堂赠的低级储物袋,还有一个是前几天入内门的中级储物袋。 初级储物袋里塞满了自己在育仙堂里记录的厚厚一沓书册笔记,中级储物袋里是苏清前几日才移进去的成堆的下品灵石和聚灵丹,其他就剩一柄木剑和冷月鞭,以及一些家具衣服之类的。 算算十年,这灵石灵药千数了,小有钱财,却了无用处。 多年来,苏清和秦封从未吃过这聚灵丹,都说聚灵丹能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精纯灵力能快速提升修为,然而苏清二人天赋甚好,宁愿多花时间夯实基础,也不愿在修行初期服用大量丹药。 是药三分毒,丹药虽好,积累下的毒性或许不影响平时修行,却会在日后的进阶之中多有阻碍,有阻碍后再用丹药克服,大抵就是恶性循环,前路未知。 对于单灵根的人丹药有这么一说,但另一说又认为,修仙者在汲取天地灵气时,本身纳入的灵气就杂乱混杂,丹药的杂质比之其中获得的力量更不值得一提,更何况与天地灵气的杂质相比呢。 总而言之,修真者对于丹药的价值褒贬不一,但更多的修真者、尤其是天赋低的修真者更加认可丹药,修真家族用丹药填出的修真天才并不鲜见。 苏清清点一番自己的财物,径直出了洞府,临走前又瞥了眼秦封的洞府,仍然没有回来。 若是晚间秦封在不回来,我就去落岩峰要人去了。苏清这般想着,要是秦封真得拜了那落岩真人为师,我就自个修炼,可不跟着秦封了。忽而又想到午间锦蝶怒气之语,情绪有些烦躁,省的又被他人说得难听。 站在崖台上,崖下是一条通上崖顶的小路,路上无人。苏清一跃而下,半空中施起御风术,长风为辅,长发飘飞,翩然而下,如仙入凡尘。 第二十章 灵符买卖事 苏清到望月台的时候,正值内外门交流会最火热的时候。 崖边建了凉亭名曰“望月阁”,几个穿着内门弟子服的弟子在阁内交谈着,外面有一块颇为平整的空地,摆了好些个摊位,说是摊位不过是把包袱皮往地上一铺,占个位置,其上放些小物件。 苏清瞧那些摆摊人大多是穿着深蓝外门弟子服的外门弟子,极少有内门弟子摆摊,看摊位的人有很多,几乎每个摊位都围着三四个人。 绕着摊位随意的看过,摊位上贩卖的大多是灵符和灵药。 灵符,修真者常使用的一种一次性的术法释放物,根据制作者的境界可绘制同等及以下的符箓。灵符使用需要同咒术结合在一起,使用时,默念咒术破除符箓封印释放其内的术法。 灵符的缺陷在于,使用时需要或长或短的咒术吟唱时间,而使用灵力直接使用法术几乎是一息之内施展而出。这种吟唱咒术的阶段一旦被打断则要重新起咒,在面临对手频繁攻击时,几乎没有时间使用。 但不可否认,使用灵符远比直接使用自身灵力捏法诀消耗的灵力少,这使得修仙者可以利用有限的灵力释放出更多的法术。 更有甚者,可以让修仙者越界使用高阶法术。等级高的修仙者刻录术法在符箓中,低境界的修仙者可以使用咒术释放法术。 当然,这其中成功的几率和成功后的灵力损耗及自身损伤也着实令人咋舌。 总而言之,高阶符箓对于低境界的修仙者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赌命的手段。堵在危急时刻能有时机吟唱咒术释放出高阶法术,一招制敌。 交流会上贩卖的灵符多是练气境使用的低阶法术,高阶法术对于外门弟子来说绘制困难万分。如非是对法术掌握的熟稔,这符箓是绘制不出的。 苏清只是看了几眼,对这些灵符并不感兴趣,以她和秦封十年来反复锤炼,丹田经络所能储存的灵力几乎是同等境界的两倍,法术自然能施展更多。 但是对成品的灵符不感兴趣并不代表苏清对空白符纸没有想法,一想到自己除了灵石聚气丹之外身无长物就甚是无奈,看到这些空白符纸,苏清起了自己制作的想法。 几步开外就有一个练气中境的弟子在贩卖符纸灵符,围着摊位的有两个外门弟子正在争抢一枚练气境的高阶灵符。 瞧着这摊主面色还稚嫩的模样居然有能力画出高阶灵符。 争抢的弟子还在吵闹不休,顺带着将摊主拉入。 “这爆炎符可是我先看到的,这位师弟莫不是要与我相争。”说话的人面容粗犷,是练气六层的外门弟子。 “师兄,不是师弟想争抢,过几日要去秘境历练,爆炎符对我是保命之物。”书生模样,约莫练气四层的另一个外门弟子说道。 “对我们来说,谁不是留个高阶灵符保命用。”那师兄语气一转,回头就对一脸茫然的摊主说,“这位道友觉得是不是也觉得应该有个先来后到呢?” “我,我只是个卖灵符的。”摊主被两人盯着,说话都有些哆嗦,用自己冒出来一点同情心,对那师兄说,“师兄,我看这位师弟是急用,要不你就让给他吧。” “你说什么?”那师兄脸色瞬间就沉下来。 “不不不。”摊主立刻解释安抚,“你别生气师兄,我屋里还有一张符,名叫赤焰,也是火属性的高阶灵符,我准备留给我自己的,回头我回屋拿给你。” “让老子等?!嗯?!”那师兄有些不爽快,直接暴露了自己粗鲁的本性。 苏清瞧着这局面有些紧张,状似无意地如刚来般问摊主,“道友,这符纸怎么卖?” 紧张的局面因为苏清的插入瞬间被打破,那摊主见苏清一身内门弟子服,修为并不弱的样子,仿佛见到了主心骨,连忙从争执的氛围中挣脱出来,回话说,“师姐,这符纸要同符笔和朱砂一起卖,加上百余数符纸只需一枚聚灵丹即可。” 苏清并没及时的作出回应,反而还在摊主的摊上用眼神搜寻着,除了那枚被引起争抢的爆炎符,还有几张中阶和大量的低阶灵符,看得出来这摊主是个擅画符之人。 也不知是苏清这举动给旁边两个争吵的人带来了怎样的压力,本来欲脾气强硬的那个师兄却不说话了。 他的眼神在苏清那身内门弟子服上扫过好几眼,又偷偷瞥了眼苏清的相貌,眼咕噜转了几圈,居然站起来,故作洒脱地说道,“算了,这爆炎符我不要了。小师兄叫甚名字,回头我去你那屋看看。”说话间眼神飘散,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摊主一瞧着要闹事的弟子主动退出,别提有多高兴,赶忙报上自己的住所,“我在外门弟子居住着,名叫尹飞,师兄只管在弟子居门外喊我一声就好。” “行,我知道了。”那师兄甩袖就走,苏清虽然背对着,却仍感觉那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是对自己突然插入感觉不满?苏清可不在意。 “这位内门小师姐。”剩下一人试探的喊苏清,“这高阶灵符,您可需要?” “我不需要那物,既然你急需它就快点买了去就是。”苏清颇为随意,本来就只想卖个符纸回去练练手的,遂对那小摊主说,“你把那符纸、符笔、朱砂包一份给我。”便将小玉瓶装的一枚聚灵丹递给了那摊主。 对于苏清、秦封来说,聚灵丹也许可有可无,但对于众多资质中上等及以下的弟子来说,一枚聚灵丹可以弥补至少三天的修行空差,绝对是好物。 然而,丹药丹药,就是炼丹人炼制而成,数量有限,外门弟子可不像内门弟子每月三枚聚灵丹的福利,往常都是每月一枚。一枚倒也罢了,关键在于,外门监管较弱,实力较弱的弟子,这聚灵丹容易被高阶弟子以名曰孝敬给夺了去。 “好嘞。”摊主别提有多高兴了,收获了灵药又卖出了高阶灵符,简直是大丰收。 苏清接过包袱,收回储物袋中,正站起身来准备去其他摊位看看。 身后那个师弟,却忽而出言道谢,苏清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弟子面色激动,眼神真挚。 苏清只是淡然地冲他点点头,便没有再理。 第二十一章 上古异种闻 苏清继续往摊位内围走去,摊位上的物品渐渐丰富起来,不仅有常见的灵符灵药,还有些稀有的矿物、和灵兽的材料,这些材料多是用来制作修仙者的武器。 修仙者的武器百变,除了刀剑弓鞭爪之类的常规武器,总有些修仙者癖好奇怪,打造一些看似惊奇,实则好不顺手的武器,比如门板似的砍刀,偌大如穹顶的巨锤之类的。 苏清对武器专研不够,况且手中有冷月鞭这种上品灵器在手,暂也没有想过再请人打造一把,上品灵器不易得,即使是高人锻造的器具,也难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成功。 苏清人在望月阁交流会,心却飘到了燕云峰的洞府上,想着光秃秃的崖台,忽然打起了建一个药圃的主意。 修仙人说来还是个未褪去凡胎的人族,比试打斗时难免受伤,丹药药理也是续命的东西。 想着便去做,苏清蹲在一个摊位前,摊位上摆放着各种用布包裹着根茎的灵草,还有几个荷包,旁边的立板上指示为几种灵药的种子。 “这是玉露草?”苏清指着几个相同布包问道。 “正是。这是在下从秘境中挖出来的十年生玉露草。三日内移植回去不出三年便可成熟,每一片长叶凝玉露,作为回元丹的材料之一。”摊主甚是了解的模样。 回元丹,苏清可当真记得,那是当年李恒就秦封时一粒迅速恢复的灵药。 如今在育仙堂读过相关书册后,苏清自当明白,这回元丹也不是常人能吃的。 回元者,短时间快速恢复灵气,打架斗殴必备灵药。 当然不是每次吃回元丹都能恢复全部灵气,第一次吃可恢复全部,第二次吃只可恢复一半,以此类推,不可多食,多食者会在食用后出现短时的脱力状态。、 苏清想着,她和秦封可不会待在宗门一辈子,待他二人都进入练气高境时,一定回去接任务出去历练一番,这回元丹自不可少。 一瞬间,自产自用的主意席上心头,便问,“这些灵草怎么卖?” “一块下品灵石一株。” 苏清想着弄几株灵药移植回去,瞧见灵药旁摆放的一本书册,拿起翻过几页,竟是摊主自己整理的药田培育法。 “小师妹见笑了,我在外门药田里打理快二十来年,这些东西都我的心得体会,小师妹若是在买几株玉露草,我就把这书册赠予小师妹了。”摊主憨厚的笑了,又说道,“我看小师妹年轻又是内门弟子,应该还没侍候过这些娇弱的琪花瑶草,我这本心得可以帮小师妹理解如何培育。” 摊主无比实诚的模样,可真是打动了苏清,索性又挑了包灵种,要了十株十年玉露草。 这一大买就花了苏清十块下品灵石,摊主大概才看出这小师妹是个大手笔的人,连忙整理整理收拾给苏清。 虽然灵石花了不少,但是想到自己日后弄出来的药圃,苏清还是满心期待的。 灵石什么的,不够找秦封要去。 转眼曜日下落,阳光不再明媚,申时将过。 苏清正准备走,却忽而瞧见望月阁内一群弟子围在一起。 好奇心驱使着苏清,穿过围观的外门弟子,进了望月阁。 一名练气大圆满的内门弟子端坐在上首,面前摆放着一个玉盒,玉盒里分立三颗异种。 说为异种,盖因这枚种子同苏清之前见到的大有不同。 从体型看,异种硕大,半块灵石大小,异种表面天然形成了奇妙的卜筮卦状,一面光滑如白玉,一面黑如暗夜,筮卦模样正在白玉面上生长的筋络。 旁边有人疑惑,“江师兄,这当真是上古灵种?” 上古灵种,修真者对上古对充满敬畏,上古遗留之物对于现今的修真界都是上天馈赠般的存在。 上古遗留下来的另种,若是还存在生机,怕是一个震惊修真界的存在。 “自然,这几枚异种是我上次我随师尊出门历练,偶入元婴上人之墓,从其药圃中取得的。”坐在上首的、被唤做江师兄的内门弟子脸上满满得色,又颇具傲气,说道,“能被元婴上人珍藏的异种能是平凡之物?” 周围一片惊呼声响起,又有人问,“那不知江师兄可对这上古灵种之名有所猜测?” 那江师兄故作思忖,一副神秘的模样,吊足了围观人的胃口,才说道,“你们可知千年前的天骄之子?” 这话说得没着没落的问话,众人一年懵懂,偏巧苏清想起十年前看过的那本大陆闻。 大陆闻中唯一提到过以为千年前的天之骄子,因其而仙凡相连,因其而揭开大陆隐秘,更因其引得修仙众人对天道再加一分畏惧。 莫不是这个人? 催促声后,江师兄继续描述,果真就是这位天骄,只是说得不慎详细,只说出这天骄当时是的叱咤风云之举。 江师兄言,“玉衍仙宗曾得到过一枚名为筮蓍的神种。玉衍有真人,欲测天下能人,将筮蓍植入土中,百年得以生长。百年后天骄出世,筮蓍萌芽;天骄遇仙缘,筮蓍开花孕灵烟。花开花落一瞬间,烟聚烟散只一眼。灵烟中一巨人手持巨刃,一脚踏着靡靡凡生,一脚摄入仙云灵雾,其头上万丈雷劫。” 江师兄眯了一眼围观惊愕的弟子,继续说,“直到那位天骄身死在天劫下,玉衍仙宗真人明悟,那筮蓍神种预言的就是那位天骄。而那枚筮蓍神种的模样……”江师兄顿了顿,“与这三枚种子有七分相似。” 惊叹声再起。 原来这是枚能窥得天机的上古异种。 有人赞叹,就有人不屑。 “说得那般奇特,不过是拖出了个千年传闻而已,怎么说还有三分的不像。”那人哼的一声,“就算他是个筮蓍神种,难不成我们还要等得百年才有结果,世事无常,修真者虽无年岁,我却不想将时间耗在这无头绪的东西上。” “你……”江师兄哑口无言。 筮蓍神种,说神奇绝不有人反驳,但是若说有什么适用之处或者利于增长实力之处,这,当真无话可说。 第二十二章 异种入囊中 周围人一听,瞬间失了兴趣,一哄而散。 只留下四个人还在旁观望,其中包括苏清和那个出言讽刺的男子。 剩下两人是一齐过来围观的,看那模样似乎还对这酷似筮蓍神种的异种有所兴趣。 其中一人问道,“江师兄,我私下对卜筮之术有所涉猎,不知可否借我研究几日。” 那江师兄面色涨得通红,听得还有人询问,缓缓地吸了口气平复了怒气,又端出刚才讲述千年异闻的架子,说道,“这个筮蓍神种千年难遇,只卖不借。” 围观两人嘴角微动,苏清察觉二人正在传音,然而境界相同,听不见他们传音的话。 二人商量了几息,其中一人又问道,“不知师兄开价几何?” “不多,图个缘法,一颗一百下品灵石。” 张口就是一百下品灵石,说得轻巧,对于练气境的弟子来说,这却是一笔巨额。 果不其然,那两个弟子一脸错愕,甚至有些羞恼,便回道,“那且算了,师兄留个有缘人罢。” 说完,转身就走。 转瞬,望月阁就剩下三人,苏清来得晚,一直处在望月阁门前,反而没有引起里面二人的注意。 “哈哈哈哈哈。”那出言讽刺的人开口大笑,形状不顾,开心至极的模样。 江师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师浩广,又是你!每次都是你破坏我的好事,你是不是想来个生死较量!” “我就是看不惯你拿到什么东西,就冒用传闻欺骗其他弟子的举动。”出言讽刺、名叫师浩广的男子并不惧怕,沉声回道,“当年受你蛊惑,差点害得我亲妹身死,再让你这般随意戏弄,只怕会害了更多同门弟子。” “我什么时候害了你亲妹?当年之事纯属你心急误用,我早跟你提过醒,大能墓中流传下来的丹药要慎服,是你自己直接喂了你妹妹。” “我的确心急,若不是你利用我心境不稳,借机蛊惑丹药之妙用,我会如此去做?!”师浩广绝不承认当年错事,“你一心盯着灵石,说话七分真三分瞒,你这般修仙人当真另我等蒙羞。” 师浩广说完,甩袖欲出望月阁,行出时,见苏清站在一旁,就传音提醒,“师妹,你刚也听见看见了,我瞧你站在这也许久了,可别被这人说得表象给蒙骗了。” 师浩广离去,苏清瞧着那江师兄只是冷哼一声,并无气急纠缠的模样,反而夹着一丝“一群愚夫”的不屑状。 苏清思忖,这江师兄和师浩广的恩怨彼此都有问题,却彼此都不承认,而这筮蓍神种若曾经预测过千年前天骄之事,以大陆闻的描述,确是对应上。 这花开灵烟绘出的景致绝非常人随口编造的。 那这江师兄“三分瞒”的部分到底是什么? “江师兄。”苏清出言询问,“师妹对着筮蓍神种有些兴趣,但是师妹才入门内,灵石甚少不敢妄用,甚是慎重,想问这筮蓍神种同千年前那颗种子,有何异变?” 那江师兄估摸着从一开始就没注意到苏清,猛地听到苏清出声,抬头瞧见一个面容尚轻、修为却不弱的女修,心思百转,转瞬就把苏清的来历猜的大概,又提起兴奋劲同苏清说道,边说还边解释,“其实,刚才若不是师浩广捣乱,我也会同诸位师弟师妹说道的。”此言真假不可论证,至少刚才那两人询问时,这江师兄就不曾解释。 苏清不置可否,继续听那江师兄说,“这三颗筮蓍神种确实是从元婴墓中取得的。但是,当年发现元婴墓是由于修魔者破坏,魔气滚滚弥漫在墓道中,我本是同师尊一起去除魔的,这才发现这元婴墓。” 江师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捧茶盏来,倒了杯茶,还招呼着苏清过去坐坐。 苏清摇摇头,只是平淡地示意江师兄继续说。 江师兄抿了口茶,说道,“当师尊与我闯进元婴上人的药圃时,这几枚筮蓍神种正如现在这般供在药圃凉亭石桌上,仿佛上一刻仍有先人正在把玩。” “当时是,魔气弥漫,药圃灵药失了智,在魔气浸透中嗜血噬魂。师尊同我艰难万分地打破魔物的阻隔才取得这三枚异种。只是……”江师兄硬生生地用一种说书人口吻讲述当时经历,终于说到重点,“只是这异种仿佛也受到了魔物的侵蚀,一半似乎被魔气渗透。” 苏清瞧着这黑白区分的异种,闻言道,“所以说,这筮蓍神种原本应该是全体白玉,内绘密纹的模样?另一边的通体黑亮是那魔气侵蚀所致?” “可以这么说吧。”那江师兄又喝了口灵茶,回答的勉强。 “既被魔气污染至这般模样,这筮蓍神种八成也无法再生了。”苏清此刻倒是迟疑了。 江师兄呛得几乎把灵茶吐了出来,连忙把茶杯放下,细说到,“起先我师尊也这般认为,所以丢了给我。但是,几年前这筮蓍神种却又有异动,这白玉经络正是那时开始生长的,生长了几年才得这么个模样。我瞧着经络即将至顶部,觉察生机盎然,说不得栽入土中便可发芽。” 听此一解,苏清顿感神奇。 那江师兄观察这苏清的面色,“师妹感觉如何,我江某人虽然会忽悠人,但绝不说假话。”试探道,“瞧着师妹同我有眼缘,不如这样,一百块下品灵石,这三颗筮蓍神种全都给了师妹。” 苏清观这江师兄一副小商人模样,估摸着是一肚子坏水,可是苏清倒是真得对这筮蓍神种起了兴趣。 既然筮蓍神种可预知天机,说不得能预知关于她的前世今生。 如此打算,苏清甚为大气,抬手甩了个包裹放在石桌上。 那江师兄喜不自胜,连亲点灵石都不曾做,直接收入储物袋中,说道,“师妹果真爽快。”又给自己广而告之,“若是师妹下回想要什么奇闻异物,都可去卧虎峰寻江某,江某知无不言。” 苏清淡笑不语,轻微点头,隔空取物,将三枚异种收入,就此离去。 第二十三章 杀人夺宝事 望月阁下有一条峡谷一边通向内门地域,一边通向外门。 苏清定居的燕云峰处在靠边缘的内门弟子五峰之一,径直从望月阁御风而下,穿过小路,正准备穿过峡谷。 峡谷中却传来争执声。 “师兄,这爆炎符是你当时让于我的。”这声音相当熟悉,结合灵符之名,苏清好像有所记忆,那人又说,“怎得师兄你此刻在这堵我,是为何意?” “别拽那些文绉绉的话。”声音粗鲁,没有礼教,“老子只是觉得何必那十颗灵石买这东西,倒不如抢来划算。”另一人哈哈大笑。 苏清蹙眉,这不是下午交流会上买高阶灵符的两人吗?苏清心想,当时虽是有些摩擦,但看当时的模样另一人应该是同意了摊主的意见。 显然,被堵截的人也有此疑惑,只是显得更加气愤,苏清听那人询问,“师兄,那叫尹飞的摊主已经明言还有一张高阶灵符,只需去弟子居取一趟罢了。何必斤斤计较?” “说什么斤斤计较!这灵符老子两张都要,听说你要去秘境了?正好啊,秘境生死无常,宰了你天不知地不知,多余的都是老子的!”那人语气甚是狂妄,张口便是夺人性命之举。 被劫之人大骇,没想到此人做着打算。 早就听闻外门中人员杂乱、管理混乱,暗夜中总有肆意之人偷袭其他弟子抢去他人储物袋,或损人性命,或致人重伤。 被劫之人呼吸急促,显然既惊恐又愤怒,又一次地质问,“这里已是广源内门的地界了,你若是敢下死手,当心内门执事堂不放过你!” 那人居然哈哈大笑,“师弟莫不是傻了,你一个外门子弟莫名闯入内门区域,你认为你在此地死去会有人管吗?练气弟子千千万,只有那群内门的练气弟子是宝贝,你我不过是蝼蚁罢了。你死在这里,内门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门更不会知道你在哪。” “师弟!”那人仿佛有些不耐烦了,“这可是你选的好路!” 话未说完,峡谷外正慢慢走近的苏清便看见谷中乍起一柱银光,是灵剑出窍时的灵气外泄。 光芒并未持续太久,说明这灵剑品阶不足,灵气有限,峡谷内打斗声铿锵响起。 苏清缓缓而进入,全身进入戒备状态,或许是一种自保,又或许是一种不快。 打斗声中,被劫之人喘息间威胁道,“你这歹人,简直狂妄!” 打斗声突然停止。 歹人询问,“师弟拿出爆炎符做什么。”话语似乎有所畏惧,语气却让人觉得嘲弄。 “我得这爆炎符本就为保命所用,今日不幸遇到你等歹徒,我定于你同归于尽。”被劫之人怒喝。 吟唱声响起,苏清脚步一顿,这是爆炎符的解封咒术。 然而,吟唱声突兀地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你在唱啊,施出你这爆炎符。哈哈!”歹人狂而大笑,似一切都在掌控中。 “你刚才出剑逼我接招,就是为了耗去我的灵力,让我无法施展灵符!”被劫之人恍然大悟,紧随而至的是浓浓的不甘和绝望,“不,不。不!” “小子,修仙之人遇事可要动点脑子!”歹人嘲讽,“这剑不止是耗你灵力,还是用来取你性命!” 银光再现,在峡壁上映射出向上的亮光,苏清足尖轻点地,向前跨了一步,一步丈尺,峡谷里打斗的二人已模糊的出现了身影。 “什么人?”歹人察觉,出剑的手猛而顿住。 歹人站立,双手持剑,剑身高举向上即将落下,被劫之人摊到在地,无措而又本能的用一直臂膀护住脑袋,愚蠢之举! 苏清再向前跨出三步,夕阳西下,昏黄的日光隐隐约约射入峡谷中,苏清不再动作,只身站立,若无其事地说了句。 “路过而已。” 歹人放下灵剑,反而指向苏清,“是你这个小妮子。装什么路过!” 果真是下午争夺高阶灵符的两个人。 歹人是上午的那位师兄,此时气焰又盛,见到苏清时早已没有那副忌惮的模样。 “小妮子,我下午看你身穿内门弟子服,众目睽睽之下,我卖你内门一个面子不欲计较,现在既然你自个送上门来,我可绝不会放过你。”歹人所语,倒是想把苏清也一并处理的模样。 “小师姐,速逃。”那被劫之人居然还关心着苏清的安危,连连出声提醒,“我一个外门中人死不足惜,莫让内门小师姐陪我折损在此。” “去你的!”那歹人一脚踹出,只把那被劫之人撞在峡壁上,吐出一口鲜血来,剧烈的呼吸着。 苏清一脸冷漠,“我最讨厌碰到意外了。” 说着,抽出冷月鞭,长鞭甩开的一瞬,整个峡谷似乎晕上一丝丹红的霞光,破空声不及鞭甩之速,“啪”得砸在了那歹人的灵剑上,歹人被鞭力震得连连退后。 面色大变,眼神骇然,“为什么你给练气五层的丫头居然会有上品灵器?” 苏清不理,紧接着另一鞭劈下来,歹人不知施出何种手段,鞭至瞬间被一股力量卸了小半力道,歹人借机躲闪,鞭下抽得那歹人大块袍衣。 歹人形状狼狈,面色从最初的惊愕转变成惊恐。 苏清一劈未中,收回长鞭,侧身而立,瞧见那人手上捏着一块泛着微光的玉佩。 苏清挑眉,猜测那应是一个防御灵宝,应该品阶不定,果然身怀保命之物,才有胆子出山作出这种强盗土匪之事。 苏清并不在意那灵宝,她的目的可不是像歹人那般狠厉。 她再施一记鞭法冲字诀,鞭法挥舞至最高顶,携着夕阳红艳的霞光而下,一瞬间仿佛有细粒的针尖刺下,歹人措手不及,只手捏出一个金刚决附在己身,又甩出那枚玉佩,玉佩瞬间化作一个硕大的盾牌消去鞭法之力。 两力对撞,长鞭拖在地上,盾牌隐去落下,盾牌后那人早已跳在峡壁高处,一缕微风吹过,御风而登上峡顶,不见踪影。 第二十四章 志成上仙否 苏清将冷月鞭收回储物袋。 她的目的仅仅是吓跑他而已,无论二人如何生死相拼,歹人做事如何嚣张,都不会让她这个过路人莫名杀一个人。 那个被劫之人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刚才苏清与歹人过招间的无声无息是这人硬生生憋出来的。 本该对这个书生修士是个死劫,被过路人或者说下午曾帮过他的恩人再次出手相帮,他只恨自己实力不济,没办法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只得生生忍住自己胸口的不适,不让咳嗽声打搅到恩人。 苏清见那人仿佛才从紧张的局势中喘一口气的样子,并没有立刻过去查探。 而是走到那歹人离去的地方,捡起那枚掉落的玉佩,因刚刚施法而略微烫手,青玉润泽,雕刻成龙龟模样,正是刚才那突现的盾牌面上所绘。 能抵挡住上品灵器一击的防御灵宝,怕是也有相同等级了。 如此重宝,居然被这歹人慌不择路时给丢下。 苏清思忖,或许,那歹人根本不知道这灵宝有这等价值,只知道是个绝佳的防御灵宝,以为刚才上品灵器一击就会破碎。 “小师姐。”被劫之人喘了口气,才勉强站起身来,“多谢小师姐再一次出手相助,大恩无以为报,师弟愿将这枚高阶灵符爆炎符奉上。” 一语换来苏清惊讶,只是面上表现的不为所动,拒绝之意不容反驳,“两次皆是路过,没什么帮不帮的。这高阶灵符你自己留着吧。” 被劫之人唇角嗫嚅,欲言又止,垂着头缓缓收回灵符,声音暗哑,“多谢小师姐……” 苏清瞧着这男修的模样,有些不忍,问道,“你为何此时闯入内门辖区?” “我,我……”那人一连几个我,说不出话来,最后好似一咬牙说道,“我儿时玩伴如今在真人门下修行,今天内外门交流会,许多内门弟子出山,我……我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苏清错愕,没想到这背后还有一些凡俗牵连,不好再问,只得明言,“这条路除了五峰弟子路过,一般内门弟子只会从育仙堂那条道上下山,你且去那边吧。” 言尽于此,苏清正准备走,想起那遁走的歹徒,突然回头问了句,“外门中匪徒行为如此,无人管吗?” “近年来,外门各大势力冲突不断,刑罚堂如同虚设。有人做匪徒劫人,亦有人劫匪徒,黑吃黑也,但这也是暗地里的勾当,各大势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面上还是被势力压着。”男修说得甚是淡然,好像这般不义只是反倒是平常。 苏清心中隐隐有些愤慨、有些失望,这叫什么修仙人?! 索性不再询问,转身就要离去。 却听那男修再一次在身后喊道,“小师姐,今日之事无以为报,小生寇采,若有他日能为师姐效劳的地方,师姐只管吩咐,定当拼死完成。” 苏清不停,径直而去,峡谷的风呼呼作响,裙摆飘飞渐而消失。 …… 峡谷小道顺道而行,绕过卧虎、灵鹤两峰,延伸出一条岔路直上燕云峰。 燕云峰下,苏清抬首而望,崖台在浓密的巨树间若隐若现,苏清仿佛看到一个身影站立在巨石上,如剑锋般挺直。 苏清不待细看,只是加快脚下的步伐,半柱香后行至洞府崖台入口处。 果真,秦封已归,只是盘腿打坐于巨石上。 夕阳下仿佛晕上了一层光晕,衣袂随风而动,仙风道骨,超脱俗世的模样。 苏清想,修仙人呐,应该是这般模样吧。 巨石上的人睁开眼,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入口处的苏清,一瞬间仿佛卸掉了仙人的屏障,面色淡淡然,“回来了。” 苏清不回秦封的注视,施然走近崖台。 崖台上,午时被她弄出的狼藉痕迹被清理干净,瞧着崖边石桌上摆着的灵茶灵食,便直接走过去坐下。 “你别打坐了,下来吃饭。”苏清衔起一块糕点,招呼着秦封。 秦封应声而下坐在她身边,一同吃食。 这练气境的修仙人还算半个凡俗人,除非万不得已吃辟谷丹辟谷,还需吃灵谷灵食填饱肚子,更何况,苏清和秦封还算两个半大的孩子,还是要杂食成长的。 秦封一边吃,一边说起他迟迟未归洞府之事。 原来那李恒引秦封直接上了落岩峰后,落岩大殿上,落岩真人果真询问秦封是否愿意拜他为师。 秦封同苏清设想的一般拒绝了。 然而,落岩真人并不死心,不仅是对秦封资质的赞赏有加,还对秦封沉稳冷静的修行本心也非常欣赏,直言秦封绝对会成为天中大陆里万年后又一位飞升上仙的骄子。 秦封百般推辞,落岩真人叹息自己能力不够,或许不是秦封命里有缘的师尊,却也想为秦封做些长辈爱护之事。 落岩真人是广源仙宗唯一的炼器宗师,打造出的上品灵器比比皆是,灵器之上的法宝更是可观,遂不为秦封师尊,却愿意同秦封讲解一番这锻造之术。 修真界中,锻造之术为相当热门的辅助之术,修仙人用的灵器法器皆是用锻造之术所凝练而成,凡铁凡物皆不能为材料,为提升修仙人的实力,灵器法器必不可少。 落岩峰内有一活跃火山,火山口被大能用法术封住,火山内岩浆滚滚,高温炽热,凝结出千年火灵晶,灵晶遇冷则化,瞬息融掉灵矿,灵晶灵矿相容,再在火山岩中反复锤炼多时,日期不定,机缘可成灵器。 灵气驱使灵器,可毁天灭地,可孕育灵器中一点灵智。 秦封此去,落岩真人以法术之力保护秦封入火山内,亲手演示了一番灵器锻造法。 “落岩真人当真是个惜才之人。”苏清这般评价,“如此大礼,秦封你怎舍得放弃。金丹真人在上,那可是我等练气子弟莫大的荣誉!” 秦封放下碗筷,眼神有一瞬的茫然,复而又变得淡然,说道,“志不在此。” “那你的志在哪?”苏清满是好奇,凑过脸去,眼对眼地询问着秦封。 “我……不知。” 苏清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想法,忽而开口,手指指向上天,“志在飞升成仙?!” 第二十五章 与卿话广源 秦封沉默,眼神中闪过诧异,却并不询问。 苏清没有追根究底,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冒出这样的念头。 她说,“今日,我去了功法阁,本是去摘录鞭法的,却遇上了育仙堂的锦蝶。” “师承一脉的人?”秦封似乎有所记忆,静听苏清继续说。 “对的。不过,我险些和她起了冲突。都是因为那修魔人闯入的后患。”苏清只手撑起下巴,神态随意,“你还记得那个被扔下来晕过去的内门弟子吗?” 秦封抿了口茶水,“自然记得。” “听说他醒过来后,被宗主批了一顿,还是用你做的比较。锦蝶就是那人的追随者。” “她就为此找你麻烦?”秦封皱眉,语气不善。 “谁知道呢。争了几句口角,被我吓走了。”苏清复而笑了起来,颇为逗乐。“后来听其他人说,望月阁那边开了内外门的交流会,我便去看了。” 想到自己大方的花钱手法,苏清不由叹气,换成双手撑着脑袋,说道,“我买了好些东西……才发现灵石这般不禁用。” 秦封一抿嘴,苏清就知道他在笑她,又叹气,“秦封,我们得找个法子赚灵石。堂堂内门弟子身无分文着实可笑。” “你可别急,等我们进了练气高境,接了历练任务能出山门就有机会了。”秦封安慰。 秦封都如此说了,苏清也不好过于急切,现下最重要的事还是提升自己的修为。 夕阳摇摇坠入天际,天色黯淡了下来,苏清突然想到峡谷中昏暗里发生的事。 “秦封,我不过去了趟内外门交流会,就看到了好些冲突,暗地里打打杀杀,外门人还觉并无异常,一个宗门如此混乱,当真是仙宗该有的局面吗?”苏清最后的语气忽而加重,越是说起白天的遭遇,越是觉得不理解,只是这些话定不能当着广源宗主的面质问,只能对着秦封诉说心底的不悦。 “凡间年年征战不休,匪寇强盗灭之不尽,修仙人本就是凡人而来,本性里的欲望不止,那些丑陋的行为只会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秦封面色冷淡,显然对这些事有所了解,虽然不喜却很理智,“他们以为打家劫舍可以提升他们的实力,以为所谓黑吃黑者是为弱者报复,殊不知都是脱离了修仙本心的东西,待得他们筑基后每进一阶都会困难重重、心魔环伺,若无外力辅助只能落个身死道消再无轮回的机会。” “秦封……”苏清难忍,开口不忿,“弟子纷争不断,各涉势力相互不睦,连那些高高在上的真人也是相处甚差。如此修仙宗门真得适合我等生存下去吗?”不过是一场修魔人穿入、一次新入门弟子拜师,苏清偏偏就看到了真人间的各种嘲讽和争斗,苏清恍然,只觉十年待过的育仙堂仿佛是象牙塔般阻隔了外围的种种恩怨。 秦封只抬手拂过苏清头发,动作轻柔只作安抚,他说,“我父曾同我说过的广源仙宗并非这个模样,那时候的广源弟子晨起殿前习剑,午后殿内读道法,晚后静心修炼,只是世事多变,我父离宗百年,如今我等回宗,物是人非。” “你且忍忍,我们修为尚弱,只得寄身于广源,待日后我们有自保之力,我定带你离开这里。” 一句话承诺,躁动的心绪暂得平静,苏清恍惚地点点头不再言语。 秦封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拿出一根长鞭来,长鞭色棕红,不只是何物编织而成,他反手将柄端递给苏清,说道,“我下午从我父亲遗物中找了条长鞭给你,冷月鞭气势过强不易平时练习,你且拿这条长鞭用去。” 苏清接过长鞭猛地挑起,抬手就是“啪”地甩鞭而向秦封,秦封会意让过,抽出长剑接下苏清的招式。 两人对照,一狠一让,倒是有些许泄愤之意。 对招间,苏清想,十年培育,十年恩情,转头来发现宗门早已偏离正轨,是忍是从是怒皆化作一腔失落和无力。 长鞭在半空飘舞,残影如仙女飘带划过,灵气四散中无形之力恍若冲破一丝屏障。 苏清体内的气机开始攒动,丹田灵气向身体经络涌去,扩宽一丝,冲破下一道窍穴。 练气六层已至。 苏清猛地停住长鞭,有一瞬的震楞,居然在对招间突破了练气五层。 眼神懵然,瞧着秦封,或喜或惊。 秦封倒是淡定,背负长剑,说道,“你停留在练气五层数月,灵气早已积攒足够,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一瞬间,仿佛抛开了刚才突发的郁闷和难受,情绪高涨,只有自身实力够强才有资格抱怨这难懂的仙宗,苏清心中清明,瞥了一眼秦封,忽而一笑,再一次挥鞭而起,调笑道,“看样子,我应该多揍你几次了。” 秦封默契地接过苏清的攻势,招来招往,携带的灵气忽明忽暗,在昏暗的崖台上倒是有几分祥和。 远离了宗门内部的纷乱,苏清和秦封二人就在自己方寸的崖台洞府上安心修炼斗法。 那枚歹人留下的玉佩,苏清交给秦封去研究了,只察觉出是个上品的防御灵宝也寻不得来路。 上品灵宝一般需要炼化认主才可发挥全部威力,这枚玉佩仍旧是个无主之物。 秦封检查了一边,郑重地交给苏清,让她带在身上,灵宝难得,日后或许会有所用处。 苏清在崖台边缘建起了药圃,将在内外门交流会上买来的灵种和玉露草种下,研究着摊主书写的心得悉心照料,移植后的玉露草总算恢复了生机,其他的杂碎草种也渐渐发出芽来,小小的崖台边缘勃勃生机、灵气喜人。 然而,那三枚高价卖来的异种却没有丝毫的动静,苏清也曾怀疑是否是自己真得被师兄忽悠了,却又被秦封否定,“玉衍真人之事不假,熟知千年前轶事的人都曾听闻这一预言。筮蓍神种本身就是百年生长、百年开花的窥视天机之物,岂是几天几时就长出来的。” 苏清听后忽而觉得可惜,“秦封,百年之后我们还在这里住吗?” “世事难料,不在这里亦可再回来。”秦封的神色隐在了阴影中,不被察觉,”筮蓍神种埋藏的谜底,我亦想知道。” 方寸崖台,神种自然生长,或许百年后秘密就此揭晓。 第二十六章 广源始收徒 日子过的飞快,苏清和秦封在崖台上平静的度过了三个月,秦封顺利突破至练气八层。 三月后的一日清晨,苏清正在崖台石桌上翻看着月华鞭法第二式,却见一只灵鹤携着早间的云雾,翩然而至。 那灵鹤落地,化作白发红瞳的童子恭敬地递上一柄卷轴,传话到,“仙宗五载开山门,今已至佳时,请各位内门弟子前往执事殿。” 苏清接过卷轴,绢上所写如鹤童所言一致。 “多谢传话,我同秦封即可前往。” 鹤童闻言,化形而飞去。 苏清持着卷轴进了秦封的洞府,秦封正专心绘制符箓。 起初从内外门交流会上买回来的符纸符笔朱砂都交给了秦封,原本苏清是想自己尝试着去画符箓,只是苏清对法术的符箓画法知之甚少,只懂些寻常法术。 苏清对此颇有苦恼,索性就将这些东西交给秦封,让秦封去练这画符之事,遥记当年秦封曾被秦父醍醐灌顶,应该知道不少威力强大的法术。 即使是秦封这般天眷之子,在画制符箓时也颇为艰难,从低阶符箓着手,又从内门弟子资源份额中拿了不少符纸,将练符之术提上日程,日日练手,三月后堪堪将低阶符箓画的顺手。 见苏清过来,秦封刚好画完一张聚灵符。 聚灵符,一炷香时间可以聚集两倍的天地灵气,可用于灵药种植,可用于加速自身修行,不可同时叠加。 苏清拿起那张聚灵符,随口说道,“我总是不能理解这些符样,说是符字、符字,可是这字怎么都看不明白。” “这是上古文字,据传是依照着法术流转的脉络所绘。”秦封绕过案桌,转到苏清身边,“你似对这些东西都有好奇,从小若此。” 苏清笑而不语,若是真从小经历大抵对这些都觉平常,然而苏清来历不可说,前世二十年思维定性,才至这般好奇。 不想提,便扬扬手中的卷轴,说道,“广源已到收弟子之际,刚才鹤童送来卷轴,要我等前往。” 二人不再耽搁,封了洞府的禁制,招来飞鹰飞往执事峰下。 此时的执事峰下熙熙攘攘站了好些修士,三五成**流着。 苏清和秦封从飞鹰上跃下,有两个青年修士就朝他们走来,见二人模样,其中一人竟是当年育仙堂的申祺福,如今也是练气七层的修为。 申祺福朝他们拱手作礼:“秦师兄,苏师妹。” “申师兄许久未见。”苏清初遇故人,心情颇好。 “正是。去年升入练气七层后接了任务前些天才回来,没怎么和育仙堂出来的师兄妹联系,才听说你二人已出来许月。”长大后的申祺福不再是儿时那副傻愣的模样,更显俊朗仗义。 苏清瞧着他旁边站着一人,便问,“沈师兄,这位是?” “我如今挂在修竹峰,这是我同门师弟向杰。” 几人互相介绍后,秦封问道:“两位师兄也是收着内门传令,为宗门开山门收弟子而来?” “正是。我便是上上次开山门入得育仙堂,如今换了一个身份去迎新的师弟师妹,别说颇有另一番滋味啊。” 苏清见他们交谈甚欢,偏神瞧了瞧周围的其他弟子,有三两个筑基境的师叔,剩下的都是同他们几人一样练气六七层的弟子。 这么逡巡一圈,居然看到了早前传话让他们去见宗主的主峰弟子。宗门大事见到主峰弟子并不奇怪,只是那弟子正在另一个华裳青年面前点头哈腰,甚是奉承。 那华裳青年身姿外貌倒是俊朗,只是面容却有些不符,眉毛粗而上挑,脸颊消瘦显得腮骨略阔,只觉一副暴躁的模样。 苏清拉拉秦封衣袖,“秦封,你瞧那边。”说着指给秦封看。 秦封顺着苏清手指方向看去,那主峰弟子毫不察觉,倒是被奉承的华裳青年却似有感知,转头看过来,那人面色立马变得僵硬,又猛地一甩袖转过身去,态度极其恶劣。 苏清见这华裳青年这般甚为无语,却也颇有不快。只是瞧你一眼,用得着这般仇视? 旁边的申祺福见此一幕好奇地问道:“秦师弟和苏师妹与沈师兄有瓜葛?” “沈师兄?”苏清甚是诧异,“难不成是主峰的沈津鹤?” “正是,听说前些日子被修魔人掳住,着实经历了一场噩梦,后来闭关一阵子,出来已至练气八层。”申祺福适时解惑。 苏清恍然,当时沈津鹤被丢进育仙堂时脸着的地,苏清又一心盯着天上元婴之威,可当真没看清这沈津鹤长何模样。 不过说起来,这应该是苏清听到这名字第三次后终于见到了本人,然而,这一见面的兆头却是不妙。 “对了。我还听说……”申祺福似又有回想,他说,“除去那些练气大圆满的弟子,这人一直是主峰的弟子首秀,权势颇高,出关之后突破练气八层,宗主本欲让他担任练气境弟子的负责人,谁想,执事堂的长老不同意,却说要秦封秦师兄负责。” 苏清一脸错愕,抬头瞧见秦封也有些愣住,这是又莫须有的招惹了沈津鹤。 只是这一出谁都无法怪罪,宗主真人之间的纠葛并非他们几个小弟子可以插手的。 如今谁都不过是听命行事。 宗主长老们给秦封拉出的一手仇恨,苏清颇为无奈,替秦封鸣不平,“这沈师兄看起来不甚好相处,如此一来,怕是结了仇家。” “申师弟是觉得哪里不妥?”秦封突然出声询问,苏清跟着看向申祺福,却见申祺福垂眸深思的模样,他说,“算不上哪里不妥。我比你们早出一年,也听闻过沈师兄的名声,然而……”申祺福摇摇头,“这沈师兄似乎并非暴躁之人。” 这时,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向杰小声说道:“今岁,主峰多个师兄脾性都有些多变,怪异极了。” 苏清和秦封对视一样,都觉此言有些不对,偏头看那向杰,向杰却只像是抱怨一句,抬眼瞥见几人都盯着他,连忙补充道,“弟子峰都斥他们权益熏了本心。” 等待发布任务的时间里,弟子中不时有吵杂传来,颇为不耐。 苏清心中疑惑陡升,又起了当初斥责广源的念头,如此这般喧哗着实不像静守本心的修仙之人。 第二十七章 收徒动员会 日头攀上树梢,将近申时,执事殿走出三人,从白玉阶梯而下,站在略高处,领头人气势磅礴、威压骇然,应该是金丹真人,站在其后两人为筑基境修士。 金丹真人扫过山下一众修士,威压无形扫过,修士们自觉闭声站好,面露恭敬。 金丹真人见此点头甚是满意,正声说道:“尔等均是我广源仙宗的精英子弟。如今是宗门五年一度开山门收弟子的时候,你等代表着我广源仙宗的未来所在,由尔等为宗门代为招收弟子是宗门对你们的托付与信任所在。” “我等自不负宗门所望。”众修士异口同声回道。 苏清站在秦封的身边,瞧着周围修士们猛然爆发出的气势,甚是感触,修真界强者为尊,金丹真人在上叮嘱震慑,其下弟子即便再混乱也是言听计从。 金丹真人大呼甚好,抬手抖抖长袖,从袖中拿出一柄镶着青玉的卷轴,展开后开始宣读此次收弟子的规则。 “此次所收弟子境界需为练气境和筑基境。” “练气境凡是灵根悟性皆在上等者,不管年岁直接入宗门成为内门子弟。年岁50以下修为在练气大圆满者亦可入内门。其余想入宗门者需额外参加测运试炼,通过试炼者成为外门弟子。” “练气境收弟子人数不限,此境由秦封负责。” 秦封上前接令,金丹真人甩袖抛给秦封一罗盘和一玉简,说道:“此为测运试炼之阵法,阵法使用及试炼规则刻入玉简中,细读后使用,不可擅自改动。” “弟子谨遵法旨。”秦封躬身领命。 “其余十数练气弟子皆听命于秦封。” 苏清听那金丹真人吩咐完练气境选拔规则之后,又宣告此次收筑基境弟子之规则。 要求为百岁以下已斩凡尘者均可。 斩凡尘者,不记挂凡俗,不眷恋红尘,一心向道,一意求仙。 筑基境那边如何测试,并不在苏清职责之内,便没有细听。 不多时,金丹真人就已吩咐完细规,而后又郑重道:“开山门收弟子乃是宗门的大事,尔等不可玩忽职守,肆意妄为。执事堂遣两位筑基境执事监督于尔等,尔等莫要轻视。” 金丹真人话落,他身后两名筑基境修士上前一步,拱手想金丹真人做礼,又站直身子同时释放筑基之境的威压。 众弟子只得低头承受,恭敬非常。 如此安排,当然不是怕他们胡乱收弟子,毕竟弟子资质入宗门后便一目了然。 这是为了防止这群收弟子的内门子弟互相出现矛盾,导致闹事,争抢等局面,造成宗门的名誉受损。 苏清倒是放松下来,可不用担心那暴躁的沈师兄不服秦封而闹事了。 金丹真人动员完收弟子的内门子弟,向上天拜首,高声预祝宗门此番可收诸多佳徒。 前期安排皆通知好,便让他们速速前往广仙城以做准备。 广仙城位于广源仙宗西山门下,广源仙宗下属最大的、也是最接近本宗的修真坊市,平时供散修和广源弟子交流交易之地,到了宗门收弟子之时,就是欲进宗门者的测试之处。 一般每个仙宗都有此类用处的大型坊市,各有其名,却也被统称为登仙城。 登仙者,一步登仙,让散修和凡人借宗门之力更进一步褪去凡胎,迈入仙途。 因此,城中并非只有修真者,亦有凡人。 凡人者两类。 一类是修真人的子嗣,修真者同人合籍结成道侣,生育子嗣千难万难。即使如此,这些子嗣也有大半的可能没有灵根,成为凡人。但他们因为有修真者的亲属眷顾,灵药灵食孕养身体,灵气灵水洗涤凡躯,虽然是凡人却不同于凡俗界之人。 城中另一类凡人指的就是凡俗而来的人,他们翻越千山万岭、踏过深谷湍流来到这里,或机缘巧合,或高人指点,一般说来此类凡人若是有灵根者多是有大气运,多能直接收入宗门。 所谓大气运,凡间另称运气,修真者逆天而行,实力固然重要,让这虚无缥缈的运气却也能独占一成,身具大气运者,人中龙凤也。 话已至此,广源仙宗虽说只是天中大陆中等修仙门派,但天中大陆之浩瀚,凡人实力之渺小,让广源仙宗在这一方地域还是颇有影响。 每五年的开山门收弟子之日,吸引了数以千计的初入修行之途的修散修前来尝试拜山门。 今朝开山门同往年一样,广仙城早在三个月之前便已热闹非凡、声势浩大。 秦封一行人骑着灵鹰抵达广仙城时,广仙城内已是人声鼎沸,城中蔓延着浓厚的期待与激动。 苏清对此情景也有些震撼,如此狂热之象,当为人心俱往仙途所展现。 内门一行人飞临广仙城上,负责收选筑基弟子的内门子弟此时御剑离开飞鹰,正声向下宣告道:“今日乃广源仙宗大开仙门收弟子之日,凡有灵根之人亦或修为到练气境、筑基境的修仙之人皆可来试,然广源仙宗为仙道正统,只收仙道之人,不收邪魔外道,如发现混入者逐出广仙城,百年之内不得入。” 而后又曰:“凡广仙城内,百岁以下筑基境、已斩凡尘的修仙之人,均可前往筑基堂进行问心境测试。” 说完,此次前来的筑基境内门弟子同负责之人御剑飞往筑基堂,筑基堂在广仙城中早年就有设立,由大能设问心阵法来判断筑基修真之人是否斩断凡尘。 广仙城内随此话音而去者不足百人,筑基之难岂是轻易能成,更别说斩凡尘了,修行之人也是凡人,若要斩凡尘宛如自断后路一般,日后不成仙便只能丧命于修真之途。 秦封见筑基境测试已准备完,便踏前一步立于鹰顶,肃然说道:“其余欲拜广源仙宗之人可前往广仙城中心广场站队列好,一一测过。” 中心广场位于广仙城中央,范围极广,长宽具有百丈有余,平时供修真者摆摊交易,而今用作测试之所。 话落广仙城下人流涌动,秦封也不见慌忙,御灵鹰飞抵中心广场。 秦封打出一灵诀向中心广场中央挥去,片刻间那中央便立起十余巨型玉石,名曰仙缘石,同秦封苏清当初测灵根悟性是见到的玉石异曲同工。 灵鹰上十余内门子弟,见此纷纷从灵鹰上跃下,每块巨石旁立一人,如此凡人及练气之士的测试便开始了。 第二十八章 五灵根孟锐 苏清负责的是一块广场边缘的仙缘石,她似乎是此次负责测试的内门子弟中唯一的女修士。 目前来看,她此处的仙缘石前列队的测试之人远远多于其他人。 苏清面上无表情,心里多少有些复杂,广源仙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对于这些新入门的修士是好是坏不做谈,或许是她多想,此间宗门皆是如此。 苏清测了众多修士和凡人,然而凡人中有灵根的屈指可数,有灵根也多为下等,能入仙宗内门的凡人更是寥寥无几。 倒是修行之人中有几个气势雄厚之辈,此得修为均在十层之上,可入内门。 苏清悄悄走了神,撇到此时测试之人为一凡人,仙缘石上色光多变且黯淡,下下资质不可入内门。 那测试的人似乎自己也有所预感,面色恍惚慢慢变得失落。 “资质下下,悟性下等,不可入广源内门。”苏清沉声提醒。“下一个。” 此时,走上来一个形容俊秀的青年,粗衣布裳,面貌坚定,目光沉着,大概练气三层修为。 只一眼就能让人注意,苏清心中轻咦,有些兴趣。 那青年上前朝苏清拱手自我介绍:“在下孟锐,练气三层,见过广源小师姐。” 苏清略微点头回应让他前去测试,一瞬接触间还觉这人很懂礼仪,索性专注地看他测试。 那青年闭目触上仙缘石,刹时间,金色光芒涌现,似要破石而出,耀眼至极。 苏清大惊,莫不是这是一个同秦封一样的单金灵根。 谁想那仙缘石显像尚未结束,金色光芒又变绿色,光芒强度同之前金色。 然而,这光芒仍旧在变,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色光芒皆出,竟都是同样浑厚强烈,五色光芒切换不定竟绘不出悟性之象。 苏清对出现的诡异现象极为意外。 此人身具五灵根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这仙缘石测出的五灵根之资质竟都是光华耀眼,要知道普通的多灵根如果强度一致都会互分光芒,致使最终显现出的是皆有黯淡的五行光芒。 如今这孟锐,身具五灵根,灵根资质却不相争夺,好似这人有五副纯净的单灵根。 五灵根没有主弱之分,绘制不出本尊悟性,他又是年过及冠的练气三层修士,应该是不得入宗门内门的,只是这五灵根不似单纯的五灵根,这般奇特的现象生生弄得苏清无法判断。 孟锐迟迟没有听到苏清的宣判之语,自作主张地睁开了眼睛。 他见苏清一副眉头紧锁深思的表情,微微一笑,笑容中略带了然之意。 孟锐走到苏清面前,颇有礼貌问道:“小师姐似有困惑。” 苏清抬头看了一眼这微笑青年,脑中闪过一丝怪异,却也如实回道:“正是。你这灵根颇有奇怪。” 孟锐并未直接回答苏清的疑惑,而是循循问道:“在下灵根强度如何?” “极强。每种灵根强度都可比单灵根。”苏清对此倒是没什么疑惑,只是极为意外。 “那在下悟性如何?”那孟锐又从容地问道。 “未知,灵根光芒不定,绘不出悟性之象。”苏清老实答道。 “那在下敢问小师姐,历来如此强度的灵根悟性如何?”孟锐不缓不急地带着苏清的思路。 “以往此般强度的灵根无一例外悟性极佳,只是......”苏清话未说完,孟锐打断苏清,话语暗有威慑:“如此强度的灵根加上历来悟性极佳的经验,再者在下刚至及冠便已练气三层,小师姐觉得在下当不当入内门。” 苏清眉头轻解,似乎认可那孟锐的打算。 她抬头,眼神间闪过一丝冰冷,高声宣道:“孟锐,五灵根,悟性未知,年岁亦过,不可入广源仙宗内门。” 孟锐被苏清这一宣告愣住,刚才苏清还一副似被诱导的样子,怎得会突然变化。 “你!”孟锐恼羞成怒。 “孟师弟,聪明可赞,小聪明却不可有。”苏清沉声斥责。 队伍后面的测试众人见此情形皆议论纷纷,秦封感知到此处喧哗,见苏清似乎与人有僵滞,止住他负责测试的一队测试者,脚步不慢地走了过去。 “什么情况,怎得如此喧哗。”秦封厉声震慑喧哗的众人。 “秦师兄。”苏清迎向秦封,站在他身边,公事公办地说道,“此人五灵根,但五行灵根强度皆不弱,令人不解。只是五灵根,悟性不知,年过及冠都不附和,师妹担不起担保这师弟入内门的责任,只得按规矩办事,告知他不能入内门。” “他似有些懊恼。”苏清轻声说道。 秦封也不疑苏清,看那仍有不忿的孟锐,沉声说道:“这位道友,既然未达到内门要求,道友还是不要再纠结。虽说入不了内门,明日尚有外门测运试炼可尝试,道友还是有机会入我广源的。 秦封负手挺立,气势非凡,修为更不在孟锐感知中。 “孟师弟,规矩是规矩,若想改变规矩,要的是相匹配的实力和不容置疑的铁证。”苏清借势而叮嘱,只想点明这孟锐,虽说苏清可以借内门弟子担保他入内门测试,但是非亲非故与苏清何干,收弟子的规矩当然可以改变,但改变的前提是有确切的实力证明他能力强、修行快、悟性高,而非孟锐这般对负责弟子循循善诱。 孟锐左右瞥了两眼并肩而立的苏清,一咬牙,知道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不可能再有转圜之地,不愿在众人之中闹事,直接甩袖而去。 “苏师妹继续测试罢。”秦封温和地说道,“若在于闹事之人唤我一声即可。” 苏清知晓秦封想要帮她撑场面,略微轻笑,点点头,“遵秦师兄指令。” 秦封也不再同苏清多谈,回到自己负责的队列中继续测试。 苏清这一队有孟锐这一插曲后便再无其他意外。 内门一行人测试之事一直持续到晚间戌时,共测试散修和凡人约四千余人,收入内门子弟二十余人,多是凭修为入内门。 但即便如此,这百中挑一的几率也是相当之骇人。 第二十九章 孟锐与天魔 秦封遣散了新收的内门子弟,让他们回住所收拾,后日同通过测运试炼的外门子弟一同回宗门。 而十余来测试的内门子弟则是去了登仙阁休憩。 登仙阁为广源仙宗特地设立的驿站之所,每五年内门子弟测试之后会在此休息,等待明日外门测试。 作为广仙城最顶尖的栈,三层小楼,内部嵌有诸多下品灵石形成聚灵阵,使得小楼内灵气比外面浓郁,且越往上层内部嵌入的灵石越多,灵气越是浓郁,价格也是加倍。 负责测试的一行人都被安排在栈顶层。 夜色渐深,苏清盘腿打坐于木床上,左右都静不下心来,干脆放弃打坐,准备去找秦封。 刚走到门边,却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苏清还以为是秦封来寻自己,但脚步沉重绝非练气八层的秦封所有。 苏清不由警惕,手抚储物袋随时准备拿出灵鞭来对抗,却听那脚步声在自己门前停下。 苏清调整呼吸,装作熟睡的状态,静待这人行事。 也不知外面来人行事张狂还是有所依仗,以为苏清熟睡听不到他的动静,竟然自顾自地低声说起话来。 “这就是那小丫头的房间?”有声音传来,声音清朗,甚是熟悉,居然是白日的孟锐。 “你莫要冲动,这小丫头练气六层,你若是没把握悄无声息地除去她就切莫行之。”忽而听到那孟锐用沙哑似老者的声音回答自己。 “你借力于我,何惧不能一举击杀。这小丫头白白废了我进入内门的机会。”那孟锐又以清朗的青年之音回道。 “荒谬,此地为修仙地界。”沙哑之音又起。 如此反复两遭,苏清觉这孟锐甚是奇怪,这一人彷如两人。 那孟锐不再说话,像是被说服一般,苏清听到脚步声走远。 她施展灵目诀,透过房间禁制看去,触及那孟锐一刹那,苏清只觉头昏目眩,仿若元神猛地镇住,身形恍若出现重影。 苏清撑着额头,跌坐在木床上,这种感觉和见到修魔人那把刀时的触动几乎一致。 忍着晕眩,闭目强忍,好一会儿从糟糕的感受中脱离出来,也不动作垂目深思,内心尘封的惶恐几乎要破土而出。 自穿越以来一直不敢细想、不愿探究的惶恐。 穿越十年,从最初醒来不敢言语,到遇到秦封后暗中模仿他的说话语气和礼节,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表面看起来并无异常的本土女孩。 十年后,一遇修魔人,二遇孟锐,皆产生那种灵魂剥离的错觉,恍恍然,让她如何再忽视自己的来历,如何再以一种天掉馅饼的穿越重生来思考这一世? 苏清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抑住不自觉翻涌的思绪。 她想,这孟锐身上和那修魔人的刀一定有共通之处。 那是什么?早间初遇孟锐时并无异常,而那孟锐一身皆是正统仙道,绝非修魔者之力量。 所以,是刚才那诡异的重声? 是什么?苏清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头脑中嗡嗡作响,眉心阵痛,全力克制,突得身心一震,意识似乎脱离身体。 “是天魔。”仿若有一声叹息从遥远不知尽头的深渊而来。 苏清毫不知觉,身体放松瘫软,双手垂落,嘴中重复,“天魔……” 此时的她神思飘忽,一个念头不知何处而起。 别去想、别去猜、别去管。 恍惚中,所有的惶恐、不安和焦躁又被埋入心底。 苏清慢动作似的坐直身子,意识从四面八方聚拢,眼神恢复明亮、清晰,终究清醒过来,恢复正常。 一切不过瞬息间,灵目决依旧在施展,她平静地盯着那孟锐一直走到楼层尽头,推开一房间门进去,房间门设有禁制,非房间禁制使用者,灵目诀无法透过。 借着灵目诀苏清盯着那间房间很久,苏清猛地甩甩头,回忆起刚才自己的异状,却被蒙了一层纱,不可探究。 心底只留下天魔二字,甚至遗忘了这词如何得知,只剩下一丝天生知道的暗示。 恢复平静,心绪转动,恍似自身出现的插曲不曾有。 苏清想,这孟锐白天穿着那般朴素还以为是凡俗界来的大气运之人,瞧着能住进登仙阁上层的身家,估计是个深藏不漏的人。 世间事多无奈,她明白早间测试的事怕是得罪了这个人,见那孟锐不再有出门的迹象,悄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还是在秦封身边觉得安心一点。这么想着,苏清走到秦封房前,轻叩房前禁制提醒秦封。 不多时,房门开启,苏清坦然而入,半点没有深夜而来的羞涩。 秦封正在床上打坐修行,见苏清来,挥袖将房门关上,颇为无奈的问道:“怎得不在房里修行。” “白日见如此大场面心下兴奋,难以入定,这个理由可否?”苏清掩去所有的情绪,仿若平常地说道。 秦封知道苏清只是随意一说,也不恼她,任由她在房里来回打量。忽而,苏清无意地问道:“秦封,你可知天魔是何意?” 秦封皱眉,仔细思索,不太确定地说道:“我父传承知识里提起,似是可挑起人心七情六欲的魔息之一。” “魔息是来源于修魔者?” “并非。魔息乃上古天地初开残留的阴暗之息,是一种无形存在,后来被上古魔族搜集为自身所用,以此勾起世人心底之七情六欲,亦可险人于浑噩梦境之地。而修魔者古时本也是修道之人,只是功法邪恶,行事与魔族本性相似,后来上古魔族被灭,他们才渐渐脱离道统,成为与修仙者对立一途,被世人称为修魔。” “为何想起问这个?”秦封疑惑地看着苏清。 苏清茫然,半响才像是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回道,“不知怎么得想起这个词,大概是先前看过忘记了。” 不再打量秦封房间,慢腾腾地走到秦封床边,踢掉鞋就绕过秦封躺在床铺里边,说道:“我今夜不修炼了,我想睡会儿,明日记得叫我。”苏清也不管秦封是何反应,拽起被子蒙住脸作势便睡了过去。 秦封无奈,保持着原来打坐的姿势,闭目继续修行。 第三十章 测运试炼始 一夜无梦,苏清起时已经能听到楼外的人声鼎沸。 相比于昨日测灵根、辨悟性进内门的方法,今日的测运试炼反而才是收弟子的重点。 修行之人何其多,灵根悟性俱佳之人却少之又少。 昨天不过是为那些少数人入内门做的测试,今日才是为绝大多数欲进广源仙宗的修仙之人准备的。 秦封一行负责测试的内门子弟又行至中心广场,作法诀隐去仙缘石,广场上又恢复了一片平坦。 拿出白玉罗盘,手捏出阵法开字诀。 白玉罗盘应诀飞入半空中,秦封挥出五颗各属性灵石打入到罗盘内,罗盘显现出一道庞大的无色光幕,中心广场上的修士纷纷远离,此后无色光幕将整个中心广场罩下。 秦封运灵力高声说道:“请十二位内门测试弟子分立中心广场四角以镇阵法。” “是!”十二弟子一组三人飞往四角,盘腿而坐,三人成鼎,运转灵气汇成大循环。 “再请四位内门弟子分立四边入口,管理入阵之人。”秦封再吩咐,苏清和剩下三人自选了一处,直身而立。 秦封招来灵鹰跳上鹰顶,正声说道:“诸位欲入广源仙宗者,凡有灵根者之凡人及练气境道友皆可进行测运试炼。 中心广场已设测运试炼之阵法。 修真之道虽极为看重资质及悟性,却也讲求修行之机缘,试运试炼测得便是诸位的机缘。 阵法分为初级试炼和高级试炼,初级试炼内为灵药小秘境的幻化,高级试炼为灵药及妖兽小秘境的综合幻化。 诸位此行通过初级试炼者便可入我广源仙宗外门。 初级试炼幻化的灵药小秘境中幻化有十余百年以上的灵药,初级试炼时间为一炷香,诸位只需在此时间内找出百年灵药就可以通过。” “秦封代诸位负责测试弟子预祝各位得此机缘,成为吾等同门!” 测运试炼正式开始,中心广场四角首先各选了五名修为在练气四五层的修士入内。 有灵根没有修为的凡人不敢轻易进,修为高不愿做出头鸟白白浪费了机缘,只剩下那些修为一般的修士反而颇为爽快地接受了试炼。 试炼内容如秦封所说,即是模拟灵药小秘境的幻术阵法。 这般修为的修士尚未有机缘探寻过秘境,知道的也仅凭口头相传的事迹或者修真传记。 天中大陆秘境甚多,有些是茫茫大山深处一处荒无人迹的灵兽栖息之地,有的是地下百里无人可达的灵脉之所,更有甚者是上古大能修士破碎虚空另开辟的一处地界。 总而言之,秘境多有属性,有修炼之地,灵气强盛;有灵药之地,灵植遍地;有藏宝之地,随处宝物;有饲妖之地,妖兽颇多。 秘境之事暂且不提,测运测试仍在进行。 二十个头阵修士一齐进入阵法中,最后一个人站定,阵法内部的修士仿佛瞬间被传送了一处四面环山的盘地,盘地中遍布密密层层的瑶草琪花,时而有清风拂过,春深似海。 片刻后有修士猛地惊醒过来,身边除了一起进入的测试修士听不到外围观试者的声音,盆地中寂静得可怕。 有同测人拍醒同伴,看到这漫地的奇花异卉顿时头疼发麻,如此之数寻十余百年灵药宛如大海捞针,难怪说是测机缘。 要是运气这般凑巧寻上了灵药也不得不让人服气。 第一波进行测运的修士有三两个懂灵药之人,看到这漫地的瑶草琪花心中暗喜,想着能好好利用灵药知识。 想罢,二十头阵修士埋头在漫地花草中寻去,仿佛一群朴素的乡野农人。 阵法外面的观试者可以透过阵法看到内部景象,在入阵法众人看来是四面的环山在观试人眼中变成虚影,只有盆地中的景象如实处,可伸手触碰。 观试者被这漫山遍野的花草惊住,早知广源仙宗外门看重机缘,何曾想这入外门的测试居然如此简单粗暴至变态。 但既然如此,观试者三三两两集群,或者暗自打探周围是否有懂灵药之人。 压阵的内门子弟对这群观试者讶异的表情不足为奇,他们之中或有见识过,或有亲身体验过,唯独苏清一人对此试炼阵法颇为好奇,她一心盯着阵法中一个有灵药常识的应试者。 那应试者神色专注地在花草中寻机缘,偶然间看到一株茎干挺直、叶片繁复、上缀淡紫红色蝶形花、颇为小巧可人的灵草。 这修士略作沉思,密甘灵草,百年生花,可做易经丸,疏通经络之用。 修士大喜,他找着了。 修士蹲下身来伸手欲采那密甘灵草,低头闻到灵草清香,不由心旷神怡,颇为开心,执起一株灵草就向天仰头大笑:“秦道友,吾寻到了,百年密甘灵草,哈哈。” 旁边同试者看了一眼他手中护着的灵草,略有疑问:“这位道友,你确定这是百年密甘?此灵草颇为普通。” 那修士也不恼,随口回他:“密甘者,形似寻常灵草,不足为奇。” 同试者看到如此欢喜的修士,摇摇头不再提醒,自顾继续找下去。 一直盯着那修士的苏清,心中闪过不解,看这修士蹲下身欲采那紫红色蝶形花的草药,却偏头取了旁边一种极为普通的灵草,以那修士表现似仍不自知,莫不是那草药有异? 思索间,秦封提醒入阵者一炷香时间已到,视线扫过入阵二十人,宣告:“无人通过”。 那取草药的修士不服,大呼道:“吾明明寻到一株密甘灵草。”说着便现出护在怀中的灵草,这一看却发觉怀中护着的竟是一株普通灵草。 修士愕然,低头向记忆中寻到草药之地看去,茫茫一片普通灵草,哪里有所谓密甘灵草,阵法在秦封宣告结束时就已重置。 秦封也不再等那修士恍过神来,使用阵法将这二十人传离了阵法。 观试者也有同苏清一样紧盯那修士之人,心中各自有数,猜测这灵药似有幻性,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莫要大意。 测运者又集齐二十人,再次进入阵法,阵法内如初入时一致,又似有变化,说不清楚。 测试者也不细思,把握时间细心寻找。 许是识灵药者都颇具信心,又有上一场修士的教训,此番入场有识药者五六,更加细心对之。 然大海捞针岂是认识针什么模样就能够寻到的,一炷香过去仍是没有人寻到。 如此三五批测运者过去,有一识药人寻得一株百年灵药,警惕首轮之情形,施以灵目诀小心拾起那百年灵药,灵目诀不散,死死盯着这百年灵药直至秦封宣布结束,这识药人果真成功了。 观试者皆振奋起来,有第一位成功入外门之人,便可参考他的做法一举获胜,一时间欲测试之人争先恐后。 识得灵药的和临时恶补灵药常识的,幸运寻到灵药者一齐的,如此通过试炼到有二三。 这种方法对熟知灵目诀的修士极为有用,只是并非所有修士都研习过灵目诀,暗中懊恼的人不在少数。 除去没有修习过灵目诀的修士,无修为有灵根的凡人也是一筹莫展。 第三十一章 试运事百态 一轮测试结束,苏清从她驻守的入口处安排了五人,五人中竟有一名有灵根的凡人少年。 同苏清一起驻守的内门子弟有一人颇为惊奇,问那凡人少年何名,凡人少年老实答曰:何靖西。 名字倒是好听,只是运气不知何如。 苏清见那何靖西进入阵法后,并未犹豫,而是寻了一处药草稀疏之地,蹲下身从怀里拿出一物,苏清凝神看去,瞧着竟像是火石。 那何靖西拿出火石,又从怀里掏了掏,找出一张火引来,“刷”点着了一株灵药,火焰借风势蔓延开来。 一众观战者倒吸凉气,又有人似察觉少年用意。 一炷香烧得极快,阵法中的火焰蔓延的却很慢,灵草稀疏之地即将烧完,忽现一株在火中未损的草药。 何靖西大喜,不顾灼热之感,猛地抓起那株草药。 一炷香恰巧烧完,何靖西成功了,那株草药的确是百年灵药,他顺利通过测试可以入外门。 何靖西被送出阵外,一群人蜂拥似的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他被挤得踉跄,苏清伸手拉了一把,运灵气将围上的一群人推开。 何靖西松了一口气,向苏清抱拳,“谢广源师姐。” “无妨。”苏清挥挥手不在意,“我亦想知道你是作何想的。” 那何靖西缓和一阵,异常兴奋地说道:“我观这阵法如寻常之地无异,我在幻阵所作的行为定会如常表现在景象中,故而,心中思索这百年灵药即是有灵,凡火应是烧之不毁,便进去一试。成之我运,败则我命。” 苏清对这何靖西随心的态度颇有好感,笑着说:“恭喜师弟,这是气运使然,成功入我广源外门。” 何靖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周围一众倒是不管他二人的答问,只在意是以何种方法成功找到百年灵药。 方法被口口传到那些欲入广源的凡人中,凡人者欣喜之极,修行之人亦觉这个方法可用。 可笑的是有修行之士进入阵法,在储物袋中未曾寻到火石火引,索性就施出一记火球术打入繁花异草中。 同行的修真人觉这方法方便亦行之,谁料一炷香内愣是烧秃了盆地,一株灵药也没有残留下来,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二十修士。 灵草遇灵火,大抵是同归于尽了罢。 观试者在外笑得开心,心中各自警觉,告知自己切不可再做此等断绝生机的蠢事。 秦封面无表情,对这群狼狈的修士无同情亦无嘲讽,使阵法传出他们,又将阵法重置迎下一波测运者。 闹闹笑笑、惊惊讶讶测了半响,得机缘者不过二十来人,实在太少。 苏清终于在此次测试中看到了那孟锐,这个诡异的五灵根之辈,昨晚灵目决下的感知不在,肉眼中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为练气三层的仙道修士。 只是经昨日之举,苏清不敢小觑这人,她紧盯着那孟锐行事。 见孟锐在阵中不紧不慢,仿若闲庭散步,惬意如常。 这般持续了半柱香,孟锐依旧不改悠闲之样。 倒是同行测试者有人运气颇好寻到百年草药,高兴地喊出话来。 苏清敏锐地看见那孟锐有所动作,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那测试者身后。 手中出现一张符纸,渗入灵力,嘴角默念咒术,符纸一挥,瞬间自燃,凭空劈出一道雷电来,落在那寻得药草之人身上。 那人还未成反应过来,便重伤吐血,被传出阵法外。 灵药掉了下来被石宇接住,小心收好不再动作。 苏清看得错愕,仿佛看见了广源内门打打杀杀、黑吃黑的盗匪模样,垂目不见,突然感觉这人大概就是天生适合修真界的混乱和竞争。 秦封也并没有阻止石宇的做法,如果说苏清还有所触动的话,秦封则是冷眼旁观,不置可否。 事实上,测运试炼本身就有这一条以实力夺得机缘者同可入广源。 观试者一片哗然,却也暗自点头,如此做法才如真正的修真界,强者得机缘,弱者埋入黄土。 之前无人尝试,怕是多有迟疑或是忌惮秦封出手阻止。 而今秦封不仅不阻止,甚至默认可行。 一时间真正将试运之事推向高潮。 有能力者自寻灵药,亦防范他人来抢;无辨识之人或是图方便之人干脆盯紧了同行人。 阵法中打斗争执不绝,无修行的凡人无法打过修行之人,只得暗中团结,在一群同为凡人的试运者中寻求一丝公平。 测运试炼一直持续到晚间,四千余人最后只有三百数人通过试炼。 试炼最后,秦封立于鹰顶宣读着进广源仙宗外门的人选,又吩咐尚留在中央广场观试的一众人:“尔等回去吧,内门外门测试已了,可入外门子弟已读,未在内者可去他处寻机缘,抑或五年后再来试吧。成功入外门的子弟今夜可会所住之处收拾行囊,明早辰时秦封同众位测试弟子在此恭迎诸位师弟师妹,一同入广源。” 中心广场一众人躬身称是,便各自散去。 秦封从鹰顶跃下,正欲收试炼阵法,有一人出声阻拦,秦封回头,见是沈津鹤。 “师弟,且慢些收阵法。”沈津鹤一改之前恶劣的态度微笑走来。 “沈师兄有何事?” 此时一行负责测试的内门子弟聚了过来,苏清也跟了过来,站在秦封身旁。 “秦师弟,从育仙堂出来怕是没体验过我宗的试运阵法吧。”沈津鹤依旧面色带笑。 秦封皱眉,似察觉到沈津鹤的用意。 果不其然,那沈津鹤继续说道:“不如,秦师弟也去一试如何?” 秦封尚未答话,聚过来的申祺福却不同意,说道:“沈师兄,天色已晚,何必再试,秦师兄又非等闲。” 沈津鹤见有人阻他,终是冷哼一声:“吾等修行之人,何惧夜色?” 这时,后方有话传来,“秦师侄去试试吧,我二人亦想看看。”众人寻声看去,竟是负责监管的执事堂筑基师叔。 秦封并不惧试炼,见执事堂的筑基师叔也发话了,便也不再推辞。 秦封向那试炼阵法中走去,那沈津鹤又拦住他,“秦师弟既非等闲,这初级试炼又如何能难得过秦师弟,秦师弟不如试试那高级试炼。” 秦封猛地看向那沈津鹤,沈津鹤有筑基师叔在后,笑意盈盈,肆无忌惮。 第三十二章 高级试炼事 “沈师兄,多番要求莫不是要挑事?”苏清从沈津鹤身后绕过来,面色不愉。 “苏师妹别说的这么难听。我为秦师弟提供试炼机会,何来挑事之说?再说,让秦师弟挑战高级试炼才符合他的天眷之称。”沈津鹤一脸理所当然,顿了顿看着苏清又说:“我倒是忘了。苏师妹和秦师弟一齐出的育仙堂也没体验过吧,不如同秦师弟一起。” 苏清怒极反笑,并不惧这挑衅和高级试炼,转身对秦封说:“秦师兄便开启高级试炼罢,我同你一起。” “可。”秦封虽微微皱眉,但并未阻止,手作阵法高级试炼开字诀,开启高级试炼。 沈津鹤在后笑得得意,苏清背对众人,嘴角勾起冷笑。 早就知道沈津鹤会找机会挑事,只是没想到会有筑基师叔撑腰,以为这高级试炼就能让他们怕了吗? 不过,轻易满足沈津鹤的安排可不合她的脾气。 高级试炼阵法开启,阵法内部黑洞洞一片,肉眼看不清晰。 秦封对苏清颔首,暗有叮嘱小心之意,而后上前跨入阵法中。 “苏师妹去吧。若是敌不过着高级阵法,秦师弟会护着你的。”沈津鹤颇为嘲讽。 苏清笑而不语,转过头来对沈津鹤拱拱手,沈津鹤得意一笑。 忽而,苏清手中银芒乍起,动作快到只见残影,一瞬间便抽出上品灵器冷月鞭。 冷月鞭在空中刷过一条银芒,宛如幽幽月牙。 一息内冷月鞭甩至沈津鹤前,不待那沈津鹤反应,便被冷月鞭生生捆住。 苏清脚尖运灵气轻点,拽着沈津鹤一同进了阵法内部。 阵法外。 “师兄,这于理不合。”其中一筑基监管修士同另一人说道。 “无妨。沈津鹤最近有些放肆,进去练练也好。” 苏清将沈津鹤拉入阵法内部中,便收回了冷月鞭,似有愧疚地说道:“沈师兄,对不住了。师妹也想让你进来体验体验,怕师兄不同意才出此下策。” 沈津鹤翻身而起,心中不忿,竟被这小丫头偷袭了,着实有些丢人。 此时他们正处于幻化出的洞**部,秦封不见踪影,应是进来时的位置不同。 沈津鹤打量周围,不同苏清争执,抽出灵器寻了一方向就飞身而去。 苏清也不管他,高级试炼同初级试炼相似,只是将妖兽秘境和灵药秘境合二为一。 然而,妖兽对灵药都颇为敏感,有高阶灵药的地方通常有同阶的高阶妖兽护之。因此,高级试炼相比于初级试炼单纯的测机缘,高级试炼更多的看重的是实力。 苏清并不担心秦封,虽然几年前他们二人曾因秦封的天生灵体引来的妖兽逼的绝望,但今时不同往日,天生灵体中外泄灵力早已随秦封的修行而止住,二人修为也已至练气中境,这百年灵药的护持妖兽可奈何不了他们。 这高级试炼幻化的是一处幽深蜿蜒的洞窟,不知是否是阵法外的月光透了进来,洞窟中没有照明异常昏暗,却偏偏能看清周身三丈的景象。 洞窟左右两壁凹凸不平,岩石纹理颇似兽肉纹路,细看下有些恶心。 苏清不在打量,手执冷月鞭,小心地寻一条洞窟岔路走去。 洞窟内寂静非常,听不见妖兽声音,苏清暗自警惕。 苏清向前走了几步,昏暗的洞窟前方出现一抹淡淡的幽光,握紧手中的冷月鞭,盯着那抹幽光走近了几步,有淡淡的暗香,幽光逐渐显露在可见距离中,是一朵暗紫色的灵花。 苏清心下一喜,小心靠近,那灵花生长在一处凹陷处,周围落满了尘土。 苏清脚步顿住,有些奇怪,她脚下之地岩石乱生,凹凸不平,除却喜幽暗地衣苔藓之外并无尘土。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普通玉石,甩手抛向那处尘土之地。 玉石落地,发出暗沉的撞击声,和平时掉落尘土中的声音一样。过了半响,那处尘土之地也并未异动。 苏清轻呼出一口气,可能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苏清上前,脚步落上那处尘土之地,尘土下坚硬,不似岩石,不似土地。她伸手欲采那朵灵花,忽而感觉到轻微的温热气息从下方传来。 苏清眼眸微缩,冷月鞭缠住自己伸出的手就要运灵气后退。 那暗紫色的灵花却猛地缩了进去,一记液体冲上来,苏清躲避不及,用缠着冷月鞭的手下意识挡住,那记液体打在冷月鞭上,泛着银芒的冷月鞭有些黯淡,散出淡淡的腥臭味。 苏清不及思考,脚下尘土之地竟有动作,苏清猛地甩出长鞭,借力后退。 长鞭甩在尘土上,动作的尘土地方有一瞬的停顿,而后附带在上的尘土挥洒下来,内部有庞然之物窜出来,腥臭味浓郁作呕。 苏清后退至另一边洞窟石壁,退无可退,眼睁睁看着一个巨大的洞穴虫从原来落满尘土的地方钻出来。 那洞穴虫口器巨大,凶恶张开,正好同尘土之地一般大小。 苏清识不得这软体虫是何妖兽,但感知着洞穴虫体型虽庞大,但气息却堪堪到练气三层。 苏清不愿再被这洞穴虫恶心,将灵力渗入冷月鞭中,原来黯淡的冷月鞭刹时银芒如月光,生冷冰凉。 冷月鞭挥舞而下,苏清借灵鞭打入冰灵决,冰灵决渗入洞穴虫体内,从内至外将洞穴虫全部冻住。 苏清不等那洞穴虫周身气力恢复,长鞭再次挥下,将冰冻的洞穴虫完全打碎。 幸而这洞穴虫事先被苏清冰冻,才不至于在打碎时出现恶心的景象。 苏清收起冷月鞭,扶着墙微微喘息,她刚才全力一击才让这堪比练气三层的妖兽几息间便死去。 余光间,苏清瞥见洞穴虫窜出的上方有点点荧光,她直起身来抬头看去,洞窟顶上挂着石枝,那点点荧光便是从石枝上显出。 苏清施展御风诀,略飞到高处,是一种白色的针状花瓣,花瓣向外曲张,花瓣间有晶莹颗粒状的东西。 苏清心想这大概是那妖兽护持的东西了,既然有一阶妖兽护持,这定是百年灵药了。 第三十三章 对战沈津鹤 苏清没有和初级试炼中那群修士傻傻地捧着灵药等待时间结束,她拿出一空白玉简,打出刻字诀甩向那灵药,玉简碰触到灵药,二者显出一息亮光,百年灵药不见。 苏清收回玉简,玉简上刻着那朵灵药的纹路,既然是阵法幻化出的东西,并非实物,自然能以图画刻入玉简。 将玉简收入储物袋中,试炼时间未到,苏清准备去找秦封。 在蜿蜒的洞窟中走了片刻,听到前方昏暗处有声音传来。 “秦师弟,果然是天眷之子,这一炷香不多的时间便刻录了五六朵灵药。”是沈津鹤的声音。 “沈师兄过奖,倒是沈师兄暗中跟了秦某许久,不知沈师兄何意。”秦封声音冷淡,早知这沈津鹤暗中跟他,也不揭穿他,只是这沈津鹤现在倒是自己跳出来了。 “沈某被苏师妹拖进来,既然进来了,若是不刻录几株灵药出去,怕是会被师弟师妹笑话。不如秦师弟将这株灵药让给我。” 沈津鹤被苏清拽进来后寻了个方向走了,谁知没走几步就看见秦封。 秦封不施灵剑,手指聚灵气,汇成一处一束剑光,刷刷两下就斩了妖兽刻下灵药便走,如此五六次,轻描淡写,一丝困难之意都未显现。 沈津鹤气得牙痒,心有妒意,眼看试炼时间要到,难不成让这秦封满载而出? “那便让给沈师兄,师弟去别处就是。”秦封可不想和这种挑事之徒争执,不值得。 沈津鹤可不想让秦封这么就走了,他本意就在秦封,所谓灵药不过是借口。 “秦师弟这么让于师兄,难不成看不起沈某。”说着,沈津鹤拿出灵剑来,灵剑在空中划过,灵气溢出,如彩虹入晚霞,灵剑带着漫天的剑芒刺向秦封。 高阶功法飞虹剑法第一式,彩虹漫天。 秦封诧异,这沈津鹤同他哪来这么大的仇怨,这架势仿佛二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沈津鹤剑招袭来,秦封只来得及躲闪,背手从储物袋里拿出飞剑,还是当初秦父遗物那把,堪堪硬接上沈津鹤这一招。 秦封被剑势震得后退一步,同为练气八层,实力不可小觑。 剑式对招,灵气动荡,苏清寻声而来,看到对战的二人,面露惊色,秦封并不主动攻击沈津鹤,只作简单的防御抵抗,然而沈津鹤剑招越来越猛,整个人的气势拔高了一层。 如此拼剑,秦封隐隐也有应接不暇之感,苏清只觉不妙,她瞧见沈津鹤周身灵气上涌,打斗中挣掉了头顶的发冠,整个人披头散发,呈现出一种似一种不灭秦封不善罢甘休的疯狂。 秦封和沈津鹤对了数招,二者不相上下,这沈津鹤同阶之中实力也的确厉害,难怪可入主峰做事。 对招间隙,沈津鹤止在阴影中一瞬,面色扭曲,眉间皱成了川字,似察觉出这般强硬的攻势依旧拿秦封没有办法,更何况还有苏清在一旁随时出手相助。 数招后,试炼时间即将结束,沈津鹤自知再不打败秦封,待传出阵法后,别说打败秦封了,怕是要被那两筑基师叔捉入执事堂了。 沈津鹤瞥见秦封身后一株百年灵药,沈津鹤识得,这株灵药名叫灵蛇果,常有蛇型妖兽护持。 沈津鹤心中暗自冷笑,引着秦封靠近那株灵蛇果。 下一招沈津鹤后背当初那株灵蛇果,秦封不知这沈津鹤心中暗招,剑芒带着金色灵气划过,沈津鹤以身法避之。 沈津鹤身后窜出一手指粗细的灵蛇闪电般快速扑向秦封,秦封避之不及,灵蛇咬住秦封,又被秦封反手剑光斩杀。 好在灵蛇为阵法幻化,秦封虽被咬住,只是被阵法轻伤并未中蛇毒。 苏清在旁看得生气,挥出冷月鞭,秦封却不让她动作,直接以灵剑挥出,虽说是基础剑招下刺剑,却携着万丈光芒,灵剑长入,刺向沈津鹤。 耀眼的光芒透过阵法,阵法动荡不定。 剑气撞碎沈津鹤打出的防护诀,沈津鹤被剑势击飞,撞击在幻化出的墙壁上,又沿壁滑落下来,撑着地面,猛地吐出一口血,发出痛苦的喘息。 秦封背负剑,站在沈津鹤前方一丈外,厉声劝阻,“沈师兄,你且输了,莫要再纠缠不休。” “哼。”沈津鹤艰难地发出一声冷笑,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眸通红,周身的灵机居然开始收敛,一丝魔念从他的紫府悄然迸发,转瞬,他撑着灵剑站起身来,低垂着头,散乱的发无风而动,气势一点一点攀升,直接跃到练气大圆满。 秦封苏清二人皆大惊,苏清上前同秦封站在一处,拿着冷月鞭紧盯着气息诡异的沈津鹤。 “沈津鹤,收起你那执迷不悟的欲望,你是想走火入魔吗?”苏清呵斥,这诡异的修为提升,几乎应对上了藏书中的修士禁忌。 走火入魔者,灵机暴动,气血淤滞,魔念入主,思绪障碍,短时间修为暴涨,其后轻者修为跌落,重者丹田自毁。 “没用的。”秦封冷下脸来,“沈师兄早已入魔了,亏得沈师兄到现在才不惜一切地爆发。” “呵呵……”沈津鹤发出渗人的冷笑声,他抬眼在秦封和苏清之间来回扫过,霎时,执起手中的灵剑,剑尖一点灵光,混沌的灵机在剑身汇集,磅礴而浩瀚之力仿佛要撕碎幻化的试炼空间,下一息剑身从后划上天,一道浑浊的飞虹自幽深的洞穴暴起冲向秦封。 飞虹剑式第二招,飞虹贯日。 练气大圆满的剑招不容轻视,秦封御灵剑划剑诀抵抗,苏清在旁辅助。 谁想,那飞虹擦过秦封化作利刃冲向苏清,苏清眼眸猛地一缩,飞快地用冷月鞭化作一道鞭墙,飞剑与长鞭想撞,苏清被剑势逼得站立不稳,侧身抽出一柄常年练剑使的灵剑,正好挡住席身而来的飞剑。 “锵……”飞剑落,灵剑碎。 一切不过瞬时,秦封面色冷意更浓,不等沈津鹤再拿出什么法宝,飞身而起,一脚携着巨力踹向沈津鹤丹田。 沈津鹤应接不敌,再次被踹到在地,丹田灵气混乱,瞬间爆开,再延这周身经络蔓延。 沈津鹤痛苦的大呼一声,猛地顿住,晕倒过去,体内丹田裂出一条缝隙,灵气四散而出。 丹田破碎,已聚不起天地之灵。 第三十四章 收徒事后续 阵法被对招的余威激得动荡,周围幻化出的景象扭曲不已。 秦封收起灵剑,施封字诀直接收了隐在空中的白玉罗盘消了阵法。 阵法外观试的一众内门子弟迎上,却不敢靠近秦封,只是上前看看沈津鹤的情况。 “秦师侄这剑法果然领悟的透彻啊。”一筑基监管缓缓行来。 “两位师叔既然在阵法外看得清楚,秦封也不再多言,相信监管师叔自有公正判断。”秦封拱手,不卑不亢。 “沈津鹤此子挑事再先,后又走火入魔致你二人于死地,秦师弟既是无奈应对,实力强盛,伤了沈师侄,情有可原。”筑基监管并不难为秦封。 “既如此,秦封便和苏清先回广仙阁了。”说完,秦封、苏清相携而去。 几个查看沈津鹤的内门子弟问道:“师叔,这沈师兄……” “还称什么沈师兄,丹田被毁,修为已废,体质再怎么稀有,今生都无法修行了,真是自作孽,随便找个地方扔去当凡人吧。”筑基监管冷漠地甩袖也走了。 中心广场临近一栋房屋,有人匿在阴影处。 “瞧他两这对招只会守不会攻,这内门弟子也不过如此。”清朗之音低声嘲讽,指的是苏清和秦封二人。 “你可莫要大意,那挑事的小子一身仙道修为,丹田却被魔息侵蚀了许久,早已外强中干,亏得他压制到如今。” 翌日,辰时,广仙城中心广场。 此时的中心广场中央,一只翼长可及广场两边的巨大鸟兽趴伏在地。负责测试的一行内门子弟立于鸟兽背上。 此鸟兽名叫大鹏兽,广源仙宗最庞大的飞行坐骑,是广源仙宗中对外门面的象征。 苏清从大鹏兽背上俯瞰,从昨夜的冲突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人群中对沈津鹤被废之事竟无人议论,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昨夜回房,苏清一人还有些不安,毕竟沈津鹤这人是主峰首秀,即便走火入魔废了丹田,但还秦封直接导致的。 只是偏头一瞧秦封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苏清忽然感觉自己有些优柔寡断,索性闭口不言,静待后续。 中心广场人群众多、沸沸扬扬,均是测试通过的准广源弟子,他们的心情大抵和苏清初次知道能修行逐道的心情一致。 秦封立于大鹏兽头顶,见时辰差不多,高声宣道:“时辰已到,请诸位新入广源弟子登上大鹏兽,吾等立刻前往宗门。” 众人欢呼,修行千日也不如有一实力财力雄厚的仙宗庇护。 修真界宗门,只这一前缀“仙”字就让茫茫众修士向往,元婴上人,那可是可以活上千年的老祖,实力更是毁天灭地。 待新入广源弟子皆登上鸟兽,秦封御大鹏兽高飞。 大鹏兽振翅,带起狂风数丈,幸而中央广场有防护阵法护持,才不至于起飞的狂风吹垮广场临近的房舍。 大鹏兽一路东去,向广源仙宗所在地飞去,大鹏兽进入广源仙宗范围内,降低高度,不再振翅,低空划行。 大鹏兽带着新入门的广源弟子绕广源仙宗主峰一圈,未进山峰范围,以表示对宗门的敬意。 而后不在耽搁,快速飞回外门管事峰前。 “诸位新入的外门子弟,此地为外门管事峰,外门诸多事宜由其管辖,尔等稍后便再次登记入外门,正式成为我广源弟子。”秦封转身对一众新入外门子弟说道,又见管事堂内有人行出应是安排新入门子弟的负责之人,便继续说道:“外门管事已到,诸位外门弟子下坐骑吧。以后诸多事宜由外门管事告知于你们。” 新入外门子弟皆下坐骑后,秦封遥遥对外门管事作礼,便御大鹏鸟直直飞往内门执事峰。 执事堂的玉石长阶前早有人等待,不再是当初发布任务的金丹真人,只是一位执事长袍打扮的筑基境修士,那个常年趴在高台案桌前书写之人。 一众弟子跃下坐骑,秦封对那筑基执事回禀:“我等此行招得内门子弟十七人,其中以资质悟性入内门者四人,以修为境界入者十三人,交于执事师兄安排。” “好。我广源内门又进新鲜血液实在为我宗门喜事。秦师侄和诸位师侄辛苦了,此次任务的贡献点稍后自动打入尔等名下。”那筑基执事扫了一眼负责测试的内门子弟,忽觉少一人问道:“沈师侄怎得不在其中?” 问及沈津鹤的安排并不在秦封的职责之内,随他们同去的筑基监管沉声说道:“沈津鹤不顾宗门规矩,挑衅于其他内门子弟,欲下杀手,还走火入魔,导致丹田破碎,修为已废留在广仙城了。” 那筑基执事听得这一缘由,微皱眉头,这监管之人明显没有细说,只是他的师承山峰素来与主峰不合,只当做一个普通的练气修士处理。而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废了便废了,并无大碍。 “既然是沈津鹤不守规矩在先,那就如此安排吧。尔等负责测试之人先行回去休息吧,新入内门子弟随我来。” 秦封和苏清二人告辞其他人,回到自己刚建的洞府。 苏清不再顾虑,问秦封:“你当时直接废了沈津鹤,是早就知道内门会是这样的反应?” “并无。” 苏清不解,“若是内门追究下来,那挑事的人反而拖累了你。” “莫要担心,以我二人资质在前,即便追究,内门亦不会重罚。何况现下内门形势如你所见,纠纷不断,冲突不止,自扫门前雪,根本不会对练气境的修士上心的。这人多次莫名挑衅于我们,就该想好后果。我秦封可不是仍人挑衅之辈。”秦封话语冰冷,戾气深藏。 这样的秦封宛如初见时那个狠极孩童。 多年的相处,苏清几乎要忘了,一直以来秦封从未变过。 儿时便是身具戾气冷血异常,十年过去,他只不过将那戾气收敛埋于心底,内心如他面上一样冰冷、不为世事所动。 苏清抬头看向秦封,十七岁的秦封比她高了半个头,五官将将长开,眉眼凛然,眼眸中的冰霜从未化去,不知是因儿时遭遇还是被秦父早早通了世间诸事。 苏清神思飘散,秦封见她走神,抬起手拂过她头顶让苏清回过神来。 “莫要多思。几日未习剑,随我过几招,再去修行罢。” 第三十五章 接任务琐事 苏清和秦封回到燕云峰崖台重新过上了深居的生活,不问宗门诸事。 宗门长老间掀起的收徒潮同二人也不再有关系,大概是两人冥顽不灵不愿拜师的态度让人无可奈何。 沈津鹤的事内门弟子不敢说,执事师叔不想说,宗门内部矛盾重重,偏生沈津鹤作为主峰首秀却还未到宗主一刻不离要交代的地步。 几日后,宗门新手弟子的热闹还在,苏清收起长鞭后向还在练剑法的秦封提议。 “秦封,我看你这七刹剑法也记熟了,不如你去内堂接个任务,我想随你一块下山去。”苏清说起来虽然随意,但暗地里包含着几分逃离的意味,熟识的人一清二楚。 七刹剑法,高阶剑法,经过与沈津鹤一战后,秦封特意从其父的传承记忆中翻出的一套剑法,本想给苏清也找一套鞭法的,但被苏清拒绝了,解释这月华鞭法还没练得熟稔,不想分心在其他鞭法上。 秦封收起剑式,也不询问苏清似乎突如其来的想法,非常直接的同意了。 两人收起自己的家当,秦封将前些日子准备的低阶灵符悉数收好,包括苏清从交流会上买来的百张符纸,还有以他们内门子弟的身份从内堂中提取了对应份额的符纸,一共五百余张,三个月内,秦封练练废废,总共完成了二百余张的低阶灵符。 低阶灵符威力虽小,但一张也值得个把下品灵石,拿去广仙城坊市卖掉,也是不小的收入。 至少苏清觉得不用愁了,这修行器物简直是花灵石入流水。 临行前苏清碾碎几颗聚灵丹洒在崖台的药圃上,全当做是肥料,不会设置聚灵阵法只得这般让灵药自由生长。 移植的玉露草已经生长出九片灵叶,说不得待他们回来后就可接玉露制丹药了。 一切收拾妥当,再临内门执事殿,大殿的巍峨宏伟不改月前,殿内上首还是那个埋头记载的管事,倒是头顶上悬浮的玉简似乎增加了。 秦封抬手打出内门身份牌,令牌面上名字骤亮,冥冥中好像令牌上有牵引之绳从半空扯下五六枚玉简漂浮在面前。 秦封随手一抓,取下一枚任务玉简,其他的玉简像是被隔断了牵引绳重新悬上了高空。 他将玉简抵在额间,任务详述完整的印入脑海。 苏清在一旁看得新奇,见秦封感应完毕,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这内门任务是什么样的?” “此任务是广源仙宗地界上一个小型的修仙家族上交的,提交时间在三天前。”秦封握紧那枚玉简同苏清解释道,“简单说来,南平丘陈氏家族的宝物被盗,他们虽找到盗贼下落,却无力逮捕,只得求助于广源仙宗。” “盗贼大约练气六层左右,取回宝物,可给予接任务人灵石百枚,宗门可赐予贡献值二十。” 这贡献值,苏清明了,三月前在内堂登记时,管事给的储物袋中有小册子,记录这些内门规矩。 每个内门弟子迈入练气高境后,可根据自身实力从大殿半空取得任务玉简,任务完成不仅能获得对方给予的回报,还能收获内门弟子贡献值。 贡献值可以在内堂兑换相应的修行资源。 这些修行资源是额外兑换品,它除去内门弟子自身所能获得的资源份额。 所以贡献值越多,获得的修行资源越多。 一般来说,大宗门对弟子毫不吝啬,发布的贡献任务都较为简单。 这种获取修行资源的方法,可比那些没有宗门的散修在外风里来火里去地抢夺资源来得轻松安全。 因此,除了宗门中那些背景深厚或者一门心思苦修的弟子,大多数弟子都会经常性的接受贡献任务。 当然,能接取多少任务各凭本事,最后还是有贡献值上限的,不会让弟子一味地刷任务,这般只会忘记修行本真,成为凡世只为钱财的商贩。 贡献值二十说来不多不少,以苏清的估算方法大约能换的两千多张符纸,这么算来画成灵符所不得又有千数灵石入账。 这只是一秦封的画符速度来说,天生灵体对灵气的运用能力非常人所能敌的,两千多张符纸在秦封手上或许能画出几百张灵符,在普通人的手中也许只有几十张说不得。 话转回这任务,苏清眼眸转了几圈,左右思索这是一个收入极大的任务,甚是兴奋。 秦封见她这般,便说,“就接下这个任务了。具体的需前往南平丘陈家由陈家主细说。” 苏清点头,秦封将灵气注入玉简中,刻下自己的信息,轻轻收紧手掌,玉简破碎,化成一道传音符转瞬飞出内堂大殿。 这是去给南平丘陈家回信了。 二人在内堂管事处记下自己的姓名,管事人还心善地叮嘱苏清,“虽说你已入内门,不限制出入宗门,但修为仍不到练气高境,出门行事需得小心行事,要知道练气高境和中境的实力差别甚大,使用出的法术威力也不在一个层面。” “弟子省的。谢师叔提醒。” “师叔放心,弟子会照顾好苏师妹的。” 二人招来宗门的鹰兽飞往广仙城,鹰兽在城口落下发下两人便再次飞回了茫茫宗门山脉中。 宗门灵兽需要用宗门发下的御兽牌驱使,只在宗门山脉飞行,越过地界,这些灵兽就不在受御兽牌控制了,在外出现的大多是使用自己捉来的坐骑或者筑基以后直接御剑飞行,实在无法便直接使用御风术滑行赶路。 二人来广仙城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将那一沓低阶灵符换成下品灵石,出门在外身上总得备上一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广仙城内前几日招收弟子,苏清曾匆匆一瞥,如今收弟子热潮已过,人流散去,城内恢复往日的宁静,若不是感知到这街上行走的众人气势不凡,抑或是这周遭店铺贩卖的物品不同寻常,怕是真得会认作一个普通的凡人城镇。 观察间,二人来到一个名叫符瀚斋的店面前,才走进,就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修士迎上来,“两位官要买些什么?” 苏清瞧着这修士面容熟识,仔细回忆,惊讶道,“你不是月前在内外门交流会上卖高阶灵符的摊主吗?” 第三十六章 广仙卖灵符 那修士从苏清二人刚才进门后,眼神就时不时地向苏清撇过来。 这回见到苏清认出他,瞬间憨憨地挠挠头笑了,说道,“这位内门小师姐上回多亏了您施压解救,才能让小子不至于左右为难,得罪两位同门师兄弟。” “别这么说,我只是卖叠符纸而已。”苏清心情不错,同这人聊上几句。 “你认识?”秦封低头询问苏清。 “嗯。我塞给你的那叠符纸就是在他这买的。”苏清还好生夸道,“这位师弟修为虽然不高,画灵符却是一个好手,成品了好几张高阶灵符,被几个师兄弟争抢着要买。” 秦封点头,对那修士颔首问道,“不知师弟贵姓?” “小子尹飞,上回提了一嘴,小师姐怕是忘记了。”明明是秦封问的话,偏偏这小厮却冲着苏清说道,也不知是秦封这面瘫的表情不近人,还是觉得苏清给尹飞感觉亲切。 苏清是真得忘记这小厮的名字,也没在意,瞧着他一副店主的模样,便问道,“这是你开的店铺?” “并不是,宗门弟子不允许在宗门外开设店铺。这是我早先做散修时同行的道友所设,我同他都擅长画符因此关系甚好成为莫逆之交。”尹飞一说到画符整个都显得气足了些。 “那你为何在此做着掌柜的事务?”苏清适时而问。 “不瞒您说,我那道友提前去黄元秘境准备了,就托付我照看店铺。外门弟子资源颇少,我这就想着赚点外财。” “黄元秘境?” “正是。您常年在宗门内可能不知道,这是新寻着的一个天然灵药秘境,是由黄元真人所寻,以真人法号命名,每年只在夏秋之交时机才开放给练气修士。他们散修要弄到一个名额不容易只得提前一两月过去。” 尹飞知无不言,说得有些心酸,忽而像是突然开窍,一拍头说道,“只顾着同二位闲话了,不知您二位有什么需要,我们这里买卖灵符都可以。” “我们想卖一些低阶灵符。”苏清问道,顺便拽了拽秦封衣角,秦封会意,“我这一共有一百八十三张低阶灵符,防御和攻击符箓皆有,你且清点一些。”说完,秦封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包裹来递给尹飞。 尹飞一碰到灵符就变的认真起来,他小心翼翼的捧着灵符转身放在掌柜台上,一张一张清点,点完后,一脸不可思议,又不知该问不该问,涨红着脸才咬牙问道,“这些都是师兄所绘?” “正是!” “那小子敢问师兄一共花了多少符纸?” “一共五百张。”秦封说完,那尹飞惊讶的张大嘴巴,几乎惊叫起来。 “怎么了?”苏清不解。 被苏清这么一问,尹飞马上回过神来,收起那副憨态,既崇敬又羡慕地说道,“回二位,这里每一张符箓品相都极好,且暗存灵气几乎可以减少施咒术的时间,绝对是低阶灵符中的上上等,更何况只用了五百张符纸,小子不才当初练熟低阶符箓硬生生耗去了三千多张,全靠我这店主支助才得成就。” “那如何售价?”苏清早就不惊讶秦封的能力了,只是问自己关心的事。 “原本一枚攻击型低阶灵符四个下品灵石,我在给您每枚再加一颗下品灵石,不辱这低阶灵符的品级。”尹飞试探的询问秦封,“不知师兄对这价格可满意?” “甚好,你且整理好。” “好嘞。”说完,那尹飞拿出从柜台中拿出一个储物袋清点好就交给了秦封,秦封顺势递给了苏清。 苏清坦然接过,看得尹飞眼神在两人间转来转去,却听苏清问他,“上次要买你那高阶灵符的师兄可曾回去找你?” 尹飞略一思索,“来过,给了灵石拿着灵符就走了,走之前的表情甚是暴躁。可把小子吓了一跳。” “是嘛……”苏清低头想,果真那被劫的书生修士没有上报宗门,无人管理,那歹人也无所畏惧,只是那人临走的表情,恐怕那寇采有些不妙。 “走吧。”秦封见苏清在走神,便和尹飞打了招呼,带着苏清离去。 苏清跟着秦封走在人来人外的广仙城街上,突然释怀了,人各有命,此界非彼世,入乡而随俗罢。 二人没有在广仙城多留,只在一间衣裳店铺中买了几套衣服,换下身上常年不变的内门弟子法袍,便径直去了城口的驿站,租了一头飞行灵兽直飞上天。 修真界崇山峻岭,城镇门派皆隐在莽莽大山之中,别说修行之人这徒步而行也非常吃力,所以这代步的工具就成了可在天空中飞翔的灵兽。 飞行灵兽翼长可展至一丈有余,托起两个人来绰绰有余,苏清在前,秦封在后,盘腿坐于兽背,驱使着飞行灵兽前往南平丘陈家。 南平丘处于广源仙宗辖区的边缘地带,山少而丘陵偏多,古有陈姓之人定居于丘陵间的低洼之处,接纳散修和凡人,逐渐兴起,慢慢变成一个小型村镇,陈家则是南平丘的主脉。 这一飞就是三日,三日后正午,南平丘隐隐显出轮廓,飞行灵兽一冲而下,烈日下仿佛度了一层金光落在南平丘镇口。 镇口已经站立了两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耄耋老叟,一个身姿健硕的俊秀青年,略一感知修为不过练气境,青年练气七层,老叟还是练气三层。 苏清和秦封跃下灵兽,那二人变向他们施礼。 秦封赶忙扶住那老人,青年在旁询问,“不知您可是广源仙宗内门弟子秦封秦师兄?” “正是。我接了你家族挂上执事殿的任务。” “如此真是太好了。”青年振奋,自我介绍,“我是现任南平丘陈家家主陈正平,这是我南平丘镇长。可算盼来宗门派人来助了。”陈正平看到随行而来的苏清,问道,“不知这位是?” “这是我师妹苏清,随我一同而来。”秦封拉过苏清,虚扶着苏清后背,护持之意不容忽视。 那陈正平瞬间换了一副了然的模样,笑脸盈盈地躬身请二人一同回宅府。 第三十七章 南平丘陈家 陈家堂。 秦封被陈家主迎上上首座,苏清坐在其下。 陈家仆人穿着朴素,但也绝非苏清在凡俗时看到的那般,那仆人奉上两杯茶水来给秦封和苏清。 茶叶绿意盎然、色泽透亮,隐隐有幽香拂过,灵气氤氲。 “这是冷香灵茶?”秦封为首,询问主家。 “秦师兄灵敏,这确实是冷香灵茶。”说道这灵茶,陈家主面目骄傲,“我陈家只是个小型的修仙家族,能得仙宗庇佑全凭这一手种植灵茶的手艺。” 原来,这南平丘陈家原是个种植灵茶的农户,后来先辈得机缘入仙道,修行修仙功法,但资质甚差,多年修为不得进展,所以又做起了老本行,种植起了灵茶,为了使家族得到一份庇护,每年都向广源仙宗供奉大批的灵茶。 修仙之人不食五谷,闲时多喜喝茶或饮酒作乐,更何况陈家种出的冷香灵茶更是别有一番沁人滋味,故而得到仙宗负责之人的认可,给予了一个属族的称号。 这个称号在按时上交供奉的基础上,每五年大开山门收弟子之际可以得到一个外门弟子的名额。 “可惜我陈家人丁不旺,资质不够,屡屡浪费这入宗的名额啊。”陈正平说到此不由得叹了口气。 “家主也莫要忧心,宗门有陈大兄照拂,日后定有广大的一天。”南平丘镇长在旁安慰。 “说得也是。”陈正平见秦封和苏清似乎并不明白,又提起劲头介绍,“我的兄长也在广源仙宗内门做事,前些年兄长归家已经是练气圆满的修为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找陈师兄解决困境?”苏清疑惑,直接问道。 “不瞒您说,兄长当年归家就已嘱咐他欲出门寻求突破至筑基的契机,不在宗门之中。”陈正平解释完还是略有不甘,“说到底还是我陈家势弱,没有能力为兄长谋得多余的筑基丹好顺利破境筑基。” 这话题转变的苏清有些懵懂,这筑基之事还不在她专研的范围内,只知道这筑基丹是辅助修士突破筑基魔障的好物,越多越好的那种丹药。 苏清使了个眼神给秦封,秦封会意,便问,“那么,此次任务,陈家主可否细说一下。” “自然,是我失态了。”陈正平连忙表示歉意,正色说道,“此时发生在七日之前……” 陈正平徐徐而说起,这南平丘窃贼一事。 七天前,南平丘多个凡人农户向陈家上报说,兽蓬中圈养的巽羽兽失踪了多个。 在苏清眼中,这巽羽兽类似于凡俗人家圈养的禽类。 所以,陈家主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山林中的灵兽跑来偷偷捕食几只,这种情况之前是有发生。 再过了几日,巽羽兽倒是不再有异样,异样发生在了圈养的白骦马上,白骦马以一身洁白鬃毛而闻名,然而那些白骦马的鬃毛却被剪得参差不齐。 陈家主这两件是一比较,就觉不对,这那是灵兽惹的祸,分明是人为。 联系二者是有原因的,白骦马的毛和巽羽兽的血是制作符箓工具的普遍材料。 用白骦马做符笔的笔头,用巽羽兽的血做朱砂,这一合算分明是有人想要空手制符箓,陈家主察觉这一点,以为是镇上哪家的孩子所为,又气又好笑,就令几个下人去挨家挨户的询问,谁知毫无线索。 事情僵滞了两天后,圈养的灵兽不再出现异常,正值采茶旺季,陈家主不愿多费心思,权当镇上小孩调皮就此揭过,谁知这意外就发生在当天夜里。 陈家祖传的中品灵器双凤鎏金笔不见了。 这是用来制符的绝佳灵器,只是陈家无人擅长符箓制作才被供在陈家祠堂上。 即便如此,那终究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物,更是一柄中品灵器,这丢了岂不是失之重大。 陈正平捂住额头,抬手拍着自己的大腿,气愤异常,“最可气的是,我当时还看见了那个小贼,分明是个练气六层的小辈,偏偏身法诡异,几下就跑得不见踪影。” “陈家主你且冷静。”秦封安抚,问道,“既然那小贼已溜走,陈家主又如何让我们去寻那双凤鎏金笔?” “秦师兄有所不知,这双凤鎏金笔同我家族血脉相连,我虽无能滴血炼化,却可凭借血脉感知大致范围。” “既如此,陈家主理应可以以此来寻人,何必寻求宗门?”苏清满心疑惑,这样岂不是多次一举。 却听陈家主叹气,“这小贼不知哪里摸来的匿息功法,我虽然知道那小贼现下似处在平丘山上,去寻过一遭偏生找不到人。我陈家力弱,除了我和远行的大哥竟无一练气中境的儿郎,我又如何放心安排他们去寻。” “如今又到了采茶农忙之际,收下来的灵茶全都要供上仙宗去,今年年岁不好,稍有些差池就交不上灵茶的份额,我只得日夜紧盯着这南平丘上几片灵田。如此又让如何我同那小贼耗费时间?”陈正平说着说着就满腹的埋怨,一对自己家族无能,二队小贼横行无奈。 苏清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一考虑,只能想着这世人不管是凡人还是修仙人这生存都不易。 “既然如此,秦某接下这任务时已挂内堂大殿三日,秦某也不再多耽误时间了,陈家主便感知一下双凤鎏金笔的大致位置,我和师妹尽快赶去,以免横生意外。” 陈正平听秦封这么说,总算安心了,“大好。我一直在感知双凤鎏金笔的位置,一直处在天井山中不曾离去。” 其后,又细说了那小贼的样貌,说着冲秦封和苏清抱拳,“如此有劳秦师兄和苏师妹了,承诺的报酬在追回双凤鎏金笔后定会系数奉上。” 苏清和秦封正准备出门,又被南平丘镇长在后叮嘱,“那小贼虽说才是练气六层不是二位的对手,但那小贼先有诡异身法再前,再有匿息之术,说不得暗藏奇招,还请两位内门天骄多加小心。” 二人谢过陈氏家族,再次跃上飞行灵兽,赶往南平丘隔山而望的天井山。 第三十八章 追捕盗窃贼 驱使着飞行灵兽在天井山逡巡一周。 天井山原名天坑山,以其地形命名,山中形成了诸多天坑。 然而,天坑有蔑视天道之疑,后改名为天井。 附近居住的修真者有的说是天然形成的,有的说是多年前大能一记术法轰然而下所知。 其形成不再探讨,只是这地形让苏清和秦封坐在飞行灵兽上有些一筹莫展,天坑深浅不一、宽窄不同,但必定有着很多常年冲刷而成的山间溶洞。 这些溶洞藏人之深绝非一朝一夕能找到的。 苏清现在算是明白那陈家主的烦恼了,别说那小贼匿息之术了得,就算没了那术法,这天然的藏身之所也让人无可奈何。 飞行灵兽在上空徘徊多久,苏清提议道,“我们还是去山中找找,说不得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再借用寻踪之术一举击破。” “此法可行。”秦封认可,二人驱使着飞行灵兽在一处草木稀疏的平坦山腰处落下。 林深茂密,两人搜搜寻寻别说是贼人踪迹了,这山林之中人烟皆无,灵兽都较为稀少。 二人此刻站在一处天坑崖上,坑口平方数十丈有余,甚是开阔,其下是自山脉中流出的活水,水质清澈,若不是此刻有任务在身,苏清当真想留在这里好好赏景。 “贼人应当在天坑溶洞中。”秦封肯定地说道。 “我知道这种地形。”苏清回答,想起前世看过的地理,“这种溶洞内部四通八达,恐怕更加难寻。” 苏清思忖,询问道,“秦封,你猜测那贼人偷双凤鎏金笔为了什么?” “双凤鎏金笔只能画符使用,并非寻常的攻击或防御灵器,在擅长画符的手中并无作用,只能偷取卖些灵石去。但是……”秦封说着顿住。 苏清知道他在考虑什么,顺着他的想法说道,“但是,那贼人却在这深山之中呆了数日,根本没有去临近坊市的打算。” “正是。”秦封转而看向苏清,心中有一计策,“听说陈家主细说时,说道这贼人起先还偷了制造符笔的一些工具,而这个山中几乎没有这两种野生灵兽。” “你是说……”苏清眼眸亮起,思维跟上秦封,“那人身上必定沾染了灵兽的气息,只要我们用寻兽决循着那两只灵兽的气息去,说不得就能找到他。” 秦封点点头,嘴角轻扬,他大概心悦极了现在的互动。 “用巽羽兽的气息来寻罢。”苏清提议道,“巽羽兽的血是做朱砂的材料,气息保留的更久写,那人若要制造符箓工具必定沾过。你身上还带着朱砂吗?” “带着。我现在就做法寻他。” 寻兽决是修真人抓捕灵兽常用的术法,可以根据灵兽的气息搜寻到同类,这种术法的弊端在于必须事先准备相应的灵兽身上之物作术法之引。 当然,这种术法只对寻常灵兽有用,那些高阶的灵兽自身的实力就能掩盖去。 话不多说,秦封从储物袋中拿出朱砂,只是指尖弹出一点血红,便作寻兽决手决,以巽羽兽血滴为引,而后猛地爆开,一丝血线迸出,直冲下天坑。 “跟着。”秦封呵道。 苏清御风而下,紧跟秦封脚步。 那血线速度极快,划至天坑底部,转瞬就钻进了半隐在水面上、半覆盖着藤蔓的洞穴中。 二人紧跟而入,溶洞中昏暗无光,幸而修真人耳清目明,这一丝血光却也能看得清晰。 倒是苏清从未进过这种黝黑的山林洞穴,起初还有些紧张,随着越近越深才慢慢放松。 溶洞中如苏清猜测的一般错综复杂,跟随着血线大约一炷香时间,苏清看到了一丝光亮,伴随着前方长瀑而下的迸溅声。 几息便至声音出,是一个山体内部挺大的洞穴,洞穴顶上有井口大小的开口,被草木密密麻麻的遮掩住,溪水从上而下汇成小瀑布在洞穴中形成一弯潭水。 而那巽羽兽的血线到这里便消散了,事实上,苏清已经看到了谭边几具巽羽兽的尸体,全是割喉放血而死。 苏清和秦封对视一眼,稍稍离对方靠近些许,彼此都知道那歹人就在这里。 然而,洞穴中除去二人了无其他生灵。 苏清心想,若不是尸体边残留的轻微的脚印还没被入口洞穴风吹去,她当真不知道这里有人。 果真是连陈家主也头疼的匿息之术,仅凭五感还当真察觉不出,对于炼气期尚未有神识的修真者绝对是棘手。 苏清眼眸飞快的扫过地面的尘土,瞥见一处异样,状似正常地收回眼神,传音给秦封,“交给我。” 秦封略微颔首,背手退后一步,苏清转瞬抽出灵鞭一记抽字决打在左侧石壁上。 然而,灵鞭并未落在其上,而是在虚空一顿,下一息传出惊惧声,再下一息障眼法破,匿息术收,一个衣裳破旧的少年侧身闪躲又撞在了墙上。 他盯着二人,甚是戒备。 “你们是何人?不说一句话就动手,实在无礼。”少年寻了个由头质问,只是那眼神飞转,一看就是心中有数的人。 苏清收回长鞭,长鞭耷拉在地上,有些好笑地看着那警惕的少年。 身后秦封不紧不慢地说道,“奉南平陈氏所托,寻一个盗取双凤鎏金笔的贼人,贼人年弱,练气六层,衣裳褴褛,贼眉鼠眼,左眼下一颗黑痣。” “荒唐。”少年眼神躲闪,虽极力反驳,说话却有些磕绊,“我,我,我一直身在这荒山中,何时去过南平丘,还说偷什么双凤什么笔了。” “那你这地上巽羽兽从何而来,你身上粘上的白骦马毛又从何而来。”苏清质问,对着看似单纯的少年并无同情。 那少年见无可反驳,眼神飘无不定,手上不停动作,苏清有疑,握紧手中灵鞭。 果真,少年下一刻便是暴起,抽出长剑猛地向苏清刺来,苏清早有准备,月华鞭法都不需施展,打出一招鞭法劈字决,直接震落长剑。 谁想,少年反手抽出一柄匕首直直插向苏清胸口,苏清御风躲闪,施着长鞭又一记摔字决,瞬间裹着那少年腰部摔在另一方墙上。 苏清原以为那人就范,却见少年不慌,抬手甩出一道灵符,遁土而走。 第三十九章 少年的秘密 土遁符,中阶土行灵符,瞬息从土中传送三丈,修真界中低阶修士的逃生必备品。 苏清却不急于追捕,她淡定地一圈一圈收起灵鞭。 这小贼莫不是忘了一直不曾出手的秦封了。 只见秦封飞身而起,落在入口三丈出,只抬脚施力一跺,那少年生生被震出,猛吐了一口鲜血。 秦封拎着少年回到了山洞中,将他扔在地上。 苏清质问,“双凤鎏金笔呢?!” 那少年也不顾着身上的疼痛,滋溜地跪着,朝着两人磕了好几个响头,“两位前辈,别……别杀我。我没想偷,只是借用而已。” 苏清见这少年举止,心中越发不满,“说什么借用,若不是我们来此抓你,你还会还回去不成?”苏清冷哼一声,吓得那少年又立马磕了几个响头,额上都磕出血印来。 苏清蹙眉,她别过脸去,向秦封抱怨了一句,“一个练气六层的修仙之人,怎得如此没有骨气。” 并非传音,声音掩不去,那少年当然听到了,竟开口辩驳,“若不是那老道逼我嗑药,强填上来的境界,我怎么如此弱小。”提到话中人,少年满脸的怒色,一副自身的修行前途皆被毁去的模样。 “你久呆这天坑溶洞中是何意图?”秦封趁着那少年气满,快速地回问了一句。 少年沉浸在强烈的情绪中,随口喊道,“还不是因为洞中阵法。”话已出口,连忙捂住嘴巴。 可真是单纯,怪不得一直待在山里。苏清在心中想着,竟这么容易被秦封套出了秘密。 少年捂着嘴垂着头抵着地,不发一言。 秦封适时释放威压,逼问道,“老实交代。” 少年在威压下身体颤抖,说道,“我没有偷,我起先是准备自己做符笔朱砂的,谁知道那符笔那么难做,我才出此下策。等我画出爆炎符,炸毁了阵法,得了解药,我就还回去。”少年自知说漏了嘴,说话间没了后顾之忧,顶起嘴了甚是利落。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处境。”苏清呼啦甩鞭向地,惊得少年一震,“别说废话了,双凤鎏金笔呢?” 许是苏清这一击震得少年崩溃,再一次开口求饶,“在……在我这,求你们别杀我,我告诉你们洞中秘密,不要杀我。” 也不知少年眼中的苏清表现的是有多凶恶,还是这少年被生死逼惯了,只以为苏清二人不仅仅来寻双凤鎏金笔的,更会取了他性命。 苏清和秦封彼此对视一眼,竟有种意外收获的感觉,苏清缓缓收起灵鞭,让秦封询问。 “你先交出双凤鎏金笔。”秦封开口说道,语气坚决让那少年颤颤巍巍。 少年心惊胆战地在怀中掏了掏拿出玉笔,双手奉上。 苏清见那支笔的模样甚是华丽。 笔身漆黑,颇有分量,其上绘有鎏金双凤嬉戏纹路。 笔尖一点朱砂,氤氲自笔尖而起,聚上笔身,汇入双凤之上,再至凤尾而出,霎时有双凤展翅活跃的错觉。 果然是中品灵器双凤鎏金笔。 秦封接过玉笔,打量时,那少年试探地说道,“前辈我交出了双凤鎏金笔,您答应不杀我的。” “洞里藏着什么?”秦封抬颌示意那少年。 “是……是炼丹场。” 少年跪在地上磕磕绊绊的哭诉着自己多年来的遭遇,控诉着不公的对待。 少年名为林田,幼时被迫离家,饥寒交迫之际偶遇路过的老道收留。 老道一路带他入了天井山。 起初老道待他极好,供吃供喝,教修行功法,赐予聚灵丹药。 如此修行过了几载,修为达到练气四层。 年前,林田不慎落入溶洞中,巧得了一个玉瓶,瓶中几枚丹药,上书匿息丹,尝试后竟能隐在死物中。 林田本欲向假道士邀功,谁想正巧老道的道友来访,林田趁匿息丹的效用未过,偷听了二人的对话。 那老道竟然想夺舍他的肉身! 因为练气之境的肉体过于弱小,承受不了筑基修士的元神夺舍,那老道才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养他筑基。 这圈养的方式只是在好生照料活躯体。 林田听着气愤不已,不小心露了破绽,被老道发现了,不意外地被抓住。 老道道友走后,也不再端着一副亲切的模样,逼他服下毒丹,声称一月发作一次,若不定时服下解药就会千蚁噬心而死。 日后每天,又让林田无休止的服用丹药修行,硬生生地填到了练气六层。 直到有一天,林田捡到的匿息丹被老道发现。 林田抱在怀里拼命护住,那老道竟然不强夺,而是逼问他从何捡来的丹药。 林田被迫带路,二人闯入溶洞,东拐西拐竟然在溶洞深处,发现了一个隐秘的炼丹场。 老道欣喜若狂,推开少年就闯了进去,谁想触动了炼丹场的阵法,片刻后被阵法绞死在内部,炼丹场的入口也随之封闭。 林田简直狂喜,老道一死就不用担心被夺舍了,便回去好生寻找解药,哪想这解药被翻遍了洞府都没有寻到,只可能被老道随身而带。 毒药是老道自创,明言天下修真之士,此药唯有他一人可解。 林田起初还不信,下山去南平丘寻丹师,皆是一筹莫展。 又不得不回到天井山,开始想法设法打开阵法,找到那老道的尸身。 少年穷困且质朴,见识不多,只觉老道曾经施用的爆炎灵符,威力巨大定能破开阵法打开山体,进入炼丹场。 从洞府里搬来制作符箓的书册,寻思着自己做工具,自己画。 只是太过天真,这符箓工具岂是随便一个修真人能打造出的,高阶符箓又其实随随便便能画的。 方法皆不管用,林田突然想起老道提过的陈氏重宝,才心起了偷盗一计策。 苏清这一段听下来,不知该同情林田还是骂他愚钝,转念一想,又觉这人似乎在打他两的主意。 果不其然,就听林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两位仙长实力强悍一定能打开这阵法,小人只要那老道的解药即可,其他的东西全部是您二位的。” 虽然有被利用的嫌疑,但是深山无主之物还是有些吸引力的,苏清拉拉秦封的衣角,冲他点头,秦封会意,收起双凤鎏金笔,“既如此,你就指出炼丹场的入口在哪。” 少年大概没想到这般顺利,欣喜的表情顿时涌上脸,连跪带爬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洞穴小谭边,少年指着沿着天坑口坠落的瀑布后,说道,“那炼丹场的入口就在这水帘之后!” 第四十章 阵法与幻境 长瀑至狭小的天井而下,仿佛天际破开一道裂缝,银河坠落。 这个小洞穴中居然隐藏了千年炼丹场,着实让苏清震惊不已。 刚入洞穴中,注意力都放在了林田身上,并非有注意到这若隐若现的字迹。 二人凑近些看去,只见石壁表面被水流冲刷的光滑,长瀑后隐隐出现几个大字,“水墨丹场,有缘人取之,逆天道者灭之。” 逆天道者? 苏清想起少年口中被阵法绞死的老道,莫不是说阵法测出了老道心怀叵测,欲夺舍他人,才受了阵法制裁。 苏清突然觉得这个阵法甚是骇人。 有些难安,没人比的她清楚,她的来历无法说清,甚至苏清曾怀疑过,自己也是夺舍而来。 苏清站在秦封身后,眼神躲闪,心中却涌上了不甘,她一不问心无愧,二不主动灭杀他人,为何要收到这良心的惩戒? “这是阴阳幻灭阵法。”苏清思忖间,秦封尝试去触动阵法,灵气附上双手刚触上水帘,似如常却非常,那水流打击在手掌,水的凉意,裹着肃杀的冰冷和静心的抚慰。 “阴阳幻灭阵法,传闻用在阴阳交汇之地,是两种阵法的合成,闯过阳阵者可突破自身境界桎梏,失败者会进入阴阵,受罡风噬体之痛,如坠万丈深渊。”苏清听到阵法名,蓦然回想起在育仙堂阅览的阵法手记。 此阵法是千年前威名赫赫的阵法之一,如今见到表面悉如平常,只是这内里……苏清想,怕也被进行了另设。 秦封同苏清想到一处,他说,“阵法本身并没有问心之效,设置此阵法的大能定是个阵法宗师,才能将问心幻阵置于阳阵中。” “幻……幻阵?”林田见二人没有杀心,胆子大了起来,竟开始插入话来,“我跟着那老头进去时,并未见到奇怪的景象。” 秦封不理这人,自顾地研究起阵法,苏清只向他解释了一句,“既然是问心,心中得有杂念才行。无欲之人心思清明,见不得幻象。”这般说着,苏清不由地深看了一眼林田,果然是从小入得深山,不与世人接触,即使深陷困境,也只有一个单纯的求生之心。 赤子单纯,行事简单,是福是祸不得而知。 “这阵眼应当在潭水之中。”苏清环视四周,断定道。 “确实,设阵之人用心巧妙,地上水作天下河,自然之物为引,连筑基修士都瞬间灭杀。”秦封回道。 苏清看着一弯幽深不见底的潭水,沉声道,“要深入潭底拆了阵眼吗?” “这阵法既然能轻易绞杀了筑基境修士,对我二人来说只得巧解。” “不能用爆炎符炸崩这面石壁吗?”林田试探说道,还坚持着多天的想法,“我听说爆炎符是高阶灵符,甚至能让筑基修士重伤。” “你从哪搬来的天真想法。”苏清斥道,“你莫不是以为这阵法形同虚设吗?这石壁其实寻常山壁以蛮力就能破坏的。” 林田被苏清斥责的缩了缩头,明明同苏清同一年纪、同一修为的人,偏生在苏清面前似乎矮了一辈。 “一旦你用蛮力试图打开入口,阴阳幻灭阵就会直接开启阴阵,我们只能求阴阵里的罡风猛烈些,省得嫌死的慢、撑得痛苦!” “别再多言。”秦封唤回苏清的注意,“我去试试这阵法。” “我同你一齐。”苏清拉住秦封,只换得秦封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同意并叮嘱到,“小心行之,若入幻境,顺心而为。” 二人一齐下水,留的林田在谭边不住地向下张望,忧心之色浮在脸上,不知缘何担心。 苏清是个半纯正的水系修士,入得深潭反而如鱼得水。 下游去约三四丈远,水中压力骤变,仿佛有扛鼎之力附在背部,苏清施法将灵气附着全身,下一瞬压力陡轻,神思却变得不甚清明。 她看到幽深的潭底下出现了一方屋室,屋顶不见有,室内简陋,残灯旧帘,破桌斜椅,苏清有一瞬间的熟悉,偏偏回忆不起。 屋室内,一个小女孩蜷缩着身子,双手抱膝,头埋在臂间,苏清听到微弱的呜咽声。 哭泣中传来女孩绝望而无助的喃喃自语,“我不要离开家,我不要去郡府……娘,娘别不要我。二丫很听话的……” 声音断断续续,苏清却无力再细听,她渐渐放缓下潜的速度。 这是原主。苏清肯定,却转瞬变得茫然。 忽而,那女孩却猛地抬起头来,暗黄的小脸上泪痕斑斑,看到了她,声音沙哑的问,“大姐姐你是谁……” 苏清想躲闪,可是却下意识地定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孩子,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小女孩歪着头,眼神越过她看向不知名的方向,抹了一把脸,仿佛抹掉了所有的绝望和无助,神情变得兴奋,嘴唇动作像是在说她心喜之物。 偏生苏清只字也未听到,她的意识已经混沌,周身的潭水如冰窖般冰凉,呼吸仿佛被扼制,几乎要窒息。 生死交集处再临,前世车祸的一瞬彷如复制般重现。 苏清想要拼命的挣扎,手脚却似被水流束缚住,无力动作,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屋室内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并没有看到她的近况,像是在同人交流,然后开心地笑了,如怀揣美梦般躺在床上,甚至亲手为自己盖上薄被,仪式感突显。 苏清感觉到背上千斤之重迫使她慢慢向下,在半空中与那小女孩平行,缓缓地,要与那小女孩重合。 “不,不,不!”苏清猛地挣扎,眉心霎时间闪过一丝利光,虚空中仿佛有一声轰响,伴随着微不可听的惨叫,脖颈处的紧缚感骤轻,周身压力涌散,苏清仿若从一个紧闭的空间中被甩出。 下一瞬,她靠在一个温热的身躯上。 是秦封。苏清熟稔地紧握住秦封的衣角,越收越紧,心也越沉越揪。 “你被阵法幻境缚住了。”秦封拍拍她的背,传音安抚着,“我已经拆了那阵眼。” “是……幻境吗?”苏清喃喃而语,这难道不是原主的拷问吗? 苏清抖了抖身子,明明只是传音,却还是听出声音的颤抖,她似调笑似崩溃,“秦封,十年了,我竟然……在害怕。” “别害怕。”秦封拥住她,“十年前,我带你入仙道,就一定会保护你千载万载。” 第四十一章 晋级与毒丹 深潭死水,生机皆无。 苏清推开秦封,再次将视线置于潭底,幻境中状似正常的房屋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两尊鱼兽石像。 说是鱼却长着双足,吻间长须修整,一黑一红,鱼身痕迹斑斑,年事已久。 那鱼兽张着巨口,作相对怒吼状,长吻相对间交互形成涡流。 “这便是阵眼?”苏清问道。 却见秦封摇了摇头,他说,“它虽然是设置阴阳幻灭阵的关键所在,却非真正的阵眼之处,调动阵法的是幻境之灵。刚才我用一缕剑气灭了那幻境之灵,这石像便安静了下了。阵法应该破了。” “世人多以为阵法难破,事实上是找错了阵眼。” 虽然秦封这般解释,苏清却还是有些走神,她想到在幻境中的遭遇,若是没有秦封那一记是不是她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想到十年穿越仙侠,被刻意尘封的穿越之谜,自出了育仙堂后,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强迫着她一点一点地揭开。 她突然自嘲道,“我还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一定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过是个问心之境怎么会这么窝囊。”像她这般的穿越人士不应该是不惧万物、不畏众生,而后叱咤风云、翻江倒海之辈吗? 她是不是丢了穿越前辈的脸面? “你怎会这般想?”秦封话语疑惑,他放开苏清,略作移动和她平视,问道,“修真世界,活到最后的大能,谁不是从万般畏惧成长成顶天立地的人。” 苏清偏巧在这个问题上有些固执,“可是,我听说有些初入仙道的女修男修,从最初就甚是淡定、坚韧异常。” “清儿。”秦封忽而唤着她小名,“仙道众生,苟延残喘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争名夺利者亦有之,人各有志,吾等尚弱,顺心而为,自得其乐就好。” “秦封!”苏清突然紧张起来,“如果,我说如果我不是我……” “慎言。”秦封垂目,眼神决断而坚定,“修真之人不已肉体凡胎定自身,只凭你眉心紫府一点灵光。” 这点灵光就是元神。 “莫要被幻阵偏移,守住你本心,问心无愧则安,否则心魔环伺,修为皆毁。” 耳边是秦封箴箴安抚,心头是挥散不去的幽幽暗示。 苏清突然得到一丝明悟,世人多烦恼,庸人自扰之。 对于原主,她愧对吗?有愧,因为这个不是她前世的身子。 她罪过吗?无罪,穿越本就非她控制。 当局者迷,才如此深陷。 苏清回望那双鱼石像,想起女孩熟睡前开心的笑,想起女孩无声的对白,她想,还有什么她不曾知道。 这是一场被安排好的穿越,但即使如此又有何妨,无能为力就更不能裹足不前,重重谜底只有自身强大才有资格揭晓。 心头一丝阴霾如拨云见日,修行上的一处瓶颈,被涌入经络中的水形之力冲开。 练气七层至。 果然一瞬顿悟,堪比几载修行。 这一次天然的水形灵脉加上阴阳幻灭阳阵,只是思索间便已突破。 秦封欣慰,“你看,心清则道顺。” 苏清又一次揪起秦封的衣袖,那是一种坦然而憧憬的神态。 这时,深潭之上传来轰然之声,像是巨门启封的征兆。 二人不再耽搁,飞身直冲出深潭,在半空御风而落地,入水前,身上附着着灵气形成屏障,阻隔了衣裳的浸透。 只见长瀑水帘之下,背后的石壁露出一线细缝,缓缓向后展开。 水帘相隔,正门之下,映入眼帘的不是炼丹场的全貌,而是一具跪立向前的尸身。 苏清皱眉,瞥了一眼那林田,少年脸上既惶恐又惊喜。 那就是林田口中的老道。苏清猜测。 还不待询问,林田直直跳入潭水中,游到水帘下,一呼而上冲到了那尸体的身边。 秦封低头看了一眼,眼神暗指林田,苏清明白他在示意里面没有危险。 苏清点头,两人一齐飞入水帘内。 没有跪直的身体在前阻挡,苏清看清了这一方炼丹场的模样。 这是一处广大的洞穴,洞穴正前方有一处高台,高台上案桌条椅,高台下圈起八角,八角上分别有个蒲团,而正中央是一个硕大无比的丹鼎,鼎身方圆,四只独脚古兽扛起鼎肚,鼎身绘制异兽喷火图。 大圈外是漫漫药圃,苏清只是略扫过一眼就看到了部分千年前的药材,大多已是稀有之物。 难怪那假道士一找到这炼丹场,整个人就喜不自禁甚至疏于防范,别说炼丹场里隐藏的东西,只说这周围种植的千年灵药就是一笔横财。 苏清咬咬唇,她都有些欢喜,既然他们破了这阵法打开这巨门,这些东西就该是他们得到了。 “奇怪了。”林田的声音忽而响起,“怎么找不到了。”语气中带着焦急和惶恐。 苏清偏头看林田,却见他将那假道士的储物袋里的东西悉数倒了出来。 有灵器,有功法书,还有乱七八糟的材料,对于炼气境的修士来说,这些东西应该都是稀有之物,然而林田却像是扔糟粕一样丢在一边,面前堆满了各色玉瓶,玉瓶上贴着丹药名。 然而林田左手一把玉瓶,右手抓着散粒的丹药。 又凑近闻了闻,还是崩溃的摇摇头。 “没找到解药?”苏清问。 “怎么会,我把洞府寻了遍都没找到,只可能在老头身上啊。”林田话语绝望,双手耷拉在双膝上,丹药玉瓶哗啦的掉落。 苏清大抵是将心比心,她走过去蹲在林田身边,询问,“你确定那老道给你吃的是他自配的毒丹?” “对,他是这么说的。”林田似乎有些恍惚,说话都有些迟钝。 苏清翻了翻这一地的丹药,说道,“我瞧着这人存贮的丹药都是各类修行补气的丹药,你确定他会炼制毒丹?” “啊?”林田抬起头来,脸色有点懵,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 秦封站在苏清身后,对林田说道,“你且抬起手来。” 林田依旧是懵懵然,他依言抬手,秦封双指按在少年腕间几息,说道,“体内灵气充盈,经脉毫无滞涩,应是没有中毒。” 林田双眸缓缓的瞪大,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狂喜,复而猛地回过神来,直身跪起,“谢仙长救命之恩。” 秦封避开他的礼,“何来救命之说,你本就没中毒,我寻你是为了双凤鎏金笔,笔我也拿到了,你并无作恶事,就收拾了老道的遗物寻个新去处罢。” 第四十二章 紫宸狻猊鼎 “真……真的?!”林田眼眸猛地发亮,显然没想到对方连老道士的储物袋都给他,这可是筑基修士的东西。 “拿去吧。”苏清轻笑了声,“你修为不弱,年龄尚小,还是不要做散修了,广源仙宗开山门已过,你且拿着这些东西去其他宗门找找庇护罢。” “谢谢两位恩人。”林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撸着袖子胡乱地装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踉踉跄跄地走了。 “他同我们一般,本该是宗门宠儿的,竟落到这般地步。”苏清随后感慨。 “修真年岁甚长,日后他再想起不过是个波折罢了。” 苏清懒得再想,她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正中央的巨鼎上,甚至能想象当年,八大丹徒分别坐在八卦位上,共同掌控着中央巨鼎中的丹火,而炼丹师就坐在正前方的高台上调控着炼丹的火候、时机等诸多步骤。 事实上,平常炼丹师炼丹时一人足矣,以此可想象这要炼制的丹药所需耗费的灵力之大,要控制灵火的范围之广。 苏清甚是好奇,她走上前站在巨鼎旁,巨鼎周身还隐隐浮着微弱的药香,不知是周围的灵药侵染所致还是古时炼药残留。 绕着巨鼎一周,鼎身上没有提上任何丹鼎书名,苏清疑惑。 丹鼎是灵器的一种,也是由炼器师打造,炼器师在完成制作后都会刻上自己独有的标志或给灵器取名。 “也许这不是真正的丹鼎。”秦封盯着巨鼎猜测道。 苏清挑眉,御风而起,隔空握住鼎盖,用力移开,刹那间,火光冲天,头顶石壁在火光中炙烤,仿佛要融化一般。 鼎盖被冲忙间仍在地上,苏清下意识用衣袖遮住脸庞,只来得及施出一招防御法术在面前挡住烈火。 秦封瞬间飞在她身边,几息后,他眼神紧盯着鼎内,苏清见状放下衣袖,灵目决下鼎内烈火滔滔仿佛不见,鼎中悬浮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鼎。 小鼎在烈火中甚是显眼,区别于熊熊火光,小鼎全身青绿,显然这等火焰还不足以让鼎身温热。 这一看就不是寻常丹鼎。 烈火烧了些久,只是千年丹火残留,揭开丹鼎时,灵气涌入,才导致了火芯瞬间沸腾。 火焰渐渐熄灭,鼎中小鼎依旧浮在鼎中,苏清隔空而取,小鼎在苏清的控制下定在半空,苏清才完全看到它模样。 这是一个古兽狻猊的模样,四脚踏云烟,仰面瞪天的模样。 “可真是奇怪的丹鼎。”苏清寻思着小鼎已冷却,将小鼎招回到手中。 左右翻看,果真看到云烟底座下刻着一排小字,曰“紫宸狻猊鼎”,除此之外别无说明。 “紫宸狻猊鼎?”苏清思忖,这个名字似曾眼熟,她问,“秦封,我们是不是在育仙堂的修仙轶事录中见过这个名字。” “嗯。传闻是紫宸丹师的法宝,虽然才是筑基境却能炼制出金丹真人所需的灵药,品质极高,让金丹真人也对其尊敬非常。只可惜紫宸丹师毕生未斩去凡尘,不能迈入金丹境,手中虽有续命的灵丹妙药,却只维持了几载便仙逝了。” 丹师已逝去,以其身前的名望,他的道场几乎是低阶炼丹之人崇尚之地,而这里显然并不是紫宸丹师历来闻名炼丹之所。 这是一个紫宸丹师刻意隐藏的炼丹场,苏清心中一动,直觉这小鼎中隐藏着东西。 将灵气汇入紫宸狻猊鼎之中,鼎上狻猊之嘴缓缓张开,嘴边甚至刻制着兽牙,耳边响起幽幽咆哮之声,这狻猊做的甚是逼真。 狻猊嘴大张开,露出鼎中情况,里面藏得竟然是一卷布帛并非苏清臆想的丹药。 苏清甚是惊讶,她偏头看着秦封,瞧见秦封眼神中也露出惊色,随后对她说道,“你且拿出看看。” 苏清闻言取出布帛,入手冰凉,蚕丝所造,表面因岁月微微泛黄,略一展开布帛。 这是一封紫宸丹师的绝笔信。 苏清眼前仿若浮现了当年紫宸丹师坐于此丹场高台,默默俯首书写自己的身后事。 信中所写—— 后人得此遗书,吾已身故。 身前事不做表,留给后人自评。 此生不悔入仙道,亦不悔不灭凡尘。 但吾之绝笔仍劝告后人,莫要贪恋凡尘。 吾生前曾懊恼为何仙道不容吾进阶,特创破厄丹药以明困惑。 破厄一出,吾才明了内心所牵扯凡尘之事,这凡尘斩之不得。 遂苟延残喘于仙道中,岁载将逝,师承无忧,唯有这一破厄丹方愿有缘人得之,可助尔蜕凡。 此后记载着破厄丹所需要的炼制材料。 材料不多,但苏清仔细看了一眼,这材料还是令人咋舌,千年灵草灵药只是少许,更多的是千年之前闻名而如今早已稀有的材料。 “你且把这些收好。”秦封叮嘱,“这破厄丹方是个好物,日后说不定会遇到炼制的材料。紫宸丹师既然不愿将它公布自有他的道理,我们替他保密即可。这丹鼎你也一并留着,日后炼丹定能有所帮助。” 苏清点头,她看着空荡荡的炼丹场,不由的想,当初紫宸丹师怕是就在此炼制的破厄丹药,然后服下破厄后却又不得不认命,便离开了这个地方,重新回到修仙界做他闻名于世的紫宸丹师。 而他将破厄丹隐藏起来,怕是因为不想后人拿到后,探究他不斩凡尘之谜,以此牵连出他隐藏的凡尘事。 “你身上可带了玉盒,先将这药圃中的灵药收起来。”秦封拉回苏清的思绪问道。 玉盒是修真人采灵石时废料所打造的,虽然灵气不纯,却能用作保存灵药、丹药等药效所用。 满满一圈的灵药,有些因为无人打理而枯败,有些还是生机盎然,这些存活下来的灵药无一不达到了千年年岁。 边采收灵药,苏清边想,难怪修真人喜欢外出云游历练,这历练途中偶得的机遇就是一场丰盛的收获。 只是她不曾细想,这种藏在山体中重重暗道后的炼丹场,遇见实属是机缘巧合,这种机缘背后隐藏着多大的天道大气运,真真不得而知。 第四十三章 女修和流言 双凤鎏金笔追回,附带着还闯入千年丹场,得了好大一笔灵药,简直是一举两得。 苏清只觉这出来一趟甚好,蓦然想起前世心愿。 她似玩笑似认真地对秦封说,“许久以前,我的心愿便是走遍我处之地。待我筑基之后,我愿行走这世间,不想永远滞留在一处。” 倒是秦封认真回答,“天中大陆辽辽,陆地海岛,凡俗仙魔都可走上一遭。” 二人前往南平丘陈家交换符笔时,南平丘上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农忙之景。 那陈家家主骑在飞行灵兽上,俯瞰着广阔的茶田,远远瞧着他表情似喜似忧不甚精彩。 直到他发现二人,脸色才蓦然变好,连忙御灵兽飞来。 二人转交符笔后,陈家家主的表情可谓感激涕零,让下人送来灵石还额外赠了一包新茶。 “那就请家主尽快到内堂答复罢。” 陈家事毕,苏清也不急着回宗门,租来的飞行灵兽早已自个回去了广仙城,陈家主本来想为二人安排灵兽,却被苏清拒绝,二人慢腾腾的步行上路。 越过高山,穿过密林,修真人不说累,如此抱着一份赏景的闲趣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慢慢走过十多天,越过这片山林,广仙城近在咫尺。 山林中,传来一声女修惊呼,苏清还以为是有人受了伤害,出于同是女修的保护心理,率先飞身赶了过去,秦封却不急,在后慢悠悠地走。 谁想苏清刚赶到声源处,却发现是一处山林小潭,而一个衣裳褪去的女修似在沐浴。 苏清脸色登时不好了,下意识地转头看秦封,秦封正要绕过巨木走了过来,苏清飞快地扑过去,用双手捂住秦封双眼,顺势将他往巨木后藏。 那女修年龄同他们相仿,脸颊微红,别说倒是一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如今不知在哪胡乱的抓了身衣裳遮住身体。 苏清可没个好心情瞧那女修,口不择言,“你这人不知廉耻!” “我……”那女修大概是瞧见苏清的行为,猜到巨木后有个男修,登时脸羞红了,说话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听这话又觉生气,“我哪里不知廉耻了,我见山泉正好,沐浴而已。” 苏清瞧着女修的模样快要气得跳脚了,“那你沐个浴叫甚?!”捂着秦封双眼的手更加捂得严实了,一边还扳着秦封的头,直冲着说,“转过去,转过去。” 那女修倒是冷静了,好整不暇地游到水边巨石前,说道,“水下碰到个东西,还以为是水中灵兽,才被吓着叫了一声。” “我劝你还是回洞府沐浴去,这里山林虽密,却在广仙城西城口附近,你一个女修还是小心点好。”苏清平复了心情,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只说,“这次你遇见的我,下次你遇见登徒浪子看你如何是好?你一个女修还是多保护自己罢。” 说罢,神态极为认真地让秦封背对着那女修,在后推着他就走了。 从密林中回到小道上,苏清可算放松了,偏头就瞥见秦封嘴角沁着淡淡的笑,气急败坏,“秦封!” 秦封抚了抚她头发,“我走得慢,并未看到。” 苏清知道这人少语,说出口的话从不作假,却见秦封收起笑意,他叮嘱道,“下回可别莽撞了,仔细听那女修的呼叫声就能听出几分处境之意,显然并非危急存亡之事。” 也没想到这寻常事给苏清长个教训,她点点头,举一反三记在心里。 密林偶遇就此揭过,二人也不再耽搁直奔广仙城。 苏清拉着秦封在广仙城逛了一圈,购置了一些日常琐碎物品,甚至还采买了一些制作灵食的调味料。 幸好这修行之人储物袋足够大,才免得被东西压倒的尴尬。 日头爬上头顶,苏清和秦封在食肆用餐。 都说食肆是消息传播最厉害的地方,不过上菜的一炷香时间,苏清就听到了不少流言。 “听说广源仙宗开山门时起了内讧?”有一尖细的声音格外引人注意,修真人耳清目明,苏清不自觉就听到了。 “你这是从哪个偏远洞府闭关出来,这事过了半来月,早就没什么新鲜了。”另一人回答,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些许不屑。 “老兄,你可说对了,前些日子侥幸抢到一枚极品聚灵丹,可不是好生修炼了一番。”尖细的声音登时骄傲起来,苏清听到丹药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他,那人正抬手比着自己,状似洒脱实则炫耀,“看到没,练气五层。” “看不出来这极品聚灵丹储存的灵气这么足,你这万年练气四层都能突破。”另一熟识的人围到说话人身边,可好生打量一番甚是惊吓,随后懊恼道,“早知道我就不该吝啬那几枚灵石,为了突破这练气三层的瓶颈,我当真修炼了几年了。” 尖细声音的主人面上洋洋得意,似安抚,“莫急,我知道那丹药小子卖租的栈在哪,回头我带你去寻他,那小子身家是真得丰厚住得起那家栈,果然是大能后辈。” “呵。”突而旁边说话人冷笑了一声,引得众人注意,抿了口茶水,说道,“都说你闭关出来不知道,前些日子广源仙宗开山门。你没资格进仙宗,人家可有资格。现在你口中的丹药小子已经是广源仙宗的外门弟子。” “这……”尖细声音的主人一阵错愕,复而感慨道,“早就知道能练出这等极品丹药的人定是有气运之人,能入仙宗也是情理之中。”又对熟识的人说,“只是听闻外门琐事繁多,怕是不好下山了。这人啊,估摸着联系不上了。你还是好生苦修罢。” 围观人散去,苏清思忖,忽而想起开山门当天遇见的那诡异灵根的孟锐,也不知怎么的苏清竟然下意识的将这二者联系到一起。 大概是一种直觉。 灵食上桌,思虑抛在而后,只想贪这一口腹之欲。 谁想,还未吃上几口,有一人匆匆走到他们桌前,来人竟是气喘吁吁的申祺福,不待坐下就说,“秦师兄,苏师妹,大事不妙!” 第四十四章 申祺福之语 “申师弟坐下歇会。”秦封说道。 苏清拿了个空杯给申祺福倒了杯茶,瞧他一副汲汲皇皇的样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申祺福囫囵地吞了口茶水,喘口气说道,“沈天星回来了!” 沈天星这个名字从未听过,当这姓氏莫非和沈津鹤有关,苏清心中一咯噔,顿时觉得该来的麻烦终究躲不过。 余光中瞧见,身后有一群状似吃茶实则竖着耳朵听的食,苏清挑眉示意秦封。 “申师弟莫急。”秦封止住申祺福,招来小厮付了灵石。 循着上回在广仙城的记忆,在登仙阁后寻了个池中凉亭,登仙阁本就源稀少,住的人不是大富大贵、就是贪恋双倍灵气的修仙人,使得周围人烟较少,这偏僻的凉亭更是无人。 “这沈天星是沈津鹤的亲兄长。三月前接了内堂任务下山去了,前几日回来知晓了沈津鹤的惨状,每日气急红脸,着实令人不敢相与。后来听主峰弟子说,沈天星似乎对你二人甚是不满。”申祺福面色颇为凝重,语气急促。 他喘了口气,愤愤不平,“这师承一脉的人就是这般无理,明明是那沈津鹤挑事在前走火入魔在后。怎得一心把罪名挂在你二人身上。” 苏清不理申祺福的抱怨,不动声色问道,“申师兄的意思是这沈天星恐怕要对我和秦封不利?” “只怕不仅仅是不利了,以沈天星对他弟弟感情,又见宗门不闻不问,怕是要对你二人下杀手了。”申祺福摇摇头说出自己的猜测。 秦封问道,“不知这沈天星何等修为?” “筑基初境!”咬牙切齿之语隐隐带着怒气。 苏清和秦封对视一眼,当真是个硬敌! 但瞧见申祺福这异常愤慨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明,只听他继续说道,“当年我在育仙堂就提醒过你们,这师承一脉和凡人一脉的恩怨消不去的!” 申祺福絮絮而说,多年以后,在育仙堂埋下的对师承一脉的偏见仍不曾消去,反而愈演愈烈。 当年,育仙堂里师承一脉的小孩自骨子里排斥凡人脉,而凡人脉入了育仙堂已成型的圈子后,自发的开始与师承脉隔离。 更何况是申祺福这种育仙堂凡人脉首秀,那种排斥感大抵已经深入骨髓。 出了育仙堂后,才接触内门诸事,偏巧遇见了内门几件两脉的冲撞,这偏见愈加稳固,被这些糟心事弄得心不静,只一心想着少和那些师承脉的人打交道,遇见他们总没好事。 苏清和秦封虽和两脉来往不都够亲近,但来历不容置疑,这申祺福也就自发的偏向二人,一听到二人惹上师承脉的人,大约有一种兄长的恨铁不成钢之意。 申祺福又是叹气又是不满,面色变得诡异,开口就说,“也不怪你们,师承一脉就会惹麻烦,更何况还是主峰的。” 瞧着申祺福一副深入其中不可自拔的模样,苏清只好询问:“申师兄可有办法助我二人?” “要是想躲过这沈天星的追杀,只有两个办法。” “哪二法?” “第一,你二人可以莫要在回宗,直接出门历练,等风头过了在回来。”然而,这办法刚说完,申祺福自己却摇摇头,“只是这方法虽然可解一时之危,但是谁都不知道这沈天星何时消气,而且实在太窝囊,为这一人损失了宗门资源不值得。” “那第二种方法呢?” “这第二种方法……就是在城中等沈天星来,提前埋伏好,然后除去这沈天星。”申祺福说这句话时,语句中字字带刀,然而面色却带着诡笑,苏清见这般,心中震楞,随后一阵寒意涌起,真真没想到申祺福会这般决绝。 “此法虽然凶狠,但是却是杀鸡儆猴。让他们师承脉再狗眼看人低!”申祺福愤愤而言。 苏清好感皆无,秦封随之拒绝,“赵师兄说大了,以我二人练气八层和练气七层的实力如何能敌得过那筑基初境的沈天星,境界之差,差之一厘,力之千里。”话的确如此,换做任何两个同境界的人都敌不过,只是苏清和秦封天生便不是普通之人,他们心中有信心,正要是硬碰的话,也说不得有五层把握。 “你二人许是敌不过,但加上我同向杰定能与那筑基初境的沈天星一战。”赵林极具把握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你们可放心,向杰也在城中,虽然我和向杰均是练气七层,但我们一起修习过剑阵,四人合力定可让他有去无回。” “这样怕是会拖累申师兄和向师兄。”苏清还在尝试婉拒,她并不想同申祺福关系弄僵,毕竟当年入育仙堂时这人曾经帮过他们二人,可是为何修真界解决问题又要用这种恶劣的手法呢? “苏师妹可不能这么说,我初见你二人便欲交好,此次你二人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申祺福语气大义凛然,煞有其事,直让人拒绝不得。 苏清无奈,石桌下悄悄拉了秦封,让他果断一点拒绝,果然,秦封也不再和申祺福多说,“申师弟,我觉这事欠妥,仇怨是我二人闯下的就由我二人承担,还是不劳烦申师弟了。这凡人脉和师承脉的恩怨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化解吧,我和苏清是随性之人,不愿参和其中。” 二人站起身来要走,秦封一拱手,“这次多谢申师弟提醒,内门门规有言,严禁弟子于内门生死打斗,我二人尽快回内门便是。” 说完,携手而去,空留申祺福在后异常气愤,“那你们好自为之,就当我好心喂了牲畜。” 原本还是彼此交好的同门,如今这番对话,只怕以后也没得相处了。 只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呐。 事不宜迟,二人在城口打出御兽牌跃上飞行灵兽就往宗门赶。 一路飞过西山脉的重重外门山峰,眼看内门区域近在咫尺。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狂风中一击灵光鞭打在灵兽身上,灵兽受惊,二人弃灵兽御风而下。 刚一落地,只听一声怒喝。 “秦封!” 第四十五章 沈天星其人 怒气冲冲,一触即发。 秦封和苏清寻声看去,就见一蓝衣锦袍男子从半空御剑而来,正值晌午,天气蓦然变阴,头顶的乌云仿佛那人的脸色。 来人眼眶发黑,眼眸中血丝密布,怒极憔悴之样。 瞧着模样,定是沈天星了,本想避过的,谁知还是遇上了。 沈天星大步走来,在二人三步前站定,盯着秦封,“你便是秦封。” 当日之事,说不清苏清在其中的作用。 说关系重大,那是苏清忿忿直接拉沈津鹤入内才惹下的后事;说关系不大,应该是从沈津鹤的伤势来说,不可回转的丹田之伤是秦封一脚踹上,间接所致。 沈天星似乎并没有牵连上苏清。 说话间,气息翻涌,筑基初境的威压袭来。 秦封不惧他,硬扛下沈天星的威压,“正是。” “吾弟沈津鹤是你所废?” “是我一人。”秦封上前一步,微微挡住身后之人,甚至都不辩解,大抵是恼了这糟心事,只想尽快解决。 “很好,那我便向你好好讨教讨教。”说时迟那时快,沈天星拔出灵剑来就挥剑斩下。 秦封反应不慢,极快的捏出石龟护甲,堪堪阻了灵剑一瞬,只此一瞬间秦封揽住身后的苏清飞身向后。 苏清才抽出冷月鞭,却听秦封传音,“沈天星既然仇怨只针对我一人,我自单独对抗,若非生死威胁,你万不可插手。” 这种坚持大抵是秦封的另一种保护,苏清不答应却也不得不从,若只是切磋比武应该不会危及存亡。 苏清只叹一口气,紧握着冷月鞭,紧盯着二人比试。 沈天星合掌作剑诀,灵剑虚空立于指上,在半空中划过半圈,灵气从剑身溢出,绘出一架五色彩虹桥,虹桥中五光凌冽,为剑光所化。 “呔”法诀完毕,彩虹横空而起,五色剑光以凶猛之势席向秦封。 此剑诀名为“彩虹横空”,秦封见过,飞虹剑招第五式,比其弟高级试炼时所施第二式“彩虹漫天”威力厉害许多。 一上来就是强力剑招招呼,秦封不敢大意,以灵剑做盾,一剑化七剑,将秦封护在其中,秦封手掐金诀,金行之力汇入灵剑中,金芒大盛,接下沈天星的彩虹横空之剑招。 秦封不等,聚金行之力为数个金灵破空向沈天星疾飞而去,沈天星不慌不忙,挥袖间化出灵光一一挡下,似不费吹灰之力。 二人交手数招,苏清在旁看得心惊。 这沈天星体内灵气充盈,不惧剑诀消耗,招招都是威力十足,若非秦封天眷单灵根怕是真得会在这招招剑诀中被耗尽体内灵气。 苏清握紧手中灵鞭,秦封虽未落入下风,但如此下去,即便是天眷单灵根体内灵力雄厚,只是堪堪练气七层修为怎可能敌得过练气大圆满所集聚的灵气。 秦封也知晓自己自身处境,见这沈天星气息不变,知其未尽全力,若想真正击败他只有可能动用秘法。 几招对战下来,这沈天星似真心只是讨教比试一般,秦封心下思忖,看来这沈天星并非急红了眼、怒上心头想要替他亲弟报仇。 既然并无下杀手之心,何必强夺一个胜负! 如此想来,秦封飞身而起,九剑其八在周身旋转,一剑立于头顶之上。 秦封作剑诀,八剑止于坎离二向,顶上灵剑,电光闪烁。 剑诀终,电光止,一道闪电自灵剑而起,劈向沈天星。 沈天星大惊,运剑作无形剑遁欲躲避电光,谁知这电芒竟似绵延不绝,逼得沈天星避无可避硬接下秦封这记坎离闪电。 灵剑脱手而出,电芒未打中沈天星弱点,只是划破沈天星衣裳砸进一旁巨石之上。 沈天星后退些许,猛地顿住,不再施法。 他头颅低垂,然后低声而笑,随后声音越来越大,终于仰面大笑。 笑完,面色稍霁,只说,“秦师弟果然天赋极佳,这控制剑诀的手段非常人能敌。吾弟输得不冤。” 苏清见二人不再对招,便御风飞到秦封身边。几息便至秦封身旁,苏清轻拽秦封衣袖,关心问道:“可曾受伤?” 秦封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无事,莫要紧张。 见秦封气息寻常,灵力并未耗尽,并无逞强之意便放下心来。 转头见沈天星背负灵剑,正看着他们,眼神透过他们不知看向何方,苏清反复看到他似是明朗的脸上透出深深地失落。 至少刚才的笑声大抵说明了一切。 沈津鹤虽然不是育仙堂出来的灵根极佳之辈,但也是稀有体质、修行不凡呐。 “沈师叔承让了。” “好说,我的确输你半招,说不得承让。”沈天星挥挥手,并不接秦封谦辞。 “我弟技不如人也活该他受此一劫。”沈天星提起亲弟,疲惫与失落再也掩藏不住。 苏清只得开口关照,“不知沈津鹤师兄如今可好?” 沈天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出沈津鹤的遭遇和那日在登仙城寻到他后发生的诸事。 高级试炼结束后,沈津鹤并未被随意地丢在登仙城内,而是被平日里熟识的一位师弟移至普通栈的房内。 那师弟给他服下丹药,治疗体外之伤,又为其缴纳了几日房钱后,便仁至义尽的离去。 沈津鹤在房中昏睡了几日茫然的醒来,思及之前发生诸事,赶忙运气探入丹田,谁知灵气汇入丹田便散去,灵气不存修为不在。 沈津鹤大惊,几欲崩溃,终是被这一事实打击地清醒过来,想到是由自己暗中施手段多次挑衅于他人才落的此般下场,不由恨意上心头。 所谓恨意并非对秦封二人,而是对他自己。 他本性并非此番善妒且小人,事实上多年相交之人都觉沈津鹤心性平和,待人温雅,不然也不会在丹田被毁、失了前程后,依然有人将他妥善安置。 沈津鹤记不得自己何时性情大变,这段性格变化的日子仿若一场荒唐大梦。 沈津鹤越是思量越是觉得自己自该得此报应,躺在床上几欲猛磕玉枕,恨自己为何迷了心智。 第四十六章 沈津鹤后续 沈天星是在宗门收徒后几日归宗的,然而不见亲弟,心中不定。 他拦下同去收徒的内门弟子,问其亲弟下落。 那弟子不知实情真伪,只是说了沈津鹤毁了丹田,被留在了广仙城。 沈天星登时怒发冲冠,厉声问那弟子到底是何人害了沈津鹤。 弟子承受不住筑基境修士的怒火,哆嗦地道出秦封姓名后,被沈天星气势所震,手脚并用地逃走了。 沈天星大怒,手中灵剑铮铮作响,几欲控制不住要冲去斩了秦封。 但幸而沈天星并非冲动之人,知道现下并非莽撞地报复之时,而是要去寻亲弟看他伤势如何。 沈天星抵达广仙城后,凭着兄弟间血脉联系找到沈津鹤。 当时的沈津鹤衣冠褴褛、颓唐地躺在栈床上,满面懊恼之色,几近红了眼。 见到沈天星来,沈津鹤惭愧地似要钻入墙中。 沈天星那时可不知亲弟想法,赶忙上前握住沈津鹤脉路探去,內腹外身皆无伤,但丹田却产生裂缝已是废了。 沈天星观亲弟面色,沈津鹤闭眼不愿与沈天星对视。 沈天星怒上心头说道:“是那秦封小子毁了你?津鹤莫要愤恨,兄长替你去取了那小子的人头以销你心中不平。”说着,沈天星便大步往外走去。 沈津鹤顿觉兄长误会,急忙起身叫住沈天星。 “津鹤,作何拦我?” “兄长,并非你看到的这般。”沈津鹤坐在床上,低垂着头,虽不愿面对,但还是事无遗漏地向沈天星说出了这一阵子的荒唐。 “兄长,是津鹤自作孽啊。”沈津鹤握拳反复捶打床面,自责深重。 沈天星听了亲弟阐述,不想竟是亲弟挑衅在先而造成的如此后果,怒气并未散去,心中不解又起。 他知亲弟性格,修士不会平白无故性情大变,沈津鹤身处其中看不出这关键所在,沈天星看得明白,只怕亲弟性情大变也是有原因的。 “津鹤,不管如何,你需跟我回宗门见我师尊。我思觉你这性情大变另有隐情,而且你这丹田虽破却为尽毁,师尊通晓丹途,说不得能治愈你。” “兄长,此话当真,我确有机会重新修行?”沈津鹤并非没有在意沈天星说他性格变化另有隐情,实在是可重入修行让他更加在意。 “正是。事不宜迟,你快随我回宗门。” 沈天星携着沈津鹤飞快地来到宗门阳炎山,此处山峰是沈天星师尊金丹真人贺阳洞府所在。 沈天星领亲弟拜见师尊,见沈津鹤突尔性情大变挑衅他人被毁丹田的事,说与师尊听。 贺阳真人已活上百年,见识非凡,一听沈津鹤性情大变便猜到其中关键。 他抬手虚放在沈津鹤头顶,真元汇入,探入紫府,果然被魔念所侵,因这几日沈津鹤遭了大劫,自身意识强烈而微微制住魔念才让他清醒了些许时间。 贺阳真人收回真元,负手皱眉,同二人说道:“津鹤性情大变,是因魔念浸入紫府所致。” 凡人修士皆有魔念,只是修士多修行克制,每境界都会除魔念,不为魔念所扰。 沈津鹤虽才练气,却好歹已入修行,又非魔修,竟被魔念所控,直接走火入魔,沈津鹤登时羞愧难当。 “你也莫要自责,吾观你这魔念似有实质之象并非寻常虚无缥缈,恐怕这魔念并非你自身所化。”这次是贺阳真人皱眉之处。 “师尊之意是吾弟被人加害,偷偷种了魔念?”沈天星听懂贺阳真人话中所指,大惊失色,广源仙宗之内怎会有人操纵魔念,这只有魔道之人才会施展的手段,这般想着,侧身问沈津鹤,“你宗门收徒前可有出山门。” “确有,但只是入了广仙城而已。”沈天星更是不解,全然不知何时被人加害。 “既然津鹤出过宗门,广仙城内人员混杂也并无可能。”贺阳真人对魔道中人并无好感,如今看来这广仙城内也是混乱,看向沈津鹤又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趁现在魔念被压制,津鹤先随我去除了这紫府魔念才是紧急。” “真人,那弟子丹田……”丹田能否修复,可否重修才是沈津鹤关心的重点。 贺阳真人思忖良久,“你这丹田有方法可修复。” “当真。”二人顿时大喜,“该如何?” 贺阳真人见二人喜形于色,却又摇了摇头,“虽有法但却不可施展。本座早先游历得过一丹方,名曰回生。此丹只要体内生机不绝便能重塑筋骨,若是丹田未被尽毁亦能恢复如初。只是丹方所需药材皆是珍品,本座此处仍缺两味药材。” “师尊是何药材,弟子赴汤蹈火也要为津鹤寻来。” “其一名为血灵参,外观似普通山参,但内里为血色,百年成熟,成熟后,方圆三尺皆枯败,周遭土地入焦土,血灵参便深埋于其中。” “其二名为清净莲,此为双生并蒂莲,双花绽放之际会在根部凝结一颗灵珠,可在消去走火入魔所致的后遗症。” …… 沈天星说起这两位药材便是叹气。 沈津鹤除魔念要七七四十九日之久,这些日子沈天星便是翻遍了宗门藏书阁也如大海捞针寻之不见,后又去了广仙城交易摊前一一问询皆是答曰不知,可是让沈天星满心焦虑。 后来不知从哪个食的闲语中听到有一处新设的灵药秘境,传出的灵药流言似乎与清净莲甚为相似。 沈天星顿时大喜,谁知出去一打听,负责的金丹真人明言筑基以上的修士皆不可参加。 这得而复失着实让沈天星的心情一落千丈。 那日,沈天星回宗路上,偶遇同沈津鹤一起在主峰当值的几名内门子弟。 那些主峰子弟见他,便有人提起沈津鹤来。 “我等听说沈津鹤被那初入内门的秦封重伤,不知沈道友先下如何了?”话是说得像对沈津鹤的关照,可出口又将沈津鹤的窘事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沈天星心下烦躁,不欲与他们多做交谈,只是敷衍回道:“生命无忧,丹田被毁。”只言片语只是作实阐述。 谁知那群主峰子弟竟群起激愤就提起剑来,“那秦封好生歹毒,竟下这般狠手,我等定要让那秦封尝尝苦头。”说着这一群人竟要离去,似真的要去寻秦封霉头。 沈天星心中不悦,心想这群子弟怎么如此冲动行事,简直荒唐。 思忖间,沈天星便将众人拦下,说道:“劳烦各位师侄仗义,但此事为我沈家私事,报仇一事当由我亲自前去,各位师侄还是莫要牵扯其中。” 沈天星虽拦下要去寻事的主峰子弟,但他要亲自报复秦封的消息却也经此传开。 沈天星被药材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又时有沈津鹤先前同职之人多番询问,恰逢二人出门做任务,沈天星索性说道:“那小子如今不再宗门,待他回来,我定要去找他讨教讨教。” 沈天星如此说法才导致了秦封二人此后经历,幸而秦封二人当时坚决的拒绝了申祺福的建议。 否则,这凡人脉和师承脉这恩怨恐怕再也消不去了。 第四十七章 宗门百草园 新设的灵药秘境?苏清没去过秘境,书上看到的多,最近唯一听到的秘境消息是符翰斋尹飞口中的黄元秘境。 遂问道,“不知沈师叔口中的灵药秘境,是否名为黄元?” “当真是。”沈天星眼眸骤而发亮,他惊喜万分地问道,“你们是不是要去黄元秘境?!” 苏清和秦封还真没有去黄元秘境的打算,但是沈津鹤之事因他们所致,其人又恢复本心痛悔前因,反倒让人想出手帮助了,再说去秘境对他们并无坏处。 苏清略微点头,秦封见状便答应了沈天星,“黄元秘境下月月初开启,到时我会和苏师妹前去历练,自会替沈师兄留心清静莲。” “好!甚好!”沈天星大笑,发着内心,真诚而欢喜,“那沈某代吾弟谢过二位相助,前尘恩怨咱们一笔勾销。” 沈津鹤的事和平解决,多少让人心下舒坦很多,告别沈天星,二人径直回了燕云峰洞府。 崖台之上,筮蓍种依旧没有发芽,平整的土地上荒芜一物,苏清无法只得又捏碎一枚聚灵丹洒下。 这样消耗灵丹的方法在他人眼中,大概是暴殄天物罢。 只可惜二人资质在前,悟性在后,聚灵丹多,就这么任性! 另一边,玉露草九叶微卷,见这色泽长度已经程度,过些天应该能收获第一杯九叶上凝结的玉露。 苏清心下欢喜,齐备了材料应该就能炼丹了。 回到洞府中,拿出新得的紫宸狻猊鼎放入炼丹房内。 苏清洞府内的炼丹房是交流会后,特意找秦封凿出的空间,然而这间炼丹房甚是不工整,本该是四方的房间,生生凸出了一角,变成了五方,那凸出的一角却是秦封制符室的墙壁。 二人谁也不是规划洞府走向的好手,导致另加一个房间却变成如今这奇怪的模样。 身无牵连,感悟鞭法都觉得顺畅。 月华鞭法第二式长鞭之下施展的甚是熟稔,苏清只觉去黄元秘境前实力又提升一层。 既然去秘境,功法要提升,这丹药还得准备,当初特意移植过来为制回元丹的玉露草也已经成熟,事不宜迟,苏清准备去百草堂兑换些材料,然后开炉炼丹。 广源仙宗的百草堂是一个奇妙堂口,它处在仙宗内外门交叉之处,又同育仙堂背靠背而立,同育仙堂一样不属于内外门。 它是一个独立的药园,不受内外门规矩约束,常年有个筑基境的师叔伺候灵药。 几日后辰时,苏清选了一条沿着育仙堂围墙的小路绕去百草园。 再临育仙堂门前,门口大字依旧威慑赫赫。 隔着围墙,意外地并没有听到育仙堂内朗朗的读书之语,反而听到内部嘈杂的剑招比划声。 这育仙堂改了授课的方式,开始晨间习剑了吗?苏清有些疑惑。 可惜这出了育仙堂,如非授权就进不去。 更别说用灵目决向内一窥究竟了。 被教习师父抓住,大抵又是闭门思过了。 虽然当年苏清没有试过,但好歹看过申祺福几人倒霉的样子。 刚想起教习师父,堂内就传出其声,“剑招乃是修真界最基础的招式……” 苏清并没有久留,渐行渐远,不再听清。 而育仙堂内部真正的情况,却是—— “剑招出,一击致命;要狠、要快、要决绝!小子别软趴趴地,猛一点,把他当作杀了你凡俗父母的仇人。站起来,杀了他!” “啊……” “师兄厉害,打败他!” “别!救命!” 只是一个错身,真正地教习之语和稚儿们的起哄声被掩藏在了封闭的育仙堂中! 百草园,远远看去,隐在蒙蒙白雾中,略一走近,苏清抬手虚握住一把白雾,雾气从指间溜走,却能感受到雾气中浓郁的灵气。 果然,传言这些雾气是一个大型聚灵阵聚起的灵气凝结成的实体。 园门设有禁制,苏清将自己内门弟子牌上的灵光打入。 片刻后一个头发花白、面容褶皱的老叟倚着拐杖在蒙蒙雾气中行来。 这种面容大抵是寿元将尽的预兆。 在修仙界中,除了刚入门的修仙人,年轻人永远是让人不可琢磨的,越显年轻越显精气神十足就能力越强、上限越高。 “阁下所需何物?” “三株十年青芝草,和一株五十年的碧藕花。” “草药尚有些许,须得现折。小姑娘跟老夫一起进来罢。”老叟在前带路,每前行一步都在土地上留一个脚印,比寻常修仙人都深了许多。 大约是年老,老叟喜欢谈话,他边走边说,“小姑娘,这是要自己练回元丹?不需要玉露草吗?”在百草园管事百年,老叟一听便知道了苏清的目的。 苏清老实回答,“正是,第一次尝试,玉露草晚辈事先已准备好,剩下的想从百草园里取点内门弟子的份历。” 内门弟子的好处就在这里,不管是练符还是炼丹,这符纸草药都可以依着自己内门的身份去相应堂口取得些许份额。 “可以。”老叟在前点点头,又说,“老夫这寿元要到了,这下地采药的事已经弯不下腰了,前些年换了好些个杂役,上月开山门时才选中一个小子为弟子。” 老叟顿住,咳了两声,“最近已经把采摘灵药的注意事项告知他了,这次就让他去罢。” 回过头来同苏清商量,“小姑娘不介意吧。” “不介意的,您自主安排。” 行至小木屋,老叟用手杖敲敲墙壁,喊道,“小子,别成天修炼了,给内门师姐采药去。” 屋中半响传来回应,苏清已经和老叟走到药田了,老叟正以自己多年的见识指导苏清如何使用这药草。 过了一会,苏清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伴随着老叟“来了”的淡漠语。 她回头看去,竟然是孟锐! 半月不见,孟锐换去了那身粗布麻衣的伪装,一身深蓝外门弟子袍显得非常精神。 苏清并不在意这个,她惊讶的是短短半月,这人竟然已经是练气五层了。 那孟锐估计对苏清印象深刻,看到背影就猜到了,他挂起人畜无害的笑脸,朝苏清一拱手。 “小师姐,好久不见。” 仿佛冲突不在。 第四十八章 百草园孟锐(二更) 苏清只是略微颔首,收下他的礼节。 “孟锐师弟,当真让我刮目相看,短短月余竟然已经练气五层了。”苏清不掩惊吓,有疑惑便问。 孟锐却神态平静,还未开口,却被一旁老叟笑声打断。 老叟哈哈一笑,随后说道,“这小子机灵,凭着一个散修的身份闯入仙宗,刻意压制体内的灵气。” 老叟一扶须,甚是认可,“我就喜欢这种低调又有本事的小子!” 只是两句话便盖去了孟锐短短数日一跃两层的修为本因。 既然二人不愿说,苏清也不多问,只说,“那便请孟师弟给我采摘些材料罢。” “是极,不可耽误。”老叟点点头,转而又对孟锐叮嘱,“循着老夫这几日教给你的采摘方法,去采三株十年青芝草和一株五十年的碧藕花来。” 孟锐恭敬应声,绕过二人走向药田里。 苏清敏锐地发觉孟锐的腿似乎受了伤,略微跛脚。 只见孟锐状似正常的蹲在一颗青芝草前,从储物袋中取出好些工具,有装灵草的玉匣还有一些工具。 孟锐用小铲拨了拨灵草的叶片,查看了几遍,才下手将小铲插入沃土中,缓缓移出青芝草的整个根茎。 老叟在一旁看着非常满意,边看着边对苏清说道,“这小子不仅在修行上有所领悟,在伺候草药时也异常细心。” “这青芝草,虽说十年成熟,但是发芽几月后就和成熟期的一般大小,唯独成熟后会在三层叶盖上有暗绿的经络来。”老叟用拐杖敲敲地面,侃侃而说,“要是不仔细观察,肉眼是很难发现这青芝草十年前后的区别的。” “师叔说得是。”苏清只能略作附和,她瞧见那青芝草不同凡俗灵芝一般长在枯木上,它只是形状同灵芝相似,但却是土生土长的草木。 不同于灵芝,青芝草通体青色,叶盖有三片,层层展开,如华盖一般。 说话间,孟锐已经用小铲铲下第二株青芝草放在玉匣中。 这是半空传来一声鹤鸣,几人抬头向天而望,一只仙鹤向下探头,在百草园的半空禁制外向里面传声。 老叟呵呵一笑,朝天空招招手,“是你这童儿啊,快下来。” 仙鹤得到老叟的许可,俯身冲下,化作一个五六岁大的鹤童。 “这是我百草园化形的仙鹤,甚是贪吃。”老叟笑了声,朝着那鹤童说道,“童儿是不是又嘴馋了,刚才飞哪去了?” “童儿才没嘴馋。”鹤童说话的声音非常沙哑,并没有人间小孩那般甜脆,像仙鹤的腹语,“刚才路上遇到主峰的仙鹤,令我传话请主人去主峰见宗主。” “怎得现在叫我去。”老叟颇为疑惑,又掐指算了算,恍然大悟,“快到怒风开启的时间了,宗主肯定要筑基丹的药材了。” “这可是大事!”老叟用又拐杖敲了敲地面,有些急迫,只好对苏清歉意,“小姑娘呐,宗主这边赵老朽,老朽也不再这里就呆了,我这徒儿心思细腻,定会给你采好灵药的,你且放心。” “既然宗主相招,师叔尽快去就是。”苏清回道。 老叟听此回答,又嘱咐了孟锐一遍,叫那鹤童化作仙鹤模样,颤颤巍巍地骑在仙鹤背上,飞空而走。 没有老叟在旁念叨,百草园瞬间寂静了下来,苏清不发一言,只看着那孟锐采药。 略一走神,又想起了当初登仙阁一事,这孟锐在门前肆无忌惮的杀意,如今却掩的甚好。 苏清垂目,敛去眼中的神思,只作平常。 已经在采摘第三株青芝草了,孟锐却一边低头干活一边说道,“小师姐,是不是还在奇怪我为何半月就突破至练气五层?” “说好奇也是有的,但修真界如此之大,总有些我看不清的东西。” “小师姐现在可曾后悔当初不允我入内门?” “并不。”苏清却异常果断。 “呵。”孟锐一声轻笑,由于蹲姿,声音掩在衣袍中,听着有些低沉,“小师姐,你说的对。” 孟锐合上玉匣,捧着玉匣和工具站起身来,“小师姐当日教导的有理。”他回身望向苏清,神色在薄雾中看不清晰。“这修真界,做什么都要实力证明!这修为低,也只能受人欺凌。” 苏清不明白这孟锐为何说话变得沉重,她并不想再次过多纠缠,开头提醒,“孟师弟还是快些把碧藕花采下交给我罢。” “自然。”有苏清催促,孟锐没有说话乐趣,捧着东西走到另外一片药圃。 苏清再一次看到孟锐腿脚些许不便,想到孟锐刚才说的话,略作猜测,这孟锐估摸着在外门受到了些不好的对待。 月余前峡谷匆匆一遇,苏清心想,这怕不是对待的问题,恐怕是当真遇到了外门的暗夜抢匪了。 大抵也只有这般解释了。 不过,这孟锐也是强悍,生生越过外门众多弟子和少数内门弟子,被百草园的园主选中。 这绝对是是一门好差事。 满园的浓郁灵气,和近在咫尺的稀有灵药,都是弟子们心之所望的地方。 苏清不愿多思,却还是忍不住将那唤做“天魔”的声音和这种机遇联系在一起。 莫非这人会是上古魔族吗? 苏清蹙眉,不可能,上古魔族早已被天道灭绝,不会再出现在天中大陆。 思绪间,孟锐已经采好灵药,他捧着玉匣走到苏清面前,见苏清面色奇怪,他竟向前凑了凑。 苏清后退一步,“孟师弟作甚?” 孟锐维持着不变的笑容,“小师姐发上有羽毛,那鹤童吃得太多,竟然开始脱毛了。” 苏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点也不信。 “哦。又被风吹走了。”孟锐状似惊讶,“不耽搁小师姐了,三株十年青芝草和一株五十年的碧藕花都放在玉匣中了,小师姐可清点一下。” 苏清当真是一刻都不想呆了,更何况她是亲眼看到孟锐把几株药草放进去的,“不用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百草园。 隔着重重白雾和宗门设下的药园禁制。 孟锐在内一声冷笑,“呵。真不可爱。” 第四十九章 后山废物沟 苏清很是生气,她对孟锐刚才的行为厌恶非常。 快步走回内门,这回没有选择绕着育仙堂回去,她从大道上准备径直回燕云峰。 她还是绷着一张淡漠的表情,在路上回应着几个修为低的弟子的行礼。 心里可劲想着,日后出门一定要带着秦封,不然什么人都敢凑上来胡言乱语。 行到半路,苏清突然想起从百草堂拿来的玉匣。 突然之间对孟锐不放心,这大概是一种情绪所致的偏见,毕竟孟锐采药时的认真还是看在眼里。 手快过心想,已经拿出了玉匣,便打开一看,青芝草和碧藕花正完好无损地置于匣中,安放妥当。 特地检查了一遍碧藕花,五十年生的碧藕花是炼制回元丹的主药,不可有差迟。 根茎粗实确是成熟。 苏清放下碧藕花,还自嘲自己小肚鸡肠。 正准备合上玉匣,一株青芝草的叶盖搭在了边缘,大概是刚才开启的太过鲁莽。 然而,这一瞧,可真让苏清发现了不对。 百草园园主早就明言,青芝草十年前后的叶盖差距甚小,容易将不足龄的青芝草误用,要清楚尚未成熟的青芝草是有轻微毒性的。 苏清舒了一口气,心想还是“小肚鸡肠”一点好,这检查还正是出问题了。 这株青芝草的叶盖经络呈现出青白色,显然不是十年生的成熟青芝草。 立马转身回百草园,涉及到炼丹之事,刚才那些小不快飞快得抛至云霄。 略一猜想,恐怕是刚才采摘第三株灵药时,她和孟锐说话彼此都没有专注在灵药上。 苏清挑了一条捷径快速地飞到百草园近前,才落地行走。 绕过石壁就是百草园的侧门。 然而,苏清却猛地顿住,她听到了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孟锐?! 苏清侧身而看,却见孟锐行踪有些鬼祟。 他略曲这身子,在百草园侧门前四下探看,像是确定无人一般御风而去。 苏清突然升起一丝好奇,保持着炼气修士本能的警戒范围,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 飞了半响,避开人群,苏清瞧见这人越飞越偏僻,偏偏这人警惕,拐弯抹角绕了好些山峰,让苏清察觉不出他的去处。 一炷香后,细风夹杂着一股异臭飘过,苏清下意识地捂住嘴鼻。 这广源仙宗怎得有这种恶臭之地?! 苏清见孟锐飞到山顶一跃而下,察觉他到了目的之处。 干脆屏住呼吸,静步走上山顶,然后在一棵巨木的树洞内藏匿起来。 略微探头,向下查看。 这是一处硕大的天坑,说是天坑可没有在南平丘见到的天坑美丽壮观。 这个天坑里堆满了废弃物,灵兽遗骸遍地都是,更多东西是一些炼制报废的器具以及细粒废丹。 后山废物沟?! 内门弟子口中的遗弃之地,当真是偏僻和恶臭,难怪当初教训育仙堂的小仙童们都用这地方威胁。 废丹上夹杂的毒性和废器上残留的火山炼制时的火毒,结合着腐蚀的灵兽遗骸,这混合出的气味也当真是难闻。 只是,孟锐来这里作甚? 苏清越来越好奇,向下搜寻一番,却不见身影。 片刻后,天坑中传出细微的响动,却见孟锐用破布绑在脸上,遮住口鼻,从坑中一处阴影处出来。 手中拿着一柄长刀,长刀笨重,通体漆黑。 苏清眼眸猛地一缩,那长刀的模样竟然是当初闯入广源仙宗内门的修魔者武器。 大骇之下,却听那孟锐自言自语,“就这破刀害的我费尽心思将炼器峰寻了个遍,现在又在这废物沟里沾了一身的臭味。” 苏清向内部隐了隐,话语还在继续,“真不知道老魔要这破刀有什么用,别说灵气了,魔气都散没了。” 略微移出眼,苏清还记得当初一接触刀上符文就头疼欲裂。 苏清心中犹豫,顾及着这一眼的后果,还是眯眼细看了那柄长刀,长刀上花纹仍旧,只是在天坑中略显暗沉,但,最重要的是苏清毫无触感。 “哼。就是一柄废刀。被炼器的那帮人洗魔气洗的可真干净。”孟锐冷哼,十分不屑,然而这一语却与苏清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这地方倒是还不错。” 何来不错?! 苏清当真是好奇,就见孟锐挑挑拣拣,捡了许多废丹和刀形废器扔在了地上铺着的包袱皮上。 “谁?!”突得,孟锐一声怒喝,苏清一惊,侧身躲藏。 “吱,吱,……”老鼠的嘶叫声,只是这声音尖锐极了。 苏清听到孟锐哼笑,“我当时什么东西,仙宗里老鼠都养的这么肥大了。” 苏清这次放松,探头查看,见那孟锐似乎不想再久留,卷起包袱皮,扔到储物袋里。 然而,一柄废剑转手抽出直冲山顶而来,苏清却只是将身子往树洞中藏了藏。 那柄废剑的朝向离苏清的位置还有些角度。 果真,山顶方向草丛里抖动起来,一个矮小的身影窜出,避开飞剑。 下一刻,孟锐已飞临山顶。 “居然敢跟踪我。” 苏清不记得一路上孟锐身后坠着这人,也肯定更不会有人跟在她身后。 常年同秦封习剑,对气息甚是敏锐,绝对不可能错放。 那只能是自个偷偷摸摸上山的弟子。 然而,孟锐却认识那人,“呵,是你,从广仙城一路跟上了广源仙宗。”孟锐冷笑,“我是不是该夸奖你一声。” “孟锐,你怎得练气五层了。你——”那人声音突得抬高,又惊又喜,“那极品丹药果真是你卖的!” “哼,是我卖的又怎样,你觉得你这练气四层的杂碎能抢了去不成。” 却听那人嗤笑,“我可没你那么傻,我只要这消息就够了。” 话落,山顶之上猛地传来一声爆雷声,一瞬间,尘土裹着枯枝落叶混淆了视线。 那人借机扬起一张土遁符,朝上下遁走而去。 “哪里跑!”孟锐飞身跟上。 苏清却不再动作,自那一声爆雷响起,脚下土地一片震荡,苏清甚至能感觉到脚下有巨物奔走过的声音。 也不需要苏清猜测,草丛中就要一双红眼盯上了她。 是老鼠。 一只身形巨大,约莫半人高的异鼠。 第五十章 废物沟异鼠 血红的兽瞳,好似当年秦家村后山所遇。 只是当年的胆战心惊换成了现在的严阵以待。 苏清抽出灵鞭,施展御风诀钻出树洞。 身形轻灵,尽量不触碰到树枝草木,孟锐刚追下山去,苏清不确定他是否远离了。 然而,即使这般那硕大的异鼠仍然紧追不放,苏清听到背后草丛中异鼠飞速穿过的淅淅索索的声音。 这异鼠是盯上她了! 都说异兽鼻子甚是灵敏,难不成闻到了她储物袋中的灵药?! 苏清眉头深皱,这种原本甚是胆小的兽类怎会如此执着。 几乎在山顶绕了半圈,无法甩去紧跟不放的异鼠,苏清只好蹬着一棵巨木飞身而上,站在粗壮的高枝上。 异兽一如当年树下徘徊。 苏清高处纵览整个废物沟,沟里废材堆积,少了孟锐的干扰,沟底是不是有兽影窜过。 来不及多思,苏清所处的巨木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 令人错愕的是,那是异鼠竟在苏清观察间,飞快的在树干上啃食了巨大的缺口。 再让这异鼠啃食片刻,这颗巨树估摸着就要倒下了。 巨木倒地的声音,说不定会引来什么尚未飞远的孟锐。 苏清不再犹豫,抽出灵鞭甩到另一个巨树上卷实,借力飞身而去,蹬着树干平稳的落在地上。 那只异鼠当真灵性,苏清一离开,立马抬起鼠头,紧盯着苏清的方位。 轻抖开灵鞭,灵鞭从巨木上滑落,苏清见那异鼠,半身伏地,鼠耳展直,一副即将进攻的模样。 苏清绝不会给这老鼠机会,挥鞭而向,却轻松被那异鼠躲过。 一阶灵兽! 长鞭紧随而上,鞭法扫字决横向异鼠,异鼠直直跳跃而起,一瞬间,身形庞大,甚是骇人。 苏清不想再纠缠下去,月华鞭法起手式起,灵鞭灵光汇集,挥鞭入虚空,长鞭绘形,银月瞬间出现。 长鞭下劈一瞬间,银月破碎,千万细芒刺向异鼠。 月华鞭法第一式,月华如霜,犹如天罗地网般让异鼠躲之不去。 漫天月芒扎在异鼠背部,瞬息光亮。 然而,亮光褪去,苏清臆想中异鼠皮开肉绽的恶心画面并未出现,那异鼠的背部只出现了细少的划痕,更多的是皮毛上功法施展后残留的白霜。 苏清大惊,她同修士对战几次,从未施用过月华鞭法,这一鞭法应当远远比鞭法基础式来得威力强悍。 然而,这异鼠恍若无事。 那异鼠似被激怒,喘着粗气,前爪不停地抓挠着地面,像是要磨快爪子,要将她撕碎一半。 下一刻,异鼠一跃而起,挥爪向苏清,前爪泛着刀刃般的剑光。 苏清却冷静下来,同秦封对招多了,对这种利器攻击应对的得心应手。 说时迟那时快,苏清飞快地舞动着长鞭,在周身围起一道鞭墙,抵住异鼠一击。 攻击间隙,苏清转身而出,又一条银芒乍起,冷月鞭裹着极寒之气极速甩到扑起的异鼠背部。 “吱——”异鼠疼痛的哀叫,应声倒地。 然而,冷月鞭却没把异鼠一击致命,异鼠挣扎地站起,猛地张开大嘴,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一刹那,苏清的耳朵都似出现回声,脑中嗡嗡作响,缓缓有种头脑炸裂的疼痛感。 知道不能再耽搁,冷月鞭划过天际,刺目的午日阳光下,裹着灼热的灵气,午日的烈阳瞬时收敛,冷月鞭的银芒仿佛代替了烈阳直直刺下。 尖叫声戛然而止。 异鼠背部出现龟裂,鲜血溢出。 异鼠摊死在地。 看到这异鼠时,苏清从未想过这老鼠竟然这么难杀,这一阶灵兽的实力绝对已经高上她一两层了。 苏清喘了口气,耳朵微动,嘈杂的声响传开。 地底躁动的声音,苏清见到这异鼠时就猜测这地底怕是有一窝老鼠。 这腐坏之地,老鼠横生,当真不足为奇。 然而,躁动声后,传来细微的御风声,山下而来。 苏清眼光闪烁,收起冷月鞭,甩开灵鞭,卷起异鼠尸体扔下天坑。 在御风声越来越明显时,消无声息地遁走。 苏清消去了所有自身遗留下的战斗痕迹,还有废物沟里带出的些许恶臭。 再一次来到百草园前,苏清以一种状似平常的表现,拿出内门弟子玉牌,扣响百草园禁制。 如她所料,百草园中无人回应。 苏清垂下眸,更加怀疑异鼠死后的动静是孟锐赶来所致。 这孟锐当真是奇怪。 不仅拿去了已经洗废的修魔人武器,还收集诸多废丹、废器。 苏清脑中忽的闪过另一个窥视人的话中关键之词——极品丹药。 回宗前,茶楼中食八卦之语猛地对上,那卖极品丹药的小子是孟锐! 然而孟锐却在废物沟里捡了许多废丹,还自言说有用。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升,他有办法将废丹变成极品丹药,甚至不仅仅是废丹能这么做,可能那些炼制失败的灵器也可以转化。 不然,孟锐绝不会挑拣那么多废丹和废器。 苏清靠在院门上,低垂着头,掩下眼底所有的震惊。 原来如此,他瞬间爬上练气五层居然是这么得的。 孟锐的奇法或许惊世骇俗,但是现代而来的苏清,却自内心有一丝反感。 唯有一步一步攀升修行而来的修为,一点一滴夯实的实力才是最不容制噱的。 苏清是个本分而偏执的人,她更相信努力,更相信自身所带来的一切能力。 该是她的,谁也夺不走,不该是她的,她绝对不屑于沾手。 沉思间,前方传来一瘸一拐的脚步声。 苏清抬头,见到孟锐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走过来。 一瞬间,苏清觉得这个人非常可怖。 “小师姐,怎么又过来了?”孟锐三步前拱手礼貌问候。 “孟师弟怕是弄错了一株药草。”苏清拿出玉匣,打开,“这株青芝草年份不对。” 孟锐一拍脑袋,状似歉意,“瞧我这弄得,害得小师姐多跑一趟,初次担任,不太熟练,小师姐莫要介意。”说着,打开院门禁制,“小师姐快请,我再给您拿一株来。” 第五十一章 洞府内炼丹 苏清如常地跟在孟锐身后,前往药田。 行走途中,听孟锐搭话般随意问道,“小师姐是不是来此有些时候了?” 苏清忽略话中意,“刚到,师弟回来得及时。” 却见孟锐停住,回过头,拱了下手,又抬眸看她,“那就真不好意思,让小师姐从燕云峰有赶过来。”孟锐的视线直直地盯着苏清的表情。 从苏清离开百草园到现在间隔的时间大约有一两个时辰了,来回燕云峰绰绰有余。 苏清不动神色,维持着那副外人眼中高冷的表现,似在肯定孟锐的话又似在另移话题,“那孟师弟下回可仔细点,别再出现纰漏了,否则园主可不放心将药园交给你。” 孟锐呵呵一笑,回过头去继续带路,“多谢小师姐提醒,孟锐谨记于心。” 苏清掩去眼中的戒备,知道这孟锐刚才在试探她有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譬如那后山废物沟。 真当她是天井山的林田嘛,那么容易就被套出话来。 苏清换到了年份正确的青芝草,本欲直接离开,却被孟锐一路送到园门口。 以孟锐的解释,“这次是孟某失误在先,本该让妖灵直接传话过来的,却劳驾小师姐再跑一趟,孟某实在于心不安,还是让孟某送小师姐出园门罢。” 如此一说,苏清到不可辩驳,继续冷着脸一路出了百草园,行出数丈,仍旧能感受到孟锐紧盯不放的探究视线。 心中冷笑,即使如此,你孟锐也看不透我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此去再无纠缠,苏清径直回了燕云峰洞府。 崖台上秦封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练习着剑法招式。 见她回来,秦封才顿了一下,收回剑招,“可拿到药材了?” “自然拿到了。”苏清坐在崖边石凳上休息,放下在外的疏离和戒备,“百草园的杂役居然是孟锐,而且园主已经收他为徒了。” 秦封记忆通透,他还记得开山门时的插曲,也有些惊讶,“外门弟子想入百草园甚是困难,这中间隔着的层层势力可不是寻常人能接触的。” 苏清撑着下巴,偏头看着直身而立、甚是气势的秦封,开口道,“秦封,你说他会不会是传说中玄之又玄的大气运者。他好像有转废为宝的神奇方法。” “大气运者哪有这般随意遇见,再说即使他是大气运者又与我等何干?他或许有他的奇特玄妙的成仙之法,我们自有自己的仙途。”秦封对此甚是淡定,大概他眼中所有的辅物都没一柄剑来得直接。 “说得对,下回再也不偷偷摸摸地跟踪了,沾了一身的晦气。回洞府去了。” “下回遇到这事,发给传音符给我。” “知道啦。” …… 离着黄元小秘境开启还有些时日,苏清稳固了刚晋升的境界,不再过多修炼,一门心思奔着炼丹去了。 丹鼎,药材俱全,剩下的只需她反复练习罢。 苏清盘腿坐于炼丹室,闭眼抬手,在她的控制下紫宸狻猊鼎虚浮在炼丹室半空正中。 苏清依着炼丹小札中的记载,调转全身灵力,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在手心汇成一缕丹火。 丹火慢慢浑厚,壮大至手掌大小,苏清蓄力直直打向紫宸狻猊鼎外围。 然而,丹火一接触鼎身,闪烁几下就马上熄灭了。 苏清泄力,紫宸狻猊鼎瞬间掉落在地。 笨重的丹鼎本身没有丝毫的摔坏,倒是地面上砸出小坑来。 不是苏清偷懒省力,而是如此已经反复了数十次,已经懒得在多费力气控制了。 苏清又扯过身旁的炼丹小札,搭在腿上,从头翻到尾检查了一遍。 没有差错。苏清叹气,还是说水系修仙者天生不容易控制丹火吗? 此刻,别说炼丹了,苏清还困在怎么引丹火、控制丹火的阶段。 反复多次后。 苏清压下全身的水性灵气,调动着体内微弱的木形灵根,运转着从天地间借来的些许木灵气,再次依照着炼丹小札试验。 丹火青黄,在紫宸狻猊鼎上闪烁不定,苏清屏息控制,终于稳定住丹火。 再施力,加大丹火的火候,将紫宸狻猊鼎完全包裹在丹火中,让丹火均匀地灼烧着鼎身。 丹火运用成,苏清松了口气,难怪修真界中的炼丹大师多是木属性灵根较强。 木生火,古人诚不欺我。 到这一步,就可以加入药材进行炼丹了,苏清跃跃欲试。 半月后,炼丹室内依旧火热,紫宸狻猊鼎在丹火中熠熠生辉,仿若一只狻猊古兽浴火重生。 然而,苏清的表情却垮了下来,一股焦糊味从鼎中传来。 又失败了! 这是半个月间第几次失败,苏清都懒得计算了。 她只是气恼,别人练得起码是废丹,怎么到了她这里,连丹药形状都看不出来。 苏清已经待在炼丹室内熬了半月了,靠着宗门发放的辟谷丹,不吃不休反复尝试,就是没成功。 辟谷丹,辟谷之用,短时间可不吃灵食以维持生长所需。 半月时间已过,黄元秘境开启之日近在咫尺,炼丹再没结果,她只能放弃了。 不甘心,苏清咬牙再试。 这一次,苏清加大了紫宸狻猊鼎的火候,控制着小鼎在丹火中转动。 借着灵气探入小鼎内压实药材。 如此持续了数个时辰,一丝丹香幽幽浮出。 苏清大喜,加重对丹鼎的控制。 谁想,紫宸狻猊鼎没有妥善控制,轰然一声爆炸。 霎时间丹鼎内乍起的黑烟和爆炸后洞府的尘土朦了整个炼丹室。 炸炉了! 苏清下意识地用长袖挡着脸,然而漂浮的黑烟还是蒙了一脸,甚是狼狈。 烟灰散去,苏清放下衣袖。 却惊愕地发现,秦封站着石墙废墟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苏清顶着一脸黑灰,茫然地扫过炼丹室现状。 本来和秦封书房一墙之隔的小角已经被炸开,留下满地的碎石。 相比于秦封书房的干净整洁,她这边真是一片狼藉。 苏清晃过神来,用眼神逼视着秦封,“秦封!” 秦封抿了抿嘴,收起笑意,老实给她清理了一地的残渣。 苏清不甚在意,抹了一把脸,“都闻到药香了,我就不信练不出来了!” 说着,又运起丹火,再一次加入药材,开始新一轮的炼丹。 秦封也不在意,见她无事,跨过两室间炸开的大洞,自顾自地回书房画符了。 两间洞府,因一次炸炉瞬间连在了一起,而两个洞府主人都和平常一样做起了自己的事。 第五十二章 闻黄元秘境 炼制回元丹哪有那么容易,即使有紫宸狻猊鼎的加成,这不足月余的时间,想从一窍不通直接一鼎成丹,绝非易事。 在炸炉之后,苏清又尝试了几次后,终于将药材凝结成丹状,也不再有炸炉的尴尬事出现,只是这成品依旧是废丹。 丹香飘过后裹着的是浓浓苦涩的药味。 难怪丹药值钱,炼丹师备受人尊敬,只凭这种炼药之难、这耗费的药材大抵筛去了好些人。 本来应该一鼓作气的练习下去,然而黄元秘境的开启时间只剩下几天了,只得放下手中的活,准备一些去秘境的东西。 黄元秘境开启前的第三天清晨,沈天星带着收集好的消息来燕云峰崖台找二人。 彼时,苏清正坐在崖台石凳上,一脸不满地看着桌上的两瓶回元丹,那是秦封去内堂用贡献值换来的。 御剑声破空而来,苏清瞧见沈天星面上的愁容淡了些许,见到他两时还牵起了笑。 几人随意地行礼后,沈天星直接说明来意,“沈某这一阵特地收集了些秘境的消息,还有清静莲的下落。” “知晓你们这两天就去黄元秘境了,二位定是做了些准备。至于那边的消息,沈某不知道你们知道了多少,索性就把这几日查到的消息悉数告诉你们。” 三人坐在崖边石凳上,泡上一壶南平丘得来的冷香灵茶,听沈天星慢慢道来。 黄元秘境是四大传承仙宗之一道和仙宗的黄元真人发现的。 但是,同黄元真人一同发现的,还有两个同行的散修真人。 只有金丹境界的修仙者,才能称得上“真人”。 黄元真人虽然来历不凡,但也不能将共同发现的秘境挂上宗门的名义。 两位同行的散修真人觉得黄元真人厚道,遂将秘境的主事交给黄元真人,并将秘境之名以黄元真人的名号名义,以示感激和尊敬。 黄元秘境是一个天然的峡谷,但是常年笼罩在茫茫白雾之中,外围是瘴气笼罩的密林。 这就导致了低阶修士进不去,总是被外围密林的天然阵法绕晕了头迷了路。 而高阶修士却不屑这种角落之地。 黄元真人一行人是察觉一株千年灵药的异香而闯进去的。 几人找到了千年灵药的位置,斩杀了隐在白雾中的伴生兽,采摘了灵药后,秘境的白雾渐渐散去。 隐藏在浓浓白雾中的灵药峡谷这才被揭开。 然而,峡谷形成时间不久,灵药虽多但是都是低阶修士所需的药材,除了那株千年灵药,对于黄元真人这样的金丹真人都是鸡肋一般的存在。 几位真人都没有徒弟,真人心善,遂将秘境封锁起来,准备定期开放给众多低阶修真者。 一是为了秘境灵药可以持续生长,不被外人破坏;二是为了给低阶修真者机会历练。 这一次开放黄元秘境,应该是正式邀天下修真之士进秘境探宝的第一次。 前一次低调地开放黄元秘境,是几个真人不知从哪招来的几个小修士,扔他们进去试探一番。 进入的小修士中有一个筑基境的修真者,这人见如此好事,甚为喜悦,直接压制了几个炼气期的修士,肆无忌惮地搜刮了数百灵药,而炼气期的修士几乎没机会采到半株灵药。 结果让几位真人并不满意,本想造福大陆众多低阶修士的,怎么能让筑基期的小子破坏了安排。 于是,这个只准练气境进入的规矩便就此立下, 而清静莲的消息就是那几个试探的小修士传出来的。 几个小修士出来之后说得煞有其事。 当时是,几个小修士正被一个一阶顶峰的灵兽追的满密林里乱窜,慌不择路下不知怎么就逃到了一弯净水池塘旁。 池塘中荷叶遍布,粉色的莲花竞相绽放,景色煞是迷人。 修真者中总有几个贪慕美景美色的人。 细细欣赏之下,竟发现满池荷花荷叶中间有一朵并蒂莲,莲身洁白不惹尘埃,仿佛被池水洗去了俗世的尘埃和俗色。 贪恋美色之人飞起采摘,谁知脚刚点上并蒂莲旁一顶荷叶,就有一种罪孽深重的负罪感,修真人神清恍恍惚。 下一刻,并蒂莲下一条大鱼破水而出,大嘴张开,射出的水流犹如利剑直直刺向修真人。 修真人凭着本能的危机感,清醒而来,连忙闪躲。 同行之人上前帮忙,谁知这又是个一阶巅峰的妖兽,几人没法招架,再一次狼狈逃窜。 出了秘境后,那朵并蒂莲作为妖兽的起因被说出来。 无意之人不知道这并蒂莲的真相,有心之人却里面听出了端倪。 沈天星就是这其中一位。 沈天星细细地饮了口冷香灵茶,大呼一声好茶,而后交代,“这清静莲的伴生兽就是一种妖兽名为飞鱼,鱼背生两翼,入水时收起在背鳍中,一旦破水而出就伸展如蝙蝠翼,可飞行。” “而这清静莲也并非真正的并蒂莲,而是一种双生莲,水上茎干合一,水下却是两茎缠绕,不分彼此,会同蚌妖一样合力孕育出一颗灵珠,那才是主药。” 苏清听沈天星这么一叙述对这黄元秘境和清静莲有了大致的印象,如果所之前只是出于帮助“浪子回头”的心理,现在,其实还有些前去历练的打算,顺便再采摘些灵药回来。 这短短半月耗费的药材可不是小数,她和秦封今岁能在内堂取得的份额,几乎已经被她用掉了。 如此消耗实在不妥当,还是出去自己寻些的好。 苏清多思的瞬间,沈天星话语认真,“这次多谢两位能不计前嫌的帮小弟。也省得我去主峰找那群小子。” 沈天星颇为不屑,“前几日,宗主相召,在主峰上遇上几个当值的小子。那群小子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我和小弟的私事都评头论足想插一脚,看样子是我出门一年没好好教育他们一番。” 苏清轻笑,这沈天星说话直白,行为也很是直接,但是好在颇为理智,才在最后不仅收拾了弟弟的烂摊子,还能和本该结仇的人相谈甚久。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叨扰二位了,沈某在此等待二位的好消息。”沈天星本欲告辞,突然回身说道,“此事我已经趁那次宗主相召时,一一禀明了宗主。宗主虽有些不满,却也没有怪罪下来。今后不会有人趁此事来寻你们,你二人且放心。告辞。” 沈天星说着无意,却让苏清一惊,他知道申祺福来找他们的事。 沈天星御剑之声渐行渐远,秦封拍拍苏清肩膀,“放心,如他所说,所有恩怨已一笔勾销。” 第五十三章 黄元秘境始 黄元秘境离广源仙宗并不遥远,但不再广源仙宗的属地上。 若在,以广源仙宗宗主的性子,怕是也要插上一脚。 黄元秘境在一个无主山脉下,这座山脉植被茂密,妖兽众多,土地下流沙较多,并不是个适合做洞府乃至做宗门的地方。 苏清和秦封一路日夜兼程赶到那里的时候,黄元秘境外已经聚集了好些人。 修真人随便,有的直接席地而打坐,有地干脆升起了篝火。 苏清只是随意一撇,大致了解了这些人的修为境界,普遍是炼气高境的修仙者,额外有几个独行的练气大圆满的人。 尚有一天黄元秘境才开启,苏清和秦封也不急,随意地找了个角落就打坐去了。 即使周围有许多探究的目光瞥了过来,二人也是熟视无睹。 第二日,日头刚爬上半边,金黄的阳光下每个人都显得有些兴奋。 几位真人就在这时,驾着飞行灵器停在半空中,中间一人中年男子的模样,面容沉稳,体态魁梧,不出意料便是黄元真人。 “黄元秘境今日正式为诸位小友开放,小友们勇气可嘉敢探查新的秘境。黄某既然是这秘境的发现者,为奖励诸位的此行,本次不限制各位采摘灵药的数目,各位能采多少便是多少。”黄元真人此话一出,峡谷外众人议论纷纷,探索秘境的情绪更加高涨起来。 “秘境中灵药千千万,聚灵丹、回元丹等诸位所需的低级药材比比皆是,还有各种稀有药草,各位小友有缘取之。”黄元真人稍稍向下探头,对着诸位跃跃欲试的修真人提醒,“这秘境中多得不仅是灵药,还有深藏的妖兽,别怪黄某没提醒过你们,要肆无忌惮的取药也要小心这些无处不在的妖兽。” “多谢真人叮嘱。”修真人早就心中有数,前一次狼狈逃窜的尝试者,出来后五花乱坠的描述,还是有些警示作用的。 至少现在聚集在黄元秘境入口的二十有余的修真人,哪一个不是炼气高境以上的修士。 “本真人也不再废话。两位真人意下如何。”黄元真人左右询问。 见两位散修真人没有意见,遂抬手一举,一面阵旗出现在手中,另两位真人同样拿出阵旗,阵旗上抛。 几位真人同时作法,将解字决打入阵旗中,阵旗无风摆动,有电光自旗上而起,摄入阵旗中。 “呔。”三位真人同时喝道,三面阵旗应声飞往黄元秘境三角之地。 下一刻,峡谷内靡靡瘴气似乎被阵法压在了地上,峡谷入口的密林登时变得清晰。 “诸位,瘴气止住,阵法只得维持三天,三天后望诸位小友尽快而出。否则,瘴气入体,中毒深矣,迷失在里面,我等可不会救尔。”真人再次嘱咐,“你们,且进去罢。” 灵花灵草自然没有想象中遍地都是的模样,二十余人包括苏清和秦封进入秘境后,也就各自分散开了,最开始,谁也不想主动争抢。 还是各自搜寻来得舒坦自在。 用于聚灵丹和回元丹的药材并非是稀有药材,除了那些需要练习炼丹的修真人和一些不敢冒险仅仅想换些灵石的人需要外,更多的人向着密林深处去寻了。 这采集灵药也是有规矩的,灵药采摘后如若不及时用灵物包裹住,就会渐渐丧失灵性,没有炼丹的价值。 修真人哪个不是重视灵药的人,谁也不愿白白毁了这些灵药,各自都带了玉匣玉盒来装。 某种程度上,修真人能带出去的灵药也就有限了。 苏清和秦封还要去寻清净莲,便只花费了一天时间搜搜寻寻采摘了大约能炼制七八炉的药材。 第二天,两人放弃了外围的灵药向峡谷深处走去。 说来也巧,二人没有找到清净莲的下落,反而找到一株紫玉虚灵花。 这是炼制破厄丹的一枚药材。 紫色的小花隐在杂草灌木后,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株寻常花草。 只是这紫玉虚灵草却是一株重瓣花,茎叶伸展而出,花苞时犹如一枚紫色玉简,待到开花时,紫色花瓣一瓣一瓣从玉简似的花茎中拨开,像极了一朵绘制在玉简上的重花。 紫玉虚灵花,修真百草录中记载,成熟如玉简绽花,简状花茎可炼丹,有静神凝神之功效。此灵药常有妖兽护持,杂草丛中藏匿,需得万分小心。 苏清可觉自己幸运,本以为这千年前闻名的药材至今已经稀有,没想到会在这秘境中有此意外收获。 苏清带着的玉匣早就被回元丹的药材占满了,便催促着秦封去采,秦封当然没有异议。 二人在小腿高的杂草中小心翼翼地前行,紧盯着草丛中可能的情况。 然而,事出所料,紫玉虚灵花的妖兽还未碰见,却迎来了一束剑光。 二人御风躲避,察觉到有人偷袭,退后灵药三丈。 “来者何人,为何偷袭我等?”秦封斥道。 苏清眼神在剑光来时的方向逡巡几次,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人的存在。 要不是有林田那般的匿息功法,要么就是修为高过他两的修真人。 二人警惕,却听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灵妖老夫看上了。” 这话说得让苏清只觉愚蠢,丝毫没有被震慑的感觉。 片刻后,那人见二人不动作,又一道剑光冲来,这道利剑甚是猛烈,飞过之地,震得地面上的碎石微微跳起。 可是,同境界的人,至今还没有人成功在秦封面前玩弄过剑法。 苏清飞上一个巨树躲避,秦封御风而起已经找到那神秘人的位置,直接攻了上去。 苏清好整不暇,立在巨树枝丫上等着看好戏。 突得,破空声传来,枝丫被斩断,苏清在下落的一瞬间施起御风诀。 下一刻,一个人影从背后冲来。 巨锤猛挥而下,凭着修真人的危机感,苏清本能地后弯闪躲。 谁知巨锤之后,人影反手拍出一掌,打在苏清后肩上。 苏清吃痛,顺着掌力就要掉落在地。 甩出灵鞭,冲击在地上,借着冲劲,苏清落在另一棵巨树下。 苏清捂着肩膀,便看到那个身影的修为。 炼气大圆满! 第五十四章 对战偷袭人 竟然被练气大圆满的修真人偷袭,苏清凝目,如临大敌。 那人一身灰褐色长袍,面容年轻,留着骇人的络腮胡,重锤着地,单手撑在柄上,面上坦荡,还维持着练气大圆满的骄傲。 苏清见络腮胡似乎胸有成竹,甚是轻视她,只是用气势逼住她,并不打算动手。 苏清疑惑,关心着秦封安危,却见他正在被一人一妖缠斗着。 那人大约练气七层修为,体型瘦小,少年模样,而那妖兽的气势也相当于人类修士练气八九层。 然而,苏清却察觉不对,妖兽并非少年修真人驱使,而是紫玉虚灵花的伴生兽——枯草兽。 背上有壳,壳上长满了杂草,体型笨重却如甲虫一般可分开背壳,煽动飞天。 秦封对战的主力正是这只妖兽,而那少年却只是时不时地插入对战,再挑拨两下。 令苏清担忧的是,少年不知用什么方法,使得枯草兽对这人熟视无睹,在少年多方挑衅下,枯草兽却还是全力冲着秦封去了。 苏清看得气急,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恶心人。 络腮胡还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颇有闲心地看戏般观战。 苏清放下捂着肩膀的手,藏在身后,紧握着灵鞭,缓缓退后。 在络腮胡眼神撇过的瞬间,挥鞭暴起,一击劈字决狠狠甩去。 络腮胡面上划过一丝冷笑,抬手随意撑起一个防御决。 然而,灵鞭灵活,苏清见络腮胡中计,忽得拉直灵鞭,劈字决瞬间转成撩字决,绕过修真人的防御,甩到络腮胡身上。 络腮胡大惊,闪身躲避,灵鞭如灵蛇紧随缠绕而上,苏清单手用力,拽着灵鞭直接连鞭带人扔去巨木顶上。 如此拖住络腮胡,苏清再抽出冷月鞭,御风飞向秦封。 二人默契,秦封感知苏清飞来,躲过少年偷袭,将少年身形彻底暴露出来,而他长剑下刺,跳上枯草兽背壳,双手力压下去。 冷月鞭裹着冷冽的银芒,划过秦封头顶,刺字决如灵蛇暴起进攻,打在闪躲不及的少年胸口。 少年被强力击中,倒退间撞在身后的巨木上。 修真人多有法衣防护,苏秦这一击虽然势猛,却没有使少年重伤不起。 少年撑着灵剑站直,苏清落在秦封正前,堵着这少年,不让他再对秦封干扰。 练气大圆满的络腮胡眼看就要暴力扯断灵鞭,秦封不再拖延。 七刹剑法,第一式云戈重影。 秦封周身灵气暴涨,一跃而起,如脚踏云烟,人与剑化作残影,在妖兽顿感危机遁走之际,残影同时斩下。 利剑打在妖兽背壳上,利剑至,背壳碎,枯草兽不见踪影,留下地面一个大洞。 枯草兽刨开土层,用背壳挡住所有的攻势,借机钻入地下。 秦封足下施力,地面一震,地下一声哀叫,留下的大洞被震落得石土掩埋。 枯草兽的生死不得而知,但至少此刻不会再成为修真人的工具,干扰几人对战。 短短几招制敌间,络腮胡扯断灵鞭,扛着重锤轰然落在秦封近前几步。 苏清和秦封背靠而立,分别紧盯着虎视眈眈的两人。 “本来不想下杀手的,你两个娃娃简直不知好歹。”络腮胡冷哼一声,被苏清绑住扔去树顶的感觉,让其甚是不快。 苏清却忽得明悟,难怪这人姿态如此骄傲,不仅依仗的是修为,还凭借着不知几何的年龄,根本不屑于出手抢夺。 最开始的抢夺之语应当是少年模仿络腮胡说出来的,并接着大圆满修士的掩护,将秦封引过去。 “大伯,何必跟他们废话,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他们去地下后悔去罢。” 少年人冲动,被苏清一击激怒,也不管络腮胡安排,直接御剑刺向苏清。 也不知是哪门哪宗学来的剑法,招式不纯,剑法胡乱,全凭这中品灵剑的威力仗势欺人。 冷月鞭拍地而上,卷起袭来的灵剑,苏清侧身施力拽住,那少年人顿感灵剑动弹不得。 大骂了一声“该死”,另一手打入灵气于手中经络,磅礴灵气浩瀚而来,灵剑剑光耀眼而刺目。 苏清冷笑,再怎么强悍,在冷月鞭面前都无力抗衡,长鞭一抖,灵剑脱手而飞,刺入巨木中。 少年人没有时间在破口大骂,他飞快地施出一张灵符,符咒吟唱不过数息。 灵符中钻出一条火龙,破符而出的瞬间,向天怒吼,携着熊熊巨火向苏清袭来。 高阶灵符,火龙术! 苏清全身紧绷,她的背后,秦封正抵抗着练气圆满的络腮胡,这一招不可避让,只得硬抗。 但秦封反应速度比她更快,他接下络腮胡一锤,向后退至贴背位,反手揽住苏清的腰腹,二人调换方向。 苏清瞬间领会,快速施起鞭法,接下那络腮胡的普通攻势。 而另一边,秦封长剑飞起,一剑化三剑直直刺入火龙眉间和双眸,火龙冲势在剑柄处顿住。 火势被三剑击散,下一刻三剑裹着余火冲向少年人。 少年因施展灵符而力竭,毫无防备地被三剑之势冲进了巨木上挂住。 剑上的余火灼烧着少年的法衣,惨叫声不绝。 声音惊动了络腮胡,他甚是惊愕,警惕二人的瞬间,抽空打出水球术,甩向少年,水球在其面前爆开,熄灭了三剑火焰。 秦封抬手隔空一抓,三剑抽出,合为一剑回到手中。 少年从树干上滑落倒地,晕死过去。 苏清和秦封飞身后退,并肩而立,合力抵抗这练气大圆满的络腮胡。 络腮胡眉头紧促,不想这两个练气高境的娃娃配合这般默契,只像是遇上了劲敌,面色浮现懊恼。 忽得,络腮胡怒喝一声,巨锤挥动,破空呼啸砸来。 “小心!”秦封提醒,二人御风散开。 巨锤在地上留下巨坑。 络腮胡同苏清、秦封二人形成三角鼎立之状。 那络腮胡并未止住,继续挥锤砸下,下一瞬地面上冲起十数个半人高的土刺。 苏清长鞭甩上,卷住巨木树枝,飞身而起。 秦封也御风躲避,避开几丈远。 络腮胡却不再逼近,几个跳跃间,拎起少年人飞身遁走。 第五十五章 渔翁得利者 危机解除,苏清紧绷的身心瞬间放松下来,肩上的疼痛登时不容忽视。 捂着肩膀,表情都疼得有些扭曲,练气大圆满的气力简直要将肩膀震碎。 好在早前在育仙堂,苏清跟着秦封不急于修炼,锻骨锻血锻体都练得扎实,才堪堪承受下这一击。 秦封长剑还没收起,扶着苏清,让她微微靠着。 “那该死的家伙偷袭于我。”苏清忿忿难平。 秦封垂下眸,长剑就插在一边,抬手虚按着苏清的肩膀,将灵气输进敷上,卸去修真人打入的余力,冲开淤青减缓伤痛,“不急,黄元秘境地域有限,我们总会再遇上他的。绝对不会再让他逃走。” 秦封语气冰冷,看待练气大圆满的修真人并没有什么惧意,心中自有抵抗的底气。 肩膀的伤痛渐渐平复下来,苏清席地打坐。 刚才打斗,每一招都是全力施展,灵气消耗的极快,丹田内储存的灵气已经不够再让她同他人再有一战。 必须尽快恢复灵气,在这黄元秘境之中,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一个挑事的人出来叫嚣。 秦封持剑在一旁护法,静待苏清运气调息。 待苏清体内灵气渐渐充盈后,秦封才缓缓放下戒备,收起长剑,从储物袋中拿出玉匣将隐藏在草丛中的紫玉虚灵花采摘下,存入匣中。 这紫玉虚灵花侥幸,刚在四人一兽的对招中没有丝毫的损伤,大概每一人心中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这株灵药。 灵药到手,离炼制破厄丹又近了一步。 苏清结束调息,将冷月鞭收回储物袋中,见秦封将灵草收好,她转了转肩膀,动作不曾桎梏才放下心来。 她捡起掉落在巨木下的灵鞭,鞭身已经被拉长,编织的绳索被崩开,灵机泄去,成了废器。 苏清只觉可惜,这还是秦封送给她灵鞭,事出紧急,只得拿它拖延歹人。 “没事的。回宗后,我去落岩峰真人那借炼器室,再打造一柄武器出来。”秦封安抚。 这话倒是让苏清一挑眉,不甚相信。 两人边走边说。 “你要自己炼器?” “嗯。” “上次去落岩峰,真人教给你的炼器技巧,你当真学会了?” “至少不会炸炉的。” “秦封,再提,小心我揍你!” “不敢不敢。” 二人说说笑笑,继续往峡谷深处走去。 日头落在梢头,虽然未进黄昏,但幽深的峡谷中也变得昏暗下来,日头的余光忽明忽暗的投射进来。 一路走过,遇上不少灵药灵草,但是二人带着的玉匣不多,非是必须的灵药,二人都不再采摘。 天色见晚,二人准备歇下来休息,堆上火堆勉强过上一夜。 却听密林中传来呼呼的怒吼声,是妖兽争斗的声音。 休息之处怎容妖兽捣乱,谁也不想半夜修行时冲出一只妖兽来。 二人只好寻声过去,浓密的灌木后,一只猛虎妖兽和一只妖蛇不知因何纠缠在一起。 两只妖兽都是一阶灵兽,实力大抵相当于人类炼气高境。 两妖僵滞不下,只见那妖蛇蛇身有成人腿粗,全身裹在了猛虎身上。 猛虎也不甘示弱,狠狠地咬住了蛇身三寸。 蛇妖越裹越紧,那猛虎全身被勒得颤抖,巨嘴却怎么也不放开蛇妖,越裹越咬。 两妖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这时,苏清却借着忽而亮起的霞光,看见手边三四丈远的地方潜伏着一个修真人。 那人藏在灌木丛中,眼神炽热地盯着两妖相争。 苏清碰了一下秦封,抬颌向那人指去,突然有所猜测。 苏清拉着秦封换了一处隐秘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窥视着这一方动静。 两妖争斗还是继续,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但苏清看得出来,二妖的体力都几乎妖消耗殆尽。 突得,妖蛇抬起长吻,张大利嘴,从嘴中射出一道水剑来,刺入妖虎腹部。 妖虎被蛇身裹得无法动作,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道水剑,腹部鲜血登时长流不止。 妖虎剧痛,拼劲全力,再次用力咬住妖蛇三寸,猛地甩头撕咬,鲜血渗满了虎嘴。 场面一度血腥。 妖蛇力道因此陡然放松,妖虎猛地抽身而出,妖蛇紧跟射起,攀到一棵大树上。 妖虎蹲坐在草地上,低头邸舔着腹中伤口。 本是二者皆伤,都在止血。 苏清却看到那潜伏的修真人缓缓移动位置,落到妖蛇盘绕的巨树后,一记冰晶术甩出。 还没到妖虎近前,妖虎猛地站起,甩尾一拍打落冰晶。 却不再舔伤,而是虎眼通红地盯着攀在树上的蛇妖。 显然,妖虎把那一记冰晶术当成了蛇妖的挑衅,二者恩怨愈加深刻。 妖虎不顾腹下伤口,一跃而起,直直咬住妖蛇尾巴,巨力拖拽。 妖蛇长撕一声,滑下巨木,再一次同妖虎缠斗在一起。 这一次是绝对的生死之战,灌木丛被压的支离破碎,两妖身上满是伤痕。 妖虎的腹下伤口,妖蛇的三寸,鲜血滋溅而出。 下一瞬,同时倒地,同归于尽。 苏清见树后那人满脸笑容地走出来。 “畜生就是畜生,生死决斗,还不是让我得了好处。”那人幽幽地说道。 说着,快步走到那两只妖兽的近前。 这就是所谓的两兽相争,修真人得利罢。 苏清不置可否,既然卧榻之侧妖兽已解决,便准备同秦封回去。 突得,那人猛地一声惨叫。 苏清回头看去,原本倒地不起的虎兽却将那修真人扑倒在地。 压着修真人的双手,让他无法施展出法术。 虎兽腹下的鲜血如流水般流淌在修真人的身上,渗入修真人的衣裳里,而虎兽利齿张开,口水打在那人脸上。 那模样就像是要吃了修真人,以此恢复身上的伤口。 修真人绝望地哭叫。 苏清犹豫,手抚上储物袋,却被秦封拦住,见秦封摇摇头,终是放弃,撇过眼去。 想做不劳而获得利的“渔翁”就要考虑这种后果,更何况这人还不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苏清以为这人死定了,然而老天似乎不绝人之路,一柄飞剑破空而来,刺入妖虎体内。 妖虎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击,妖虎轰然倒下,彻底死去。 第五十六章 陈正云其人 一个身影紧随而至,是个颇为俊雅的男子,白色合襟长袍干净整洁,长发高束一丝不乱。 男子落在妖虎旁,对那修真人伸手帮助,“妖虎已死,你且放心。” 修真人没有借力,自个爬起来,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掩去长袍下依旧颤颤巍巍发抖的小腿。 他牵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多谢这位道友救命之恩。不知道友贵姓?” “鄙人陈氏正云。”陈正云随意答道,修真人却猛地镇住,眼眸中闪过不知名的光。 陈正云有所察觉,“道友可是认识鄙人?” 修真人回过神,连忙堆上满脸的笑容,说道,“原来是广源仙宗内门弟子,幸会幸会。我名胡康,在广仙城做事,听过您的名字。” 说着又从怀里抽出一张金刚符来,双手递上,“多亏道友相救,请不甚笑纳。” 陈正云却拒了他的谢礼,对灵符甚是不看重,“我不需这物。” 胡康还是将金刚符往陈正云递了递,本欲再同陈正云说道。 谁知陈正云突然高声说道,“两位在旁看戏已久,不如出来相见。” 话中指的人当然是苏清和秦封二人。 二人位置隐蔽,苏清瞧着妖兽已除,准备同秦封离去,却被这陈正云注意到。 只得应声而出,简单拱手示意。 “我们听到打斗声,过来探查。”秦封坦然,“若是打扰到二位,并非有意,告辞。” 话音落,转身欲走,谁想被陈正平出言堵住,“二位既是修仙之人,同道中理因互帮互助,二位怕是在此已久,冷眼旁观不怕良心不安吗?” 端着一副至高无上的模样,即便他是同门师兄,苏清却仍觉这人说话令人不快,扳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作言语。 秦封从不气,头都不回,只冰冷说了句,“与你何干?!” 这一句堵的陈正云说不出话来,苏清少有的同情被消耗殆尽,不愿在这久呆,直接和秦封离开。 身后是胡康的奉承之音,“仙长心善,救命之恩不可不报,道友还是收下这金刚符吧。” “胡兄心意我心领了,金刚符昂贵,你且留着保生。”陈正平仍是推拒。 胡康顿了一阵,像是咬咬牙割爱似地说,“陈兄把这两只妖兽的内丹拿出罢。” 妖兽的内丹是妖兽毕生实力的凝结之物,可炼丹亦可做修炼用。 陈正平却温声相拒,“既然是你辛苦斩杀而得,自是你自己的东西,我怎能夺爱,修仙人要抛掉杂物,才得两袖清风,自成仙道。” 胡康好似震楞了一下才说,“多……多谢陈兄。” 渐行渐远的苏清二人最后听到便是这段对话,苏清冷哼,“宗门里怎得有这般迂腐的师兄!” 二人放弃了之前休憩的地方,另寻了个宽敞的平地。 秦封堆起火堆。 苏清坐在一颗枯树上,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当年秦家废墟的景象。 那时候也是这样,他们两人在日落黄昏下相互为伴,互为支撑。 如今十年已过,虽然有了辟谷丹,不再分食兔肉,但这关系远比当年来的亲近。 当年秦封带她入修真界,大概是骤然被点醒的孩子,内心依旧藏着一丝懦弱,渴望支撑罢。 苏清突然想起前世,父母各自成家后,她成了一个独立的人,看似冷静,实际上却无比的期望有个人在身边给她勇气,只是那时的她很少在与人亲近。 而还是孩子的秦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 我们同样不寻常,同样经历着情感缺憾,然后以一种非比寻常的方式相遇,何其荣幸。 苏清甩了甩头,怎么突然就伤春悲秋了,还在这个处处危机的秘境之中。 粗鲁地抹了一把脸,告诫自己,过去已过,看清前路才是正理。 “怎么?”秦封在一旁打坐,见苏清动作奇怪,询问。 “心不静,总是胡思乱想,不知为何。”苏清说得是实话,虽然她平时多思,但也不会不顾处境地走神。 秦封大概从中察觉出了不对,他站起身来走到苏清身边。 此时天色昏暗,银月爬上天际。 密林之中,点点细小的星光亮起,是萤火小虫。 不知是苏清座下的是枯木,所以周边聚集的星光越来越多。 苏清抬手,一点星光落在手上。 然而,怪事便发生了,那点星光触碰到苏清手上就化为粉末,在林风的吹拂下消散。 苏清眼眸猛地睁大,危机感登时攀上心头,她猛地扑身而起,秦封接住她,御风退后。 只见,苏清坐的位置后又一巨大的参天之木,木枝阴暗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东西趴在巨木树干上。 那东西像极了放大版的飞蛾,它呼扇一下翅膀,就有点点荧光洒下。 银幻蛾,一阶中境妖兽,以色彩斑驳的背羽吸引食物,以翅上银粉至敌入妄想或恍惚之境,再悄无声息地杀死目标后,吸食食物的骨血。 秘境中,当真是一刻也不得安稳。 秦封放开苏清,拿出灵剑,飞身而起。 剑光划过,银幻蛾尖叫一声,从巨木飞起。 两翅展开越有一尺,翅身皆银白,飞动时,点点银光洒下,如果忽视掉银光粉末的致幻作用当真是美丽心怡。 苏清可不想再中这妖兽的阴招,只是御风躲避。 这时,林中传来脚步声。 秦封干脆,直接执剑诀作劈砍式,以快极、力极之剑法插入飞蛾腹中。 飞蛾在空中双翅疯狂扑腾,满天的银粉,满眼的星光笼罩了方寸之地。 飞蛾落地而死,一个身影不知怎么巧合的走到了银粉中。 “呸呸呸,什么东西。”一人呼叫,声音有些耳熟,竟是刚才欲做渔翁的胡康。 其后一阵微风吹来,吹散了漫天的银粉,另一个身影走出,是陈正云。 “胡兄,可无事,这是银幻蛾的翅粉,会致人迷幻的。你可小心。”陈正云悉心叮嘱,而后又检查了飞蛾的生机,拔出灵剑向秦封走来。 胡康在后眨巴了几下眼,眼神有点懵,然后又使劲地揉了揉,直到眼眶都揉红了,又突得低声冒出一句,“天助我也。” 几人没有听懂这突然冒出的言语,没有在意,苏清的注意力在这突然走过来的陈正云身上。 胡康只有一刻的恍惚,下一刻似发怒似掩饰地骂道,“该死的银幻蛾,老子中品灵符瞬间烧了这混账妖兽。” “胡兄呐,这妖兽已死,是这二位的东西。”陈正云回头叮嘱,然后,又略表歉意,“二位,陈某之前质问之语乃是气急,人各有志,还望谅解则个。” 好嘛,苏清顿时看不懂这人。 第五十七章 再听天骄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二位看得清明。”陈正云叹气,“只是,一路上不遵道义之事太多,心中埋着火气。难怪师尊教我莫要以己度人。” 此话一出,苏清对这人有所认知,原本是一个谨遵道义、嫉恶如仇的人,却本残酷地修真界逼得只有以人渡己。 本就是同门师兄妹,观念不同不代表遇见就是争得面红耳赤。 陈正云依旧本着一颗良善的心,却不强迫他人。 这般模样让苏清心中原本迂腐的形象变得有些光辉。 苏清移开眼去看胡康,胡康不复刚才的粗俗,堆着一脸笑,五官都纠在一起,见她看来,还礼貌地拱拱手,似乎并未有对二人见死不救的怨念。 这是被陈正云感化了? 苏清心底一阵错愕,笑也不是,惊也不是。 秦封却并不在意,“不满师兄,我二人也是广源仙宗的弟子。” “当真!陈某乃是广源仙宗落岩真人门下。” 陈正云着实惊讶,仔细打量了秦封一番,“瞧着你面熟。莫非你二人是今岁新入内门的弟子,秦师弟和苏师妹?” “之前秦某曾拜访过落岩真人。” 陈正云哈哈一笑,“真是不见冲突不认一家人啦。早听家师说起过二位,屡屡感叹宗门得了天骄之子,却无力收下门中。” 说起这事,秦封只得推辞几句,“拜师之事纯属我二人坚持,也请告知落岩真人秦某与苏师妹谢过真人的重视。” 同宗相认,好歹没了刚才的生分。 陈正云指了指胡康,“这是胡康,你们应是听到。是位制符大师,却与我甚是意气相投,只觉相见恨晚。” 胡康嘿嘿而笑,“陈兄过誉。” 几人围着火堆而坐,陈正云是个乐善好助之人,便开口问二人进入黄元秘境是否有灵药目标,他或许可以提些线索。 这灵药一事人人都欲获得,所以在寻找清净莲上并没有隐瞒。 果不其然,练气大圆满的修真人脚程就是快速,两日早就逛遍了峡谷,听到二人对清净莲的描述,便可说出药材的大致方位,离此地大约有里余路程,在一处崖壁下。 陈正云给二人指了指方向,见二人有些急迫,却出声安抚,“现在夜色渐深,昼伏夜出的妖兽比比皆是,还是待天亮在赶去的好。二位放心,我见入秘境的诸位道友甚少往那边去,这清净莲的理应不会被人取走的。”陈正云虽然不知清净莲的功效,却保持着非礼勿问的道家守则。 苏清记得沈津鹤所需的药材,多嘴问了一句,“不知陈师兄可还见过血灵参?” “血灵参?我曾在记载中见过,不过这秘境中倒不曾见过。”陈正云这番回答,在苏清意料之中,并没有失望。 陈正云却开口问胡康,“都说散修多历练,不知胡兄可有耳闻?” 胡康此时正低垂着头,坐在阴影处,被陈正云询问,忽得抬起头来,眼中飞快地闪过类似心虚的神思。 苏清不动神色,把对胡康地戒备提了上来。 陈正云重复询问,“胡兄可有血灵参的消息?” 不想,胡康竟点点头,“散修盟中有过些许传闻。”又看了眼陈正云满是认可的表情,突然说道,“散修们虽无宗无派,资源都是靠自己出生入死得来的,消息亦是每一人行过天涯海角传递的。”胡康说着,声音尖锐,语气颇重。 苏清听不懂这话语中是抱怨还是悲凉,胡康却忽得掩去表情,缓和地说到正题。 “据传有贵人订奇木,樵夫上山而寻,深山至深处却现奇景。方圆百丈,草木枯死,不见半点生灵。樵夫好奇,试探而行,却愈渐力竭,察觉有异,惶恐是妖物吸**气。遂冲出了山林将此事一说,被路过的散修听到,由此传回了修真界。” 苏清适时提问,“不知这是何时的消息?” “消息已经传了千年。但千年内甚少有修真人前往世俗,凡人又惧怕妖物,血灵参百年生、百年长,若无人干扰,说不得仍有存留。” 千年呐,在修真人口中算不得什么。 可尚存着前世思维模式的苏清,仍然觉得这一消息有些荒唐。 “在何处?”秦封问道。 “凡俗东靖国内,藏龙山脉。” “东靖国?宗门中从未记载过这一世俗国度。”陈正云疑惑。 胡康突然认真起来,说得详细,“陈兄未入凡尘,有所不知。这凡俗界,国与国间多征战,国内也时常动荡,改朝换代时有发生。修真界中对凡俗记载百年一更新。这东靖国为数十年前臣子窃国所更,百年之前名为武国。想必陈师兄有所耳闻。” 苏清见陈正云脸上露出惊讶,连秦封表情突变,甚是不解。 “是那位天骄!”陈正云异常兴奋。 胡康面色满足,嘴角勾起笑,从苏清角度看去,像是个不屑的笑容。 苏清云里雾里,只能一边犹疑,一边听胡康高亢地说着传言。 认真听过,竟然说得是那位大陆闻中的天骄。 曾改变修真界与世俗界局势的天骄,居然是武国皇室之人! 难怪天骄不斩凡尘,插手世俗国事。 “只可惜,上人未度过化神天劫。”胡康满面向往和崇敬,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武国失了修真强者庇护,百年来帝王本就多昏庸,强撑了数十年岁,便被臣子以靖难之名揭竿而起,攻破皇城。皇城之变持续几日,几日里发生何事外人不得而知。只是事后宣称,当时在位帝皇愧疚难当,自缢而亡,又纵观武朝皇族无一人可继任皇权,故而众人推举靖难首领登位。其后便以修正国运为名又改了国号。事情真伪不得而知,没有修真强者涉及的凡俗国家也不值得在意。” 说完,胡康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水葫芦来,猛地灌了一口水,甚是满足的抹了一把,非常满意的看着几人惊愕的表情。 都说宗门弟子享受的是海量藏书和不限的资源,这种世俗传闻还不是要听散修细细说来。 苏清确实是惊愕。 再一次听到这么细致的天骄传闻,千年前的天骄形象愈加鲜明起来,也可叹这天骄逝世之残酷。 “天骄行事就是非比寻常,即使身死在雷劫之下,还是令我等不甚佩服。”陈正云突然感慨,又看向秦封和苏清,“两位天骄日后定能超越这位,直入化神!” “借陈师兄吉言。” 胡康和陈正云又讨论起一些奇闻异事,但苏清不再细听。 此行黄元秘境,当真是来之不虚。 第五十八章 双人斗妖兽 翌日清晨,苏清和秦封辞别陈宏云二人,谢绝了陈宏云欲相帮的提议,路上不再留恋奇花异草,径直去了清净莲所在的小池。 二人在林中绕了许久,越往里去林中草木被破坏的痕迹越少。 苏清倒是放下心了,清净莲被人取走的几率不大。 密林边缘的山崖隐隐若现,树木渐渐稀疏。 山崖陡峭垂立,如被巨斧竖直劈砍而下。 崖下,一弯池水碧绿,荷花儿争相绽放,圆蒲似的荷叶如同池上一叶扁舟。 景自是美的,但水下隐藏的危机却也令人发愁。 修真人口中的一阶巅峰的飞鱼此刻大概潜伏在其下,虎视眈眈。 池水中时不时溅起的波澜,十有八成是那飞鱼弄出的动静,毕竟一阶巅峰的妖兽占据的池水,又有哪个小兽不受威胁敢生存在内。 苏清并未全神盯着水下弄出的动静,她在寻找清净莲,果然在百朵荷花中、在水面波澜圈起的地方,寻到那朵不同寻常的并蒂莲。 当真是感叹这些自然之物的神奇。 虽然没有灵智,却将自己生在在漫漫荷花中,匿去自身灵机,让人只看做寻常荷花不曾深究,又在水下释放出幽香引来飞鱼以作护持。 不管怎么感慨,要想取得这清静莲自得先除去伴生飞鱼,不可小视。 苏清抽出冷月鞭,秦封叮嘱小心,后退一步,让她有空间施展长鞭。 苏清要做的,不是单挑飞鱼,她需要引出那一阶妖兽。 执鞭挥起,长鞭“啪”地打在池面上,鞭落之处,荷叶从中分开一条水面缝隙。 一鞭下去,池面波澜变得混乱,等了几息,还是毫无反应。 这飞鱼倒是真得忍住气,会隐藏自身呐。 苏清提眉,这一次不再是简单挥鞭,灵气打入,劈字决起,再直直地劈到那缝隙处。 这一次效果迥然不同,水面被分成两块向左右飞溅,中间的缝隙水面下沉,仿佛打出一条水中小道来。 就在这时,水中小道尽头出现一个黑影,黑影顶着飞溅的池水跳出水面。 细小的鱼眼紧盯着二人,随后薄翼伸张开,如大鹏展翅,沿着水中小道冲了过来。 苏清侧身让过,秦封在后,灵剑指天,剑身铮铮,仿佛蕴含了万钧之力。 下一刻,灵剑瞬发劈下,剑光冲着地面,破开一条长道,夹杂着泥土同飞鱼相撞。 飞鱼被剑光打的一激灵,庞大的身躯顿住,快速地呼扇薄翼,鱼头来回晃动。 刚才秦封出其不意的一击似乎只将飞鱼震得有些昏眩,对于飞鱼却没有实质的伤害。 细想一下便知,这种一阶巅峰的水中妖兽,其自身的鳞片在修真人眼中,都是做护甲的上佳材料,更何况这自生自长的盔甲主人还活着,境界也不低。 秦封此剑只为试探,察觉到这妖兽盔甲的厉害,看样子他们得另寻妖兽弱点制敌。 飞鱼晃过身来,利齿大张,被秦封一剑激怒,忽视了刚才叨扰的苏清,直冲着秦封而去。 飞鱼临近,秦封御风而起,躲过飞鱼大嘴试图撕咬的攻势,一脚踏在飞鱼背上,下一瞬落在池边,同飞鱼调换了位置。 飞鱼一击不成,再如发怒的野牛一般,用坚硬的头颅向前冲撞。 苏清哪会袖手旁观,冷月鞭甩出,卷起鱼身就向后拽去。 秦封借机,一剑直冲飞鱼左目刺去。 谁知,飞鱼却猛地合上鱼眼,灵剑打在坚硬异常的鳞片上,发出“蹡蹡”地声响。 “秦封,小心!”飞鱼一顿挣扎,苏清控制不住,冷月鞭被挣脱开来,她只得声提醒。 只见那飞鱼突地张开大嘴,一击水剑自嘴中射出。 水系妖兽的基本法术,水剑术,和昨日妖兽所施展一模一样,那可是直接让虎妖血流不止的术法。 秦封半空飞快地转换剑招,抬剑挑断水剑,水剑斩落成两段,被击落在地面,如实剑般插入,而后化作两摊水渍。 对撞的余威震得秦封侧身落在地面上。 飞鱼异常的暴躁,遍体鱼鳞都竖起,直直地盯着秦封,似乎异常记恨刚才席眼一击。 这一表现却直白表现出了飞鱼的忌惮和慌张,果真这飞鱼的弱点就在眼中。 苏清和秦封隔着飞鱼,互换了一个眼神。 秦封在前稳住飞鱼的攻击。 苏清在后,冷月鞭划空,周身的水性之力缓缓随着鞭法聚集,鞭影越来越快,长鞭之影在半空一鞭一鞭汇成了一个圆。 秦封见状,避开飞鱼的攻势,御风而起,脚点在飞鱼额上,从空中飞到苏清身后。 飞鱼的脑袋跟着秦封的飞行转了一圈,面向苏清。 最后一鞭下,鞭影成圆,下一瞬,水月自苏清身后起,冰冷而刺目的水月升空,长鞭急转而下,水月随着长鞭甩地的骤然发亮。 月华鞭法第二式,月华漫天。 在飞鱼混沌的眼眸中,整片天地唰得一瞬变得银白刺目,飞鱼眼眸刺痛,闭上了鱼眼。 待到感知周围的水性之力慢慢消散,试探地睁开眼。 然而,长剑瞬发刺入。 秦封趁着飞鱼被照瞎,抓住飞鱼睁眼的瞬间,陡然攻入飞鱼破绽。 飞鱼的翅膀陡然绷直,秦封长剑一转,挑进飞鱼颅中灵气之源——内丹。 内丹被激,疯狂颤动,飞鱼周身灵机开始混乱不止,强硬地甩头,脱离秦封的控制。 薄翅无力地耷拉在两侧,飞鱼跌落在地,鲜血在左目不停的流淌出来,鱼尾不断地拍打着地面。 混乱地体内灵气使得飞鱼在地上不断挣扎。 在苏清长鞭而至,又一口水剑击打在长鞭上。 飞鱼趁机,鱼尾用力一摆,囫囵地滚进了池中。 池中溅起的水花夹杂着鲜血。 渐渐地血迹不见,飞鱼渐游渐远。 秦封提剑背手,走到苏清身边,盯着池水恢复原状,说道,“那东西暂时不敢出来。” “我去取清净莲……”苏清回道,正准备御风去池中时,却猛地顿住。 秦封的长剑再一次戒备指地。 “谁?!”苏清眼眸锁定树林幽深处,开口喝道。 “啪、啪……” 一个灰袍男子轻拍着手从幽深处拐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人。 这是……三个练气大圆满的修真人,其后一人竟是和他们争夺紫玉草的人。 第五十九章 请两位留下 “两位配合默契。”灰衣人面带微笑、摇着折扇状似亲切地说道。 苏清可不信这人表现出的友善,他身后那个络腮胡,此刻冤家路窄的阴笑快咧到耳朵上去了。 “阁下何人,为何暗中窥视?”苏清冷着脸,沉声问道。 灰袍人呵呵一笑,“听闻有人在黄元秘境遇到了碧青飞鱼,路过一看。不巧,正好看到两位对战飞鱼的精彩画面。” “修为不过练气高境,不受重伤就逼得飞鱼遁走,实力确实不弱。”灰袍人一阵夸赞,摇摇扇,上前两步,话锋斗转,“然而,刚经历一场大战,这灵力应该损耗的七七八八罢。” 威胁之意顿时让苏清握紧了长鞭。 月华鞭法第三式的确耗去了她七八层的灵气。 秦封上前,挡住苏清,手中灵剑微微抖动,刺穿飞鱼而沾染的血迹一点一点滴落在地。 “尔等是何意图?!”秦封面色阴沉,质问着。 “没,没意图……”灰袍人又是一笑,摇着扇,悠闲地走到池边,声音平静却极具威胁,“就是想让二位留下来而已。” 苏清气恼,沉下眼眸,另一只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丹瓶,不动声色地在衣袖中倒出一粒回元丹。 秦封抬眼看那络腮胡,拖延时间,厉声而问,“虽然我们与道友曾有纠葛,但秘境灵药有能力者得之,道友为何纠结同党,苦苦相逼,不惜牟取我等性命?” 虽然,这几人中的主导是灰袍人,但秦封必须转移几人注意,让二人能尽快回复体内灵气。 “关老子什么事。面子算甚,我同你个小辈追究?!只是可巧不巧,你们偏偏是刘公子的任务,既如是一举两得也罢。”络腮胡哈哈大笑。 旁边一人附和,“古仁,看来你还占了便宜啊。” “庄州兄可别介意我平分这灵石啊!” 话音一转,两人一哄而笑。 话语着实令人恼怒,越是如此,苏清越是冷静,抓住话中重点。 这是任务,灰袍人要杀他们,不,有人要灰袍人杀他们灭口。 然而,二人十年来甚少与人接触,别说有生死仇怨,哪怕之前莫名的沈津鹤事件也一笔勾销了。 等等,沈津鹤?!清净莲?! 苏清脑中忽而一丝明光,理解到其中关键。 果然,那灰袍人欣赏着池水,感慨道,“这清净莲果真名不虚传,只是在池旁站着,就觉郁结顿消。” “可惜啊,你们非要帮那废物得了这宝贝。难道真得是如这莲花般纯净善心?那就真让刘某佩服了。”灰袍人甚是嘲讽,哈哈一笑又顿住,眼神变得狠厉,“然而,你们这善心可要不得,让我教教你们,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 话音未落,灰袍人扇子如一柄利器飞过来,灰袍人紧跟冲上。 苏清和秦封御风而退,趁着秦封用剑挑开折扇的瞬间,苏清吞下一枚回元丹。 体内灵气渐渐恢复,长鞭一抖,跃至半空,挥到那名为古仁的络腮胡身上。 转瞬,池边空地变成了苏清对战古仁,秦封抵抗庄州和灰袍人,局势对二人并不乐观。 古仁的重锤仿佛有万钧之重,每次挥击时都感觉周身灵气被震动。 苏清灵活地躲避在锤影之中,一旦被砸中,就是五脏俱裂,毫无生还之可能。 又一次飞身,苏清脚点着树干垂直爬上,在收脚回转的一瞬,甩出冷月鞭,卷上砸中树干的重锤。 运着灵气猛地一拽,两人呈拉锯之势。 苏清另一手飞快地掐出冰寒诀,鞭上扭转的灵气瞬间被凝成冰霜。 下一瞬,借着冷月鞭相连,冰霜一路蔓延到古仁的巨锤上。 古仁大惊,连带着手也冰冻在巨锤上。 苏清抽出冷月鞭,巨锤无力支撑,带着古仁身体砸在地面上。 “啊……”古仁长吼一声,灵气暴涨,未被冰封的部分衣袖被灵气涨得鼓起。 “嘭”的一声巨响,冰冻碎裂,古仁手臂青筋暴起。 下一刻,重锤挥下,一根根土刺冲出地面,沿至苏清身边。 苏清长鞭猛而甩地,借力冲上半空,又急转直下,一脚轻点在重锤上,一脚回旋踢。 本欲踢碎这人下颌,谁想这人生生用脖颈卡住苏清的脚。 苏清挣脱不得,那人如甩锤一般,用着脖颈之力将苏清甩出。 眼看就要撞击到树干,苏清将冷月鞭挥到高处树枝,拽住自己吊上了半空。 然而,重锤紧跟而来,砸中树干。 巨木摇摇晃晃即将倒地,苏清御风而下,施展这冷月鞭将巨木倒地的方向换了一边,直直地砸在古仁身上,古仁被迫双手撑住重锤抵抗巨木下压。 古仁再一次气息暴涨,强悍地推开巨木。 苏清借机施展水牢术,引着小池之水汇成牢笼将古仁困在牢笼中。 两次强行调转全身灵力抵抗的古仁,终究耗尽了体内灵力,短时间无法脱逃。 苏清撑着树,气喘吁吁。 如此一战,全身力道皆出,手脚开始酸软。 然而,此刻并不是休息的时候,秦封还在抵抗两个练气大圆满的合击。 古仁却已打开储物袋倒出回元丹,准备恢复灵力了。 苏清无法,只得又吞了一枚回元丹。 而秦封此刻,额间已经出现了些许汗珠,抵抗吃力。 他余光见瞥见苏清那边的局势,知晓不能再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 灵剑抛出,携着凌冽的剑光袭上庄州。 反手又抽出一柄灵剑,银白的利光不似冷月鞭的阴冷,反而更显犀利。 剑招还未使出,却听那灰袍人在对战间隙冷哼一声,“哼,飒灵剑。” 这人竟然认出了宗主赐下的上品灵剑。 秦封即便心中有疑,却不便多想。 飒灵铮铮,灵雾骤起,七刹剑法起手式出,下一刻,仿佛天地异变。 只众人头顶一片乌云密布,电光闪烁。 飒灵犹如接引着雷电之力,裹着灵气云雾,如闪电般飞快地袭向灰袍人。 七刹剑法第二式,追云逐电。 灰袍人猛地承受剑招,撞到身后几丈的巨木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局势瞬间僵滞住。 灰袍人面色冰冷异常,庄州和古仁冲破困境,紧盯着二人。 一切瞬息,越发紧张。 忽的,御风声由近及远,人不见声音却至。 “师弟师妹,我来助你!” 第六十章 灰袍的来历 苏清寻声而看去,居然是今早才分开的陈正云两人。 他们是怎么赶过来的? 陈正云速度比胡康快上些许,起先飞到对峙的池边。 “苏师妹可有事?” 苏清只是摇摇头,她站直着身子,体内灵气恢复了小半,掩去身上的疲惫和不适。 “堂堂练气大圆满的修为竟然联手欺负两个小辈,你们师尊没教育过你们修仙本心吗?!”陈正云厉声质问,适时地释放出他那练气大圆满的威压。 对面三人在对战中灵气早已耗去不少,气势抵不过陈正云。 陈正云站在中央,仿佛是这场对战的主导者,可以瞬间击垮一人。 当然,这只是错觉,谁也不知道这三个练气大圆满的修真人背后,藏着什么致命绝招。 “呵。”其中一个修真人不屑地笑出声,他道,“我们散修哪像你们这‘正统仙道’,只要能增加修为都在所不辞。” “简直荒谬!仙道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群散修给败坏的。”陈正云气急败坏,但是还是努力的维持着君子之姿。 他出声劝阻,看向灰袍人,说道,“我看你也似大宗大派出来的,不知我这两师弟师妹犯了何事,让你不顾仙道祖训痛下杀手。” 灰袍人靠在树干上,细细打量了一番陈正云,面色越来越阴沉,却不发一言。 “你是广源仙宗的弟子?!”秦封忽而开口问,却惊住了在场的众人。 “秦师弟,可莫要瞎说,宗门规矩可不能内斗的。”陈正云依旧不信,还劝阻秦封道。 秦封握紧手中飒灵剑,剑身灵气氤氲,剑光若隐若现,似解释似质问,“宗主赐予秦某飒灵之剑,仅仅几人可知。哪怕飒灵曾出现在宗门中,也只有宗门之人识得此剑!” 这一下不容众人惊骇了,那灰袍人低垂着头竟然呵呵地笑开了,承认道,“秦师弟果真是聪慧,不坠你这天骄之名呐。” 下一句,灰袍人双目愤愤,他喝道,“庄州,古仁,杀了他们。” 然而,三个练气高境和一个练气大圆满,加上刚才消耗不少,两个人却有些犹豫,没有立即动作。 灰袍人再喝,“二位助我,事成之后,刘某再加一颗筑基丹!” 筑基丹的诱惑不可言喻,只话音一落,那二人直接出手,苏清对上古仁,陈正云和胡康对上庄州,秦封依旧同灰袍人对抗。 招来招往间,苏清只觉得体内的灵气消耗的越来越快,身体越来越沉重。 古仁大锤挥过来,苏清躲闪都有些迟钝,险险地躲过一击。 下一锤紧接而至,只得提起冷月鞭用握把抵住压下来的重锤。 压力越来越大,握把都似有弯曲,手臂不住地颤抖。 快撑不住了。 苏清一咬牙,身子向后曲,重锤上抵抗的力道减小,向前冲去。 苏清借机后脚一蹬,另一脚蓄满了灵力狠狠地踹到古仁的肚子上。 古仁吃痛,连连退后好几步,撑着重锤吐了一口鲜血。 苏清这才有机会喘一口气。 耳边突然响起胡康地惊呼,“陈兄小心!” 苏清匆匆一瞥,却见那庄州突然气势陡升,直逼筑基境。 下一瞬,长剑利光渗人,剑招使出,剑光化龙,天地变色,以迅雷不及之速击落下闪躲得陈正云。 陈正云重伤倒地。 庄州下一击紧随而至,直扑向陈正云,生死只在这一刻。 陈正云满口鲜血,不住地吐出来,见下一招转瞬要至,一手握紧了身下草地,一手强忍疼痛动作似要从储物袋中拿法宝。 然而,一道符光骤然亮起,胡康将金刚符打在了陈正云身上。 庄州长剑离陈正云不足半尺时,发出“锵”得一声碰撞,陈正云又吐出一口鲜血。 胡康又一声吟唱,熊熊火光犹如火凤扑向古仁。 庄州拼死抵抗,却被火凤灼烧了衣裳,逼出一口心头血,瞬间遁走。 下一瞬,火凤自爆,气势骇得对招的几人不得不停下退让。 庄州遁走之地离古仁不足三步,二人皆是狼狈不堪,气息混乱。 在火凤爆裂卷起的烟尘中,二人匆匆传音商量,趁此混乱之际,御风而逃。 “该死!”灰袍人怒骂一声,却也不可奈何,秦封的攻势紧接而至,不过一个走神间,一剑封喉。 灰袍人不敢动作,秦封质问,“是谁派你来的?!” 灰袍人哼笑,“你们不敢杀我的,师尊那里有我的魂灯,我一死,魂灯灭,师尊定会知道的,他不会放过你们。” 秦封不理,飒灵再次逼近,喉间划出一条血痕。 灰袍人眼眸一缩,掩去眼中的恐惧,渐渐露出阴狠来。 “这事和沈津鹤是什么关系?!”秦封再一次质问。 陈正云在胡康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他劝道,“这位道友,同宗之人何必自相残杀,你师尊也不会允你做出这等恶事的。” “哈哈……”灰袍人忽而狂笑,“你们不该管沈津鹤的事。” 下一瞬,一声“叮咚”的钟响。 苏清无所感,她见灰袍人拿出巴掌大的小钟晃动,在场众人神魂瞬间被镇住。 灰袍人趁此弹开飒灵,反手就要杀秦封。 苏清冷月鞭甩去,卷住长剑,夺过扔在一边。 灰袍人没想到竟然有人不受摄魂铃的影响,钟声霎时停止,灰袍人趁众人回神的瞬间,一击火球术抛到清净莲上。 莲花爆燃,灰袍人趁机飞走。 苏清第一反应奔到秦封身边,“秦封,可受伤?” 秦封低垂着头,刚从震慑中缓过来,抬眼看到被火球吞噬的清静莲,交代,“去看看清净莲的灵珠可有事?” 见秦封并无大碍,苏清应允,起身点着荷叶飞到清净莲边,引着净水池的池水扑灭了火焰。 然而,清净莲的莲花已经烧毁。 苏清微微皱起眉,抬手揪住水面上仅剩的花茎,一把提上。 两个小人蜷缩状的莲藕中间,一点指甲盖大小的灵光忽闪,合抱的小人莲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 悬在正中的灵光在莲藕干瘪的最后掉落下来,被苏清迅速的接住,灵光在她手上变成实物,化成一颗灵珠。 第六十一章 可怕的猜测 这些灵物采摘后停留不得几息,若不是刚才人形莲藕用自身灵气供奉,暂时保存了灵珠的灵性,只怕灵珠早就失去了药用。 苏清赶忙拿出一个玉质小瓶将灵珠放了进去,保存好。 这种小瓶一般是装丹药的,和玉匣一样都是用来保存灵物灵力不会自然消散。 苏清飞回秦封身边,还是有些不放心,扶着秦封胳膊。 净水池边一行四人皆是狼狈不堪。 秦封拍拍她肩膀让她安心,随后拱手向陈正云和胡康道谢,“秦某和师妹多谢二位相助,陈师兄的伤势可要紧?” 陈正云摆摆手,脸色并不好看,不知是被那灰衣人气的,还是伤势难耐,说道,“同宗师兄弟,理应相帮的。” 陈正云撑着胡康,站直身子,又猛烈地咳嗽了一声。 众人皆是担心,围了上去,胡康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枚丹药,递给陈正云,“陈兄,这是我之前特地准备的回春丹,可解你体内气息混乱,暂时恢复血气。” 陈正云有些愣住,但也没多想,接过丹药,一口咽下,果真觉得身体不适稍有缓和,连忙谢道,“胡师弟这是一连两次救陈某于水火,陈某感激不尽。” 胡康笑了一声,状似无意道,“胡某之前在广仙城听过陈兄的名声,听说您祖上也是靠符箓撞得仙缘,甚是亲切,就想同陈兄交流交流。” 胡康此话说得冠冕堂皇,偏生苏清对这话有些敏感,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也不知是之前他渔翁之举干扰了判断,还是真的有所暗示。 陈正云却听着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之前看到胡兄多次使用灵符,原来是胡兄自己画的,当真是厉害。”略叹了口气,“我本家是南平丘陈家,家祖之事本就不是秘密,可惜我无能没继承陈家先祖的能力。” 他竟然是南平丘的陈家大兄,真是巧了。 苏清也不是邀功之人,只是略提了一嘴,“前些日子,秦封给了个宗门任务,正是陈家主陈正平发布的。” 陈正云脸色突变,甚是担心,“陈家出了什么事?” “双凤鎏金笔被盗了,我们已经帮陈家主追回,陈师兄且放心。”苏清回道。 陈正云舒了一口气,连忙感谢,“多谢二位相助,我这几月都在外历练,寻求突破机会,无法照顾本家,当真惭愧。” “其实这双凤鎏金笔于我陈家并无多大用处,可惜了这中品符笔了。” 就在这时峡谷外围却传来轰然巨响,众人皆疑惑,尚未探究原因,脚下却起了蒙蒙雾气,是被阵法压下的瘴气。 瘴气升起,意味着黄元秘境要提前关闭了。 天色变得雾蒙蒙的,隐隐鼻尖有些腥甜味,天地灵气似乎变得杂乱。 胡康多年历练,见怪不怪,“瘴气起了,黄元秘境即将关闭。还是快些出秘境罢。” “对,出去再说罢。”陈正云做主,几人飞速地穿梭在密林中。 陈正云虽然服下回春丹,但体内的伤势仍在,由胡康搀扶着在前走着。 苏清和秦封在后,苏清偏头就见秦封还是那副拧眉的模样,不由传音道,“你怎么了?从刚才就一直不说话。” “我在想那灰袍人的事。” 秦封这么一说起,刚才被陈正云二人交谈转移开的问题又浮上心头,苏清满是疑惑,“到底是什么人不愿让沈津鹤洗去魔念,甚至不惜下杀手阻止我们取得清净莲?” “魔念可使修真人扭曲本性,混淆思维,或许在此之前他知道了些什么,而魔念让他出现了短暂的记忆空白。”秦封猜测。 “可是……”苏清并不赞同,“死人才什么都不会说,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他对月前闯入的修魔者有用!”秦封忽而肯定。 “但是修魔者已经被上人杀了,还有什么人会因此致我们于死地。” “那个人现在杀不了沈津鹤,只能派灰衣人来阻止,而灰衣人却是我们宗门的弟子。”秦封这么一推测,一个骇人的想法出现在苏清心底,她有些不敢置信,揪住秦封衣角,“你是说宗里有人和修魔者勾结?!” “对。只有这个说法。” “可是……”苏清并不愿相信,虽然广源仙宗内部矛盾丛生,但都是各脉、各峰、各势力间的私下矛盾,然而在外还是保持着一个仙宗大派的威严的。 谁又会舍弃仙宗名声,转而向修魔者交好? 苏清突然想到孟瑞体内诡异的天魔。 是他?这个念头起便被苏清否定,不是对孟瑞的包庇,而是孟瑞来得时间不长,沈津鹤种魔念的时间若是真和修魔者有关,这人还不知道在哪个山坳里。 苏清正准备接续刚才的疑问,前面的胡康突然开头,“二位在后面聊什么了,半响不见动静。” 修真人间的传音在高修为的修真人中是可以察觉的,但是需要高修为的修真人主动去探听才能知晓内容。 胡康和陈正云自然不会偷听,只是苏清和秦封越聊越觉得诧异,有些落后。 几人走到一处小溪旁,胡康才出声提醒,又像是再解释,“二位怕是有些疑惑,我同陈兄怎么赶过去的?” “不敢,陈兄和胡兄及时相助,秦某和师妹自是感激万分,怎会疑问。”秦封推回胡康的小人之心,不着痕迹地掩去刚才的神色。 怎么说,这二人来得也却是巧合。 胡康的表情却甚是坦荡,说道,“正巧走到这里。我也不满你们。今早陈兄同我刚到此,偶然听到了一点声响。一个练气七层的少年说起他大伯接了宗门弟子的任务去净水池去两人性命。陈兄察觉不对,担心你二人有危险,我们这才赶过去的。” “原来如此。多亏陈师兄心细。”秦封再表谢意,这一声甚是真挚。 陈正云撑着胡康往前走,头都没有回,只向后摆了摆手。 事实上,山林的瘴气越来越重,修真人虽然不惧,却还是得施展灵气抵御瘴毒,本就身受重伤,已经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六十二章 寇采的恩仇 有胡康打断在前,苏清和秦封不再讨论沈津鹤之事,只是各自心里却埋下了疑虑。 一行几人快要走出峡谷时,才发现峡谷出口处,一边山崖上的岩石如同被爆破般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 山崖滑落下一片巨大的泥石瀑,有几个练气高境的修真人围在旁边指点。 苏清一行人顾着陈正云的伤势,只是在旁边快速地经过。 路过时,在人群外匆匆一瞥,竟发现泥石下掩埋着一个人。 苏清顿住脚,那个人的模样甚是眼熟。 胡康还撑着陈正云继续往前走,秦封一直跟在苏清身边,见她脸色变化,轻声询问,“你认识那具尸体?” “对,是广源仙宗的外门弟子,上一次在内门弟子峰的小道上遇到过,那个抢劫的歹人。”苏清沉声边回忆边低声说道,尽量不然前排围观的众人听到声音。 秦封这才有所重视地观察了山崖周围被破坏的惨状,其他地方山崖岩石紧密,甚是牢固,只有这一块崖壁被豁开一条巨口,山崖内的流沙和碎石裹着溪水冲了下来,一看就是外力所迫。 “这种破坏的威力只有高阶爆炎灵符可抵得上。”秦封略作猜测。 果然,连灵符都对上了。苏清心想,她皱着眉头在人群中扫过,却见一个混在人群中的书生模样的修士不着痕迹地向她颔首。 这人是……寇采?苏清隐约地记起这个名字。 他一个练气中境的修真者,是什么时候混进黄元秘境的? 苏清见到这个人大致猜到了那人身死的原因。 她拉了拉秦封,转身就走,并不愿多管闲事。 出峡谷时,苏清传音同秦封解释,“我见到那日小道上另一人了,恐怕是个私人恩怨,就让他们自己解决罢。” “亦可。” 二人走出峡谷,陈正云和胡康已经在一旁打坐了。 有两个大圆满的修真人在他们旁边询问。 “陈兄怎得受了重伤?” “无妨,遇到他人暴起,多亏了胡兄的金刚符和灵丹才躲过一劫。”陈正云甚是感叹。 峡谷外的空地三三两两的坐着十来个人,加上出口看热闹的修真人,满打满算少了五六个左右,这还不算在苏清进去后再探峡谷的人。 苏清有些感叹,这小小的灵药峡谷中,仅仅三日不到就留下了一掌之数的人命。 茫茫修真界,果真是命如草芥呐! 三个金丹真人依旧御使着飞行灵器在半空中打坐,对其下的混乱置之不理。 又过了几炷香的时间,黄元秘境的峡谷中不再有人出来。 两柄阵旗从秘境中飞回到两位散修真人手中。 黄元真人这才睁开眼,高声解释,“秘境山体崩塌,一面阵旗被泥石压毁,这才致使阵法破坏,瘴气提前迸发。突发之事可能惊着各位小友,还望谅解则个。”语句说得甚是商量,语调却甚是平静。 “晚辈不敢。”一众不过练气境的修真人怎敢接下金丹真人的歉意,多是惶恐地拱手回应。 “既然如此,诸位也应该得到你等所需,就此回去罢。下一次开放,本尊会令几个小辈过来负责。” “谢过真人赐机缘。”众人异口同声谢过。 随后,三三两两结伴离去,陈正云行动不便,几人稍走的慢些,刚走到不远处,听到高高在上的黄元真人再开口,“那位练气中境的小友请留步。” 苏清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友正是寇采。 寇采行大礼跪在地上,身姿却不卑不亢。 秦封虚扶了苏清的后背,苏清才猛地转过头来,见秦封冲她摇摇头,才同几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金丹真人特地在后留下寇采,不管为了何事,都不是她一个练气小修士能旁听的。 是福是祸,大抵看这寇采的造化了。 苏清和秦封跟在胡康二人后,见他们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里余数。 并非道路艰难,而是陈正云似乎越来越虚弱,走到最后整个人全靠着胡康手臂支撑。 好不容易走出了金丹真人的神识范围,几人围上去,甚是担忧。 “陈师兄,你可还好?”苏清询问。 然而,陈正云只是艰难地喘了口气,胡康面上露出忧色,轻拍了一下陈正云的后背。 只这轻轻一下,陈正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往前一冲就要倒下。 秦封撑起陈正云另一只胳膊,探了一下脉搏。 “陈师兄体内冰寒之气乱窜,经脉堵塞,虚得立马治疗,否则有性命之忧。”秦封沉声说道。 “怎么会?!”苏清异常惊讶,瞧见陈正云已经昏厥过去,“陈师兄不是已经服用了回春丹了嘛,怎么会……” 苏清的话还没说完,一声闷笛声响,打断了苏清的话。 “我招飞鹰来,送陈兄去广仙城。”胡康语气急迫,似乎异常担心。 苏清有片刻地迟疑,但人命关天,只得同意胡康的安排。 飞鹰展翅滑翔而下,几人带着陈正云跳上鹰背。 飞鹰长啸一声,卷着狂风呼啸而起。 秦封扶着失去知觉的陈正云,引天地灵气打入陈正云体内。 修真人本身就非凡躯,一般的伤势可以运转天地灵气慢慢的恢复过来。 以陈正云练气大圆满的境界,即使在昏迷时也可自行运转修复自身损伤。 然而,他体内的冰寒之力却将灵气逼迫的混乱不定,别说自行运转了,没有冲破经络,已是万幸。 秦封这一举只是借外力帮陈正云调息体内灵气,尝试修复体内损伤。 见秦封提陈正云施功,苏清也没得帮助,只得在飞鹰背上捏出一道防御诀来,抵去飞行途中的狂风,让秦封能安心治疗陈正云。 飞鹰越行越快,苏清只是偶然抬头看见胡康的表情,眉头紧蹙,面容紧绷,似是担心之状却又让人看着奇怪。 苏清有些不明白,他二人不过是初次在黄元秘境中见面,以这人渔翁的品性,真的是真心实意的在担心陈正云的安危吗? “苏道友怎么了?”胡康忽的掩去那副奇怪的表情,又换上一幅安抚的表情,开口提出风马牛不相及之语,“苏道友是在疑惑这飞鹰吗?!哈,这是我们散修为方便历练,自己驯养的。” “呵,是嘛……”苏清略作敷衍,更加觉得这人有问题。 只是飞鹰之上,不好深究,她略微挪了位置,靠着秦封更近些。 第六十三章 陈正云遗言 飞鹰在空中飞过三四日。 有秦封这个格外受天地灵气亲近的天生灵体为陈正云疗伤,陈正云体内的伤势却不见好转。 苏清瞧着秦封面上露出艰难地神色,怕是这陈正云处境不妙。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陈正云的面上忽而气色变得红润了,眼皮微微颤抖,竟然悠悠的醒过来。 秦封收回替他疗伤的手,在陈正云身后默默地摇摇头。 苏清心中不忍,陈正云这种状态怕是回光返照。 胡康并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见陈正云转醒,面上隐隐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他以一副担忧的语气询问道,“陈兄,你可算醒过来了,可是好些了。” 陈正云无力回他,又猛咳了一声,秦封在后拍拍他后背,只是低声问他,“陈师兄,秦封力薄,帮不到你。” “是我该有此劫。”陈正云双臂撑在腿上,头颅低垂着,“师尊早就替我窥伺过天命,说我命中有一死劫,唯有筑基可破。陈某费劲心思想尽早筑基,却还逃不过天数。” 苏清在侧听得不忍,只得偏过头去,陈正云微微向苏清侧过脸,说道,“苏师妹莫要自恼,陈某命当如此。” 他叹了一口气,又伸手拍了拍胡康,“多谢胡兄多次拼死相救,陈某感激不尽。” 陈正云顿了顿,从腰间储物袋中拿出自己内门弟子令,对胡康说道,“陈某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胡兄三番两次救我,陈某无缘在报胡兄恩德,唯有家族中传承千年的双凤鎏金笔或许可以交于有用之人。” 说着把弟子令往胡康手中一搁,“拿着我之弟子令,去南平丘陈家取之,请胡兄不甚收下。” “不敢,陈兄千万别这么说。”胡康连连推辞,两人握着内门弟子令推让了一会,胡康还是收下了。 陈正云交代,“我知二位帮过我陈家,请二位作证,让双凤鎏金笔归属应属之人。” “陈师兄!”苏清向前扶住陈正云手臂,刚想劝陈正云不要多思,谁知刚触上他的手臂就觉得热度以手掌可感知的速度迅速下降。 苏清嘴角微颤,不敢置信,她偏头无助地看向秦封,“秦封,陈师兄他……他仙逝了。” 秦封扶过苏清,让她往身边靠靠,只是摇摇头,无力回天。 谁曾想,一个遇见不到两天的人,从起初的观念冲突,到多次相帮,最后竟然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苏清不明白,明明胡康的金刚符挡住了一剑猛攻,明明也服下了胡康的回春丹,怎么会仍旧重伤难治,直至身亡呢? 等等。胡康?!苏清猛地抬起头看向他,那人正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手上摊着那块陈正云交于的内门弟子令,表面看起来无一异常。 莫非只是她多心吗? 陈正云不是山林长大的单纯少年,对自己重伤的情况应该了若指掌,然而,他却只字未提,只是想报恩,将双凤鎏金笔交给胡康。 所以这一切当真是陈正云的死劫?! 苏清不置可否,她依旧放不下对胡康的怀疑,这人一直以来的行为举止和表现总有令人生疑的地方。 几人相对无言,胡康从储物袋中拿出白布盖在陈正云脸上,以示对死者的尊敬。 修真界中人死如灯灭,这般举动已经是格外重视了。 难道真得只是错觉吗?苏清心想,这二人只是一见如故? 飞鹰长啸一声,苏清抬眼,却见眼前的山脉有些眼熟,山间茶树丛丛竖立。 这里是南平丘。 “我让飞鹰飞来南平丘,让陈兄归的故里。”胡康解释道。 飞鹰落在南平丘陈家门外。 胡康抱着陈正云的尸身跃下飞鹰,将他放在地上,白布罩在面部。 陈家家主得到消息,连跑带撞的冲了出来,扑在陈正云尸体旁,一把掀开白布。 陈正云尸体面色已经变得苍白,隐隐露出青色,那是五脏六腑被震坏的表象。 陈家主再也不忍哀痛,放声恸哭。 路过的人渐渐聚集上来,苏清和秦封站在他们身后。 “陈师兄本不该就这么死去的。”苏清难忍,和秦封交流。 “生死有命,只得接受。”秦封垂下眸,也有些不忍。 “秦封,那胡康有问题,他绝对不是真心实意的哀悼陈师兄。”苏清抬头面色悲哀的看着秦封,传音道。 “我知。”却没想秦封传出这样的回音,听秦封继续说道,“胡康施展的金刚符过于及时,这回春丹也给的颇为爽快。然而陈师兄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秦封扶过苏清的头发,“我们没有证据,皆是猜测。甚至以陈师兄这种外似呆板内里清明的心思,却还是临终交代把双凤鎏金笔交给胡康。我们……只能随了陈师兄的心愿。” “于他们来说,我们只是个路人,他们或许有恩怨纠葛,不为我们所知。只凭着路人看到的表象就认定他是凶手,过于一叶障目了。” “修真随心随性,却并非肆意妄为,那与魔修有何区别。” 苏清合上眼,靠在秦封手臂上,懂得秦封的意思,只是还有点微微不甘。 陈家主稍作悲痛过后,知道这不是过于哀悼的时候。 他抱起大兄的尸体,让小厮引三人一起进了屋内。 时隔月余,再坐在陈家堂上,苏清二人只是陪,堂内的气氛也格外消沉。 胡康说了陈正云重伤身死的过程,陈家主只得叹一口气,修真界这种对战死亡实在是太过平常了,技不过人只能落得这个下场。 可怜陈家家主当初一心盼着陈正云能代陈家再创辉煌。 只得感叹一句世事难料呐! 小厮用托盘将双凤鎏金笔奉了上来,陈家主拿起双凤鎏金笔,眼神定定。 双凤鎏金笔一如当时苏清见到的那般华丽,陈家主叹了一口气,将符笔交到胡康手中。 “大兄说得对,双凤鎏金笔理当交给有用之人,才不坠它之名望。” “多谢陈家主割爱,胡某定不会辱了双凤鎏金笔之名。” 苏清坐立难定,满心的疑惑让她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胡康嘴角牵起的一丝笑意让她背后陡升凉意。 苏清也不顾什么规矩礼仪了,张嘴欲阻止,秦封却按在了她手腕上。 秦封开口,“陈家主……” “慢着!” 后一声却在门外而来。 第六十四章 死亡的真相 众人皆惊,看向门外,一个瘦长的身影站在前门,昏暗的日光下显得格外严肃。 待他走近,这人竟然是符翰斋的尹飞! “你是何人?!”陈家主怒斥。 “尹飞?!”这声是胡康喊出来的,声音只是惊讶。 堂上,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陈家主稍稍收敛去怒容,有些勉强地问道,“胡恩人认识此人?” “对,这是我一制符的好友。”胡康换上一幅替友人羞愧的模样,向陈家主致歉,“陈家主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好友向来鲁莽,不慎叨扰。”这时的胡康还对尹飞颇为照顾。 苏清听这话,猜测到这人竟然是尹飞好友,难道是符翰斋真正的掌柜?! 这时,秦封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瞧那尹飞,尹飞却是一副隐忍的模样,手掌握拳,不住地颤抖。 “静观其变。”秦封传音,“尹飞可为我们解惑。” 确实,尹飞来得时候过于巧合,打断的时机却将将好。 两人的小动作也不过就几息,那尹飞这几息间却没有那么平静,他紧盯着胡康的后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挚友放心不下,才不知怎么闯到了这里。”胡康自己编了一句解释,腆着笑向陈家主说道。 还不待陈家主说话,却听尹飞冷冷地哼笑一声。 “呵。挚友?!” 胡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转眼逼视着尹飞。 “挚友会拿另一人的高阶灵符炫耀是自己所做?!”这一句不过是私人恩怨,然而紧接着尹飞下一句确实惊人之语,“挚友会拿着另一人的劣质灵符拿去冲救命恩人?!” “你胡说什么!”胡康骤然打断,站直身子下一刻就要冲到尹飞面前,却被秦封拦住,“胡道友,莫要恼怒,听听尹道友接下来的话。” 胡康并不妥协,他往前冲了一步,却被秦封纹丝不动的按在原地,胡康眼眸中闪过慌张和思量,骇于秦封的实力和陈家大户,只得站在原地紧盯着尹飞,心中可能还抱着一丝侥幸。 “尹师弟,你继续说。”苏清冷着脸,心中甚是畅快,他们抓不住这人把柄,但恶人自有天收,会有人那着他的恶事出来质问的。 尹飞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摇摇头,甚是自责的模样,“我尹飞当真是瞎了眼认为你是善人,总是救人于水火,虽然那些人最后都死去了。” “尹道友……”陈家主打断,他又坐回了主座上,知晓事情不简单,却又不解,“这与我大兄有何干?!” “因为陈家大兄也是这个伪善人一手害死的。”尹飞指着胡康,厉声斥责。 “你在说什么荒唐话,黄元秘境中,陈兄所受之伤是庄州所致,是我救下陈兄的,秦道友、苏道友全程在场,你怎得莫名其妙冤枉至我头上!”胡康矢口反驳。 这话说得不假,陈正云确实伤在庄州突然暴起的剑招下。 但是让苏清质疑的并不在此,而在陈正云伤势恢复上,堂堂修真人怎么会因五脏受损而无力回天呢?! “你用金刚符救了陈道兄,是吗?!”尹飞质问。 胡康被这一声质问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又强撑着站直身子,死死地盯着尹飞,“金刚符是从斋中拿得抵御符箓。” “斋里拿的?哈……哈哈……”尹飞忽而大声笑起,但声音惨烈,甚是痛苦,“胡康,你连谎言都不会说了。符翰斋现在由我在打理,少了一张符箓,你以为我会不清楚,这斋里的高阶灵符哪一个不是我耗费心血画制的,只有你这种凭着一丝天赋的学会画符的人才会一点都不重视符箓。” “你拿去的金刚符是我月前报废的。”尹飞向秦封拱了拱手,说道,“我知道这位师兄是画符的能手,应该知道符箓最后一步是封印住术法灵气才算完成。” 画符一般有三步,第一步引天地之灵,第二步刻画术法之源,第三步封印符箓。 每一步的起笔都需要将灵力巧妙运用,稍作停顿或者过速过快都会损坏灵符的威力,每一步的至关重要。 秦封点点头认可了尹飞的说法,尹飞低下头,继续说,“然而,尹某修为不够,每每封印术法时都只差最后一笔无法坚持。导致符箓术法虽在,法术威力却随着时间渐渐消散。” “修真人无岁月,月余消散不过眼睛一睁一闭的修炼时间,这符箓只能是废了!然而……”尹飞猛而抬起头,愤怒地看向胡康,“你却拿他以救人的表象行借刀杀人之事。” “我确实是拿过废符,但是在进黄元秘境前,我就察觉到这金刚符灵气散了,不能再用,早就把他扔在山沟里了。”胡康眼眸涨的通红,恼怒至极,当环顾四周,虎视眈眈,只得用言语强行辩驳,偷得一丝生机。 “那……这又是什么?”秦封手一扬,竟是一张外表看起来完好的金刚符,但是仔细一感知就能察觉符印下不过是空符。 “这是我刚从你身上拿到的。”秦封冷着脸盯着他,就在刚才秦封阻拦胡康时顺手从胡康的衣兜里抽出的。 这下不用秦封动手,陈家主就直接起身按住了胡康。 “胡康,看你还敢不敢再狡辩,我尹飞竟然错认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小人,你就不怕天道责罚吗?!”尹飞喝道,表情甚是悲痛。 “你不懂符箓,不懂这灵符绘制的艰难。哪怕是废符,我也好生收藏着。月余前,整理灵符时,我就算出金刚符的数量不对。我早知道是你拿得了,你这人当初是我挚友,我随你拿去,甚至还有些担忧着废符若是被你用了抵抗攻击,只怕是重伤。” “呵……”尹飞冷笑一声,“直到我听到了陈家大兄重伤在黄元秘境的消息,又从仓库中翻出以往那些你救下的人的储物袋!这一切都是你贪婪的阴谋。” “你一直贪图着陈家的双凤鎏金笔!” 第六十五章 双凤鎏金笔 此话一出,堂内气氛陡变。 胡康趁着陈家主震愣之际,飞身后起,御风欲逃。 银茫紧随而至,冷月鞭卷起胡康腰身,猛地向后一拉,胡康被力道拽回屋内。 自知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他飞快地拍了储物袋,拿出长剑御施着飞向苏清,逼迫苏清松开冷月鞭。 长剑飞快,却快不过常年施剑的人,秦封瞬间跨出丈尺,精准地握住剑柄,强行回转长剑射向胡康。 被冷月鞭束缚,又被灵剑直逼,胡康只得停下逃跑之势,转身对抗。 陈家主回过神来,趁此机会将胡康拿下。 胡康被压制在堂正中,陈家主招来几个修行的家人将堂外团团围住,让这人插翅也难飞。 尹飞依旧站在原处,只是这是胡康已经被迫跪倒在他身边了,他背负着手,微眯着眼,面色冷漠,“你逃不掉的,胡康,天道不收你。我也要为那些有过一面之缘的惨死之人报仇。” 被按在地上,身子动弹不得,只有脑袋转动,胡康看向尹飞的表情狰狞,恨不得将尹飞撕碎了去。 “尹飞,亏得我之前救你,又待你如挚友,如今你就是这般回馈我的?!”胡康咬着牙,狠厉地质问。 尹飞弯下身子,凑到胡康面前,俯视着,“你千不该万不该用劣质灵符完成你的恶行。”说完这句,尹飞又恢复原来疏离的模样,眼神看向那双凤鎏金笔。 双凤鎏金笔本安放在案台上,丝毫没被一场腥风血雨暗淡了华光。 “尹道友是怎么知道胡康的目的在双凤鎏金笔?”苏清询问道。 “说来也巧,这些还是胡康胡道友告诉我的。”尹飞颇为嘲讽地看了一眼胡康,徐徐而说。 一年前。 符翰斋刚刚开店,虽然名义上的掌柜是胡康,但是里面卖的灵符,大多数高阶灵符都是尹飞所制,尹飞心系灵符,经常趁空闲时偷偷跑出来顾着店面。 一日有几个内门弟子下山做任务,在符翰斋里买灵符,正巧随意说起一事。 “听说弟子峰的陈宏云,被落岩真人收作真传弟子了?” “是啊。那陈宏云练气九层,只差一步大圆满,下一步就筑基,何况有一副仙道正统的模样,就得那些上了年纪的真人喜爱,收作弟子也不足为奇。”另一人随意地附和着,一边还挑了几个中阶的防御符翻看。 “可是……”起先问话人还在八卦,“我听说他家族是画符起家,怎得拜了个炼器师尊?” “画符?”另一人放下防御符,又去另一边攻击灵符处挑了挑,对问话人的说法颇有疑惑。 “你不知道吗,千年前双凤鎏金笔一惊现世,最后不知怎么得落到了陈家先祖手上。双凤鎏金笔不亏是中品灵器,画出来的灵符威力暴增,让他直接被真人看中,收为弟子。只可惜死在了斩凡尘的路上。” “这说得也是,这样的出身合该继承些画符能力,拜炼器师尊却有些忘本。”回话的人挑拣了几张剑气符,边说边走到柜台钱结账。 两人八卦并未掩去声音,店里忙活的胡康和尹飞都听到这段对话,胡康早在听到他们提起陈宏云时就放慢了动作,竖着耳朵听得仔细。 待二人走到面前,胡康再也忍不住,他说,“二位可能不知道,这陈宏云并非画符出身的,他先祖是个采茶人,现在陈家在南平丘种茶为生呢!” “那中品符笔……”胡康还想继续解释,但是宗门弟子傲慢,不听他说,直接打断,让他结账。 几个内门弟子走后,胡康憋了一肚子话和被打断的怒火,面容都气得扭曲了,他甩头像尹飞丢出一句“出门喝酒”的话便出门了。 胡康再回来时已经是烂醉如泥了,嘴上满口胡话。 尹飞瞥了一眼镇住的胡康,嘲讽道,“堂堂修仙人,却贪这口腹之欲,喝几壶灵酒就不知形象,可让我们蒙羞。” 话转回当时,尹飞撑着摊在店门口的胡康,将他扶进店里,关了店门,本想去后院拿一碗解酒汤来,就听胡康在那胡乱地自说自话。 “该死的陈家,那双凤鎏金笔明明是我胡家的。不过一介采茶农,偷袭主家,夺了双凤鎏金笔,还以此光耀门楣。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啊!”胡康仰头大笑,形象狼狈,他抬手指天,打了个酒嗝,神思不清地怒号,“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啊!” “天道本就不公!”胡康打断尹飞的回忆,明明被人压制住,还气势逼人,他硬生生挺直了身子,“双凤鎏金笔当年出世,家祖率领家中几个筑基境的高人前去争夺,在荒野中足足斗了七天七夜,损失了几个高人,重伤之下才拿下双凤鎏金笔。” “然而,你之祖先呢?!”胡康猛而朝陈家主怒吼,“趁着祖先重伤,在运功调养之际夺走双凤鎏金笔,祖先气血攻心不治身亡,家族本就损失惨重,祖先过世,胡家不复存在。而你祖先却成了广源属地上名声赫赫的制符天才?!” “这双凤鎏金笔本就是我胡家的,我要让你们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哈哈……”胡康狰狞而疯狂的笑起。 苏清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遭往事,见陈家主也震愣地呆靠在案桌边,显然并不知道双凤鎏金笔是有这等来历。 孰是孰非,因果报复,已经不是苏清这个旁观者可以理清的。 她走到秦封身边,手牵上秦封衣角,秦封虚虚地环住她。 陈家主撑着案桌才晃而回过神来,他抬眼看着案桌前摆放的先人画像,深吸一口气。 “不管双凤鎏金笔是何来历,你杀我陈家大兄,你就必须为他偿命!”陈家主恢复之前严肃的模样,回过身,“今日有在场,陈某不愿沾污贵双眼。来人把他关进地牢去!” 胡康修为被制住,无法逃离,只得宛若死物般被几个陈家人拖走。 陈家主垂下眸,缓缓地跌坐在圈椅上,半响才叹了一口气。 前尘恩仇都在裹在这口气中,压抑地众人难言。 第六十六章 归属应得者 半响后,陈家主开口致歉,“不好意思,让二位贵看了笑话。” “陈家主多虑了。”秦封出言安抚,“陈师兄因帮我们糟此一劫,秦某和师妹心中难安。”秦封说着低头和苏清对视,苏清点点头向陈家主表示同意秦封的说法,秦封继续道,“若是尹飞尹道友没有来,我二人也会阻止陈家主移交双凤鎏金笔的。胡康路中虽隐藏地甚好,但行事却过于圣人,一路蒙蔽我与师妹至此,若是我们早些发现,陈师兄也许会躲过。” “秦师兄可别这么说。”陈家主连忙阻止,“胡康此人一心仇怨盯着大兄去的,无论二位在不在,大兄都难逃此劫。二位不必介怀。” “胡康是个谨慎的人。”尹飞突然说道,“劣质的金刚符虽致大兄重伤,但以陈家大兄的实力不会恢复不得,胡康肯定使用了其他的方法加重了陈家大兄的伤势。” “是那枚回春丹。”苏清肯定地说道。 “回春丹本是回血的良药,甚是昂贵,而胡康随手一拿便是回春丹,于理不合。那回春丹里必定夹杂着令陈师兄致死的东西。” “我检查过家兄尸体,家兄体内虽然一直被秦兄温养,却还残留着冰寒刺骨的气息,我本觉是那庄州一剑所致。”陈家主恍然大悟。 “并非,庄州灵根属性属火,正与这股气息相反。”秦封解释道,他曾与庄州对招,对这人有所了解。 陈家主气急,猛地拍在案桌上,“是谁这么狠毒将北极之地的极寒之息融进丹药里,这明摆着是致人死地的毒药啊。” 胡康从何得来的毒丹,毒丹又为何人所制造,众人都无头绪。 修真界坊市下藏匿的黑市众多,谁也说不清来历,总有些人会因为各种原因制造歹毒的物品,又给有需要的买去。 这是一条摸不得来路的毒丹,众人只得以此警醒自己。 事已至此,苏清也不欲再次久待,便开口向陈家主告辞,“今日之事,小妹和师兄叨扰陈家家主了,宗门还有事在身,不再久留,告辞了。” 秦封依言同苏清和陈家主拜别。 陈家主却叫住他们,“二位稍留片刻。家兄曾说让二位做这双凤鎏金笔的见证人。如今胡康事迹败露,双凤鎏金笔虽仍在陈家,但这来历却也让我陈家蒙羞。家兄说得对,该让这双凤鎏金笔归属应得之人。” 说着,陈家主双手掂起双凤鎏金笔,走到尹飞面前,在尹飞惊讶的眼神中说道,“尹师弟嫉恶如仇敢于揭露出胡康的诡计,看得出尹师弟是个爱符懂符之人,这双凤鎏金笔应该赠予尹师弟。” 尹飞异常错愕,连连推辞。 苏清也没想到陈家主会有这般选择,沉重过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陈家主是个正直坦率的人,遂开口也劝道,“尹师弟便收下罢,带着陈家大兄的遗愿,将双凤鎏金笔的优势发扬光大。” 苏清一开口相劝,尹飞推拒之意稍推,陈家主借机将双凤鎏金笔放到尹飞手上。 尹飞双手捧着双凤鎏金笔,微微颤抖,却又异常珍重。 他握紧符笔,眼神坚定地向陈家主说道,“陈家主抬爱,尹飞定不负所望。” 陈家主点点头,面上浮出欣慰和释怀之感。 一切皆已了却,尹飞因受了双凤鎏金笔而留在陈家,帮助打理陈家大兄的后事。 苏清和秦封不再逗留,再次告辞后,跃上陈家主安排的飞行灵兽,赶回广源仙宗。 下了飞行灵兽,没有回燕云峰洞府,一路径直御风去了落岩峰。 这是苏清第一次来内门的落岩峰,内门山峰虽不多,但是落岩峰同燕云峰几座山相隔,平时不曾来此地。 一入落岩峰地界,就感觉一阵炽热之息袭来,群山峻岭,唯有此山格外炎热。 不同于其他山峰,落岩山是个活火山之地,被宗门大能封住了火山口,不至于火山喷发毁了宗门之基。 大能法术非凡,将浓郁的火灵力封在了落岩峰内,才使得周围山峰不受这座活火山的影响。 落岩峰山上奇岩怪石居多,林木稀少,从山脚下抬头便见正山腰的落岩大殿,和顶上热气翻涌的火山口。 苏清是个水属性的修真人,站在这落岩峰上多少有些不适,只得运起灵力抵住火气。 二人在大殿门口见到落岩峰的管事,管事识得秦封,便让二人进大殿稍等,他去请落岩真人。 大殿里隔开了室外的燥热,苏清卸去浮在周身的灵气。 半柱香后,落岩真人从侧门大笑着进来。 “娃娃怎得今日记得过来找本座。哟,还带着个女娃娃。” 苏清有些羞赧,向落岩真人行礼。 落岩真人不在意地摆摆手,坐在正殿高台上,面色平静了下来,“说吧,你们带了什么消息来。” 两人暗中对视一眼,原来落岩真人已经有所感知了,秦封一拱手,“陈宏云师兄在黄元秘境中为帮我们被人暗算已经去世。” 秦封此话一说,苏清偷偷看了眼落岩真人的表情,落岩真人依旧平静,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苏清猜测落岩真人应该留了陈宏云的命魂灯,人死灯灭,落岩真人应该知晓。 “然而……”秦封继续说道,“暗算之人虽然抓住,但被借刀之人却是广源之人,而且,我和师妹猜测可能是和月前闯入的修魔人有关。” 落岩真人这才有所惊讶,他向前探了探身子,“你是说宗内有人和修魔者勾结?” “正是!”秦封语出果断。 “你且细细道来。” 秦封领命,将沈津鹤入魔之事和清静莲遭遇都说于落岩真人听。 落岩真人坐在高台之上,手指敲了敲扶手,沉思了一会,又问道,“你们为何不去找宗主?” “沈津鹤是主峰之人……”秦封说出此话后就停住不说。 落岩真人忽而一笑,“你这小子,竟然怀疑上主峰了。也罢,主峰上人多,说不定有人潜伏在内,你们也算谨慎。既然你们告知于本座,事关重大,本座会派人调查清楚这件事。” 又做叮嘱,“你二人修为尚弱,切勿再插入修魔人之事,好好回去修炼罢。” 二人拱手谢过落岩真人,这才转身出了落岩峰。 不再耽搁,回了燕云峰崖台。 第六十七章 燕云峰日常 时隔半月,再次回到燕云峰崖台。 苏清第一眼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种在崖边的药铺,半月没有打理,药甫中杂草丛生。 玉露草可是生机旺盛,即使生长的环境如此恶劣,依然还精神盎然,没有半点枯败的景象。 苏清凑到药甫前,在杂草了翻了翻。 秦封站在她身后,好笑地看着她,说道,“这才几日,筮蓍神种哪会这么快就发芽。” 苏清叹了口气,知道秦封说得有道理,站起身来,拍拍衣裙上沾上的尘土,说道,“难怪那群弟子一听到这神种百年生百年长,一个个躲得甚远,连窥伺天机的机会都放弃了。” “因则他们无信心等百年之久。”秦封说道,“我们自会等到,百年时间不过刚入筑基的寿元,再过金丹之境,三百余年的寿元定能得出个天机暗示的。” 苏清轻笑,“秦封,你这话说得大气,说甚金丹,我现在都练气七层了,你若再不好好提升修为,日后你得尊称我一声师姐。” “师姐教训的是,师弟回洞府定当好生修行。”秦封扶过苏清的头,顺着她的话说。 黄昏的余光下,没有了生死仇怨的压迫,崖台之上如常的安宁和谐。 翌日,秦封没有出来习剑,苏清有些意外。 她来到自个洞府的炼丹室,抬脚跨过被炸炉炸穿的大洞,进了秦封的书房。 惦着脚,脚步放轻,带着些许的心虚之感,小心翼翼地走到秦封的书房门口。 书房门用布帘遮住,她如小贼般轻轻掀开布帘,正准备探头进去看秦封在做什么。 突然洞府外传来叫喊声,“秦师侄,苏师侄,可在洞府内?” 本就做贼心虚地苏清,被这一叫声吓得机灵,没站稳就一头栽进了布幔中。 下一刻,隔着布幔撞到温热地身体上。 苏清甚是尴尬,扶着那具身体站稳身子,然后扯下盖在头上的布幔。 秦封早就换上了平时那副平静地表情,恍若不知嘱咐,“小心些。” 苏清扯着嘴角尴尬地笑了笑,立马转移话题,“好像是沈师叔的声音,别让师叔等急了。” 说着,囫囵地卷了卷布幔,如同消灭罪证一般扔进了书房里,率先绕过秦封向门口走去。 身后,秦封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又在苏清回身威胁的时候收了回去。 苏清一本正经地打开秦封洞府的禁制,站在门外的果然是沈天星,苏清迎上去,“沈师叔,晨安。” 沈天星见苏清从秦封洞府出来有些惊讶,眼眸在后出的秦封身上转了转。 奈何秦封一脸平静地模样。 倒是苏清被沈天星审视地有些难耐,她故作解释,“我正找秦师兄练剑,正巧沈师叔过来。” 沈天星收回眼神看向她,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何人尴尬,何人意味深长就不得细究了。 绕过这事,沈天星直入正题,“听说你二人昨日午后回来,本想来找你们,却听说你们去了落岩峰,这才一早来叨扰二位。” “秘境里碰到些事情与落岩真人弟子有关,这才去了一趟。”秦封坦然解释,却没有直接说出真相。 落岩真人既然让他们勿要多管,他们也不会主动透露消息,若是需要沈天星知道之事,落岩真人自会招沈天星去交代。 提前向沈天星告知,若是对落岩真人的安排有所扰乱,这才是无法挽回的错误。 沈天星因此也未多想,一心挂念着清净莲的灵珠,边忐忑地问道,“那津鹤所需的灵珠可曾拿到?” “幸不辱命。”苏清拿出装着灵珠的玉瓶交给沈天星。 沈天星直呼大好,兴奋非常。 苏清趁机问道,“不知沈师兄现下如何了?” “津鹤如今被师尊带去闭关,洗魔念时唯恐津鹤多思,特地封了津鹤五。如今算算时日还有半月左右,只要这清净莲子服下,津鹤体内的魔念就能彻底除去。” “如此大好!”苏清提沈天星高兴,同时也舒了一口气,待到沈津鹤彻底清醒,就能揭露出仙宗里隐藏地秘密。 “对了,沈师叔。”苏清突然想起另一味丹药的消息,“我们也替你问道了血灵参的消息。” “当真!”沈天星此刻已不是兴奋了,他激动的双手搭在了苏清的双肩上。 下一刻,秦封出手按在了沈天星手臂,沈天星心情甚好,笑吟吟地说道,“秦师侄可护持得紧呐!师叔又不会跟你抢人。” “秦封唐突,师叔见谅。”语作道歉,手还按在上面。 沈天星这才收回手,不在意地摆了摆,“苏师侄快说那血山参现在哪里?” “沈师叔,你可别激动,血山参只是有个大致消息,并没有人当真看到实物。”苏清稍作安抚。 然而,沈天星还是那般激动的模样,“苏师侄你可不知,师叔我费劲心思阅遍众书,查了记载,问遍了长辈就是没得到任何消息,现下只要有一丝消息,沈某也会去尝试的。” “是在凡俗界的腾龙山脉。” “腾龙?腾龙!好好好,我这就安排下山。”沈天星反复咀嚼了这一地名,突然变得焦躁,又估计二人在旁,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果真是天之骄子,天道眷顾,这消息一打探便知。”沈天星夸到。 “沈师叔过誉。” “不不不,说不得几年后咱们就是师兄弟妹了。”沈天星同两人说了几句,仍旧急不可待,匆匆结话,“既然有了消息,我也就不在久留了,两位告辞!” “沈师叔慢走。” 沈天星急急忙忙御剑而去,崖台上有剩下苏清和秦封,出洞府前那尴尬地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苏清故作镇定地问,“你刚才怎么不出来练剑?” “昨日修行得利,觉得有所突破,正准备闭关突破练气九层。”秦封顺着她的话说。 “那你快去修炼罢。我也不习剑了,待会去炼丹房炼丹。” “甚好。”秦封转身回洞府。 “等等。”苏清突然叫住,“我待会把炼丹房的洞补起来,免得打扰你修炼。” 秦封低头盯着她,瞧的苏清有些不自在,秦封才说,“无妨,待我修炼完,我自会去修复。别耽误炼丹。” “行罢。”苏清本就不在意,只是觉得尴尬,既然秦封这么说,便随他去了。 第六十八章 洪钟哀九声 随后几天,苏清难得用新采的药材炼制出一炉回元丹,丹药品质只算一般,但也让苏清兴奋不已。 可惜秦封闭关不出,没有人分享喜悦,苏清不欲打扰他,偷摸钻进旁室的行为,还没做得习惯,仍有着些许尴尬残留。 一日辰时,苏清正在崖台上打理药圃,山脉正东却传来轰轰钟响。 一声、两声、……、直至第九声。 苏清放下手里的工具甚是惊骇,即使加上育仙堂的十年也从未听过宗门主峰的钟声敲响。 主峰背面有座孤立的洪钟,钟声可传遍宗门百峰,钟响为招弟子主峰大殿集合。 宗门手册记载,凡宗门现大事者,闻击钟磐之声,一声为喜,三声为丧,六声善法者说道,九声叛徒乱宗门,十六声者宗门变。 这突如其来的九声钟响,其意为不言而喻。 苏清有些许猜测,连忙走到秦封洞府门前,正准备扣响禁制,禁制便从内部打开,秦封走了出来。 气势拔高一成,确已晋级练气九层。 此刻两人面上皆是凝重,并没有过分在意修为。 “主峰召集钟声响,我仔细数过,一共九声,叛徒乱宗门。难不成是落岩真人抓住了那个勾结之人?”苏清诉述自己的疑惑。 “十有八九。我们速速去主峰。” “好。” 二人封了洞府禁制,一路御风向主峰而去,路上遇到很多内门弟子,面上多是惊愕。 行路冲忙,到了主峰大殿前,广场有序地站了一众弟子。 大殿大门紧闭,高台上无一金丹长老,只有主峰的几个筑基师叔站在高处,镇住众弟子。 苏清只瞧着就觉得不安,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站在秦封身边静等着。 等了许久,日头爬上头顶,正午的阳光热烈到广场上的弟子躁动不已。 直到这时,主峰大殿轰然打开。 饶宗主背负着手走了出来,迎着光,身姿高大,而神色不明。 其后,几位长老鱼贯而出,面上皆是肃穆,一齐扫过众弟子。 弟子皆噤声。 突地,饶宗主朝着正前跪下。 苏清大致确认那个角度,似乎是传言中元婴上人闭关之地。 而其他弟子大惊,慌乱地‘砰砰’跪倒在地,不敢承受饶宗主这一礼。 “今日,广源鸣九声,此乃广源设立以来前所未有之数。饶某无能,未曾维持好一宗之序。”说着,朝前叩拜三下,弟子们慌乱地跟着跪拜。 “数月前,修魔者乱宗门,本该引以为戒。然,众长老与吾皆是糊涂,依赖上人神威,不曾细查宗门内部。而今宗门命脉之地为魔修所染,让宗门后辈皆受影响。吾监察不利,悔不当初。” 饶宗说完又是叩拜,众弟子还来不及多思,又跟着重重叩拜。 苏清对这种礼仪,不同寻常弟子那般敬畏,叩拜中,偷偷扫过台上十来个金丹长老的面色。 有得如落岩真人一般异常悲愤,有的盯着宗主的举动颇为不屑,有得高高在上、毫不在意。 苏清只得猜测,命脉之地,印象中仙宗之内,唯有育仙堂曾有此评价。 心下一咯噔,突然想到修魔人逃跑之时被击落的长刀,它正落在育仙堂中。 会不会有影响? 苏清维持着表面的跪姿,思绪万千,在饶宗主下一声中抬起头来,向四周环视。 众弟子最末尾处,唯一与众不同的深蓝弟子袍,孟锐! 他果然在。 那柄被丢弃在废物沟,孟锐特意去寻找的武器。 “修魔者狠毒,毁我广源根基。饶某力薄不能一并铲除修魔一道,愧对各位广源先辈。” 饶宗主再扣,弟子亦扣。 三言自咎后,饶宗主起身,负手而立,面容肃穆。 “吾知弟子们皆有疑惑。今日招诸弟子前来,就是为了给尔等一个交代,让这等背叛宗门、勾结魔道的歹人公之于众!” “来人。把他带上了!”饶宗主厉声交代。 随后两个筑基境的修真者,绑着一个头发披散、形容狼狈的老叟从大殿中出来。 两人把那男子往宗主面前一推,老叟跪倒在地,挣扎着起来的瞬间,苏清看到那人的面容。 一瞬间周围的议论声仿佛不在,苏清满心不敢置信,那人竟然是教导她十年的教习真人。 苏清下意识地往秦封身边靠了靠。 育仙堂的教习真人,虽然是个表面冷漠的人,可是却对弟子非常细致耐心。 苏清还记得当年刚入育仙堂时,第一课上,教习真人面无表情地为他们特地回顾以往所学。 而如今,教习真人头发蓬乱的披散开,面容阴狠,眼神通红,恨不得撕了所有人的模样,却在缚魂锁下无可奈何。 缚魂锁锁住了金丹真人所有的修为,宛若一个任打任杀的凡人。 “高曾远,入广源三百余年,亦任育仙堂教习师父三百年。”饶宗主开始指控教习真人的罪责,“然,不安现状,贪慕私欲,背叛宗门,勾结魔修,而今自甘下贱,坠入魔道,祸乱天骄。” “你可知罪!”饶宗主厉声质问。 回答他的却是教习真人疯狂地嘶吼和不住地挣扎。 然而,两旁的筑基执事短鞭抽过,教习真人痛呼,栽倒在地,又硬撑着爬起来,死死地盯着饶宗主。 饶宗主恍若不觉,仍旧逼问着。 苏清有些不忍,因为不可置信而觉得荒谬。 当日修魔人乱,苏清和秦封刚出育仙堂。 若说教习真人再次之前就已同修魔人勾结,苏清当真是未曾察觉。 十年里,教习真人始终如一,没有半点改变,怎会有不安现状之说? 若是以沈津鹤为线索,常年在育仙堂教习的真人怎么会主峰弟子接触到一起,又让沈津鹤听去不可说的秘密,又被迫下了魔种呢? 皆是不可知,不可说,不可懂。 苏清只能凑近秦封,心中悲凉,难道是那柄诡异的长刀造成的吗? 因为一瞬触及,被她忽略的那团黑影就这么毁了一个金丹真人。 高台上的批判,广场上的议论,一个曾被众弟子仰望的存在,如今形容癫狂地跪在众人面前。 何其荒唐,何其哀哉。 第六十九章 主峰事之变 “奸诈之徒,事到如今,竟然还在负隅顽抗。”饶宗主模样气急,突然吩咐,“去把几位天骄带上来。” “诸弟子,吾本欲为宗门争得一丝颜面,谁想这人如此恶劣,今日就让在场诸位瞧一瞧这人的恶行。” 饶宗主话音落,大殿里两个筑基执事,皆抱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身后跟着两个年纪较大的孩童。 苏清眼眸猛地一缩,她看到了那四个孩子形容惨淡,即使换上了崭新的弟子服,也掩不去面上的伤痕和疲惫。 高台上诸真人此刻才露出同样的愤恨,恨不得上前踹一脚高曾远,却碍于面子定在原地。 两个抱着的孩子蜷缩在执事的怀中,对周围的声响无动于衷,像极了惊恐至极的小兽。 发生了什么?台下议论纷纷,同仇敌忾地声音忿忿不平。 饶宗主适时厉声细数高曾远罪状,“本为私欲,同魔修勾结,却中魔修诡计,扰乱修真本心,魔念侵蚀思维,肆意妄为,将宗门培养精英弟子之地硬生生搅乱成竞技之地,生死不论。” 饶宗主顿住,台下一片哗然。 有弟子气愤难耐,公然怒骂道,“堂堂金丹真人竟将孩童训练成只知杀伐,你良心何在,你之道修本性何在?!” “说得对,此人当诛,天地不容。” 弟子们纷纷附和,一时场面群情激奋。 饶宗主却似平静地看着台下一幕,给苏清一种已安排好这场闹剧的错觉。 纷纷乱后半响,饶宗主抬手向下一压,威压扫过,弟子噤声。 “如此尚不足以致死,然尔却不及时止损,静心消魔,让魔念愈加深入,乱紫府识海,弃道宗修行,执意入魔,将弟子们转成魔童,霍乱育仙之地,罪不可赦。” 饶宗主说着,抬手向后示意,只见两个抱着孩子的执事将孩子的脸向外一偏。 面容上满是奇怪的红色纹路,眉心皆有一颗豆大的红痣,鲜红欲滴,而眼眸却以变得不甚清明,浑浑噩而不自知。 原本苏清还以为是害怕的孩童,竟已是没有思维。 魔童是恶毒修魔人的一种手段,他们将寻常孩童尚未开辟的紫府侵蚀,慢慢将孩童的思维抹去,变成行尸走肉、只知杀伐的傀儡。 台下愤恨再起,众弟子的气势几乎要掀破云霄。 饶宗主任由台下发作片刻后,才话锋一转,“幸而落岩真人发现及时,才使得贼人早早伏法,让这些孩童尚未完全转化,还有一线生机。” “此为吾之宗门,吾亦是惭愧,未及早发现。”落岩真人不忍,推辞道。 “高曾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饶宗主厉声质问。 然,高曾远却是浑浑噩噩,一幅行尸走肉的模样,他似恨极了宗主,不管台上诸人,只一心要冲向饶宗主。 缚魂锁的威力不容小嘘,另有两位筑基执事压制,高曾远不可动弹。 突地,他张开口,千难万难地发出嘶哑的吼声。 “杀!”宛若疯狂地杀戮傀儡,一声刺破云霄,天空蓦然阴沉,乌云滚滚而来,伴随着轰然雷声。 如此声势仿佛天劫降临,台上众金丹真人面色凝重,凝望着高空之景。 下一刻厚重的天道威压逼迫而下,修为弱的弟子瞬间跪倒在地。 苏清和秦封聚在一起,两人修为还能撑上些许。 “这是天劫吗?”苏清颤巍巍的问道。 “不像。”秦封观察许久才沉声说道,“仙魔历劫,劫云密布千万里,威压万钧之力,哪会是我等可以承受的。” “这也不是真人引来的劫云。”苏清思绪飞转,突然想到书册上所说,她惊道,“传闻天地孕养之物但凡出世,都会引来雷劫……” 苏清停住说话,眼神陡然望向台上,高真人仍旧疯狂地嘶吼,缚魂锁紧紧困住,长袍爆开,红色魔纹在他身上蔓延。 随着他每一声的嘶吼,魔纹陡亮一分,又向上攀升一分。 饶宗主在旁似被雷劫吸引,并未出手。 周围的金丹真人听到怒吼转过眼,瞬间察觉引发雷劫之源。 “不好,快散开。” 一声令下,台上台下之人蜂拥四散,然而被雷劫威压逼迫的无法飞身,只得慌乱奔走,修为不起作用。 广场人群推搡挤动不停,苏清被秦封护在怀里,即使周围混乱不堪,仍旧八风不动。 两人一心只定这台上的突变。 台下混乱不堪,有人推搡间摔倒在地,踩踏紧随而至,痛呼声,哀叫声不绝入耳。 下一刻,雷劫忽而劈下,掩盖了绝望的呼声。 雷劫击落在大殿上,直直地劈向癫狂地高曾远,然而,门前古兽仿佛活了一般,一道残影自古兽石像中冲出。 在雷劫而下的那一刻轰然相撞,撞击的余威声势浩大,向四周掀开波澜,四散的弟子猛地被压垮,虚空中飘荡出血腥气。 “宗主,快制住高真人,护殿神兽已毁,再让气势攀升,雷劫加重,弟子皆得重伤,广源根基将不保。”其中一金丹真人忽而开口。 台上众真人皆已抽出法宝,飞身上天,在古兽残影消散之际,合力再抗下一击。 “混账,尔敢!”饶宗主反复怒急,掌握爪,灵力汇聚,瞬间拍在高真人头顶。 “啊……”高真人痛苦哀嚎,声音渐弱,最后气绝而亡。 众人被以为雷劫之源已灭,雷劫当散,哪知雷云又加重一重,异常骇人。 此时,连金丹真人也觉惊恐,纷纷退避。 “我等同力护住弟子为重。”落岩真人一声怒吼,带头施法在广场上覆了一层光幕。 落岩真人在前,其他真人紧随施法。 雷劫酝酿些久,滚滚而来,轰声一时,雷劫劈下。 饶宗主飞身躲开,雷劫劈碎大殿的屋瓦,紧接着劈碎高真人的尸体。 半空几位真人被余威震得嘴角渗出鲜血来,护持着弟子的光幕也暗淡了些许。 在众人几近绝望之际,一束幽光从破碎的尸身中忽而冲出。 “天魔心!” “天魔心!” 一声传自身后,一声却是苏清心中陡然升起的念头。 第七十章 天魔心之争 心底的声音忽略不计,在苏清的意识中从未对此觉得惊慌、恐惧或者是排斥。 所以两个声音冒出的同时,苏清第一反应是居然有人知道这东西。 周围本就嘈杂,弟子们或惊恐无措或痛苦哀嚎。 她借着秦封身体的掩藏,向后看去,并未察觉异样。 乱遭的弟子阻挡间,山崖阴影处,一袭黑袍罩住深蓝弟子服悄无声息地隐去。 “怎么了?”秦封低头问道。 “你听到有人说话吗,说了一句‘天魔心’。”苏清小声地向秦封询问,在这般混乱地场合下,耳清目明的修真人没人察觉二人的交流。 “并没有。”秦封也回头看过去,搜寻了片刻后,“你确定听到了?” “对,一声非常细微沙哑的声音。”苏清肯定。 “小心。若当真如此,事情怕是不妙。” 若说广场弟子彼此疗伤,没注意高台之上发生的事情,但浮在空中的诸位金丹真人却是明晃晃的察觉出了不妙。 幽光恍若无形,在破碎的尸体上钻出后,飘飘荡荡,不惧雷劫之威压。 雷劫不散,愈加强烈。 有真人察觉出行事不对,高声说道,“诸位真人,雷劫越聚越多,在如此下去即使雷劫不针对我们,这余威别说场中弟子,连我们都未必能抗住了。” 这真人话音刚落,雷声轰轰而响,而幽光悠悠的飘上雷云中。 雷云瞬时万变,雷电在云层中滋滋作响。 “怎么办?”苏清在心底问道。 然而再无回应,之前的一声恍惚是错觉。 “轰轰!”剧烈的雷鸣声在云层中反复。 每一声响都让顶头的光幕暗淡一分,苏清才惊觉这在他们听起来仅是振聋发聩的声音,却是一股寻常修士无法忍受的高压,逼得金丹真人施法不顺。 “宗主,快收了那幽光,那是修魔人的诡物,一切皆因此而起。”落岩真人强撑着一声呼叫。 饶宗主应声而飞起,法袍飘飞,一瞬间的形象在弟子们的心中宛若神明。 长袖向天一扬,袍袖陡然放大展开,下一刻在弟子们的头顶上遮了一片雷云,天色如坠黑夜。 威压被光幕所阻,如今眼又未见,原本嘈杂的广场消停下来。 苏清左右扫过,弟子们满眼崇敬地盯着制高点施法的宗主,钦佩异常。 然而,她心底却飘过一丝疑惑,她抬头看秦封,正巧秦封见她动作低头看她,苏清悄声地想天空一指,又抬颌点了一个眼眸几近倾慕的弟子。 秦封却轻轻一点,让她禁声,传音,“借势。” 借着雷劫之威,壮他广源宗主之势。 广袖挡住,饶宗主眉头紧皱的盯着雷云,没有护持弟子的压力,又有法袍护持,雷劫之下毫无畏惧。 然而他仍旧满脸的困惑,但不可拖延,他另一只手高抬,无形之力在手中汇集,一个罗盘从袖中飞出。 罗盘上,阵法之光忽明忽现,如有灵智地向那幽光扑去。 幽光在雷云中愈发壮大,像是吸食了雷云的威力,渐渐凝实。 而雷云的威势渐渐缩小。 罗盘一路无阻地扑到幽光近前,在饶宗主的控制下骤然发亮。 罗盘上的灵石以肉眼可见开始缩小,散发出的灵光在雷云中编制成一条大网,直直地罩在了幽光上。 幽光虽然形成巴掌大的实体,却毫不挣扎,轻易地被罗盘的阵法敷住,然后困在罗盘上。 饶宗主嘴角冷笑,不以为意。 然而正挡饶宗主要召回罗盘时,一束凌冽的刀光自天际劈来。 饶宗主惊怒,散身躲避。 刀光切断了饶宗主控制罗盘的无形之力,也瞬间破开饶宗主的广袖。 苏清那一瞬便看到,头顶这天的广袖如天裂一般撕开口子,内里是翻涌的雷云,甚是煞人。 法袍被破,天上的雷云因着幽光被困而渐渐消散,饶宗主趁此收回遮天蔽日的法术。 天空陡然一亮,伴随着雷云的飘散,正午的阳光洒下,仿佛给高空的饶宗主镀了一层金边。 广场上的弟子无知,只觉宗主实力非凡,纷纷跪下高呼,宗主圣明。 饶宗主又恢复了那副威严的模样,负手借着脚底踏云靴浮空站立。 也不管那未知的幽光,他高声质问,“何人又扰我广源之安宁?” 饶宗主敢这番有恃无恐的质问,全因刚才匆匆过招,已对藏匿之人有大致的估量。 “饶宗主威名赫赫,吾也不欲打扰。此物乃吾族被窃之物,此来只为取回。宗主行个方便。”沙哑的声音又起。 苏清轻碰秦封,点点头,“就是这个声音。” 二人寻声而望。 大殿正对的山顶巨岩上,黑袍人持刀而立。 帽檐遮住全脸,修为让人摸之不透,看着身形大概是个健壮男子。 “简直荒谬,此物搅得广源混乱不定,岂是你说带走就带走的。”护持弟子的一真人收起法术,横眉冷对愤愤异常。 其他真人亦是警惕这突如其来的灰袍人,强撑着光幕法术。 “你是何人?此为何物?”饶宗主却是镇定,他似乎更想知道被困在罗盘中的东西的底细。 黑袍人冷哼一声,刀柄猛地下震,巨石破碎成数块,顺着黑袍人飞身而起的瞬间纷纷砸落在广场上方的光幕中。 止住几个护持得真人,黑袍人飞到饶宗主对侧,“你有何资格知道。” 说着,长刀再次劈下,罗盘应声而碎,幽光破阵而出,直冲云霄。 灰袍人飞身直追。 饶宗主怒喝一声“放肆”,踏云而上,紧随灰袍人抢夺幽光。 然而,速度不及黑袍人,黑袍人借助幽光,另一手长刀直指下方。 饶宗主顿住,逼视这黑袍人,表情却在余光扫到黑袍人手中物时,变得震惊和扭曲。 只见那被抓住的幽光缓缓凝实,四散的光华被收回到中心,最终显出一个黑红的跳动的心脏。 一丝缥缈的,令人向往、憧憬、渴望以至迷离的欲望陡然从众人心底升起。 苏清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变化,正疑惑,秦封护持着他的手确突地收紧,苏清抬头看他,他眉头紧蹙,眼底有些恍惚,苏清伸手拍拍他,“没事吧。” “别去看那东西。那是修魔人至圣之物。”秦封轻微地甩了甩头,垂眸掩去恍惚间勾起的心绪。 苏清才明白,周围人哪怕是秦封都没逃过那高高在上之物的影响。 天魔心,天魔心,只是一眼就让人弥足深陷吗?! 第七十一章 天魔心后续 饶宗主的面容变得狰狞,不知被勾起了怎样的心绪。 然而只是单纯的一眼,并不足以是饶宗主这等境界的人不可自拔,似乎知道这东西的可怖之处,不再犹疑,抽出利剑飞身欲斩那黑袍人。 黑袍人更多的时候只是散躲,并不做抵抗。 饶宗主嘴角冷笑,法术起,地动山摇,逼得那黑袍人身法施遍,仓惶躲闪。 饶宗主借机欺身接近,扣住那人手臂。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胆敢在我饶天意眼皮下虚张声势。”然而还未揭开那人的真面目。 黑袍人被扣住的手臂将天魔心向高空一抛,手臂宛若灵蛇,扭动出一个玄妙的手印,袭上饶宗主的胸口。 饶宗主吃了一掌之力,力道一松,黑袍人借机向天而上,欲接那抛上天的天魔心。 然而,下一刻浩瀚如雷劫一般的威压自上席卷而下。 黑袍人一声“该死”,伸手还维持着接天魔心的姿势,身子却欲逃窜。 顶空浓云飘飘荡荡,黑袍人不再犹豫,放弃天魔心,黑袍一裹遁走不见。 众人并未重视这黑袍人,盖因浓云飘散后现出一个白发白须白袍的身影来。 那身影宛若神明,虚空而立,仙云灵雾在周身缭绕。 威压收起,那身影袍袖轻挥,卸去真人们苦苦支撑的光幕,真人这才得以喘息。 饶宗主在震愣中回过神来,飞身而下,携着数十金丹真人在诸位内门弟子前,朝着虚空的身影叩首。 “饶天意携诸位长老和门下弟子,参见太上老祖。” 这便是广源仙宗唯二的元婴上人之一! “饶某无能,让太上老祖再次出关震慑。”饶天意额头抵在地面上,即使如此声音还是高亢到传遍了整个广场,让众人似乎瞬间明了他心中的愧意。 太上老祖却只是叹了一声,“都起来罢。” 太上老祖并不接饶宗祖的话,他抬手朝那浮在空中的天魔心轻轻一召,天魔心落在手中。 或许是纯净的云灵雾衬托,苏清抬眼瞧的一瞬间,竟然看见太上老祖眼中泛着淡淡的红光,又转瞬不见。 太上老祖似乎对天魔心有些好奇,在手上把玩了片刻,当着一众人的面将它收入长袖中。 他在空中负手而立,衣诀无风摆动,眼眸眺望着茫茫的广源山脉。 忽而说道,“广源仙宗自先祖创立以来,已有两千余年。” “多亏有太上老祖宗门震慑,才让广源仙宗屹立在此。”饶宗主适时追捧,台上台下无其他人敢出声打扰。 “吾自入广源已有五百余年,寿元将尽,天道助吾,巧得此物可求一线生机。”太上老祖悠悠说道。 “恭喜老祖,贺喜老祖,老祖宏福,定可飞升成仙。”饶宗主跪下高呼,众弟子再一次兴奋的附和。 太上老祖甚是满足的听完这些小辈的祝贺后,拂过长须,交代,“吾需出宗,即可便行。” “老祖!”饶宗主猛地抬头,面上全是惊恐,“老祖,若是无您镇守,这广源……” 话本不吉利,饶宗主只说出一半,太上老祖自是听懂,他向下按了按,“尔等可放心。”说着,手中捏出一个法诀打在饶宗主眉心,汇成一点火印,“此为吾一点神识,若宗门遭遇打乱,饶宗主可解开印法告知于吾,吾瞬息便至。” 饶宗主再叩首,“遵老祖法令。” “既然歹人已诛,众弟子好生修行罢。”太上老祖最后交代,仙云灵雾瞬间攀起,掩住太上老祖的身形,悠悠地飘远,直至不见。 直至这时,饶宗主才起身,长袍一摆,高高而立,眉间一点火印让饶宗主的气势陡然攀升,让众弟子不自觉的叩拜。 原本有不服的金丹长老,也不得不在那点火印下屈服。 饶宗主在内门之中的威严已至制高点。 他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嘴角的得意在众弟子叩首时几乎掩不去。 半响后,才出声道,“今日本为诛宗门贼子,却不想引出雷劫,让众弟子因此受伤。” 广场之上形容狼狈的弟子比比皆是,不管是雷劫的余威还是慌乱中的推搡踩踏,虽然弟子们受伤,却亏得修真人体魄非比寻常,才没有身亡的惨事出现。 “虽为宗门丑事,但老祖喜得晋升机缘才是至关之举,本宗会安排内堂再多发一月月历给诸位,以示庆贺。” “谢宗主赐予。” “都起来罢。今日事已毕,好生回去养伤,接下来才会是吾之宗门辉煌之时!”饶宗主说得甚是鼓动人心,呈现出一幅波澜壮阔的宗门壮景在内门弟子面前。 众弟子骄傲且兴奋,高呼饶宗主圣明后,三三两两集群而去。 苏清转身走时,撇过高台上的景象,有真人闭目眼神,有真人忿忿不平,有得真人诚心恭喜,而宗主面上那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再也隐藏不住。 秦封拍拍她后背,苏清不再多管,随着人流出了主峰。 前事在脑海过了一遍,一个突兀的声音再次在脑中闪过,那个本不该出现的孟瑞,苏清眺目寻找,竟不曾发现那人。 她垂目深思了许久,在二人拐上燕云峰的小道时,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嗯。”秦封应了一声,抬头看着前路,“对于教习真人的处置过于草率,前因后果都不曾说清,只提与修魔人勾结,其中牵扯到的沈津鹤却只字未提。” “宗主今日之势超越平常,一举聚集的一众弟子的衷心,让人不寒而栗。”苏清小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 “明日再去一趟落岩峰。” “我随你一起。” “甚好。”秦封顿了顿,“日后恐非宗主口中之言,怕更可能是一场大乱。你在宗门行走切莫小心。” …… 入夜,主峰一处隐蔽的暗室内。 圆光印忽起波澜,一个人形在镜面中显现。 暗室里的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跪在圆光印前。 “师尊,外面如何了?” “天魔心居然藏在高曾远身体里。现在被老匹夫夺了去,该死的,定是魔修元神泄露的!”人影愤愤而言。 跪着的人呐呐不敢开口。 半晌,人影问,“清净莲确定毁了?” “师尊,您放心,我特意用丹火点燃的,莲花却已烧毁。” 圆光印中突兀地伸出一只手,径直掐住跪着人的脖子,撞击到墙面,抵住,人影斥道,“废物,清净莲药效在莲珠而不在莲花,你这些年的丹药典籍是扔进废物沟里了?!” 被缚之人,呼吸艰难,满脸涨红,听到人影这么说瞬间惊惧,“师尊,师尊,实在是当时危机紧迫,徒儿无法分身啊……” 那人被狠狠地仍在地上,无形的手臂收回圆光印中,人影问,“那两个娃娃认出你了?” “没有,徒儿服了易容丹,他们只知道我是广源的人。” “哼!多亏高老儿让天魔心迷失了心智,否则你可害苦了为师。” “师尊,徒儿大意,我可以借着往日的关系去探望沈津鹤,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说出大衍生生秘法。” “师尊,不,爹,您让儿将功补过。” “行了,天魔心被老匹夫拿去,还要他这祭品有何用?死人才会守秘。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搞砸了,你就是高曾远的同党。” “是,是。孩儿明白。” 第七十二章 所谓的真相 一夜无眠,修行至天亮。 苏清简单收拾过,直接穿过炼丹室的大洞进了秦封的洞府,似乎忘记了昨日的窘迫。 帘幕一扬,进了秦封的洞府正室,秦封正在石台上打坐,苏清干脆立在他身前。 静站片刻,秦封慢腾腾地睁开眼,才展展衣摆起身问道,“怎得如此急迫?” “解不了惑,心不静,难安修行。”苏清思索了一番才回道。 “你还是在怀疑宗主?”秦封一句说中核心。 苏清才果断地点点头,“修魔人闯入宗门,宗主不细究;沈津鹤出事,宗主又是不闻不问;再到我们前些日子黄元秘境中所遭遇,知晓我们去采清净莲的只有区区几人。” “你,我,沈天星,再加上沈天星上报时告知了宗主。”苏清一一数过,“只有四人知道,唯有宗主是与此无关之人。” 秦封拘了一掌泉水洗过脸,说道,“沈天星不像我们这般少与人外人接触,任何看似隐秘的调查其实都逃不过有心之人。” 秦封走到她身边,“作一种假设。” “若是宗主当真勾结了修魔人,我们依旧丝毫撼动不了宗主,只会搭上自己。”秦封微曲身子,同坐在石台上苏清平视,“没有实力,明哲保身,唯有冷眼旁观、抽身而出。” 这种对实力的无能为力,让苏清第一次感受到自身的弱小和修真界的强者为尊。 “我知你讨厌这些纷扰和尔虞我诈。”秦封扶过她的发顶,“待你筑基,我们离开宗门,云游大陆。” “好。”微叹一口气后,无力地回应。 “走罢。去落岩峰。听听落岩真人怎么说。” …… 这一路走得异常安静,路上少有弟子走过,都在洞府养伤。 直到落岩峰,二人没说一句话,灼热的火山下也没温暖苏清心底的寒意。 苏清跟在秦封后,被落岩峰的弟子带到了落岩大殿。 落岩真人正坐在高台的圈椅上闭目沉思,见到二人来,不曾惊讶。 “吾知你二人今日会来,昨日之事却已超出吾之所料。” “不知这事如何牵扯到育仙堂教习真人?”秦封拱手询问。 “高曾远并非广源培养出的长老。他是被前任宗主所救,才入的广源任供奉长老之值。”落岩真人叹息,眼神越过二人飘向许久以前,缓缓地说道。 “前任宗主甚是厌恶宗门中的势力相争。不喜看到宗门后起之才被这些势力干扰拉拢,所以设立了育仙堂,又让高曾远这个外来人去教习。高曾远和前任宗主是生死之交,自是信任,然而宗门其他长老却依旧质疑,毕竟这些孩童日后都会是宗门的核心。前任宗主无奈,就让高曾远立下向天道立下血誓,甘愿入育仙堂培育孩童,不插手宗门之事,亦不可危害天骄。” “如此高真人理应是个良善之人呐?”苏清甚是不解。 落岩真人又是叹息,“矛盾发生在前任宗主仙逝之时,宗主在外遭遇魔门偷袭身亡,当时只有饶宗主和高曾远在场。二人归宗后,饶宗主继任宗主之位,而高曾远便再也没有出过育仙堂了。当是时,前任宗主半步元婴,年岁不过五百,同境界中几乎无一敌手。前任宗主死得蹊跷,又传闻是高曾远勾结魔门所致。但是天道誓言无人敢质疑,饶宗主一力压下众声,才维持住宗内场面。” “你二人前日所说之事,本座适才派人调查,就得到育仙堂大乱的消息。有一个天骄在比试中被刺死,另有几个孩子魔化。但是育仙堂本就是为了隔绝外在势力所设,即使如此大乱外界也一无所知,直到育仙堂的赵管事拼死逃出,正巧遇上本座派出调查的弟子。” 落岩真人得到弟子传信,赶到育仙堂时,育仙堂内已是厮杀一片,十数个弟子伤痕累累,而在育仙堂里的小杂役早逃不过天骄们的折磨,奄奄一息地瘫在角落里。 而高曾远正形状癫狂地躺在学堂的屋檐上,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底下的厮杀。 可叹修真人哪一个不是会飞行的人,硬生生碍于前任宗主的威势,无人敢在育仙堂上空飞过,这才使得事情严重至当时无法掩盖的程度。 落岩真人当时是气急,欲拿高曾远质问。 不过一个对眼,满眼赤红、识海翻腾的高曾远已疯狂扑上,落岩真人瞬间怒急,这人已入魔,谈何理智。 随后,落岩真人同赶来的宗主一同将高曾远制服。 大殿上,宗主召集了所有未闭关的真人,大门一关,开头便是质问,“原来同修魔人勾结的人就是你!本座就说广源培育数百年的长老怎么会轻易与魔人同流合污,又怎么会避过所有真人的神识藏匿修魔人。唯有你那育仙堂,前任宗主特赦,无人敢扰之地,竟让你钻了空子。” 宗主狠狠而说,也不管高曾远的反应,“当年宗主身死,就有人怀疑到你,还说什么让你任宗主,果然你对这宗主之位仍然觊觎,竟在前任宗主百年之后勾结魔人乱我广源根基!” 前任宗主当年出宗时留下的口谕,是让高曾远暂且接手宗门之事。 “说!你和修魔人达成了什么交易!”宗主厉声而问。 高真人意识虽然恍惚,却在一瞬呵呵而笑,“饶天意,你必须死!” “混账!”宗主怒急,又忽而坐回圈椅上,看着一众真人百相,突然开头说道,“如此霍乱宗门之人,定要鸣九钟以镇弟子!” 如此才有后续之事。 “可与沈津鹤何干?”苏清最后的疑惑。 “育仙堂和内门沟通之人正是沈津鹤,而沈津鹤却是修魔人所需的纯阳之体。”落岩真人感叹,看向秦封,“修魔人秘法恶毒,你们这些特殊体质的修仙人受太觊觎。” “吾曾听人说起过,修魔人有一种上古秘法,可使用纯阳之体献祭,摆脱天道束缚,不入轮回。它的奇妙之处在于——一魂双生!只是这秘法早在天地浩劫中毁去,无人知其完整的施展方法。” 苏清垂目不语,心中喃喃,“一魂双生吗?” 刹那间,有一点明悟在心头。 落岩真人停了许久才说,“此事前因后果一联系,便可说通。高曾远愈夺宗主之位,勾结魔修,以沈津鹤为交换条件,魔修却欲掳掠沈师侄,被宗门长老发现,魔修死前赶回育仙堂给高曾远种下魔族圣物,高曾远以此入魔。” 苏清蓦然抬头,这句话是在解释,一种以结果推过程的方式解释。 说是说得通,但问题是—— “那宗主为何不在台前明说?”苏清问道。 “饶宗主是个好面子的人,把宗门的名声和自己的声望看得很重,所以对很多涉及自身的事都是大而化小、小而化之。” 落岩大殿沉寂下来,苏清同秦封一瞬的对视,看见彼此对这事的无力。 半晌后,落岩真人摆摆手,“吾知你二人聪慧,有些事不是你们小辈能掺和的。静心修炼,广源的未来还看尔等。” 苏清只好同秦封拜谢告辞。 疑问也好,真相也罢,如今之计只有提升实力,才是他们迫切要做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偌大的宗门出了几个霍乱毒瘤依旧是仙宗,尚未严重到大乱之际。 第七十三章 再无育仙名 过了几日,弟子们从伤乱中恢复过来。 内门中欲显热闹,宗主的事迹成为弟子口中津津乐道、争相传颂的丰功伟绩。 这一切都与苏清和秦封无关,二人抛开所有的杂念,一心奔着修行去。 一日,苏清从炼丹房出来,忽而想起宗主奖励的一个月月例,寻思着药材的紧缺,决定再去一趟百草园。 彼时,秦封正在崖台习剑,待他收起剑势,便拉着秦封一起出了燕云峰。 她可记得上一次去百草园的经历,带上秦封震慑震慑一些不知好歹的人。 二人重新踏上那条苏清第一次去百草园的路。 绕过内门弟子五峰,沿着小道,穿过峡谷,从育仙堂侧面去百草园。 “秦封,你说我是习剑好,还是施鞭。”路上,苏清同秦封交流着。 “用鞭罢。剑法保留,万不得已时可给人致命一击。” 苏清垮下脸,“剑被毁了,灵鞭也断了。” 她偷偷的撇了一眼秦封,见他面无表情,蹭到他身边,“黄元秘境里,你说你要打一柄武器给我。” 身高的差距,苏清仰着头看他,表情灵动,像个讨要吃食的小兽。 秦封露出淡淡地笑,挑眉道,“我怎觉得你不怀好意呢?!” “听说师兄炼器不会炸炉,师妹甚是想见识一番。”苏清俏皮道。 “那师妹可好生瞧着了。”秦封拍拍她的头。 二人正随意地聊扯几句,不过多时,育仙堂显出轮廓。 然而,二人却不再闲聊,表情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二人站在堂前大道上,千载梧桐迎奉的育仙堂正门,此刻却是人声鼎沸。 堂门大开,几个筑基师叔进进出出,出来时莫不是牵着一个育仙堂弟子。 最关键的是,有两个内门弟子架着高梯,正在取下育仙堂门匾。 苏清还记得当年赵申介绍时,对扁上的字敬重有加。 他说,这是大能提下的育仙之名,震慑宗内众人,也因此压迫路过之人不敢凌空而行。 可如今…… 苏清扶着秦封的手臂,表情不复刚才的轻松。 “去看看。” 走进些了,苏清听到门前架上内门弟子的声音。 “你怎笨手笨脚的,摔了宗主定会问罪。” “师……师兄,我手抖,这扁上字迹压力巨大,我只感觉体内灵气都停滞了。” “废话。这是前宗主所写,半步元婴的大能面前,你还想随心所欲?” “师……师兄……” “别叫了,赶紧,你就当自个是个凡人。” 说话间,苏清和秦封已经走到门前,见两个弟子胆战心惊地将门匾靠在门边。 “两位师弟,育仙堂正在作何?”苏清问道。 两个弟子不过练气中境,见到二人气势不弱,连忙拱手回道,“禀师姐,宗主命我们拆了育仙堂。” 仿若有一口巨钟震得苏清脑中嗡嗡作响。 “是为何故?”秦封接过话问。 “宗主言,育仙堂为先宗主所设,而今成内患滋生之地,更不利于天骄成长。恐为天骄留下伤疤,拆堂口,从此再无育仙之名。”其中一弟子老老实实地复述了宗主的安排。 多番经历,苏清对一些事感觉麻木了,她异常冷静,眼眸划过育仙堂所有能视线触及的地方。 问道,“那堂内弟子呢?” “宗主让几位师叔送天骄们直接入内门,再由真人挑选收徒,从小培养。” 堂内,天骄们的吵闹声,物品碰撞的声音传出。 “两位师弟继续忙罢。”秦封适时而道,同苏清走上侧边小路。 育仙堂早已不是从前的育仙堂,而今连育仙堂也不复存在。 她想,广源仙宗对他们的恩情大概在那一句“再无育仙之名”中消散了罢。 无育养之地,无授师之人,他们与广源最后的牵连大抵只剩了那枚内门弟子令。 “广源再无清净之地。”秦封忽而说道。 苏清扭头看他,他淡漠而言,“无牵无挂,顺其自然罢。” 苏清笑,“说得对。” 百草园依旧云雾缭绕,灵气缥缈,丝毫未受背面的育仙堂影响。 不在内外门,不落纷争中。 苏清扣响百草园的禁制。 不一会儿,禁制洞开,孟锐踏着雾气而来,走路正常,姿态挺拔,忽略面上的苍白,大抵是个翩翩佳公子。 “秦师兄,苏师姐。师姐,许久未见。”孟锐含笑作揖。 苏清不动作,秦封在前,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孟师弟气。园主不在?” “园主出门商量要事,百草园事务都交于我处理。师兄要何种药材可直接知会于我。”孟锐不卑不亢,说得煞像园主一般。 “以我同师妹的分例,取回元丹和回春丹的药材来。” “尚可。两位请随我来。” 孟锐在前带路,迈进百草堂云雾时,刹那模糊的身影让苏清眉头微皱,这身形果然像前几日的黑袍人。 前几日,苏清在主峰广场就曾有所怀疑。 若真的是他,难怪不敢接下宗主的对招,又用黑袍遮住面容。 只是发现了又如何? 除了秦封,谁听谁信,谁会处理,宗门内乱,势力纷争,现下又有天骄孩童入内门,又是一场争斗罢。 谅他未出大乱,就且顺其自然。 宗门之乱,自育仙被毁,大抵就不再想参与。 “孟师弟怎得面色苍白?”秦封盯着他的背影,忽而问道。 “多谢秦师兄挂心,这几日修炼出了些岔子,不慎伤了经脉。已经慢慢在好转了。” 真得是修炼出的问题吗?苏清可不相信,说不得是那是抢天魔心留下的伤,金丹之力,微微余力就能震得练气弟子不可抵抗,跟何况与之对战。 真是不知从何来得勇气。 “师弟如今已是练气六层,不过半年的时间,若是不打好基础,刻意冲破修为对后续进阶都是不利。孟师弟可要多思。”秦封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苏清察觉不到的压迫,让孟锐心中一阵冷笑。 面上还保持着笑脸,“谨遵师兄教导。” 三人再也无话,偌大的百草堂,三人各有心思。 接过药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七十四章 故人相邀事 翌日清晨。 苏清坐在崖台石凳上翻阅炼丹典籍,秦封在旁练剑。 崖台外传来脚步声。 二人停下手中事,听脚步由远及近,绕过入口的草木,显出模样。 一席檀色交领长衫,绣上广源花式的纯白滚边,头上梳着混元髻,如同世俗贵公子。 来人见到他们,一展笑容,甚是明朗。 这人竟然是公孙泓。 “秦师弟,苏师妹许久未见。”公孙泓抱拳笑道,这一声‘许久未见’可比昨日的孟锐来得单纯真挚。 一别三年有余,育仙堂的规矩和内门频发的事端让几人并无机会再聚。 而今,故友相遇,自是欢喜。 苏清又泡了一壶冷香,几人围在石桌旁坐下,叙叙旧事。 “三年不见,秦师弟和苏师妹一个练气九层、一个练气七层,可让我惭愧。”公孙泓哈哈一笑,并未有惭愧之色,心态甚是平和。 “公孙兄亦是练气九层,谈何而来惭愧。师兄过谦了。” 三人寒暄一阵,听着那公孙泓絮絮叨叨说着他这三年在他祖母那勤奋修炼,久居山峰洞府不曾下山,直到昨日被九声洪钟哀鸣惊动。 公孙泓垂下眼眸,手上惦着茶盏转动,叹气,“高真人教育我等十数年,却心术不正,自己背离仙道,当真荒唐。” “我一直以为高真人是一个固守本心,不为外物所扰之人。”苏清回道,似暗示似失落。 公孙泓却出声安抚,显然没听出苏清的指引,“苏师妹莫要伤心,高真人所作所为几位真人亲眼所见,做不得假,只叹世事易变,人心叵测。” 苏清没在搭话,公孙泓自个不知回忆起什么,“祖母说,广源已至多事之际,是劫是缘皆看这一朝。” 说着,仰头灌下一杯茶水。 苏清又给他甄了一杯,不动神色地问道,“不知真人为何说出这般话来。” 公孙泓却摇摇头,“长老间的交流,祖母从不和言说,只交我好生修炼,早日筑基。” 果然真人之事不是她们可随意探究的,还是死了这条究根问底的心罢。苏清在心中告诫自己。 公孙泓放下茶盏,面色变得郑重,“宗门事端频发,我等不该在洞府中故步自封!”顿了顿,打定主意,“我欲邀二位一同参加五宗大比,扬我广源之威!” 五宗大比,是广源同几个近邻宗门一齐组织的大会,各宗选出多个优秀弟子,弟子们两两对决,优胜者三人,可获得去四大上古仙宗学习的机会。 苏清翻阅过宗门手册,对这些知晓明晰。 她更清楚这项大比的要求弟子为筑基期,便如实相问。 公孙泓不甚在意,“五宗大比还有五年,自是有机会突破筑基境的。” 秦封晃晃茶盏中飘着的一片茶叶,“公孙兄似乎胸有成竹?” “那是自然,”公孙泓展颜一笑,“我打听清楚了,怒风修炼小秘境月后开启,我等定会在秘境中一举突破。事如不行,便参加宗门小比,夺了筑基丹,还怕晋升无望?!” 再次听到筑基丹,苏清可没有当初那般懵懂,如今炼丹手札还在储物袋中放着。 这筑基丹是为练气境突破筑基境所用的灵药。 修士突破筑基境便是一只脚迈入修行之路,另一只脚待筑基后斩凡尘便可正式踏入。 然而作为关键转折之境界,同样突破也是难上加难。 按常理说,练气境十层便可突破之筑基境,然而因为灵气集聚不够,无法压缩成真元的练气境修士比比皆是。 这些修士只得继续集聚灵气,从而导致了练气十一、十二层练气大圆满的修士。 再往后集聚不得突破的话,只能被灵气爆体而亡。 而筑基丹的益处便是提供灵气之用,让练气十层的修士有雄厚的灵气来压缩真元,从而顺利进入筑基境。 故而宗门小比所赐予的筑基丹,简直是那些练气大圆满修士的良药,如此多的练气大圆满修士,定是手段皆出,在所不辞。 公孙泓说得洋洋洒洒,甚是鼓动。 苏清偏头笑了笑,便说,“公孙师兄气派,即使秦师兄这种冷心冷感的人,说不得也会被你说动的。” “哈哈。苏师妹说笑,你和秦师弟形影相随,只要说动苏师妹便可。” 秦封不发一言,任由二人以他作谈资。 “公孙师兄莫要调笑我们,这事既是修行益事,我们自然不会放弃。待内堂鹤童来通知怒风秘境开启,我们自会应允。” “好!” 说起这怒风秘境,它是广源仙宗所掌控的三大修炼秘境之一。 由于怒风秘境空间不稳,三年动荡,三年平稳,导致秘境只得让练气境弟子进入,若是有筑基以上的修士进入秘境中,极有可能让秘境中的五行灵力提前暴动。 暴动的灵力会在秘境中形成飓风撕裂此处秘境,但秘境之中却有神奇之处,被撕裂的缝隙会自动闭合,三年后又恢复原样。 如此诡异的修炼之初被宗门前辈发现称之为怒风秘境,形容的就是这三年飓风之威,飓风威力骇人非元婴上人不可抗。 怒风秘境即将开启,作为灵气最浓郁的修炼秘境,对练气境的弟子修行益处极大。 开启的消息早早就传遍了整个宗门,就连与宗门中人交流甚少的苏清和秦封二人,也是连着两遭收到了修炼秘境开启的消息。 几人说说笑笑,公孙泓又邀秦封斗法,苏清这小师妹就坐在崖边看着。 岁月经年,曾经傲气的小公子如今满心记挂宗门,为生养之地殚精竭虑。 而外来者如苏清和秦封,倒显得有些冷漠。 清晨的曦光越来越明亮,日头爬上树顶,也许为宗门争得一丝荣誉,是他们现今唯一能做的。 时过晌午,公孙泓收剑告辞。 “今日与师弟师妹相聚,甚是痛快。我也不过多叨扰,现下修行朝夕必争。日后秘境开启,再回!告辞!” “告辞。” 两人目送公孙泓远离。 “公孙师兄是个有志之人。”苏清明言。 “落岩真人所期的宗门新秀,应是如此。” 第七十五章 鹿鸣峰擂台 再过几日,鹤童如期而来,彼时苏清一人在洞府中修炼,秦封已去了落岩峰锻造武器。 鹤童奉上卷轴,明言,“宗门修炼小秘境怒风三月后开启,请诸位弟子至执事堂报名。外门名额有限,需参加名额争夺赛,内门随意。” 鹤童粗哑的嗓音询问道,“苏师姐若是想报名,可直接支会小童一声。” 苏清点头,顺便报上秦封之名。 鹤童走后,苏清索性不再修炼,出去走走。 广源仙宗地广山高,绵绵几万里的山脉,苦修如苏清,至今都没走遍过内门,更别说广源山脉。 无人在旁督促修炼,苏清偷得几日悠闲。 沿着小道弯弯绕过,走在五峰谷底,忽而听闻头顶声响,却见鹿鸣峰顶却架起擂台,声音便是擂台之上传来。 苏清顿感兴趣,拾级登山,沿着山间吊桥进入鹿鸣峰。 鹿鸣峰顶人头攒动,擂台上两个练气大圆满的弟子正在斗法。 朱红绸缎覆在擂台,其上黄绿二色交织不定。 一人手持长矛,另一人手套飞爪。 飞爪握住长矛长柄,摩擦声刺耳,二人争锋相对,势均力敌。 两人禁锢间一对眼,飞爪之人略勾嘴角,长矛男子只觉不妙。 另一手飞爪背后一展,利光酝酿。 长矛男侧身,拳头暴起打入长矛中,重力猛冲。 飞爪男松去力道,反手一扬,爪间利光形成风刃,迎着长矛男的面目。 然而,他早有警惕,几步后退,长袖一展,舞成圆盾,霎时挡住风刃迎面一击。 二人分开,飞爪男哈哈一笑,“陈师兄这一身法袍当真强势,连我这鹰爪利击都能扛过。” “师弟可别羡慕,师尊所赐,奇珍阁之重宝。” “哦——”飞爪男闻言,拉长应声,转而爪式起,金鸡独立,双手展翅,飞爪如鹰钩,大喝一声,“那师兄试试我这一手鹞爪之术!” 擂台上骤起云雾,飞爪如鹰窜上半空,周身灵气举起在后背,宛若展翅之鹰。 飞爪划过,云雾攒动,自飞爪之上汇成云刃,从四面八方向陈师兄飞去。 台下人发出叹声,为陈师兄憋出一头冷汗。 然而,陈师兄却是不惧,眼眸眯起,轻扬嘴角,手中长矛“咚”地一声震地,柄头一点灵光荡开。 擂台之上突生巨木,巨木成林,消去四面而来的云刃。 飞爪男惊异,却见木林消散间,又一棵大树拔地而起,瞬间便升至面前。 “师兄,我认输。” 云雾散,大树化成长矛飞回。 台下喝彩声,络绎不绝。 “师弟,承让了!” “陈师兄这一手独木成林之术,令在下叹为观止,多谢师兄留手。”飞爪男一抱拳,飞身下了擂台。 陈师兄留在台面,观台下诸位同门,展颜而说,“还有哪位愿上来一比?” “此次擂台,只为怒风一试,虽然内门没有名额所限,但外门既然设有名额争夺赛,我内门也不甘落后。上来一试,全为切磋,自量实力。” 这大概是一场打着怒风名义的切磋斗法,约莫内门人看到外门小比火热,心痒难耐,故而设下的擂台。 苏清是个不喜争斗的人,淡然自若地在台下观看。 陈师兄话音落下,台下并无主动之人,一招独木成林震慑颇深。 陈师兄也不急,斜背着长矛立在台上。 半晌后,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飞身上台,修为约莫练气八层。 陈师兄一挑眉,说道,“师妹可是要一比。” 女子一身粉色云纹裳,宛然一笑,“师妹可抵不过师兄的长矛。想登这擂台挑战一人。” “哦——既然如此,这舞台师兄就不同师妹相争了。”陈师兄兴味满满,跃下擂台观望台上女子的态势。 女子秀眉一扬,“听闻育仙堂今岁出了两大天才,一是天灵根秦封秦师兄,二是伪单灵根苏清。” “多次听师兄提起二人,不想今日遇到苏姑娘,不如一比。” 苏清无奈,不知这人怎得盯上自己,迎上她的注视。 众人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到站在人群末端的苏清。 “听闻秦师兄和苏师姐天赋异禀,却不急于修行,每日习剑练法甚是坚定,如今能见到苏师姐出手,定能学习一二。”人群中一少年扬声说道。 周围有人附和,又有人不发一言,大概是苏清现在少女的模样并不太服众。 年轻的练气境修真者们还不理解‘道家三不问,一不问寿元’的真谛,这修为越高越是年轻呐。 苏清学着秦封傲人的模样,负手而立,并不在意周围眼色,淡然而问,“不知仙子师兄名讳?” “申祺福也。”提及师兄名讳,女子眼眸变得明亮。 苏清低头一笑,看样子申祺福对她和秦封已有偏见,不然以女子这般钦慕的模样,不会背离申祺福对他们的态度。 既然如此,事找上门,苏清从不惧怕,脚尖一点飘飞落在擂台上。 宽袖轻扬,臂间绸带抽出,一端飞至擂台侧边武器架上,抽出一柄长剑。 绸带飞回,苏清一手持剑,一手抬起搭着绸带。 笑道,“不知仙子比试有何规矩。” 仙子大抵是被苏清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气住,细腰一摆,长鞭如灵蛇钻出,“谁同你讲规矩,今日打的便是你。” 台下无畏这小小的争执,台上苏清更似平常,只想瞧着这仙子长鞭能施出什么花样。 然而,仙子手中之鞭却并无苏清所期待的优雅,鞭法混乱,任意挥舞,明显是个比苏清还外行的外行人。 既然如此,何必再纠缠,消了仙子气焰,让她回去告诉申祺福他们的态度。 剑诀起,剑如飞风,翼左击束缚住长鞭。 剑气一荡,瞬间挣开长鞭,趁仙子惊愕之际,长剑直入。 仙子慌乱,一手撑起火焰盾抵住攻势。 偏巧苏清水系灵根就是不惧,长剑上挑,周身滚滚灵气化作巨浪淹顶而过。 巨浪扑地而消逝,长剑已抵住仙子喉头。 “仙子,你输了。” 苏清收回长剑,并不惧她反目,台下众人紧盯。 仙子气急,扭腰一跺脚,转身便走。 “苏师妹不愧为天骄,一招制敌。”陈师兄恭贺道。 “师兄过奖。苏清便不再打搅,这擂台还是交给诸位师兄弟吧。” 苏清御风而起,不再多言,离开此地,不愿受众人瞩目。 第七十六章 外门名额赛 远离鹿鸣峰上的切磋比斗,苏清在内门中无目的的走动。 内门山峰连绵,或是层峦叠翠,或是悬崖峭壁。 金丹真人山峰不可随意进入,内门弟子峰早已走遍,苏清只对眼前罗列奇峰稍微欣赏,并不久留。 崖上峰里,弟子洞府隐隐绰绰,每个修真人为了修为深居简出,唯有苏清一人无事溜达。 一路溜达出了内门,外门热闹,多了些烟火气。 怒风秘境开启的消息,虽然内门今晨才一一通报,但外门其实一早就算准了时间。 毕竟外门弟子没有内门的特权,他们进入怒风的名额是有限的,这些名额需要通过比赛获得。 修真人是惜时的人,确定开启的消息刚传遍广源仙宗,外门的外堂大殿前已经设好了比赛场地。 不同于内门弟子间的小打小闹,外门的场地由外堂管事负责,比赛形式更加正规些。 苏清凑上这热闹,却记得上午的教训,一身内门弟子服虽然在围观的弟子中并不稀少,但总不愿再起莫名的挑战。 遂挑了一棵参天之木,其上有枝繁叶茂的华盖,苏清跃上一根粗枝,居高临下却不引人瞩目地观看这一场挑战。 外门怒风秘境名额选拔赛历经多年,是全外门低阶弟子的盛事。 在苏清来之前,百余外门弟子就已在广场上一一列好,并有序抽签。 考虑到练气弟子实力悬殊,将大圆满的修为和高阶修为的弟子们分开,至于其他的中低阶弟子,是能遗憾围观了。 怒风秘境三年闭关修行,并不适合修为太低的弟子。 他们的身体,辟谷时间不宜过长。 广场上架起两个高台,由两个管事报喊对战的名字。 苏清的视线更多的落在练气高阶的对战台上。 深蓝弟子袍的对撞,并没有内门弟子比斗时那般激烈。 木属性的弟子一手万物生的法术还没有‘独木成林’的威力,台上只能生长出人高的灌木。 但是,外门弟子多历练,另一手藤蔓术在密集的灌木中悄无声息地席上对方。 在对方视线盲角,瞬间裹住对方身体。 灌木丛退去,前后不过三息时间。 台上一人立,一人裹在藤蔓中不住地挣扎。 台下发出嘘声,执事长老适时落到台前,宣布木属性弟子获胜。 另一人身上的藤蔓这才解除,身上的衣袍被藤蔓上的横刺割成条状,形容甚是狼狈。 这人一起身,翻了个白眼,似乎不屑于这人的偷袭,只是结果已出,只得愤愤下场。 苏清看得新奇,对于万物生这等爆发性的术法有些兴趣,思及自己灵根的微弱木属性。 她抬起手来,手掌中因她的掌控,缓缓地汇集出一颗种子大小的绿光。 这一手万物生之术曾在典籍中略微看过,但是时效短,耗费的灵力巨大不曾细究。 却不曾想,这种术法稍加转化竟然如此有效。 再一注力,绿光破开,水流如从泉眼中爆开一样。 术法又岂是她想施便可施展,原本手间一点灵种应该发芽成长,却被她这磅礴的水之灵气冲毁。 苏清呐呐地收回手,还是别强人所难了。 抬眼再看低下的局势,不知是第几队上场,一人明黄的华服,另一人依旧是普通的深蓝弟子服。 明黄的华服甚是炫目,但在苏清的眼中却仅仅亮眼,盖因这衣服乃凡俗丝绸编织而成,凡俗之物若无法力符纹加成,在修真界只是廉价之物。 苏清只是好奇,凡俗界以明黄为尊,这人一身明黄俗衣即使是修真人也不会随意穿着。 果真台下有人喊道,“四皇子可小心些,法术虽无皮外伤,可比刀剑更来得可怕。” 皇子? 世俗国度的掌权人居然也会与修真界联系。 四皇子不理,面色傲气,转手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拍,一把宝剑拿在了手中。 宝剑的模样不像修真人常用的飞剑、灵剑样式,剑柄挂着明黄的剑穗,剑鞘龙纹缠绕,甚是华丽却不见威势。 台上的深蓝弟子袍笑道,“四皇子怎得把你那‘尚方宝剑’提了上来,这凡俗物可抵不了我一击。” 四皇子对此不置可否,哈哈一笑,“师兄,且看看我这‘尚方宝剑’可是凡俗物。” 说时迟,剑拔之术甚快。 宝剑一抛,四皇子准确地握上剑柄,一个上前的冲力拔出前来。 霎时间,利光刺目,剑身的银芒划出一道犀利的剑光,威力十足。 苏清挑眉,中品灵剑。 台下惊叹声此起彼伏。 有人赞叹,“果真是皇子之位,举全国之力奉养一人,炼器材料不会欠缺,再请修真人打造一柄中品灵剑,果真只有皇子才有的豪气。” 台上对招间,皇子抽着间隙,“哈哈。过奖!” 这般行为可当真狂傲。 然而,台上的弟子服被中品灵剑的威势步步紧逼,毫无闲暇去质疑四皇子的行为,又或许心底更多的是一种艳羡。 但好歹被称作一声师兄,弟子服气势不落于人后,错身间,双手画阴阳,手间举起土行灵气。 厚重的黄土之色霎时盖过明黄,阴阳化鱼,一点灵光入鱼眼,在弟子服手掌猛地握下的一瞬冲出,缠绕上袭来的灵剑。 弟子服手掌间灵光泛泛控制着阴阳鱼,而四皇子握住柄端,施力欲摆脱束缚,剑身在阴阳鱼的缠裹中不住地挣扎。 场面局势焦灼。 苏清想,那弟子服快撑不住了。 她眼尖地看到弟子服额上豆大的汗珠滑落,控制阴阳鱼的双手青筋暴起,手掌微微颤抖。 台下弟子屏息注目。 下一刻,四皇子嘴角一勾笑,另一只手捏出剑诀打在柄端,剑柄之处的龙纹反复活过来。 炫目的灵光在剑柄汇成一个无身龙头虚影,沿着剑身撞撞碎阴阳鱼的灵气,一路直前。 弟子服大骇,却无力抵抗,被龙影狠狠地撞飞出去。 台下弟子哗啦散开,弟子服倒地,已是震晕。 四皇子反手一勾,剑背在身后,轻轻一弹身上带起的尘土,傲然地听着台下的惊艳声。 执事长老再落上高台,面无表情地宣布,“敖科胜。” “下一组,孟锐对程进。” 第七十七章 孟锐的对战 苏清随着台下鼓掌,还在为上一轮精彩的对决欢呼时,这一声宣告让她震愣。 但仔细一想,也觉正常,孟锐虽然是在百草园做事,但是他的身份是挂在外门名下的,如果他想去怒风秘境修炼,只能通过外门的名额选拔。 只是让苏清镇住的原因在于,前几日同秦封去百草园时,这人不过练气六层。 而外门的名额选拔赛最低是练气七层才可参加。 苏清盘腿坐于高枝上,提起一丝兴趣。 然而,执事长老宣告后,只有一人上台,却并未看到孟锐。 台下议论纷纷。 “孟锐那小子该不是在百草园呆久了,以为自己是内门弟子了。”一人不气的出声讽刺。 “也不知从哪走的狗屎运,竟然被百草园园主看上。”另一人附和。 “孟锐师兄是有真实力,之前暗夜盗匪亦是他惩戒的。孟锐师兄是个良善人。”人群中肥壮的胖子糯糯地反对。 但就是有人不屑,“不就是‘黑吃黑’吗,怎到了他那成好人了?” 台上执事师叔不在意台下的纷纷扰,他沉目又说了一声,“本轮由百草园孟锐对弟子居程进。速速上台。” 台下嘲讽和反驳声愈吵愈烈,台上程进抱着灵剑闭目不语,一幅与我无关的模样。 苏清在高枝上看台下百态,只觉这孟锐似乎短短半年中在外门低阶弟子里颇有影响。 不过瞧着下面的争执,这行为好坏就令人商榷。 又想起曾经同秦封的言语,一个身怀秘技之人,一个可能是大气运的修真人,苏清没由得的觉着第一天的怒风名额选拔赛好像到了高潮。 忽然间,颇有点看戏的乐趣。 台上执事师叔再等片刻后,面上表情有些暗沉,他再一次提高声音喊道,“百草园孟锐速速上台,否则视为弃权。” 台下小胖子忧心忡忡,壮着胆子喊道,“师叔,百草园里此地有些距离,孟师兄可能在路上耽搁了,您在宽限点时间。” 谁知执事师叔,抬眼便是一句斥责,“放肆。宗门比赛岂是为他一人所设。” 一言既出,台下嘲讽的人仿佛有了底气,闹哄哄地要定孟锐弃赛,赶紧进行下一轮对决。 苏清头倚在高枝边的树干上,瞧着下面闹剧,不置可否,但以她对孟瑞这种人的猜测,他绝不会轻易放弃极佳的修炼宝地。 再过片刻,执事师叔等的不耐烦,正要开口宣布,‘孟锐’之名刚脱口而出,下一刻便是顿住。 程进抱剑,惊奇地睁开眼看执事师叔。 执事师叔阴着脸看着正前山丘。 随后,一声清亮地声音传来,“师叔,且慢。” 众人寻声而看,一个长衫青年持长刀而来,自山丘御风,长刀先行。 眨眼间,长刀落在台上,孟锐踮脚立在刀柄之上。 众人眼中帅气之姿,只得让苏清觉得好笑,装模作样。 “孟锐已至,对决即可开始。”执事师叔可不管这孟锐什么姿态,宣布开始后,转身一瞬眼眸扫过孟锐。 孟锐腆起笑容,朝执事师叔一拱手,执事师叔甩袖飞上监管台。 随后,孟锐轻飘飘地落在台面上。 长刀一阵,气势陡然散发出来。 这一观,让苏清缓缓坐直身子,果然是练气七层。 半年的时间从练气四层硬生生地冲到了练气七层,无人质疑,只余惊叹。 外人皆知这人入门前便是练气五六,故意压至练气四层入的宗门。 频频地晋升,只作顿悟之解。 如此也说得通,练气境的奇妙之处就在于一瞬顿悟抵上一年修行,连攀两层的案例典籍中亦有记载。 连苏清也曾获过顿悟的益处。 却不知这人身怀重宝,不愁丹药。 苏清突然觉得讽刺,如此行事当真以为自己藏匿的隐秘,说不得是天道气运之眷顾。 思索间,台上锣声已响,对决开始。 孟锐轻轻一拱手,甚是气,“程兄请!” 程进不拖沓,长剑与长刀对决,初始之时试探地过招。 苏清的眼神落在孟锐手中那柄长刀上,刀身朴素,没有任何的雕琢纹路,刀柄亦是这般,只隐隐看到刻录的几个符字。 一个异常普通的下品长刀,同修魔人和黑袍人手中长刀一眼便看出区别。 苏清知道这人拿去了丢在废物沟的修魔人长刀,觉得此人大胆,如此情况下竟然敢手持长刀做武器,一点都不怕他人探究自己是否是那个黑袍人。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人聪明,用惯了长刀突然卸去才会令人生疑,更何况谁会将同金丹后期宗主对决的不知修为的黑袍人,和一个只有练气七层的小修士相提评论。 在金丹后境的真人面前,练气境的小修士大抵只能瑟瑟发抖、不自主下跪罢。 孟锐长刀劈下,重力带下一股骇人的利风,除刀身之外,两边汇成了数个风刃,一齐向程进刺去。 程进起初还气定神清,上钩,下挑,后弯,上扬,身法敏捷,劈碎零星的风刃。 而后长剑运着气力抗下长刀一劈。 孟锐哈哈大笑,“程兄好身法。” 紧随着,长刀挥舞卷起飓风,高台地面出现些微皲裂,威力甚是骇人。 程进惊,双手捏出剑诀,长剑一化九剑,竖直地悬空立在周身,形成一个剑盾。 飓风至,九剑亮起,刀势和剑势的对决。 剑盾可敌飓风之威,却挡不住卷起地狂风,衣袂乱摆,发冠已落。 “程兄可要小心了。”飓风中的孟锐还有闲心提醒。 下一刻,长刀刺破飓风斩下,飓风化箭,异常密集。 程进咬牙,口中的咒法念地更加急促,捏着剑诀的手颤抖的更快,而周身的灵剑却是注入了雄厚的灵气,散发出异常耀眼的光亮,在他周身形成一圈光幕。 刹那间,仿佛化作一团曜日,炙热的让人无法靠近。 孟锐并无惧意,他携着万千利箭斩落在光幕上,发出轰然巨响。 利箭刺入,如银珠落铁盘的清脆声响。 曜日光幕一点一点地被削弱。 苏清能听到细微地“咔咔”声,这是长刀突破光幕的声音。 而连连利箭的攻击,像是压死骆驼的一根又一根稻草。 第七十八章 苏清的日常 程进自知不敌,手上的剑诀陡换,双手交叠,手竖剑指,剑盾光幕猛地收敛,下一刻随着程进暴起,光盾如曜日裂变炸开。 台下人对其上对招异常惊惧,纷纷后退,或抬袖遮挡,或取出法器。 苏清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到孟锐毫无损伤地站在竖立的长刀后,而暴起的凌厉剑芒遇长刀而分成两路,避过其后的孟锐。 程进力竭,虚弱跪地。 剑芒散,一人站,一人跪,胜负不言而喻。 台下起先起哄的人瞬间噤声,而以小胖子为首的崇拜孟锐的弟子发出高呼,对这场越阶之战甚是吹捧。 执事师叔还是板着脸上台宣布了结果。 程进被其他弟子搀扶下去,孟锐拱手谢过执事师叔停留在台下。 苏清觉得这一场对决看得甚是华丽,灵光的对撞让人忽略了其中的威势,无论是长刀卷起的飓风还是长剑围成的剑盾,其上的威力大抵已超越了一个寻常弟子的实力。 看样子她当真有些低估这人。苏清心想。 外门的名额选拔赛还在继续,比赛再也没有孟锐一场看起来的炫目。 对战一直持续到下午,百余参加小比的外门弟子一半通过第一轮的对决。 名额选拔赛外门最终有二十来个名额,练气高境和练气大圆满再一分各十个名额。 然而外门里练气大圆满的弟子的数目屈指可数,这十个名额第一轮下来,满打满算只有七个人晋级。 几个大殿前监管的负责师叔一合计,决定给淘汰的弟子们一个机会。 在最终第一轮对战落下帷幕后,宣告到,“明日晋级的诸位弟子稍作休息,而本场落败的弟子需要参加明日混战。” 在台下一众弟子懵懂地议论声中,执事师叔一声假咳打断了弟子言语,继续说道,“练气高境的弟子和练气大圆满的弟子一同参加混战,台上留下二十人,可晋级下一轮选拔赛。” 低阶弟子满脸不忿,大圆满的弟子却轻勾起嘴角,甚是不在意。 确实在众人眼中,如果修为代表着实力,那么大圆满的修为在低阶弟子眼中是不可撼动的,跟别说同台比试。 或许这就是一场给大圆满弟子晋级的机会。 若是再被淘汰只能说是实力低等,宗门也不必重视。 低阶弟子或气恼、或失落,却又有几人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现。 其中一人便是那吹捧孟锐的小胖子。 苏清在众生百相中看出了一丝趣味,也许明日的混战并非是那般大圆满弟子力压众人之局。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执事师叔摆摆手让他们各自散去。 苏清从高枝上站起身子,并不急于走,她看到那个大气运的孟锐支开一众小弟,走到执事师叔的身边。 状似卑微的拱了拱手,面上有些谄媚,执事师叔会意,两人走到高台下拐角,孟锐奉上一个手指长的玉瓶。 执事师叔挑眉接过,倒出玉瓶中的药丸,周遭飘荡的氤氲肉眼可见。 板着脸的师叔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收起丹药,拍拍肩膀交代几句。 苏清不再多观,借着黄昏的微风而起,一路划进林深出。 这种人情世故,苏清不做评价。 溜溜达达又回到内门,在五峰谷底抬头而望,崖台上并没熟悉的身影,便一路径直去了落岩峰。 几次拜访,落岩峰的看守弟子早已识得她,听闻她是来寻秦封的,便唤了个草妖来带路。 苏清谢过看守弟子,跟在草妖身后。 小草妖身高不过苏清腰腹,头顶顶着一朵妖艳的烈焰之花,一只眼上印有一块颇大的红印。 而裸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花茎似的纹路。 这种草木之灵生长在灵气浓郁的仙灵之地,偶然生出一点灵智。 再由真人点化,可化为人形,摆脱根茎束缚,可自由行走。 只是点化后的模样还带着本体的特征。 小草妖在前不惧苏清,叽叽喳喳地说着落岩峰趣事,又偶然抱怨最近落岩峰寂静,无人陪她玩耍。 苏清笑道,“我知落岩峰有位叫李恒的管事师叔,最近似乎没看到他。” 小草妖见苏清搭话,甚是开心,“就是那个一本正经地李恒道人吗?!他前些日子被真人派出去了,还没回峰。” 苏清点点头,不再多问。 说话间,小草妖领着苏清来到一处石壁前。 石壁上划满了各种痕迹,苏清仔细辩认,有剑痕,有锤印,亦有斧劈之迹。 小草妖说道,“这是落岩峰的试器石,所有从地底练器室中打造出的武器都会在这块石壁上试试威力。你可别小瞧这石头,这是真人从东边深海里捞起的定石,可承受天劫一击而不毁。” 小草妖说得煞是自豪,苏清轻笑,想这世间万物奇妙。 转眼看到一旁入口前立柱上有两个筑基师叔打坐。 小草妖适时出声,尊敬而言,“两位师叔,燕云峰弟子苏清前来寻人。” “苏清见过两位师叔。” 两位筑基者依旧闭目不言,小草妖见怪不怪,只说不出声便是同意,拉着她走到石壁一旁的入口。 小草妖依旧在前带路,沿着山里暗道一直走到至深处,炽热的火山之息冲击着身体。 苏清加大了覆在身体上的灵气,小草妖在前无事地蹦蹦跳跳。 直到近前,苏清才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这是一条通向火山口的路,苏清现在的位置在火山洞壁半腰处。 只是低头一看,滚滚的火山岩浆再至底处冒着腾腾气泡,像是要瞬间熔化吞噬一人。 火山内壁开凿了弯曲的环绕栈道,宽不足一尺。 小草妖在前好心提醒,“小师姐可小心了,这岩壁窄小,掉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苏清下意识地靠近了岩壁,一路蜿蜒向下,行到底部,才有一圈颇大的平台,一圈有八个石室。 “秦师兄在乾字房。小师姐跟我来。” 八个石室有得石门洞开,有的紧闭,其上刻着八卦字名。 苏清看到洞开的石室里,有修真人裸着上半身在炙热中敲击着烧得炽热的炼器材料。 铛铛铛,每一个声响都像是特有的韵律,再被注入到炼制的器材中。 乾字房已到,小草妖任务完成,供着小手离去,苏清扣响乾字房的禁制。 半晌后,石门轰然打开,秦封已褪去外袍,走了出来,面上满是汗珠。 一见她便是浅笑,“还以为你会早些过来。” 苏清卷着衣袖给他拭去脸上的汗水,“去外门观战了名额争夺赛,甚是热烈,就忘了时间。” 秦封让她进门,炽热的气息铺面而来,地底岩浆在天然形成的石炉中翻涌,风箱在阵法中自主拉动,火势冲天。 锻造台上那柄烧的赤红的材料还不见形状,修真人如此猛烈的重击还无法塑性。 二人坐在一边聊着今日的心得体会,稍作休息。 苏清恍惚觉得这一日锻器可让秦封魁梧了些许,想着果真这锻器是男修们心怡的锻体之术。 聊了些久,秦封便催促她回去,地底炽热,她一个水属性的修真人来此过于消耗。 苏清磨磨蹭蹭地旁观了一会,听话地回落岩峰了。 第七十九章 作壁上观者 翌日,孤居的苏清起得甚早,随意地梳洗,铜镜里的小人长发飘飘,明目皓齿,比同龄人更添一份从容和平静。 只是这时却眼珠转动,脑中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秦封不在,苏清堂而皇之地越过炼丹室的界限,在秦封的书房逡巡一圈,慢吞吞地拿下他平时习剑的长剑,同样是育仙堂所发,自个的就那般脆弱的断裂了。 可怜苏清现在囊中空空,灵药灵石居多,武器只有一条冷月长鞭,甚是‘寒酸’。 崖台上,剑招挥舞,剑芒剑光忽现忽影,这是她剑术不足所致。 劈、刺、砍等基础剑诀一一行过,顿觉心静目明。 苏清不算是个玩剑的生手,她同秦封自幼时每日练剑,已有十年,而鞭法不过短短半年。 只是一个行的是基础式,一个施地是中阶功法。 孰强孰弱自是一目了然。 冷月鞭的威力不易在这狭窄的崖台施展。 苏清执剑模范起秦封的剑术,剑诀起手式,脚下升水雾,衣袂飘飞,长剑之天,迎天地一丝雷电,划明空,舞长风。 七刹剑法第二式追云逐电起。 一方崖台升起云雾,雷电在云雾中攒动。 在苏清舞剑间愈加猛烈,下一刻,长剑以石壁为敌,瞬而刺下,雷电紧随而至,劈落一方山石。 苏清猛而收起剑势,目瞪口呆。 七刹剑法第二式没把握精准,雷电劈歪了地。 预想中的石壁只新增一道剑痕,而那雷电却消去了二人洞府门上的草木。 幸好这山中岩石巨大,沙土稀疏。苏清侥幸地想,如果不是这般,这两人的洞府定会被沙土埋起。 虽然现在门头堆满的草木残渣也堵住了大门。 光秃秃地门顶看着苏清有几分心虚。 脑子飞转,一丝灵光乍现。 执剑御风而起,自右向左刷刷用灵剑提上大字。 剑光如笔,碎屑一点一点剥落。 最后一勾收,苏清落下崖台,欣赏自己的杰作——刹月府。 三字立在两个洞府正中,笔法正楷,不似题字的龙走游蛇之姿。 但苏清看着甚是满意,抿嘴一笑,收回长剑。 手上掐起一诀清尘,本想扫去这一地地杂乱,谁想清尘、清尘,这满地的草木断枝纹丝不动。 苏清垮下脸,认命地亲手清理。 刚拾起一根断木,却耳尖地听到崖台外的声响。 有两个女修在说话,一声声如黄莺清灵,一声略微低沉。 清灵声怯生生地问另一人,“你确定秦师兄在吗?若是他不允我们该如何是好。” 另一人责怪道,“你怕甚,不过是邀秦师兄一起在秘境中修行,相互照看而已,犯得着这么害怕吗?你没听见刚才的声音吗?定是有人在府上的。” “可是……”清灵声还是有退意,“听闻,苏师姐和秦师兄住在一起,会不会打扰。” “怕啥?两个洞府,青木竹马,师兄师妹而已。待到筑基斩凡尘后公平竞争。” 苏清大抵有点想翻白眼,努力控制住了。 她知道这人口中的公平竞争是何意,是谓道侣。 天道见证,合籍修行。 大抵类似于凡尘的嫁娶罢,只是更加庄重,背誓者,天道惩戒。 苏清听着这声音似曾耳熟,察觉是年前功法阁耳语的两个女修。 心中笑骂,秦封惹出的烂桃花。 不愿牵扯这事,白费口舌,手中断枝还不曾放下,就一跃飞下崖台,坠入谷底。 崖台上,两个女修蹑手蹑脚地拐了进来,瞧着崖台上一片狼藉的模样,甚是惊慌,转而四看,瞧见洞府上新题的字才安定下来。 清灵女声说道,“秦师兄写得字俊秀。” 另一人调笑,“你怎识得秦师兄字迹?” 清灵女声一阵羞睐,“前几日育仙堂拆楼,不小心看到了秦师兄的字帖。” 两个女修没有寻见遇见之人,自是失落离去,彼时,苏清已溜达到外门。 再一次跃上高枝,外堂门前的混战已经开始。 台下弟子的助威声、叫好声此起彼伏,也有个别的弟子在分析其上的局势。 此刻苏清所见到的台上混战还才试探阶段。 七八个气势最强的练气大圆满的弟子站在边角,形成八卦站位。 而其余练气高阶的弟子站在中间,或抱团抵抗,或死攻一人。 只见昨日那个小胖子形容戒备地站在几人中央,跟随着一众的攻击频率对抗着练气大圆满的弟子,甚是不起眼。 台上的混战有一些微妙,高阶弟子和大圆满的弟子形成了两个相对的团体,高阶弟子同一个念头只想把几个高阶弟子打败。 而大圆满的弟子不得不硬生生抗下高阶弟子的车轮之战,并不服输。 在混战中打落,远比的输了比斗跟让人觉得恼火。 苏清想,这大概就是名利吧。 世人为名为利驱动,为名名下死,为利利上亡。 这一场对局,两派势均力敌。 直至达到午时还没取出前二十,甚至于只有几个法力不支的弟子提前跃下了擂台。 大殿前监管的两个筑基师叔气定神清地喝着茶,瞧着日头高照,午时将过,随意地拾起手边的鼓槌敲响一声锣盘。 这一声在擂台上的弟子耳中大抵是一种警告。 两派对战愈加凶烈。 苏清盘腿坐在高枝上,手撑着脑袋,有些无聊。 瞧见下方异动才打起精神来。 只见那个小胖子纠结了三人,不着痕迹地缩至擂台中央。 几个人交换了眼神,确认了信息后,分散开来。 在观看者眼中以为有什么对抗的绝招时,这四人却令人错愕的盯上了同阶的人。 不出几息,四个毫无翻倍的练气高阶的修真人被这四人扔下台去。 擂台上因着这一句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下一刻,各怀心思的暴起,盯上了同修为的人。 混战取二十强,练气大圆满者不过七八人,何必硬碰铁板,成为剩下的十二三人不是亦可晋级吗?! 一众练气高境的弟子雷同的转变了想法。 擂台上局势变得可笑起来,七八个练气大圆满的修士聚在一起看戏,四五十高阶弟子打得异常激烈。 最终的结果在这转变后便已定下,小胖子四人和其他剩余的八九人成为了拿下了最后的晋级名额。 苏清只觉一场比赛看透了世俗纷争,一个强者作壁上观的世界。 第八十章 怒风秘境启 秦封在落岩峰底的炼器室里,生生待了三七之数。 回来的那天傍晚,苏清在崖台药圃里伺候灵药,秦封忽而从外面归来,整个人被烈焰炙烤黑了些许,人却变得更加壮硕。 苏清赶忙泡上一壶灵茶,让他坐在石凳上歇息。 秦封只摸摸她的头,让她莫要大惊小怪,修真人可不惧这些疲劳。 翻手如献宝似地,递上一柄长剑来。 剑长不过两尺,剑宽不足一寸,剑柄篓象龙螭(出自晋朝傅元《歌辞》),剑身精金所铸,薄而利,如初春寒月。 这一柄精致而耗费心血打造的中品灵剑。 “赠予你。”秦封单手奉上,表情甚少的面上含着一丝期待。 原以为秦封只是姑且一试炼器,随着时日过去,苏清早已明白秦封是下定决心打造出一柄好剑。 和当年那声“好”一样的认真。 苏清不是扭捏之人,她坦然地接过长剑,甚是欢喜。 “给这柄剑取个名字罢。”苏清抬头期待地看着秦封。 秦封应允,眼眸扫过洞府上‘刹月府’三字,嘴角笑容更甚,瞥见郎朗夜空唯有一轮月盘。 他说,“就叫‘却星’罢。” “以之指月,星辰皆避。” 月光洒下,锃亮的剑身如同镜面,刻下天际一弯明月,刻下二人字里行间的期许,以及‘却星’之名。 …… 外门的秘境选拔赛举办的如火如荼,整整打了一个月,直到秘境开启前三天才堪堪定下名额来。 苏清只在头两轮选拔是去围观,其后都老实的窝在刹月府里要么修炼、要么炼丹。 据内门弟子间的传闻,此次外门入秘境的名额中有一位半年前新入外门的弟子。 他争抢名额的对战事迹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说这人比斗间非常之轻松,颇有遇神杀神之气势。 苏清不用想也知道指的是孟锐。 对这人身具天道大气运之事,更加认定了一分。 转眼怒风秘境开启的时间已到。 怒风秘境三年岁月,不是黄元秘境那般小打小闹,苏清准备好两人在秘境中的用具,辟谷丹和灵食带的尤其多。 秘境开启那日清晨,封闭了洞府禁制,将门上‘刹月府’三字洗的光亮,再一次给筮蓍神种洒下聚灵丹粉末。 二人相携而去,回望间,苏清突然有种不知何日再归的远行感。 怒风秘境的入口在御灵峰后山一处大殿内,这大殿是广源仙宗多个秘境传送之处,由金丹真人在大殿内坐镇,无人敢放肆。 毕竟进入秘境之人多是内门弟子和外门的精英子弟,万不可让他们在此秘境往返之地出了差错。 苏清二人抵达传送大殿时,大殿前的广场上已有众多子弟席地而坐,皆是等待秘境开启。 天色渐明亮,传送大殿前开始热闹起来,有资格进入秘境的子弟陆陆续续抵达。 苏清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外门子弟的身影,外门子弟都聚在一起,以一人为中心,交谈甚欢。 苏清透过人群看去,中心那人正是孟锐。 撇过眼,不愿在此人身上灌注太多的心神。 日头已爬上树梢,怒风秘境即将开启,公孙泓姗姗来迟。 “一时修炼忘了时间,谁知从入定中醒来居然已经到了开启时间。” “公孙师兄好生勤奋,小妹自叹不如。”苏清对这公孙泓的修炼热情着实佩服,简直一刻不忘修炼。 “哈哈,苏师妹可别调笑我了,我这不是怕被秦师弟落下。”公孙泓自谦。 这时,一直紧闭的传送大殿大门终于开启了,一声极具威势的话语从殿中传来。 “怒风秘境为修炼秘境,灵气浓郁,尔等既有资格入秘境皆是精英之辈,望尔等好生把握。” “然,怒风秘境虽然是修炼秘境,虽无妖兽作孽,但依然有天险鸿沟,尔等小心。” 怒风秘境只有练气境弟子进入,其他境界弟子不可入,若是有弟子在秘境中突破至筑基,三日之内务必从传送阵法中回来。” “秘境开启三年,三年内随时可出,三年时间一到务必归来。否则秘境灵气暴动,尔等皆有可能丧命,好自为之。” “怒风修炼小秘境正式开启,吾广源诸位弟子十人一组有序进入。” 可入怒风秘境的练气修士有序进入,苏清三人同其他散落的子弟一起十人跟着队伍进入大殿。 大殿中央以上品灵石作阵眼,四周勾勒着诡异的阵法,传送阵法为上古阵法,与现下流行的阵法绘制方式不同,苏清看不懂其中奥义。 一行十人站在阵法中心,金丹真人开启阵法,苏清只觉眼前灵光一闪,一息间便是天地转化处于另一方天地。 苏清调整心神,第一感觉便是周身浓郁的灵气让人身心舒爽,她睁开眼来,被眼前之境震撼。 他们处在一个高台之上,高台浮于云层之间,高台四周皆是此般浮动的石台,一眼望去不着边际,石台底下被云层所遮盖,亦是看不真切。 入修行之路十年,如果之前接触到的都是山河壮丽之景或者是古色古香之建筑,而今她才真正看出,这不可以常识判断的天地奇景,才是真正的修真界形状。 “当真是好生壮观啊。”有喟叹声从身后传来。 苏清听着声音耳熟,回头看去,却见孟锐不紧不慢地从石台另一处传送阵法里行出。 孟锐见到苏清,他竟兀自轻笑,朝苏清拱手作礼,“小师姐,又见面了。” 苏清突然厌恶起频繁出现在视线里的孟锐,没由来头。 只是冷漠的点点头,跟在秦封身边。 一旁有外门的弟子见此举,凑到孟锐身边,低声说道:“孟师弟,这少女是内门中人,名叫苏清,从小便在宗门中培养,听说是宗门这代天赋极佳弟子之一。内门中人,多傲气,孟师弟还是莫要招惹他们。” “呵。我与苏师姐有些缘分,多次相遇而已。” 外门弟子听到孟锐这般说,还以为他故牵关系,心中不悦,但想到这孟锐几天前大败练气大圆满子弟,又不觉奉承孟锐,“哈哈,孟锐实力非凡,自是人脉广进。连内门弟子也要败下阵来。” 孟锐不理那人,看着苏清背影,面上虽微笑,眼神却格外冰凉。 第八十一章 秘境中琐事 孟锐那边的动作不再苏清注意之下。 她同秦封走到边缘,四下望去,皆是浮空石台,云雾缭绕之景。 传送石台上不再有弟子进入,同来之人四散而去,四周空旷,安静无人。 不由问道:“这怒风秘境均是这等景象?” “苏师妹未曾了解这怒风秘境,临行前我曾问过祖母此地情形。怒风秘境为中型灵脉碎裂所现,我们当下所处石台便是灵脉碎片,只是碎片相比及其微小不聚灵气化作普通石头而已。”公孙泓充当解说细细说道。 苏清听着颇为惊奇,他们脚下石头巨大足有一间屋舍大小,结果相比于灵脉只是以微小形容。 这中型灵脉若是完整那将是如何巨大,怕是只有广源仙宗绵延几千里的主峰才能容纳。 忽而身后传来小心翼翼地走动声,随后有女修试探地喊道,“秦师兄。” 这声音一听便相当熟悉,秦封的‘小迷妹’。 苏清发出一声轻笑,秦封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回头见到两个身着内门弟子服的娇俏女修,“两位师妹何事唤我。” 两个女修推推让让,还是粉衣的轻灵女生半蹲身子行了个礼,羞睐地说道,“小妹是鹿鸣峰陈灵,这位是我阿姐陈沫。师兄可是要寻一地修炼,我们喜练剑术,听闻师兄剑法超群,想请师兄指教。” 苏清原想看看秦封错愕的模样,谁想他依旧淡定,只说,“对不住二位师妹,此行我们与公孙兄约好,只为修为,论剑一事待出了怒风秘境亦是可以。” 两人大概没想到秦封拒绝的直白,只好抿着嘴答应。 身后一个粉色蝶绣的女子走过,发出一声嗤笑,却不多言,带着两个身姿魁梧的女修仿若路过。 苏清认出了这人,那个名叫锦蝶的女修。 陈灵胆小,即使心怀不满,也不敢与指责锦蝶。 陈沫却是不忿,跺着脚就要上前理论,却被陈灵女生拉住,连拖带拽地走了。 插曲终了,秦封借着身高的优势面无表情地按了按苏清的头,苏清装作不觉,打下他的手。 走到公孙泓身边,“不知这秘境还有何说法?” 公孙泓纯真,只看着他们互动挠了挠头,继续说道,“秘境之中仍然有巨大的灵脉碎片飘浮,经年已久化成浮空小岛,其上有树木生长。小岛中灵气才是秘境中最充裕之地。” “那我们就寻一处浮空小岛修炼。”秦封明了公孙泓打算,见他言语未尽,遂又问道:“公孙师兄可另有嘱咐?” “我来时祖母曾告知我秘境中多个浮空小岛大致所在,我们可以据此位置寻去。” “甚好。” 苏清心中喃喃,有个金丹祖母在后扶持简直是万事顺利,大事小事皆知于人前,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啊。 苏清甩甩头,不再胡思乱想,紧随公孙泓前去寻找灵气浓郁的浮空小岛。 三人御风许久,渐渐远离传送石台,所见之景不再如传送石台旁那般空旷且云雾缭绕。 半空中,巨石参差,高下不均,大小不等。 底下亦无云雾缭绕,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只是黑洞洞一片看不清晰,整个秘境以灵脉光华为光源才见这片虚空照亮。 三人越行越远,巨石大小愈加变大,数量却变少了,诸多巨石上能见到有修士打坐修炼,苏清略一感知,确实觉得此地的灵气更加浓郁了些。 不过一刻,一处巨大的悬空岛屿出现在三人面前,岛屿之上,树木高长,枝繁叶茂,巨石飘浮的秘境有岛屿加入才感觉到一片生机。 然而,三人飞进岛屿,却见岛屿中法术光芒闪现,细看去,仅有三两拨对战之人。 “浮空岛屿灵气多雄厚自然有修士察觉到,这相互争夺怕是在所难免。”苏清见此景不由感叹道。 公孙泓自知如此,这出浮空小岛便是其祖母口中岛屿之一,只是这么多人虎视眈眈,若是真要在这修行怕是极不安宁。 公孙泓思忖,不想受此干扰,仔细思量其祖母所诉的诸多岛屿位置。 “秦师弟,苏师妹,我知一处浮空小岛位置甚远,虽不及此处岛屿灵气浓郁,但也足够我三人修行,亦不会被其他人干扰,不如二位意下如何。” “那便又公孙师兄带路吧。” “可以。” 三人又御风飞行颇久,苏清实力最弱,体内灵气不足,又不像天灵根举手投足间就能将天地灵气化为己用。 一行御风没了好几时辰,体内灵气终是要耗尽,只好咬牙吞食回元丹才勉强跟着二人。 秦封见苏清撑得吃力,便飞慢些,来到苏清身边,挽起苏清胳膊带她御风飞行。 飞了许久,苏清终于见到前方有一浮空小岛出现在眼前,小岛上不似之前偶遇小岛那般生机勃勃,却也是琪花瑶草漫地,颇为清心。 公孙泓见到岛上无人,四周也无其他修士修行,遂心满意足,大笑道:“两位,我们便在此修行吧。此处幽静,修行正好。哈哈。” 苏、秦二人颔首同意。 公孙泓寻到心仪之地,也不再耽搁,御风落在小岛上,便朝二人拱手告辞:“这小岛不小,我便不和你二人同行了,我自寻一处修炼,三年之后再见同出这秘境。” “如此甚好,那秦某就预祝公孙师兄修行顺利。” “哈哈,秦师弟也好生修炼,三年之后莫要让我超越了。”说完,这公孙泓便纵身而走,几息间便不见踪影。 “这公孙师兄可真是个修行狂人。” “心思直接,一片赤诚,修行之路或可一路坦荡。” “我们也寻一处修炼吧。此地灵气如此浓郁,堪比宗门主峰,三年之后,说不得我能突破筑基。”苏清对这三年的修行还是颇为憧憬的。 “你呀。”秦封无奈地摇摇头,“认真修行便是,定这般细致的目标,要是三年之后未达到,难道要赖在这里不走。” “谁说的。真人都说了,三年后秘境灵气就开始动荡了。”苏清说着,又思及秦封语气不同,“好啊,秦封,你竟开始调笑于我了。” 第八十二章 筑基与恶行 怒风秘境中毫无季节和早晚之分,修真人不食五谷,浮岛上随意搭上一处漏棚便是修行之地,衣着上的灰尘一记清尘诀就清理得干净。 此来怒风秘境,每个人抱有的想法,无非是冲着这浓郁的仙灵之地,突破自身修为**颈,更上一层楼。 练气大圆满的修士辛苦淘来的筑基丹闭关修行时含着嘴中,只准备下一刻突破,直入筑基。 对于这些苦苦闭关的人来说,寻一个无人叨扰之地才是重中之重。 一晃过去一年之久,苏清依旧停留在第八层,只差一步突破。 纯正的修行不必在外历练,偶遇奇缘便可一步登天,靠的还是积累灵气,涤洗自身。 某一天,天际传来轰轰巨响,仿若龙吟。 苏清从入定中醒来,秦封已和浮岛另一头赶来的公孙泓立在空地上,抬头观此异景。 霞光晕染了天际,艳红的光幕仿佛极境之地的极光,华美而震撼。 第二声浑厚的龙吟起,霞光波动,苏清感到一丝天道威压,距离遥远,感知得并不强烈。 走到他二人身边,秦封向她说,“有人在筑基。” 第三声龙吟起,霞光变得愈加明亮,天际不知从何飘来的云雾,映衬着霞光变得艳红而厚重。 当云层中的雷鸣与不知从何而起的龙吟交相呼应时,一股气力冲入云霄,随后裹着雷云化成一条巨大的飞龙。 然而飞龙其身斑驳,黑点密布。 公孙泓叹道,“这位师兄筑基操之过急,体内灵气杂质都未曾洗去,便强行筑基了。” 果然,飞龙在雷云中滚动,本就不凝实的形体被雷电反复锤炼变得愈加虚幻,每一次锤炼,飞龙身上的黑点便挣大一圈,黑点边缘电光闪烁,甚是可怖。 黑点不断地扩大,同周边其他的黑点相连形成更大的黑块,恶性循环下,黑块几乎遍布了飞龙全身。 公孙泓摇摇头,不再观看,背着手往回走。 而云中飞龙已只剩下虚幻的轮廓,黑块边缘的电闪一点一点吞噬了全身。 最后一声绝望的龙嚎就如同突破者体内的困境。 飞龙崩,雷云散,霞光逝,再无动静。 “那位师兄会有什么下场?”苏清问。 “轻者肉身毁留元神入轮回,重者神魂俱灰飞烟灭。”秦封默然。 可叹怒风秘境中第一个尝试筑基的人,已是消失在世间。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开端,看惯了修真界残酷地围观者只做遗憾,公孙泓背着身子离去,“修行不易,且努力吧。” 其后几天各自恢复了以往的修行态势,公孙泓偶尔来找二人聊聊修行时遇到的不解,互相讨教,互相指正。 又或者只是过来看他们修行如何,给自己枯燥而无趣地修行日子多一些督促之力。 又过了一两个月,有不速之客造访浮空岛。 一个形容狼狈、衣裳褴褛地女修御风而来,接近浮空岛边缘时脱力的倒在地上。 “救命,救命……”微弱地呼救声。 苏清被这一丝求生欲惊醒,秦封却迟迟未动,瞧他的周身聚气的灵力,怕是在突破练气十层。 苏清不欲打扰他,只身一人前往呼救之地。 赶到浮岛边缘时,那女修趴在地上不曾动作,只是依着迷糊的意识本能的呼救。 “仙子,仙子?”苏清尝试的叫喊这人,只换来一句,“救我,救阿姐。” 苏清翻过她的身子,竟然是秦封的迷妹之一,那个名叫陈灵的女修。 连忙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喂了她一颗回元丹,运灵气打入陈灵身上,让她缓缓恢复过来。 好一会儿,陈灵半眯着眼,意识回笼,见到苏清如同见到救世之人,连忙挣扎坐起来,一腿盘起跪坐着,急切地说道,“苏师姐,求您救救阿姐,阿姐被外门恶人抓住了。” 见她这般焦急的样子,知道事态紧急,“你带路。” “好。”陈灵火急火燎地拉着苏清一起御风而行,半空中还有些踉跄,苏清只好半提着她快速地飞动。 如此急迫之事,苏清一人孤身而去,并非自己莽撞,而是怒风秘境中都是练气弟子,苏清自信哪怕遇上练气大圆满之人也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秦封正在突破,冒然打搅行功,若出现意外只怕有后患。 只得先行去试探。 二人飞了约莫半柱香时,眼前出现了一块数里见方的浮岛,其上有一片茂密的树林。 岛边缘上的荒唐事,一眼尽收。 陈灵崩溃地大叫,“混账,你放开我阿姐。” 陈沫衣裳破碎不住地挣扎,而恶人正欲行苟且之事,想要将阿姐采补了去。 苏清恼怒,伸手便是一击冷月鞭劈下,可是被陈灵惊叫警醒的恶人早有防备,反手便是揪住长鞭尖端。 敞着肚皮,甚是可笑地盯着苏清,“我倒说妮子去哪找帮手呢。又来个漂亮的丫头。正巧我筑基灵气不够,将你们采补了去,省的三年修行甚是无趣。” 修真界的采补一说,以他人为炉鼎,采补对方精气神填补自身,被采补者或损道基、或形如枯骨。 这是一个修真界默认的恶行,在其他宗门中常有女修以此相送,只有像广源这类的仙宗之名才不屑于这般行为。 然,仙宗弟子众多,弟子们心底各怀心思,亦是仙宗无法控制的。 眼下这人不过练气圆满,见她三人修为境界甚是看轻,口出狂言,当真是让苏清动怒。 长鞭对峙,恶人力道加重,裹着几圈冷月鞭就想强硬地将苏清拽下来,触及冷月鞭的威力,又偏神探了探,“哟,上品灵器,好东西,一并留下吧。” 苏清可没这闲心听此人废话,一击冰霜诀沿着冷月而下,逼得恶人松开鞭手。 冷月鞭上裹起地冰霜在冷月鞭施展下散开,化作一片片冰刃刺去。 在恶人躲闪间,月华涌动起,银月在天,刺目耀眼。 “呵。把戏。”恶人竟是一声哼笑,不以为意。 攻击一一接下,二人对招许久。 陈灵趁机扶起阿姐,在她身上盖起外袍,痛哭,“阿姐,你没事吧。” “没……没事。”已是气息奄奄。 第八十三章 世事有原委 “走远点。”见她二人无事,苏清喝道,一边紧盯着这练气大圆满的外门弟子。 二人本就灵气耗竭,陈沫撑着陈灵站起来,“苏师姐可心。”说完,便蹒跚地相互依撑着转进浮岛树林里。 袒胸露乳、形容猥琐的外门弟子呵呵一笑,对二人并不在意,他色咪咪地眼睛盯着苏清,打量的甚是仔细,“妮子觉得凭尔一己之力可打败了我?”尾音的拉长,调戏地音调让苏清懒得再同这人废话。 修仙人清心寡欲,虽不忌双修,但这种欲念灌满脑子的人当真辱了仙道之名。 劈字诀一击而下,却只沾到这人衣角,气力完全劈砍在地。 地面尘土震起,恶人却陡然而笑,抬手握掌,土行灵力在手中汇集。 震起的沙石飞快地振动,在恶人施力之下,如一柄柄暗器袭来。 鞭墙起,扫落一片碎石。 入得了怒风秘境的哪个不是广源仙宗厉害之人,恶人看准时机刺剑而上,雄厚的土行之力又一次飞沙走石。 苏清垂直后弯去,躲过一击,冷月鞭如猛兽摆尾从后袭上,卷住那人腿,就施力在空中大循环,蓄力扔下浮空岛。 谁知恶人攀住边缘,借着土遁之术跃上浮岛。 那人抹了一把土遁时带出的尘土,异常愤怒,“该死的妮子,差点被你玩了。” 剑招起,势如破竹,苏清冷静,起手水牢术牢牢困住自己。 下一瞬,剑势撞击在水牢上,苏清御风向后,水牢顺势转化成扑天巨浪,长鞭隐在浪潮中。 在恶人搭出土甲抵抗水浪之际,紧紧裹住恶人脖颈。 一瞬窒息,便被苏清长鞭拉入无底深渊中。 那人不过跌下数十丈,借风欲飞上来,茫茫云层却形成漩涡,巨大的引力,吞噬了全部气力。 绝望的尖叫声,从始至终,从愤嚎到微弱直至听不清,竟没有触底的声音。 贪图**之人,活该至此。 苏清吞了颗回元丹,飞回到浮岛上。 思及两个师妹的情况就往林中走了走。 行至深处,见二人在打坐调息,并无差池,不欲久留,还是回去为秦封护法。 转身间,两女修察觉到来人,急忙停下调息,爬起来,“苏师姐,你没事吧。” 两人走上前,面色担忧,苏清只是摇摇头,“恶人已诛,你们找个安全的地修行罢。若是再遇到此事还是早些回宗去,下次准备好保命之物再进来。” 看得出苏清欲走,两女修又急忙跑到正前拦住,陈灵奉上一个储物袋,“师姐,你带我们一齐修炼吧。这是练气大圆满师兄的储物袋,您收下,求你护持。” 苏清眼眸扫过这花纹样式华丽的高阶储物袋,眉头微皱,“到底发生何事。” 为求庇佑,两女修只得老实说出前因后果。 此物竟是苏清一月前感知的筑基失败之人的遗物。 当时情况说来也巧,两个女修同这人同处一个岛上,原本是瞧着这位师兄面相敦厚,借地寻个庇护。 没想到半年后师兄欲破**颈,一举筑基。 修真界人人皆知,凡突破之人突破之时引来的天道之力,所蕴含的玄妙意境如同奇遇,若可感悟就能连进几层。 两个女修在师兄打坐不远处,一面瑟瑟发抖地承受着浑厚的天道威压,一面又等着天道意境降临。 谁知这个师兄冲级鲁莽,体内杂质还未清完就急于筑基,九声龙吟都未突破,未能冲开病灶,就已神魂俱灭。 两个女修一边惋惜,一边瞧着师兄的尸体打起了注意。 趁着他人未赶来,摸索到尸体上的储物袋收未己物。 自知来寻此的人会很多,二人不敢耽搁,飞身便走。 走前观察过方位,倾慕秦封的实力,就想寻求保护,一路直奔而来。 谁知如此警惕还是被恶人发现,一路相逼。 直到灵气回元丹都要耗尽,不得不落在岛上,原本心存侥幸,觉以二敌一还有些胜算。 可是常年在内门中修行为经历过山外历练和实战的两个女修,哪是外门大圆满弟子的对手。 区区几招便被逼得无路可退。 此时的女修无法,只好言说将储物袋给恶人。 然而,恶人垂涎欲滴、色眼看人的模样让人着实恼怒。 两人暗中打定注意,由陈沫牵制恶人,陈灵拿着储物袋去寻秦封,以此求一线生机。 苏清听完二人胆怯的叙述,不好作评,修真界中这种死人物是一项另类的机缘,大能们经常在自己的墓地或者洞府中留下一丝神识等待传承之人。 不管是非曲直如何,苏清杀得只是个欲行强迫的恶人。 还未待苏清表态,身后传来声音,“两位师妹,你同我们在一起吧。苏师妹和秦师兄两情相悦,你们何必掺和进去。” 苏清挑眉,转身却见到熟人——孟锐。 而说话的是孟锐身边跟着的其中一女,女子身姿高挑,面容秀丽。 他们一行四人,孟锐和两女还有那个混战中偷袭的胖子。 “沐师姐。”身边二女声音惊喜,显然熟识说话人。 见此情况,省得苏清拒绝,“既然这位师姐相邀,两位师妹便随她们去吧,比跟着理应安全些。” 两个女修还有些心虚,手上握着高阶储物袋不知所措,苏清索性不再与她们纠缠,直接飞身而起。 “沐姑娘,林师妹你们替两位疗伤罢。”苏清走后,孟锐交代,俨然是主事人的模样。 “胖子,你在这给几位姑娘护法。我去检查一下这座浮岛,免得再起纷争。” “好嘞。孟哥,你尽管去,我会护住几位姑娘的。” 林木茂盛,丛丛阴影掩去几人行踪。 苏清御风回自己的浮空岛,因着刚才打斗耗去不少灵力,飞行稍显缓慢。 飞了一炷香后,浮空岛还有一段距离,苏清却猛而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苏清偏头一眼模糊的看到来人身形。 只觉来者不善,就近寻了个擂台大的石台停下。 来人紧随而至。 苏清沉目质问,“孟师弟为何跟踪我?” “呵呵。”孟锐飞身立在对面,笑道,“师姐果真敏锐,如此距离都能察觉。这跟踪的身法,我敌不过师姐啊。” 第八十四章 生死由天定 苏清心底一咯噔,孟锐口中所指不言而喻。 面色阴下来,“孟师弟是为何意?” 孟锐不复对外的那种温润的笑面,他紧抿着唇、面色阴沉地盯着苏清,“当日师姐取药时中途其实回来过,并跟踪我一路去了废物沟。” 苏清一手背后,抬起下颌,冷漠地听他继续说,“你知道我拿了涅魔刀,你知道我手中有极品丹药,甚至猜到了我有万合法宝。” 每说一句面色就阴沉一分,步子就向前跨上一步,气势攀升一层,狠狠地逼视着苏清。 苏清从这气势中感受到狠厉的杀意。 本就被恶人消耗不少的苏清,此刻完完全全处于劣势。 从苏清一开始默认就注定,这是一场生死较量。 “孟师弟是嫌我知道的太多?”苏清尽量拖延时间,背后的手已掐出剑诀。 “师姐,可惜你与我相识便不痛快,你只能以死来帮我保密了。”孟锐瞬而暴起,长刀自身后显现,一把握住,便力斩而下。 苏清早已准备,以双指作剑辟出一条剑光,另一手长鞭飞快地锁住刀身。 剑光偏移,只划破孟锐的面部,并未击中致命点。 孟锐一抹脸,满手的鲜血,染得黝黑眸子发红。 “内门中天骄之名,果真名不虚传。”孟锐冷哼一声,长刀忽而一震,原本普通的长刀五行灵光流转,若隐若现地法文浮现,仿佛褪去了那副普通的模样,竟然看不出长刀的品阶。 苏清一咬牙,面色凝重,知道不宜久战。 冷月鞭施展,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式。 鞭与刀的对斩,法与术的拼斗,灵光碰撞将这一块浮石变得炫目异常。 苏清故意如此,敌不过这人那就告知周围所有人,孟锐欲杀她。 孟锐心底暗骂,他借口出来就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径,若是引来秦封和公孙泓,恐怕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自己。 错身间,只见孟锐一展长衫,黑袍罩在头上。 “果真是你!孟锐!” “你,必死!” 二人心照不宣,孟锐便是那夺天魔心的黑袍人。 冷月鞭抽字诀如巨蝎甩尾,携着磅礴的威势,趁其不备打在黑袍上,二者接触之处,暗红的符纹炸开,孟锐毫发无损。 “天道大气运的眷顾人吗?!”苏清心底嘲讽,果真奇珍异宝层出不穷。 抬眼只望这一片虚灵之地,大浮岛上下罗列,即使二人如此剧烈的打斗仍是未引来注意。 黑袍的帽檐滑落,沾满鲜血的面上却浮现了几丝轻松的笑意。 “师姐,看看你形影不离的秦师兄赶不赶得及救你。” 言下之意,甚是嘲讽,苏清是个护短的人,此离闭关之地有些距离,更何况秦封正在突破,“孟师弟,说话做事还是收敛些好。” 说着,一鞭上挑,巨浪顺着长鞭的波动淹顶而来。 巨浪术后,银芒乍现,白浪化烟雾,头顶生雷云,却星裹着七刹之意一击冲出。 下一刻,龙龟盾现抵住苏清暴击。 龙龟符文的盾牌恢复玉牌之型挂在孟锐腰间。 苏清震愣,这同苏清曾救寇采时捡起的防御法宝一模一样。 不只一块?苏清的那一枚还妥善地待在她的储物袋中。 仅这一瞬的失神,被孟锐抓住破绽,长刀划破苏清体表的灵气防御,刺破苏清左腹。 鲜血染红了月白的弟子袍,苏清单手握住刀身,连连退后消去部分冲力。 直到下一脚退出悬崖,跌落下深渊。 没有伤到致命之处,苏清意识善存,她长鞭挥出,卷在浮石下的棱角上,本想借力而上。 崖台边缘孟锐虎视眈眈,刀尖的鲜血滴落在崖边,苏清忽而想到那个消失不见恶人和云中隐藏地漩涡。 左右都是个死,不若赌一把。 冷月鞭松去力道,整个人无力地下坠,鲜血从左腹伤口飘飞出来,消失在云雾中。 “可当真不会怜香惜玉。”低哑地声音响起。 “老魔你终于醒了。”孟锐清亮地声音振奋,而后哼道,“我倒是想怜香,只可惜这丫头知道的太多了。” “行了,杀了便杀了。这地方有些奇异,不像是寻常修炼之地。” “老魔,你是说……”孟锐眼眸发亮,不知想到何。 “尚未下定论,先离开这里,有人要到了。” 黑袍一裹,一瞬千里。 …… 一种神魂至深处的下坠感,强行打断了秦封的突破。 他猛地睁开眼,苏清不在视野范围之中,他就察觉到一丝异常。 面色紧绷,飞到高空寻遍了整座岛都不见人影,他打出一道传信符。 符印在脱手而出时,便化成飞灰。 唯有目的之人神魂已灭才会如此。 秦封猛地握住飘飞的符灰,手掌握紧,面上焦躁。 他不信,他依旧能感知到神魂深处那一丝牵连,如同幼时突感的那丝冥冥中的联系。 高空之中的秦封周身的气势骇人,他一甩手中的符灰,便四处寻找。 到达苏清与孟锐对战的高台时,孟锐早已离去,秦封感知到了台上对招后的余力。 十一年形影不离,一点点关于苏清的痕迹他都能轻易察觉。 他很确定,这水行灵气的余威是苏清所施展的。 秦封落在崖台上,鲜红的血迹几乎灼伤了眼,他眼眸中渗出慌乱。 蹲下身,双指沾上滴落的血迹,血液里蕴含的浓郁的水行之力让他双手都在颤抖。 台上的鞭痕和崖边的划痕,无一不告诉他,苏清同人在此对战,不慎落败,伤及身体,滑落浮台。 秦封了解她,以苏清的实力即使掉落崖下,也有能力飞上来。 秦封握紧双拳,只得在附近一一寻去。 一炷香后,他在另一座岛上发现孟锐,孟锐面上被划开的伤痕还未愈合,水灵力的灵光,秦封只是一眼便认出了。 人在空中,下一息瞬飞到孟锐面前,一掌扣住孟锐的脖颈抵在巨木上。 孟锐甚至反应不及,扒着秦封的手,不住地挣扎。 “清儿呢?”秦封厉问。 旁边四五人被突然出现的秦封惊骇住,还是苏清救起的陈灵、陈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劝阻。 秦封只言也未听进去,再问,“清儿呢?” 孟锐急促地喘息,不知是装得脆弱的样子,还是真得被秦封扣住命门,“师……师兄,苏师姐被恶人打下深渊了。” “你说什么?!”秦封收紧手中力道。 “我寻查周围时见苏师姐被恶人同伙纠缠,去帮忙,苏师姐和他们同归于尽,坠入深渊了!”孟锐面色惨白,艰难地解释。 “秦师兄,孟师兄所说属实,我们确实听到声响。” 原来,孟锐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掩去了真相。 第八十五章 探深渊岩穴 消失在云层里苏清意识还算清醒,此刻的她如同漂飞的羽毛缓缓坠落。 她在云里,这些云纯净如雪,白茫茫的一片。 厚重的云层减缓了她下落的速度,苏清甚至有力气吞了一颗回春丹,左腹的伤口不再渗出血来。 按住伤口,从储物袋中扯出纱布,隔着衣袍就裹了一圈。 又吞了颗回元丹,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气,下落的速度却蓦然加快,云层下似乎有未知的东西吸食她体内流转的灵力,并牵扯她飞速下降。 这下落速度让苏清五脏都要炸裂的感觉,伤口崩开,鲜血又一次渗出。 苏清面色惨白,些许惊惧,些许疑惑,还在云层中怎么会突然变化。 每当她尝试运着灵气御风而上时,就被无形之力牵扯下拽。 苏清一咬牙,放弃调动灵气,速度陡然变慢下来,又恢复那种飘落的感觉。 云层才有一种拖垫的感觉,让她五脏六腑不再承受巨大的压力。 飘飘荡荡不知时间,这个地方如无底深渊落不到尽头。 再过许久,苏清看到眼前的云层变得昏暗,染了墨一般,直到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有意识地人在漆黑无人之境待久了,便会精神恍惚、神魂崩溃。 苏清脑中还是纷乱,一边是前世的影像,一边是十年育仙堂之景。 握紧拳头,再如此下去最后她会迷失在这黑夜中。 体内的灵气瞬间暴涨,牵扯之力又出现,苏清强行调转了自己的位置,顺着牵扯之力御风而下。 回元丹吞下数十颗,嘴角因五脏的压力渗出鲜血了,意识都变得混沌。 下一刻她跌落在僵硬的岩石地面上,晕死了过去。 …… 苏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是一株成熟的灯笼草,巴掌大的小草,中间的茎干坠着两三个珍珠大小的果子,果子发出微弱的光亮如同暗夜中的灯笼。 忍着浑身的剧痛挣扎地坐起来。 四周的灯笼草一株接一株的绽放,微弱地荧光蔓延了一片,照亮了此方天地。 她能感到头顶不足几丈的厚重黑云,却也能出触碰到身下的岩石地面。 触底了吗?她想,我活下来。 打坐调息,用回元丹恢复的灵气,体内五脏经络在下坠时受压而钝痛,只得先布满灵力,消除身上的疲惫与细小的伤口。 待身上的伤略微好转,苏清沿着凸起的石壁撑起身子,小心地探查起深渊。 沿着绽放的灯笼草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四周或是岩石壁,或是深渊大洞,苏清小心翼翼,踩着灯笼草照亮的地方缓慢前行。 这个地方像是地下岩穴。 灯笼草照亮的方寸之地,苏清蓦然停下,她听到了微弱地爬行声,猛地后弯下腰,一个巨大的蜘蛛吊下来,与她下弯的身子不足一尺。 狰狞的口器向前探了探,就像是在闻猎物的香味,苏清从硕大的复眼上看到了成千上百个惊恐的自己。 苏清握紧手中作为支撑的却星剑,却不动作。 蜘蛛不能用剑杀。她想,谁知道这鬼地方的蜘蛛,杀死之后会不会爆出更多的小蜘蛛。 飞速地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火球符,一瞬念咒,一瞬引燃,在蜘蛛凑近的一瞬极快地弹进了蜘蛛的口器中。 火焰瞬间爆开,苏清脚下一蹬,退后几丈远。 蜘蛛掉落在地面上被火焰烧的翻滚,零星的火沿着蛛丝一路爬上,点着的头顶一片蛛网。 苏清错愕地发现蛛网上,粘着很多已成白骨的尸体。 火焰所过之处,白骨纷纷掉落,有些兽尸猜不出名,有些却是裹着道服的修真人骸骨。 随着骸骨的砸下,尸身上的储物袋掉落在一旁。 直到火焰烧尽,苏清拾起那储物袋,袋上的符纹有些古朴,并非现实修真界的宗门标识。 主人已逝,储物袋成了无主之物,苏清轻易地便展开了袋子,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无非是一些修真人常用的东西,灵石、灵丹、飞剑之类的。 苏清翻到了一本典籍,从储物袋中拿出来,其上写着‘风卷残云剑法’,扉页翻开居然是一本高阶功法。 是个好物。苏清想,难怪外门弟子喜欢打劫力弱之人,谁都不知道对方储物袋中藏了什么宝贝。 这时,蜘蛛身上的火焰熄灭,岩穴中弥漫着一股香味。 一颗灵珠从蜘蛛上滚落到苏清脚边,类似妖兽内丹的灵气结晶体。 苏清没想到这一处洞穴里居然还有这等收获,她绕过一片狼藉之地,转身朝着另一个通道走去。 灯笼草引着苏清走到了尽头,另一处长满了三层伞盖的异树。 苏清摘下一株灯笼草照明,微弱地荧光,寂静的异树林,着实有些渗人。 却星剑牢牢握住,尽量不去触碰身边诡异的树木,越往里去,地面上白色附着的地方越多。 苏清本想试探,却见地面上一只洞穴虫从异树上摔了下去,艰难地翻过身子逃窜,似乎并无异样。 然而,下一瞬洞穴虫却停住不动,修真人眼尖的视力让苏清清晰地看到,洞穴虫的四足正在融化。 苏清心底怒骂一声,这地上的雪白的附作物居然能腐蚀东西。 此地不宜久留,飞身穿过异树林,眼前蓦然变得开阔,却又令人震惊。 放眼望去断壁残垣,横刀切断的大殿鳞次栉比。 一处宫殿群的废墟。 这种破落的模样,苏清似乎能臆想到,很久以前这些壮观的宫殿位于怒风秘境中央,如万千浮岛悬浮其中,威严赫赫。 然而天降灾祸,整座浮岛坠入深渊,宫殿轰然坠落。 苏清跌跌撞撞地走在废墟上,隐隐还能看到破败的墙壁上刻着华丽而诡异的纹路,地上铺满了破碎的琉璃瓦,破碎的石像上还镶嵌着斗大的夜明珠。 苏清越过一扇高门,门上坠着的匾额早已粉碎,入眼前的院子中间有一个展翅的人面兽身的石雕。 脚踩雷霆,上啸天宫,气势非比寻常。 苏清走进几步观察,却听到内里细微地动静。 有人? 小心翼翼地收敛了周身的灵机,听到一个粗哑地男子声音叫喊,“发财了,发财了。” 第八十六章 恶人与戒指 苏清静步移到双人合抱的断柱后,微微探出身子朝发声处看去。 一个衣裳褴褛的深蓝弟子袍的练气大圆满的修士,跪在满地的五色斑斓的灵石上,形容异常的癫狂。 只凭这一身衣袍便知是广源外门弟子。 苏清有所猜测,在那人手捧着灵石激动地上抛的时候,认出如枯草般杂乱下隐藏地面孔。 居然是被她打落的恶人。 灵石堆成小山,只一眼而算,估摸着也有上千颗,各属性的灵石具有。 眼眸被地上五行灵石闪得失神。 那恶人贪婪的趴在灵石山上,表情享受至极。 忽而想到什么,坐起身来,从灵石堆中翻找出一个雕刻精致的玉盒。 把手中一枚形状古朴的戒指,往破碎的衣袍上擦了擦,小心地置放在玉盒中。 随后,又在玉盒里拿出一戒指,样式古朴,但是和前一枚戒指的纹路形似。 恶人兴奋地将戒指戴在手上,片刻后戒指发出微弱地灵光。 这个灵光……储物戒。苏清敏锐地察觉这戒指的功用。 储物戒类似于储物袋,内置的空间更大,不似储物袋只用阵法来拓宽空间,能锻造出储物戒的大师至少掌握了一丝天道法则,利用法则之力劈开的储物之地。 这东西稀有,而且无价。 难怪此人如此兴奋。 下一刻,在苏清惊讶地眼中,将储物戒中的东西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心可真大。苏清想,是觉得此地无人,才敢这般坐数山珍吗? 又是一堆灵石,多了些装饰用的珍宝。 苏清瞧见那恶人的侧面露出失望,并不满足这储物戒中的东西。 真是贪得无厌呐。 旁观巨财,苏清缓了缓蠢蠢欲动的心情,消无声息地后退离去。 说不贪慕,那是瞎扯,苏清做不到在金山银山面前还无动于衷。 但是,相比于钱财,她更加惜命。 深受重伤,经络受损,苏清没有把握打败练气大圆满的恶人。 哪怕是偷袭,都无法预估结局。 秦封还在浮台上等她,何必冒此生命危险。 苏清尽量不让自己触碰到周围散落的砖瓦,小心走到破败的宫殿外。 门前的异树林和两边的深渊依旧骇人,斟酌片刻,从宫殿侧面而行。 耳边忽而传来呼呼地风声。 有风声便有出口,苏清有些惊喜,四望间却变成惊吓,声音从一旁深渊而来。 不是风声。是地底生物的鼾声。 苏清在心底暗骂,这个鬼地方到底生出了什么怪物。 还想着绕着离开,而后又一次突兀地传来破空的风声。 苏清赶忙侧身避让。 这次可不是什么鼾声,而是风刃术。 苏清原本避开的恶人居然冲了出来,估计是被地底生物惊动的。 “是你!”恶人眼神从之前的震惊,变得错愕,转而戏谑。 “小妮子,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被人打下来了。”恶人笑得猥琐,见她身上伤痕累累,“正好老子空有宝山,却在此地无法享受,老天就给老子送下来个小美人。哈哈,留下来陪老子好好享受享受。” 恶人恶心之语淹没在苏清暴起的长鞭中,震地的“噼啪”声如抽在人身上异常的暴烈。 然而,苏清预想中,以此惊动地底生物的可能并没有发生,那边依旧是恶人的嘲笑和地底的鼾声。 苏清怒急,原本想借着地底生物暴起趁机遁走。 看样子,如今只得拼死一搏,长鞭卷起的水灵力如汹涌海啸扑天灭地而来。 恶人并不惧怕这一威势,悠闲地施展出土墙,抵住翻涌的鞭浪。 苏清面目紧绷,踏浪而起,在恶人视野盲角,抽出却星剑,从上而下对着恶人头颅狠狠刺下。 谁知这恶人异常警觉,侧身避过头,一掌握住剑身,剑刃与掌心不足一尺,掌中是水灵力和土灵力的较量。 一人飞身在天,一人脚抵着地面,那人却些许轻松。 恶人对苏清呵呵一笑,另一手长剑抽出,剑光酝酿,剑势骇人,斩身而来。 苏清在空中飞快地旋转身子,剑光所过之处地面炸裂。 移速快不过剑光,肩膀被剑光击中,内门弟子袍上的抵御符纹亮起,却抵不过这一剑之威。 苏清被剑势击中跌落在地,猛烈的撞击让她吐出一口鲜血,左腹的伤口崩裂。 发饰早已掉落,长发洒在背后,身前的衣服被划破,肩膀裸露。 如果忽略苏清此刻狼狈地形容,美人倚地,香肩半露,大概是个很诱人的景象。 恶人面目淫邪地看着苏清,吐了口血沫,随意地抹了一把。 缓缓走过来。 “小妮子还敢反抗啊?!老老实实服侍老子不是很妙吗?”恶人戏谑地说道,认准了苏清此刻无抵抗之力。 苏清面色紧绷,狠狠地盯着恶人的行为。 她尝试地撑起身体,却心腹剧痛,又吐出一口鲜血。 动弹不得,而恶人还在一旁色眼相看。 “呵。”苏清牵起一丝冷笑,“广源仙宗什么时候收了如此变态的恶人……” “小妮子,你可别嘴硬。”恶人蹲下,一手挑起她下颌,“让你这种天娇死在老子的手上,才是最让人振奋的。” 恶人放肆地长笑。 但是,苏清内心是个狠厉之人,她从不下杀手,因为与她无关。 她对自己狠远比过对他人。 她一咬舌头逼出一滴心头血,趁其不备,以心头血为引施法汇成一柄小剑刺进恶人眉心。 “啊!”恶人长笑变成一身惊恐的惊叫。 不过一刹那,紫府破,神魂伤,修为毁。 苏清强撑着剧痛,站起身来,却星剑提起,双手握柄,狠狠刺进恶人眉心。 鲜血彪出,气息绝,死不瞑目。 苏清一把抽出却星,剑上血滴落,苏清发出“呵呵”地笑声。 “都该死。”苏清喃喃,“该杀的都得死。” 而后,直挺挺地倒地,鲜血染红了整片衣裳,气息奄奄。 苏清躺在地上艰难地喘息着,无尽的地底岩穴寂静地如同死地。 忽而,异树林中灯笼草一株一株绽放,微弱地荧光引出一条长道来。 她困难地侧过身子,朝黑暗中看去。 有一股气息由远及近。 苏清眼前模糊,看到熟悉的身影。 “秦封……秦封……”她虚弱地喊着,声音中带着欢喜、又带着委屈。 第八十七章 追魂双生戒 苏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 她倚在秦封的怀里,长发夹在耳后,身上披着外袍。 “醒了?”秦封担忧地问道。 秦封扶她坐起,表面的伤已经恢复大半,修真者便是这般顽强,如若不是致命,伤势都能通过灵力调息极快的恢复。 此刻,他们坐在破旧的石像底部,石像眼眸中嵌着地夜明珠照亮着寸土之地。 “你怎么会寻来?”苏清偏头问他,见他面上还挂着忧色,面色甚是后怕的模样,她模仿着秦封之前安抚她的模样,抬高手摸摸他头顶,“别怕,我死不了的。” 秦封也没拦她,面色稍霁,帮她拉起掉落的衣袍遮住裸露的肌肤。 苏清这次注意到自己的衣裳,外衫破烂不堪,里衣消了半个衣肩,而腰部血迹晕染了整片,着实骇人。 身上黏糊糊的,但现在处境堪忧,苏清只好撑着他站起来,“我去换身衣裳。” “小心伤口。”秦封扶着她直到走到门边,靠在苏清曾经藏着的断柱上。 苏清虚弱地走到里间,失了一滴心头血整个人元气大伤,面色甚是惨白。 她褪去破烂的衣服,腰腹间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愈合缓慢,伤口上覆着一层黑气,这是长刀的残留气息。 好在长刀被洗过魔气,这些残留的黑气不足为惧,只是延缓了伤口愈合的速度。 苏清尝试调转体内的灵气,并未受到魔气的侵蚀,黑气只附着在表面。 她一点一点地把黑气逼出来,又吞了颗回春丹,将纱布缠绕在伤口上,施了记清尘诀才换上衣服。 慢腾腾地走出来,秦封快步扶着她。 “伤口可有事?” “无事,我已逼出魔气,歇会就会恢复。只是失了滴心头血。”苏清坐回到石像下,“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下来。” “我突破时忽有所感出去寻你,找到孟锐几人,他们说你同几人同归于尽,掉落浮岛。便追了下来。”秦封说话甚是严肃,根本没有他话语行为中的那般冲动。 “你猜到这云层下有此隐秘之地?”苏清疑惑,秦封是个谨慎的人。 秦封却垂头,淡淡地说,“只是猜测,以你的实力不可能飞不回来。” “要么掉下去的是死人,要么下面就另有玄机。”苏清凑近他,猜到他口中的意思,接过他的话。 他却拍拍她的头,“别瞎说。” 苏清收敛笑容,靠在身后的石像上,眼眸闪过阴沉,“秦封,是孟锐。” 秦封却不惊讶,甚至表情一如她那般沉重,“是他下得杀手。” “所谓的同归于尽都是谎言。”苏清平静地和秦封对视,她说,“他知道我跟踪于他,知晓了他的秘密。过了如此之久居然还让他察觉。” 秦封拥她入怀,看似平静地苏清其实万般脆弱,她埋进秦封的胸口,不发一言。 “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秦封拍拍她后背,“杀尔者必死。”语气狠厉,不容质疑。 鬼门关前走一遭,收拾了破碎的心情,苏清从秦封怀里站起来,眼前却蓦然一黑,心头血的缺失此刻才体现出来。 “你失了心头血,修为费去了大半,没个一年半载恢复不来,你且慢慢休息。”说着,秦封在她身前半蹲下,“我背你去找出路。” 这样比她撑着秦封深一步浅一步地在废墟中行走,其实安全很多。 “好。”苏清趴在秦封背上,意识昏昏沉沉的,见他往里走,想到原本被那恶人散落满地的灵石,她拍拍秦封肩膀,“你搜了那尸体身上的东西了吗?” 秦封是个不屑于这些东西的人,赶到时恨不得将那尸体千刀万剐,更别说搜尸体了。 “有什么?”秦封转身背她出去,边走边问。 “他好像在废墟里寻到了两个储物戒指,戒指里灵石千万。”苏清解释。 灵石多不多暂且不提,苏清感兴趣的是那两枚戒指。 秦封背着她走到跪着的尸体身边,鲜血早已从眉心的窟窿处流干,瞳孔放大,满脸鲜血的模样甚是骇人。 秦封隔空取物,将尸体怀中的巴掌大玉盒和腰间的储物袋招到手上,递给苏清,又反手一击火球术烧毁了那具歹人尸体。 苏清可不管秦封所作,她胳膊搭在秦封双肩,靠在他背上,双手绕过他的脖颈,接过递来的东西,不管储物袋,在秦封眼下直接打开玉盒。 两个古朴的戒指平放在木盒中。 苏清取出两个戒指,将木盒塞进储物袋里,又顺手将储物袋塞进秦封怀中。 专心打量起这两枚戒指。 两枚戒指上都刻着一圈纹路,纹路相对,并非是常见的阵法符纹,苏清看不懂这纹路的含义,只当是随意装饰纹路,便感知其中一枚戒指内里大小,足足十丈见方,极为巨大的空间。 无数的五行灵石就搁在戒指中。 苏清把两枚戒指转了转,秦封突然出声,“你把两枚戒指合在一起。” 苏清闻言所动,看不明白的古文微微闪烁,一瞬间两个戒指的纹路合在一起,汇成一圈古字。 秦封挑眉,“这是追魂咒。” “何为追魂?”苏清诧异,只听秦封细细地解释道,“追魂者,可感应神魂位置,追回离散的魂魄。然而制作戒指的大师却另辟蹊径,将追魂咒刻在两枚同生戒指上,其一为魂,其二为魄,以追魂咒为引,合二为一,相互感知,不论境遇。此戒成双,应叫追魂双生戒。” 苏清听这解释,只得感叹着炼器大师的手法之巧妙,她将两枚戒指分开间,似感受到二者间的吸引,有一条绵长的无形之绳系在二者之间,又在苏清略感惊奇时消失不见。 她观察了片刻,突然笑了。 拍拍秦封,勾起他一只手,然后郑重地扣在他手指上。 笑着说,“这样你就不会拼死跳崖了。” 然后,把另一枚戒指套上了自己的手上,在他眼前一展手,“你看,我也能找到你了。” 秦封背手将她背好,掩下嘴角的轻快,边走边说,“如你所愿。” 漫漫漆黑的地下岩穴,灯笼草铺路,一路走一路光明。 第八十八章 三幅奇景画 秦封背着苏清沿着废墟一侧小路探索着,直到走到小路尽头才不得已的进了废墟,踩着满地的碎瓦乱石摸索着出路。 秦封多年锻体,底盘稳,让背上浑噩的苏清不至于受颠簸。 苏清稍微恢复了些灵力,清醒了许多,趴在他背上观察四周损毁的建筑。 对秦封说,“这里的废墟有些奇怪。” “有很多破碎的人的石像。”秦封接过话,在此之前便注意到这一情况。 他背着苏清走到一块还算完整的石壁前,“你看这刻画。” 苏清闻言撑着他肩膀凑近看,岁月流转,很多刻痕已不再清晰,再加上大殿的崩落,石壁上添上了落石的痕迹。 仔细辩认画中像,背景是一幅壮丽的山水图,水中有鸟兽嬉戏,其间有一颗巨木,叶如谷,枝丫衍生数万里,高枝上坠着一轮曜日。 山与树不成比,日与枝相连,苏清初觉这画画的抽象,转念又觉修真世界无奇不有。 育仙堂藏书阁里学习到的东西有限,苏清不曾看过类似此画的描述。 下巴搭在秦封的肩膀上,她问,“你曾听闻画中地?” 秦封却背着她绕开,继续向前走,边走边同她交谈,“不曾听过,传承知识里也未有所记载。” 他顿了顿,略作思考,“如此神奇之地若是被发现,理应为修真人流传,然毫无信息。” “或许是上古之地。”苏清随意地搭着他的话,却忽而停住,直起背来,“若是以此说法,能完整的记下上古之地景象的地方理应是非同寻常之地。” 修行之人修行到高境界寿元千万年,这千万年间的事情虽说久远,但定会为人记录下来,认真在藏书阁中翻找,哪怕是修真人口中传闻亦是有所记载。 既然画中地千万年不曾现于世人面前,此地理当也存在于上千年前。 苏清陡然重视起来,地上时不时出现的人形石像也显出些许的不同,虽然残破不已,但是这石像的衣着与当今修真人不曾相似。 苏清愈加肯定这地的不凡。 走了片刻后,秦封发现了第二幅还算完整的壁画。 两人上前探查,背景依旧是山水巨木之地,只是巨木下的鸟兽画的更加清晰了。 那是一只马身人面,背有飞翼,尾似长蛇的奇形鸟兽。 “秦封,入口的石像似乎就是这个模样。”苏清略有惊异。 一般来说以石像作迎的洞府,要么石像是大殿的所有者,要么是镇守者。 苏清第一个反应是,门前的石像是这座大殿的镇殿古兽,如同广源仙宗的重要大殿上都会设立古兽石像一般,内里封印着古兽一丝精魄,若遇毁殿之力就会自发触动,庇护宗门。 便将猜测同秦封讲道,秦封盯着这幅画看了些长时间,却摇摇头,“那满地的破碎人形石像又作何解释,还未听闻有哪家仙道宗法好雕人像的。” 苏清扫了一眼地面,秦封背着她继续往前走,不知有何灵光闪过脑中,苏清突然抱紧秦封脖颈。 “怎么了?”秦封奇怪地问道。 “我有一种可怕的猜测。”她把头往秦封脖颈缩了缩,然后闷着声音讲,“听闻邪道有种古怪的术法,可以定人化石,这些石像会不是人变的。” 秦封却是一声轻笑,他提手拍拍她后背,“别瞎想。这种术法都只是在人的表面附上一层石头,里面还是人躯。” 抬脚点了点石像断裂处,“实心的。” 原来是自己多想。苏清在后抿抿嘴,挺直了背,下巴搭在他后脑上,注意着周围的响动。 似乎从二人进了大殿废墟后就没有了其他的声响,除了门外遇见的恶人,再无其他痕迹。 想起那恶人铺在里殿里成堆的灵石,她随意地说道,“秦封,我们会不会错失了很多好东西。” “怎么说?” “我之前瞧着那恶人似乎就是从大殿里翻出来的戒指。”这么一想果真错过了很多,这满地的断根残垣下面说不得就埋了不少宝贝。 不知为何,苏清觉得秦封的语气略显低沉,“既然无缘得到,就留给后来人。随他去吧。” “你总是说得这么玄妙。”苏清小声抱怨。 “仙道本为道,讲得就是缘和造化。”秦封一本正经地回答。 苏清只得拍拍他肩膀,“师妹明白。师兄可莫要说了。”抬眼瞧见另一幅壁画,赶忙转移话题,“秦封瞧,那边又有一幅刻画。” 这幅画不再是山水奇观图,而是一座宏伟大殿,殿身雕刻的精致纹路还依稀可见,殿前一个身形极高的人坐在高处,手上拿着一个与身边异兽等高的石头,另一手正在雕刻。 巨石的模样已有部分成人形,而一旁的异兽模样看起来甚是憧憬。 殿下一群小兽或抱着人像打滚,或双足而立举人像至高处。 苏清心细地看到角落处,有被捆着几个人类,好几只小兽抱着石像打量,有甚者直接托起人类。 从人类的角度看,这是一幅令人生畏的画。苏清想,画中人仿佛是这群异兽的玩偶。 “这里曾经恐怕是这群异兽的巢穴。”秦封沉声说道,随后他指着画中殿前的异兽雕像,“这石像应是我们来时那破损的石像全貌。” 事实上,仔细一瞧这画上建筑其实此刻断壁颓垣中残留一些。 “如此说来,整个怒风秘境理应都是这异兽的领地。” “可是,世事难料,大殿坠亡,异兽不见踪迹。”秦封叹道。 苏清却觉异常,她说,“你来时可曾听见深渊下有怪异的鼾声,说不得是那异兽……” 如此一说,甚是恐怖,难不成被修真人遗忘的异兽还曾苟延残喘在这黑暗的深渊中。 “鼾声?”秦封却疑惑,还不待问,突然觉得地面似在摇晃。 眼疾手快地将苏清转移到怀里,护住她,扑到在地。 苏清只感觉地下有庞然之物急速地穿过,带动着地上的废墟又一次的震落。 秦封在使出一击金刚符护住二人,轰然掉落的碎石又将地面覆盖了一层。 第八十九章 殿前斗巨蛟 地下狂奔的生灵穿过时发出一声怒吼,苏清只觉整个废墟都被震得一颤。 直到震动渐渐减弱,崩坏的大殿不再坠下沙石,苏清才在秦封身下拍拍他,闷着声音问道,“秦封,秦封,没事吧?” 这等寻常的崩塌并不足以伤害到修真人,更何况秦封还附了一层金刚诀。 听见声音,秦封便微微弓起背,将压在背上的沙石小心抖到一旁,沙尘扬起,苏清轻咳了一声,才借着秦封的力道坐起身。 经过二轮塌陷的废墟异常的黑暗,原本嵌在墙上零星的夜明珠在震动中掉落在石瓦中。 意外的,唯有废墟尽头有一处明亮的宫殿。 秦封手中聚起火球,又打了一记清尘诀,才让苏清重新趴在他背上。 “那是什么地方?”苏清指着尽头,“那光亮就像指引我们过去一样。” “适才奔走过的异兽亦是冲向那地的。”秦封略一思忖,“也许不是指引,而是有人惊动才骤然亮起。” “那便过去看看,既然是深渊中唯一的完整建筑,说不得就有出去的方法。”苏清趴在秦封背上,面色变得严肃,此去之地危险机遇并存,若想回修真界必须尝试一番。 “你且抓牢我。” 说着,秦封御风想起飞去,压顶的浓云被灵力带动的如海浪波动。 眼看不过几个大废墟后,却硬生生飞了一两个时辰才看到全貌。 四层石台托起金碧辉煌的大殿,高耸入云,顶头不是龙飞凤舞之檐而是飞马展翅之姿,仿佛将大殿挂在半空。 四周的废墟断壁丝毫没有影响大殿的恢弘,反而衬托出一种神秘与庄重。 台前幽深水池,一条石桥越起连着石阶。 苏清拍拍秦封肩膀,让她将自己放下来。 二人还未踏上石桥,一条庞然大物至水中越出,长约十丈有余,背托云层。 飒灵剑出,冷月鞭舞,秦封顾忌着苏清伤势几乎把她护在身后,可苏清可不愿当此拖油瓶,全身紧绷,随时抵抗。 大殿的巍巍亮光下,在庞然大物的周身晕出亮边,苏清瞧着妖兽的模样如一条巨蟒,头生独角,眼如红灯,蛇身有爪。 此为蛟而非蟒。 巨蛟长吻向前探探,红眼紧盯着二人,摇晃着长身,似乎在判断他们的威胁。 秦封握住苏清她的手腕,二人缓缓后退,那巨蛟的脑袋也跟着向前,信子吐出,在空中点了点。 苏清有些俱意,这巨蛟的等级完全看不出,只怕境界高去他们两三级。 传闻三级妖兽经历兽劫可褪去喉剑横骨,虽不可化人却可拟人声。 见这妖兽并无进攻的势头,苏清斟酌片刻,开口喊道,“晚辈无意打搅前辈修行,只瞧着此处灯火通明欲寻出路。” 谁想话才问出口,那巨蛟便猛地俯身,巨嘴长大,怒号而出。 这是根本都不听她所说,亦或许是听不懂?! 幸而秦封手快,揽住她腰肢就飞速后退,二人立在稍高的断壁上躲过一阵‘腥风口雨’。 那妖兽短小的前爪攀上地面,徘徊在二人周围,似在打量,转眼长躯就将一方小废墟裹了好几层,盘起的身子足足有身后大殿之高。 明明形势危急,偏生二人被逼视的不得动弹。 这妖兽好像在找什么? “不知前辈所需何物,我等可代为寻找?”秦封拱手,再前恭敬的询问。 巨兽却毫无灵智一般,蛇信探了一次又一次,反复确认后仿佛被惹怒一般,长吻猛地抬起向厚重的云层一声长嘶。 黑云瞬间在二人头顶卷起漩涡。 苏清有感觉到那股吸噬灵力的强悍之力,“秦封,小心。” 只得急忙的拉住秦封衣角,二人尝试着脱离头顶漩涡之地,背后却有劲风袭来。 苏清慌乱之际回头望去,蛟尾如长鞭甩来,一手推开秦封,一手急忙的抓出储物袋中一物,长鞭掠下之际,手中物爆出一顶光盾抗下。 原来是那枚龙龟佩。 可还不待苏清喘息,秦封回过身便抱起她飞快地向大殿冲去。 而身后巨蛟怒张着长吻,露出几排锋利的牙齿,几乎是贴着秦封的后背冲来。 苏清一咬牙,伸出手抽出一张爆炎符,吟咒声飞快,趁机扔进了巨蛟的长吻中。 爆燃的烈焰让巨蛟头颅猛地后缩,长吻要上一块石墙,反复磨了几遍,如此熄灭了嘴中火焰又直挺着身子,盯着二人却只是在大殿外徘徊。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察觉到这巨蛟的畏惧,不敢接近大殿。 苏清忽而有一种先入蛇口再入虎穴的悲惨感。 “莫管它。”秦封开口便转身看着高月三丈的大门,向苏清使了个坚定地眼神。 二人一起强硬地推开大殿的巨门。 身后是巨蛇愤怒地咆哮和在地面翻滚的崩落声,而大殿却巍巍不动。 刺目的光华从殿里射中,苏清好像听见冥冥道言,彻底打开后,满地的人形石像几乎堆成了高塔。 这是一处凶地。这是苏清第一反应。 二人提起武器戒备异常,忽而头顶发出声响,片刻后万马奔腾的呼啸声从头顶那个掠过。 苏清刚巧避让转身,一个人脸突得出现在眼前,惊得苏清一鞭甩下,却扑了个空。 下一刻,虚空中传来马兽嘶鸣的声音。 像是笑声? 人像塔顶层被震动,一个半人像从上滚下,落地前,苏清见到虚空中窜出一个人面马身的虚影飞快地托起人像,又在下一步后窜进虚空消失不见。 下一息,大殿的顶梁上,虚影现,背上的石像如玩物在虚影控制下,溜到蛇尾有被甩到头顶,在头顶跌落在脚边,又干脆埋在腹下啃起来。 苏清紧靠在秦封身边,手搭在他手臂上,他们都感觉到了一丝威胁,这虚影虽然欢喜石像,却只是在胡闹。 啃出的豁口,沙石洒落,人面吐吐舌头,将石像丢在一边,像是终于重视起两个活生生的人。 虚影从大殿顶端一抬脚便落在二人前,歪着人面西瞧着他们。 苏清想到最后一幅壁画上,那被围起的古人们,顿时有一种轮作玩偶的感同身受的感觉。 第九十章 殿中奇异兽 这么眼对眼的一打量。 苏清才发现这人面长得十分稚气,约莫是人类七八岁的模样。 人面上的表情十分的灵动,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纠结,虚影看了两人又转头看了看看石塔后。 却听秦封传音道,“这只异兽残魂年岁尚小,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莫要被他抓去了。” 苏清闻言,牢牢攥住秦封的衣摆,“秦封,石塔后好像有东西,它似在比较。” “之前定有人来过此,还被这异兽看到了。”秦封眼眸紧盯着身前的小兽,提防它扑过来,“听闻有些妖兽见人只觉千人一面,识不得人。或许它在疑惑之前见到的人怎么变成两个了。” 苏清微张嘴,没想到会有这种解释,这大概是不同物种之间的辨识察觉。 人类在异兽面前都是两条腿的种族。 苏清看到这异兽人面上的小鼻约为耸动了一样,似乎在闻他们身上的气味。 然而,下一刻异兽的面上却显出失落的表情,似乎很不满意。 苏清几乎是下意识地在秦封背后嗅了嗅他身上味道,并无异味。 却见那异兽十分嫌弃的凑近了一些,头不过秦封腰腹,却里苏清更近的地方发出一声“啊啊”的嚎叫。 就如婴儿啼哭一般。 却暗含声攻之法,声音在空中荡起波澜,波纹中携着一股振馈心肺的力量。 “快走。”秦封喝道。 二人在波纹擦身之际,飞到了两根立柱上。 贴着立柱,苏清只觉这上古异兽当真是不要惹,不过残魂,不过幼兽,就让他们狼狈逃窜。 好在幼兽似乎没有敌意,他歪着人面,见两脚动物飞到了两边,面上揪成一团,异常纠结。 这时,门外出现响动,苏清赫然的发现大门口趴着一个巨大的蛟龙头。 两个红灯笼眼处在门楣下,甚是和谐。 正是逼得二人闯进来的巨蛟,巨蛟卑微的在门口用红眼小心翼翼地往里看了看。 看见立在门口的人面异兽,竟然伸出蛇信探了探,给苏清一种灵兽讨好主人的错觉。 “这巨蛟好像是幼兽的宠物。”苏清传音道。 见两个实力不清的妖兽没有敌意,那异兽像个开心的娃娃有“哇哇”地叫了两声。 苏清试探地滑下立柱,那幼兽见状,颠着脚,小翅膀忽闪忽闪地奔过来。 “你小心些。”秦封只得交代,便一脚蹬着立柱,借力落到苏清身边。 “你要什么?”苏清略微蹲着身子,视线与小兽人面平行。 虽然在此之前,苏清对这种异兽接受无能,如今也无法从这四不像的异兽身上审出一丝可爱来。 还是本着将心比心,小家伙只是个幼兽、并无恶意的心思试图接触。 那小兽歪着小脸,听不懂她的言语,但见她态度平和,换了副笑脸,闻闻秦封又对苏清拱了拱。 苏清疑惑,她偏头问,“这小家伙是什么意思。” 秦封手上还持着飒灵剑,瞧着小兽垂涎欲滴的模样,他说,“你身上是不是带了炼丹场里面采下的千年灵药?” “灵药?”苏清略微惊讶,她所有的家当都在储物袋中,闻言便拿出一个玉盒,打开盒盖,药香顿时飘满了整座大殿,连门口探看的巨蛟都伸出一点头进来,蛇信向这边扫了有扫。 小兽见灵药,开心的眼睛都眯起来,踢踢后退,嘴中又发出“啊啊”的叫声。 幸而二人经过第一次声波早有防备,一击防御法术便阻了音波中的威慑。 苏清从“啊啊”的叫声中听出来一丝催促,她把装着一株千年灵药地玉盒向前松了松,异兽立马将整张人面埋进了玉盒里。 又因着嘴短,左右摇晃着才叼起那株灵药。 苏清还在疑惑这只是魂体的异兽该如何吃下灵药,却见这灵药在异兽嘴中嚼了嚼便如融化般消失不见。 而异兽的魂体似乎微微凝实一分。 苏清惊讶的看着异兽,又偏头看秦封。 秦封适时点头,知道她眼神传递的惊讶,“这千年灵草应该是有固魂的功效。我们之前都忽视这些药材。” 两个‘痴迷’修行的人当初采药时,不识得药名,只知是千年灵药,事后翻过修真界百草全集也没眉目,便索性仍在了储物袋中。 如此一看,二人颇有点暴殄天物的行径。 固魂的灵药是高阶修行者所需,对神魂都是有极大的益处。 苏清只觉阴差阳错,“待得我们回去,定要翻遍典籍识得百草。若下次再遇,因不适而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秦封肯定的点点头,大概有一瞬觉得自己储备的知识甚是缺少。 两人感叹千年灵药间,那小兽完全消化了灵药地药力,它舔舔小嘴,甚是满足。 忽而又人性化的打了小嗝,在那张人面上一点都不觉的突兀。 而后面上又浮现出人类幼儿贪食的表情,又向前凑来,朝着苏清拱了拱,这模样似要再想苏清讨要一株。 苏清可不同意,她背后手,“小家伙你已经吃了一株了,你知道千年灵药在修真界有多珍贵吗?” 或许是周围平静,毫无危机的征兆,苏清有些放松,并试图同异**流。 异兽还保持着那副不谙世事、不懂言语的表情,歪着头看着她。 苏清小心地讨价还价,“你知道这里有出去的地方吗?就是能飞上天的地方。” 如果这地方是异兽的巢穴,那异兽理应对此地极为熟识,说不得有什么线索。 借着一株千年灵药地交情,苏清继续道,“上古异兽生来就有灵智,小家伙你可别再装了。” 苏清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又拿出一个玉盒来,玉盒微微开启一条缝,药香飘扬开,苏清瞧着异兽鼻尖开心地抖动着。 她说,“你要是告诉我出去的位置,这根千年灵药就是你的了。” 不出苏清所料,这只幼兽似乎真得听明白了,面上出现了纠结的表情。 它的前足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似乎在考虑,又将人面凑近了一些,闻了闻,甚是欢喜。 又发出“啊啊”的叫声,往前一顶,突然架起了苏清。 然后转头走向石塔侧面。 苏清先有些惊讶,回头见秦封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跟在了它们后面。 第九十一章 破圆光阵法 突发的,大殿里室发出一声轰响,石塔堆起的人像纷纷滚落,隔着大殿厚实的墙壁,苏清都能感觉到里间剧烈的灵力波动。 身下原本悠悠地异兽,突然发出一声嚎叫,它前脚愤怒地高抬起,直起的身子让苏清坐不稳,快速地飞下来真好退到身后要护她的秦封怀里。 苏清还未站稳,那异兽高亢地鸣叫了三声了,冲着正对的墙壁奔去,在遇到墙壁的一瞬,墙壁陡起波澜,宛如水波,虽然看不清内里的情况,却让异兽毫无阻碍的钻了进去。 下一刻,墙壁恢复原状。 强烈的灵力波动还能感受到,如此波动之感,苏清曾在广源仙宗的传送大殿里体验过。 “是传送阵法!”苏清惊声说道,一边就冲到那面墙壁面前,然而只触碰到一面光滑平整的墙壁。 “莫急。”秦封赶到身边,先是出声安抚,而后手中聚满了金行灵力向墙面探去。 苏清着实有点急迫,在这漆黑深渊,门外巨蛟凶相逼人,如此之地着实不是好来处。 而且墙后传送阵法开启,只说明出口近在咫尺。 让苏清焦急的是,谁知道这传送阵法能不能像传送大殿里的阵法多次传送,若是单向一次性消耗灵石的传送法阵,那样会非常的麻烦。 秦封裹着灵力的手在触碰墙面时泛出波澜,墙面随着波澜凹了进去,无论秦封试探地有多远,墙面就凹的有多深,就是让秦封无法触碰。 如此显然无法逾越,秦封只能作罢。 “并非单纯的圆光门,我们得另寻办法打开。”秦封面色沉重。 圆光门是一种利用圆光印叠加而成的阵法,将光幕融入周围变成相同的物品,只有有灵力的东西才能附着其上,或者穿行而过。 经过短暂的试探,苏清冷静下来,“恐怕连强硬拆墙也破不开。”苏清所说是暴力破门法,直接施灵力暴起斩断石墙,劈出一条通道来。 然而看秦封的试探,明显灵力无法触碰,剑光说不得还没碰到墙体,就会被墙上的圆光阵法弹回来,到时受伤的还是他们自己。 “且在殿内寻一寻有没有机关。”秦封交代,两人分口查探大殿四周。 此刻,门外的巨蛟从里间灵力暴起时就显得十分暴躁,他在大殿周身转来转去,压过的废墟残骸发出‘轰隆’地声。 在苏清和秦封搜寻时,经常将红灯笼凑近大殿周围的窗口,紧盯着大殿里的行为。 即使是如此庞大、修为未知的巨蛟却似普通灵兽一样,灵智不清地焦躁徘徊。 苏清忽然有所感,这只巨蟒怕是这大殿主人的宠物,住在大殿地下,守护着大殿。 而今日,在巨蛟酣睡的时候,不知有何人闯入了大殿,这一感知瞬而惊醒的沉眠的巨蛟,巨蛟愤怒有人趁他睡熟闯入了主人的洞府,所以在惊醒时疯狂地从地底冲向大殿。 废墟的震塌由此所致。 然而当巨蛟抵达大殿时,却见闯入者推开大殿之门走了进去,并在它眼前关闭。 愤愤的巨蛟只觉为完成主人交代,心虚地沉入地下深渊。 当苏清和秦封赶到大殿面前时,暴起的巨蛟异常的兴奋,大概可以拿着两人‘将功补过’。 谁知庞大的身体不够灵活,还是让二人抵达了大殿门口。 这么一串联,苏清只觉门外虎视眈眈的巨蛟,仿佛凡尘看家却喜偷懒的猛犬。 巨蛟的形象一时间变得蠢萌。 苏清只是略走了神,还是惦记着当下要事。 一墙之隔传递出的灵力越加微弱,只怕是传送结束了。 然而,苏清和秦封在大殿内仔细搜寻了一圈,却仍旧没有发现机关。 两人集中在墙前,彼此摇摇头,微微地失望后却眼中一明,一齐看向大殿正中堆成塔状的人形石像堆。 唯有此处没有探查。 背后的墙面不再传出灵力波动,即使如此二人仍要一试。 秦封对这石塔甚是直接,飒灵抬起就欲一道剑光劈开堆积的石像。 苏清却犹豫,“还是莫要损毁这些石像。” 秦封闻言收起剑式,“担心那只异兽发怒?” “对,瞧着第三幅图上说话,这异兽当此为玩具,就不喜我们损坏它的东西,还是小心一点好。”苏清解释道。 “有理,是我急迫了。” 两人这般思考,便亲手上阵,满满的移开这些人像。 人像抱在怀中,面向或嗔或怒,形态百异,若不是一路见得多,还有秦封解释在前,苏清大抵只觉恐怖,有多远扔多远。 待到里三层外三层的石像都被移开,内里掩盖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 依旧是石像,立在正中。 不似群殿前的石像,这个石像异兽在下,一个身姿魁梧的人骑在异兽身上,一手持剑,一手持盾,煞是威武。 两人并肩站在石像前。 “居然将这种石像放在大殿正厅,仿若昭告世人一般。”苏清惊讶道,“如此之姿,人在上,兽在下,明显是人类做主。这可是异兽巢穴。难不成我们之前的猜测有错?” “不应该,若是人类府邸,又怎会让兽族之相画满大殿群落。”秦封摇摇头,坚定之前的猜测。 “可这异兽明显是坐骑。” “尝闻有异兽以为人坐骑为荣,终身不化人身。”秦封抿抿嘴,从脑中翻出这样的线索。 “果真世间之物各有奇闻。” 苏清只得这般感叹,便上前观察这石像,石像背后的圆光阵法启动的机关理应在这。 两人转了一圈,在石像底座上发现五个凹槽,凹槽边缘可有暗纹,这种纹路是常见的阵法上引用灵石灵力的刻录。 苏清眼中划过欣喜,见秦封拿出数个灵石,二人将灵石一一置于凹槽中。 阵法灵石所需灵石和摆放顺序都要要求,二人只得反复尝试。 直到五行灵石分别置于凹槽,石像突然爆出灵光,苏清仿佛听见冥冥中有一声兽鸣。 石像似活过来。 二人背后三步,见那石像转动,直到石像方向翻转,盾牌正对着暗墙。 一束五行灵光从盾牌中射出,在暗墙上荡开波纹,波纹滚过,石壁变成水波。 圆光门开启了。 第九十二章 孰湖族秘辛 圆光门如静水起波澜,一圈一圈的荡开。 两人走到圆光门前,静立了片刻,握紧手中武器,相互确认后一齐迈进波澜中。 一脚迈入,仿佛跨越了时空,下一脚进,二人同时利于一处高台上。 而身后的圆光门在二人进入后刹那缩小成一个光点,消失不见。 二人此刻没有闲暇去管背后事。 隔着丘壑,对面龙虎雕刻的台座上正坐着一个人影,而异兽残魂正在人影旁发出‘呜呜’的哭嚎声。 那个人影比之异兽残魂更加涣散,下一刻就要消散在世间的模样。 两人靠着更加近了些,见那人低头不动,只得静观其变、戒备非常。 敌不动,苏清也不敢妄自打量着昏暗的地方,只在进入的刹那略微感知,是一个幽深的岩穴。 过了几个呼吸,台座上的人影微微动了动,慢动作的抬起头,苏清警惕的将冷月鞭抬至腰间。 那是一个布满沟壑的面庞,匿在影子里的长发花白,只看了他们一眼,仿佛就有一股神魂震动的魔力。 老媪却在他们作势要捏出法诀时移去眼,苏清疑惑地放低手中长鞭。 那老媪呵呵一笑,使着粗哑地嗓子说道,“今个是走了什么运气,竟然遇见好几位人族天骄。” “敢为前辈,在我等之前是否有人抵达与此。”秦封极为礼数的拱手问道。 “诶,前辈不敢当,我们孰湖一族是你人族下属,只是一介坐骑。”老媪甚是和善,直接爆出原身。 瞧着气的模样,当真如秦封在外猜测的一般。 然而孰湖一名出,二人的面上还是露出了些许疑惑。 老媪眼神细腻,一眼就抓住,“前一个小修士也罢,你们二人也不曾听过?” 二人只得老实地摇摇头。 “唉——”老媪叹了一口气,似悲伤似忧郁地说,“上万年了,我孰湖一族终究为人遗忘。” 苏清虽然在外察觉到一些线索,但真听到上古异兽的亲口所言还是觉得震撼。 二人理上是小辈,不便传音,只好恭敬地站在台上。 老媪身边的小兽,感知到老媪的悲伤,人面挂着泪珠凑到老媪腿边,蹭了蹭。 老媪安抚的摸了摸小兽的鬃毛。 半晌后才悠悠说道,“吾等孰湖一族,上万年前原是人族坐骑,同主上生死相依,共享寿元……” 平淡几言语,绘上古画卷。 上古之时,异兽与人共争天地。 异兽亦是如此,甚至更上一层。 异兽种类繁多,洪荒之地,异兽彼此争夺领地。 今日烧了神山,明日就能覆灭城池。 孰湖一族是异兽中的弱者,他们有着人族的面孔,在异兽中颇为不待见。 再被火凤一族苦苦相逼之后,孰湖不得不迁徙到人族地界,为保种族繁衍,孰湖同人族达成交易,成为人族的坐骑增强人族的战斗力。 彼时的人族还是不受其他异族重视的种族,人类为了生存相互团结,友善共处。 孰湖同人就这般保持了密切地关系,随着一代代小孰湖的出生,小兽们随意同人类小孩打闹玩耍,这种亲近成了孰湖一族的本能,成为人族战士的坐骑成了孰湖一族的荣耀。 后来天道异变,异兽之族多数湮灭在天地浩劫中。 而人族内部也起纷争,孰湖在前线中伤亡惨重。 数量骤减的孰湖让人族放弃驱使它们为坐骑,孰湖老族长便带领着孰湖一族遁入深林。 只等有缘人,只为真正得孰湖心意的主人。 再后来,人族出现了异变的异人和感悟天地的修真人。 人族势力越来越强,最后站在了大陆顶端。 时间再过千万年,第二次天地浩劫,大陆异变,上古异兽族彻底覆灭,连躲进秘境中的孰湖一族也不曾幸免。 大殿崩塌,山岛坠毁,雷劫一重接着一重,最后劫云压着孰湖一族的残骸尘封在深渊之尽头。 听到此,苏清蓦然抬头看起岩穴顶头裸露出一方空隙,空隙外并未巍巍蓝天,而是黑云卷起的漩涡,正如废墟外头顶三章的厚重云层一样。 原来这是上万年前的天地雷云,然后时光流逝,天道之威或许存留,然而雷劫之力却不复存在。 难怪这重重云层只被动的吸收周围的灵力。 接下来事似乎就同育仙堂那本《大陆闻》中的上古传闻联系上了,第二次天地浩劫后,人族互相推卸责任,实则为争真正的霸主地位…… 老媪再叹,“天地欲灭我等,无力反抗,只得拼死一保。” 老媪拍了拍枕在她腿上的小兽,欣慰的说道,“幸而这小家伙被他父母护住神魂,才让吾等孰湖还有一线生机呐。” 说话间,苏清只觉老媪得身形愈加飘忽,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吹散。 老媪转眼看着他们,似看到他们眼中的担忧,淡然一笑,“老妪这一抹神识能残留至今亦是万幸,刚为尔等前一位天骄耗费了最后的灵力,即刻便要消散了。” 说起前一位闯进来的人,老媪面上却是凝重,“那是个暗含天道气运的孩子,老媪将吾族圣物给予他,只求借他一丝气运能庇佑吾族存留。” 听到这话,苏清心底闪过一丝波澜,她抬眼看秦封,秦封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这种玄妙的气运之说反复让他一点震动都没有。 苏清低头勾出一丝轻笑,“是了,如秦封之前所说,气运者自有他们的波澜壮阔,而我们只行自己的路。” “本想让那天骄带这个孩子一起出去,谁知你们闯进了大殿,把这孩子吸引了去。”老媪又说道,理了理小兽的翅膀。 偏头看向二人,“或许这孩子与你们有缘。老妪临行前有一请求。” “前辈请说。”二人躬身接话。 “这孩子已是残魂,不可做尔等坐骑,只求两位送它去崦嵫山下轮回池让它转生,以孕吾孰湖神魂。” 此地苏清从未听过,二人谨慎不曾立马回话,苏清上前问出心底之忧,“前辈,我等困在这深渊中,请前辈指明出深渊之路,我们才可为小兽寻得轮回池。” 第九十三章 出深渊之法 不曾想那老媪却是摇摇头。 此举让苏清心中陡凉,旋即又按下心中的绝望,仔细一思考,既然老媪让他们为其后辈寻找轮回池,自然不会把他们逼死在这个地方。 苏清和秦封老实地在对面崖台上恭敬地站着,果不其然,老媪悠悠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说,“此地原本为吾族避世之地,只为有缘人开启通道。孰湖一族虽亡,老妪这一丝神识之力还有些许法力。老妪虽然困在此地,但为寻有缘人,凡是跌落劫云者,老妪都会为其打开通道,抵达此避世之地。” 老媪寥寥数语,道破云层漩涡之谜。 难不成那恶人也是孰湖的有缘人。苏清心中可想嘲讽一句,转念一想,能从外门直入怒风秘境的大圆满弟子,哪个不是在外门中名声赫赫之辈,其人隐藏地实力、气运,哪怕是灵根资质皆是未知之数。 老媪或许借劫云而感知,但神识却绝不会感知到云层之上浮岛之中的弟子。盖因弟子众多,资质优秀的弟子数不胜数,老媪大可一一审判再而托付,不必等到弟子落云层中。 一旦弟子落劫云中,勾起的那一丝的天道之力,可感知资质和实力,定不会感知到一个人的品行。 如此一想,便觉说得通。 恶人或许有其令人不齿之处,但是不可否认,机缘和实力并不看人的品行。 世事多荒唐,还是静守本心罢。 脑海中飞过的种种思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台上的老媪每每一说,都会露出一种似回忆似感叹的表情来,苏清不知老媪的神识还能停留多长时间,她只觉老媪汇聚的形体此刻已几近无形了。 懵懂异兽的灵智还不足以让他完全理解长辈话中的悲凉与决绝,它只是受气氛感染,无助地哀嚎。 老媪用她透明的手拍拍异兽的头,令人惊异的穿了过去,而后不着痕迹的收回手,不再触碰。 她飘起身来,立在幽谷边缘。 “吾之孰湖为避世,早已封闭入世之门,唯有有缘人可借助孰湖大能之威破开虚空、遁走万里。吾原本可为你等施展,怎奈一抹神识只得为一人劈开虚空传送,已为那大气运的孩子所用。现无力施展。”老媪叹道,见两人还保持着淡定的姿态,便知道二人猜出了七八。 “尔等聪慧,除此入世之法,仍有残留一种法门。” 二人相视,皆感欢喜,便拱手相请,“请前辈指明。” “近在眼前。”老媪透明的袍袖轻扇,虚空中荡起一丝清风,忽而抚去了面前幽谷的黑暗。 二人疑惑地上前,走到崖边,俯瞰谷中。 只见谷底浮起一圈又一圈阵法符纹,自下而上一共三圈符纹,最底层一圈占满了整个谷地,圈上刻有十二个符法,东南西北死角刻上星纹。第二圈以雷电联系上下两圈,大小较之底层缩小了小半,第三圈最小,其内悬浮着六角阵法符样。 苏清曾略微看过阵法图样,虽然对传送法阵知之甚少,但也能凭着诸多普通的阵法规则推演一二。 外圈东西南北之星纹是为定位传送之地,传送阵法一般成双成对,已确保传送的准确性,不同于土遁术随机几丈远的遁走,这传送阵法无视了传送的距离,哪怕是千万里,不过传送眨眼的一瞬间。 当然如果不设星纹,传送之时几乎会迷失在劈开的无尽虚空,再无生还的可能。 第二圈的这雷霆之光便是借天道法则之力。修真人未曾修行到元婴境,无法窥视天道之力,只得借阵法而推演,以此横跨空间。 然而第三圈的符样理应是为阵法驱动物所设的位置,一般由灵石驱动。 可是令苏清无法理解的是,小圈正中理应为点睛之地或启阵之处却完全空白。 秦封同苏清大抵是想到一处,略微观察后便代苏清问出心底疑惑,“敢问前辈,此传送阵法是否尚未完成?” 老媪甚是欣慰看着二人,“老妪果真没有看错,尔等是又此天赋之人。纵观万年之前,阵法是人类唯一可抗衡外地之物,人类未尝有异人或是修真人那般的借天道之力的大能,便是以多人之数以身绘阵法图纹,以此获天威。而后修真人、异人出,将灵机换灵威,以此设阵法。” 老媪说着说着,苏清听得是意犹未尽,然而余光偶然触碰间,却见老媪下半身竟然化成点点灵光。 苏清大惊,连忙出声,“前辈,你的身体……” 话音刚落,老媪却不在意的摆摆手,“无需在意,这抹神识即将散去,在此之前老妪需将诸事明白于你们。” 如此一说,苏清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担忧,退回秦封身边,感知秦封视线,偏头看他轻微地摇摇头,仿佛是在告知她,冥冥之中有定法,切莫强求。 老媪不在意他们的小动作,只继续说道,“此阵设立之时,吾族尚处于避世秘境,本为族中幼儿修炼所用,可传送至秘境灵泉中。然,天地崩塌,劫云压顶,原本族人借此传送离去,却天劫劈毁核心阵法。族人接连丧命,老妪为保这抹神识,亦不曾修复此阵法。” “你二人即有天赋或可修复于它。”此话说得煞是轻松,但绝非如此,甚至有些天方夜谭,只见老媪的左半身子已化为灵光,小兽懵懂在老媪灵光周围徘徊,时不时地扑下一点灵光,似玩耍似不舍。 苏清无言,静默地听老媪嘱咐,此刻一点地叨扰打断,便是消耗老媪仅剩的时间。 老媪继续说,“吾知徒手破阵如登仙之难,幸而吾族万年传承典籍老媪保留尚可。”老媪身下的点点灵光忽而飘向谷下,在谷中岩壁上飘飞过,岩壁如触碰的机关,出现了一层层沿壁而设的石质书架。 上面累列的或是书籍、或是卷轴,数量不多,但其珍贵之处毋庸置疑。 苏清眼明的看到,每打开一处石壁,老媪的灵光便少了几分。 待得书架全部打开,老温神识汇成的身躯只剩下头颅和右臂。 老媪自知即可消散,不再多话,对着小兽残魂右手一展,瞬间将幼兽缩至一点灵光,而后整个人化成了一簇灵光将小兽缩小而成的神魂待到苏清身边。 苏清抬手,神魂落在她掌心。 她听到消散的灵光中,幽幽的老媪叹息,“孰湖为上古之族,入世恐遭天道排斥,这孩子喜欢你,便由你以御兽之用保存,尽快投入轮回池。孰湖一族不胜感激,此地残留珍宝皆为尔等所有。天道不仁,请务自珍重。” 第九十四章 孰湖事后续 当空洞的岩穴中不再有老媪的幽幽嘱咐,亦没有赫赫境界之威,上古时代孰湖大能最后一丝声音彻底消亡在岩穴之中。 苏清双手珍重地捧着幼兽神魂,她转过身面朝着秦封,面上的感伤和悲壮不曾掩饰。 上古时代叱咤风云的异兽,如今湮灭在天道轮回之下,老媪最后的话语,或许是嘱咐,或许是控诉。 如今尚且初入仙门的二人相对无言,苏清瞧见秦封面上掩不去的一丝失落和挫败,心中的情绪愈加波动,捧着神魂的双手微微颤抖。 秦封此时却伸出手来,覆在她手背下,安抚住她略有失控的情绪,像一种支撑,借她牢牢撑起手中的神魂。 二人双手托起,神魂悬浮在正中,原本半人高的幼兽神魂缩小不过尺寸,幼兽在巴掌大的灵光中蜷着身子,头抵着后足,前腿折起,蛇形尾缠绕在脖颈,如同回到母体。 苏清适才从大能消逝的境况中脱离,她笑着说道,“这小家伙只差一步投入轮回池。” “入得了轮回池,转世之后若遇仙缘,便可以肉体修行,如此升仙。”秦封点点头接过她的话。 眼眸盯着这浮动的神魂,仿佛看见了大殿上讨要灵药的小兽,她喃喃道,“转世之后的孰湖还是孰湖之身吗?” “并不。孰湖一族已亡,轮回孰湖之道已然封闭。这孰湖神魂不可能成为孰湖。”秦封见苏清眼神飘忽,似有疑惑,但依旧指明。 果然苏清问道,“若不为孰湖,转世之后为人、为兽、抑或为草木,如此它还算孰湖一族?” 如此一言似乎多时以前,曾有相似一问,苏清下意识地纠缠于此。 秦封如此机敏之人,或许早就猜出此中真相,但他却总是反复解释,“仙道众生不以肉体定身份,只以神魂判真假。你且细想,仙道之中不乏有夺舍之人,若是夺舍之后,以肉身之名存在,为何仙道诸人不曾认可。因为他为夺舍者,神魂不符肉身。” 苏清愣愣地看着秦封,后背发凉,转而低下头,咬了咬嘴,把愈加惨白的面色掩住,却听秦封继续说道,“一旦孰湖得遇仙缘,便可修出神魂,明自身,得传承,再炼肉身恢复孰湖之躯。” 秦封所言不过只言片语,悟性高如苏清霎时猜到几分真相。 虽然面色依旧惨白,却突然有信心面对秦封,抬起脸露出浅笑,明媚而清澈的眸子映照几身,面容秀丽,五官端正,却不似原主面容,自她如仙道以来,她的容貌便已缓缓显出本来的面目,此肉身已是她神魂之躯。 心明则万事顺,她坦然而道,“既是如此,便将这小家伙的神魂封印在御兽牌中,如若一遭得遇轮回池的消息,便是最好。” 秦封面上的表情随着她一笑变得和缓,当然点头同意。 苏清小心地将孰湖神魂转交到秦封手中,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玉质令牌,令牌顶端一面刻着兽字符印,一面光亮如新。 这枚御兽牌同苏清此前在宗门中招飞行灵兽的玉牌不同,虽同为御兽牌,一为空白,二为特定。 招飞行灵兽的御兽牌上一面刻兽字,一面刻招字,而飞行灵兽脖颈一般束有灵兽圈,御兽牌起,招字令出,对应的灵兽圈以此驱使灵兽前往。 而此刻,苏秦手掐御兽附魂术,玉牌悬于头顶,牌上兽字骤然发出万丈光芒,光芒洒在孰湖神魂之上。玉牌飞速地旋转,片刻后空白一面如有吸引之力,光芒携带着孰湖神魂缓缓收入御兽牌中。 待光芒消失,原本空白之处刻上一个轮廓,如孰湖神魂之姿,仿若孰湖活在玉牌上。 事实上,御兽牌中自含空间,可放入灵兽,灵兽入其内,自动睡眠,不计时间流逝。 收魂之事已毕,玉牌掉落下来,苏清伸手接住,仔细打量,听秦封嘱咐“小心收好”,便点头同意,郑重的放进储物 放入的那一刹那,储物戒上流光随着半边古字纹路转了一圈,面上一点微笑,心中一丝感慨,此刻储物戒虽在她们手中,却还是无主之物,这些灵气唯有进入筑基境滴血炼化才可成为自身之物。 这些暂且不提,身旁的秦封已再一次走到悬崖边,见苏清注意,便说,“我下去探一探这阵法。” “且小心。”阵法已毁,天劫所滞留的狂暴之力和阵法缺失的后患依旧令人生畏,只是为修复阵法,必要试探一二,苏清只得空口嘱咐。 秦封飞身而下,离悬在最高点的符纹尚有几尺之隔,地下阵法却突兀地暴起,连接着底圈的雷电扑上,锁住秦封手臂腰腹。 苏清在崖台边缘看得担忧,知晓秦封的实力才没有妄自飞下相助。 秦封在阵法中招收雷电的反复鞭笞,电闪之光在他周身闪亮,秦封顺势而下,于空中盘起双腿打坐,缓缓落在阵法正中。 头发没有凡人雷击般炸起,飘飞的长发灵力之光流转而过,宛若活物。 雷电之力不曾停下,雷电缠绕着周身一圈一圈不停,秦封作出功法手诀,运起广源紫气功法,在试探阵法一二后,竟打算吸收阵法内存留的天劫之力锻炼体内经络,以此提升实力。 苏清自是明白秦封打算,见状便在崖台上打坐调息同样运起功法来,只不过苏清心头血尚未恢复,只得调息运转大循环,一点一点地修复自身亏损。 时间流转飞速,苏清感知到周围天劫之力的势微,这才从入定中悠悠地醒来。 夜明珠照亮的幽穴中不知时间,苏清只能从自身法力运转数十大循环后才估算过了三四日,体内的五脏六腑的损伤全部好转,而心头血的恢复并非几日之功。 她收起功法,睁眼便见崖台下秦封的气势又攀上一层,练气十层后统称练气大圆满,这个气势大抵皆惊练气十一层了。 而秦封周身的雷光渐弱,而起初悬浮起的两圈阵法却以落在地面上。 就在此刻,秦封睁开了眼,一丝利光一闪而过。 第九十五章 神识与辟谷 苏清在崖台上展颜而笑,“恭喜师兄实力更进一步。” 秦封面上似笑非笑,大抵是没见过她这么认真的恭喜,但也感到一丝忧患皆去的轻松,他抬头招招手,唤她下来。 苏清没动弹,她略微感知到周身浮着一股无形之力,偏生她觉得熟悉,心中似有所感,便站起身来,挑眉看了秦封一眼,然后莫名地展开手臂。 无声的动作,几个眼神就让秦封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无形之力在苏清周身涌动,带起一阵风,划过苏清双臂,犹如伸展出一双无形的翅膀带动她飞下谷底。 在秦封抬手欲接的瞬间,自个起了一个御风术飘然落在秦封身旁。 秦封无奈地收回双手,苏清趁着他开头指责的瞬间出声道,“恭喜师兄,借着天劫之力提前体悟筑基神识。”俏皮地做了一个极尽礼数的曲腿恭贺。 神识划过苏清弯曲的腿部,却不曾施力抬起,而是亲手托住了苏清作礼的手臂,半是欢喜半是无奈的说道,“师妹可别调笑我了。” 锁在阵法中的层层天劫之力的锻体,用心去体悟破损的阵法中流露出的一丝天道,让秦封这等双佳的天骄之子耗费数日提前感悟到神识之力。 神识本为筑基者开辟紫府后释放出的一丝神魂意识,以此可瞬间感悟相应境界范围内的所有事物,知晓周围的一丝一毫变化,同时也可借此御使灵物,御剑飞行便是借神识之力。 炼气期的修真者虽然会些隔空取物的术法,但只是些施灵气的粗浅法术,可移动的物品不过几斤之重量,同神识之力万不是可比较的。 适才飘荡在苏清身边的无形之力便是秦封神识,感知到秦封获得如此能力,苏清自是欢喜,更少不了试探一番,便让秦封神识带着她飘荡下来。 不足几丈高的地方自是可以借神识而下,若是提及不借助外物直接施神识御空,那是绝无可能,不提其中灵力消耗,就言此御空法则那是只有元婴大能在突破之时才能从天道劫云中感悟的。 “秦封,你可是已劈开紫府?”苏清恢复往日的态度,惊疑地问道。 “只探得一丝缝隙,再修行些许时日便可筑基。” “那我们需尽快离开此地,回到怒风浮空岛上,才可安全筑基,不然……”苏清抬头看头顶劫云漩涡,依旧心有余悸,却忽而一顿,她有些犹疑地问道,“既然你可借阵法残存的天劫之力提前感悟神识,若是在此筑基或可借头顶劫云以此洗练灵气转化真元。” 秦封微微一笑,深渊岩穴中危机过去,秦封意外地笑得多了些,大抵是后患后两人彼此的距离更加亲近了,便听他说,“你同我想到一齐,实力险中造,不若借此拼得一把,更有力于结成上品金丹。” 上品金丹,金丹境潜力最高的金丹品级,关乎元婴,关乎实力。 只是如今对于苏清这般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来说,金丹尚且遥远,便没有仔细研究,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智囊团一般的秦封。 读作依赖,实为信任。 “既然如此,你先行筑基,我阅遍这边古籍,思索修复传送阵的方法。”苏清眼神悠悠扫过石壁上叠起的累累书册,问及传送阵法,“你可在其中感知一二。” 听得苏清这么一问,话题转瞬变得严肃起来,秦封面色些许凝重,实言相告,“阵法核心罗盘被毁,灵石基座亦无,符纹虽在却不甚完整,此非今时阵法规则,涉及上古之用,恐需从头开始理解古阵奥义,一点一点破解。” 如此一说,推翻了二人之前在育仙堂自行学习的阵法理论,必须重新学习古阵法。 苏清眼神再转一圈石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千余之数绝不会少,如此浏览一番,理解其中奥义,大抵得耗费数个年月,回归怒风浮岛当真是遥遥无期。 “便是重新学罢。既然被困在此地,专心修炼,转眼古阵,也是益事。”现下苏清倒是不再急迫,在封印孰湖神魂后的心神变化当真让苏清待事更加随遇而安。 见苏清面色坦然,秦封适才散去面上的凝重之意,习惯性地抬手摸摸苏清的头,换的苏清很是不理解,“我可未纠结此事,你为何又这般对我。” 苏清偏头奇怪地看他,只瞧着他呐呐地收回手,这是苏清第一次见他这般憋屈的表情,只觉逗乐。 瞧着苏清探究的模样,秦封机智地转移话题,“阵法一事不急在一时,我们先行修行,尽快突破筑基,才可辟谷,增长寿元。” 果然还是秦封谨慎。苏清心中闪过一丝念头,便是脱口而出自然的夸道,而后明言,“该当如此,我可不想作为第一个饿死的修真者。”苏清一想到这个念头,心头便是一颤,简直奇耻大辱,绝不能发生,想着便掏出随身而带的储物袋仔细算了算带着的灵食和辟谷丹的数量。 可怜他们练气境的初级修真者,还要依赖这些食材填饱肚子才可安然修行,否则便如凡人饥荒一般肉身无力,靠着些许的灵力过活,面黄肌瘦无力行动后,经脉萎缩,灵力泄去,只得饿死。 二人准备进怒风秘境时,便从未有分开的打算,故此灵食和辟谷丹几乎都塞在了苏清的储物袋中,秦封那唯有一瓶辟谷丹以备不时之需。 秦封见她低头,储物袋中泛出微微灵光,便知道她在做什么,见她眉头一会皱一会松,便问道,“可曾算清这些灵食可保我们几年不会生生饿死?” 这话说得甚是调笑,偏巧苏清此刻精神集中在储物袋中堆积的灵食上,并没有注意话中语调,很是正经地回道,“我大致一算,七天一食,约莫可以维持四年。” 初级修真者和凡人维持饱腹的区别大概在于,初入修行的修真者们可以延缓饥饿的时间,还可以借灵气消去一些饥饿感,但这般也只得维持七日之最。 苏清精打细算之久,仍然觉得四年时间仍不满意,脑子中灵光一转,忽而想到那恶人的储物袋,或许里面也装了灵食或是辟谷丹。 第九十六章 储物袋中物 “秦封,且将那恶人的储物袋拿出来。”苏清在秦封面前一摊手,暗含期待。 秦封只得把苏清多日之前胡乱塞进怀里的储物袋拿给她,这个中品储物袋自塞进去后,秦封就没有触碰过它。 储物袋外表甚是普通,看不出品级,其上未绣制广源仙宗符纹,按照门规每个入广源外门的弟子都会领取一个低级储物袋,这种低级的东西在这些喜欢杀人越货的恶人手中怕只是个废物,无人乐意使用。 恶人已诛,尚未炼化的无主之储物袋,只需注入一点灵力便可打开。 灵识探入,庞大的空间抵得上高级储物袋,放作之前,苏清或许会挑眉心动一下,如今追魂双生戒在手,高级储物袋也入不了眼。 内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堆的胡乱,琳琅满目的下品灵器交叠在一起,许多灵石散落在其中。 苏清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后山废物沟杂乱的模样,眉头皱得颇深,惹得秦封在一旁询问,“可在其中发现什么?” “袋中甚乱,不便寻找。”苏清一边回道,一边眼珠一转,哗啦一下将储物袋里的东西悉数倒在一旁空地。 本就离得稍远,袋中物倒出来的一刹那还是堆满了一处,高堆的物件滑落擦着他们的脚边,一瞬间幽谷底变得拥挤。 苏清眼瞅着还是有些咋舌,她感叹道,“这人到底是夺了多少人的宝物才积下如此之数的下品灵剑。” 秦封拾起脚边一柄模样握柄有些磨损的灵剑,观其上的标志纹路,不悦地说道,“此为广源内门弟子佩剑,原主人理应是个好剑之人。你且瞧这。”秦封将握柄转给苏清看,握柄两侧的纹路已经磨去,柄端嵌着的灵石异常的光亮。唯有反复施剑练剑之人才能见铁精所铸的灵剑磨成这般模样。 苏清知秦封是好剑之人相惜,如此只能感叹一句,“恶人可恶,佳才无缘。” 脚边堆起的灵剑架,总数约莫二三十,大多为外门弟子佩剑,少有内门弟子和不知名之剑,苏清一边清理一边说道,“广源外门着实荒诞,如此同门相诛竟暗中推行。” “广源由内生腐,由清净生贪欲,早晚有一日,广源会亡。”秦封淡漠,惜才却不惜宗门。 、 此话听得有些大逆不道,大感惊讶,遂问道,“你何时有此想法?” 双眸对视,苏清看他眼神坚定,“从我决定待你筑基离开宗门历练开始。” 苏清淡然一笑,“我竟不知道你的心思隐藏地如此之深。” “许是你不愿接受这一趋势,索性不曾细想。” 不可置否,苏清将清理出的灵剑悉数扔回恶人的储物袋中,“这人约莫是个小气之人,这种寻常佩剑都不舍毁去,若是有人察觉其储物袋中物,其恶行昭然若揭。” 灵剑抽取,缝隙中塞进的灵石又是堆了一层,苏清蹲在旁边,罕见的发现其中有个大如鹅暖的灵石,拿在手中一感知,苏清朝秦封一扬手中物,“中品灵石,可是稀有。你且保存。” 如果说下品灵石是坊间货币,那么中品灵石大抵抵上一百颗下品灵石,一般用于灵器法器的驱动,很少再用作货币。 余光间,灵石堆里有一物微微发亮,不曾细想,伸手便取,谁想一入手黏糊的触感让苏清下意识地将此物扔下。 秦封及时接住。 “别紧张,只是一枚虫卵。”旋即他摊开手,雪白的茧状物周围缠绕着一圈圈白丝,苏清甚至能看到茧中有活物蠕动。 苏清头顶大概黑了一圈,她阴着脸嫌弃地问,“这是何物?” “似乎是蜘蛛卵……”秦封有些犹疑。 “蜘蛛卵?”苏清忍着心头的厌恶凑近看了一眼,寻常蜘蛛卵哪有这般大小,茧中唯有一个八脚活物在上下爬动,模样像是小蜘蛛。 这阴暗的地下岩穴中就连蜘蛛都长得如此硕大,苏清心头念起,第一反应是这地下定是灵力充裕,并未想到地下生物之异变。 瞧着不过观察的一瞬,这茧上的白丝便已附着到秦封手上,苏清调侃,“尝闻蚁穴中有蚁后,这蜘蛛卵中孵化的大概是蜘蛛女王。” 秦封挑眉,“何以得出此结论?”手掌尝试伸展,蛛丝随之撑大,却无崩坏的迹象。 “瞧着体型,这吐丝量,这韧度,可不是比上冰原雪蚕。”苏清说道。 大陆奇物众多,唯有冰原雪蚕丝是炼器材料中备受推崇的东西,其丝织造的法衣以及‘天罗地网’类法器绝对是灵器中的上乘之物。 如此对比,若不是调侃语气破重,当真是看重这茧中物,秦封却是肯定点头,“这女王蛛之名符合此物。”说着,又在苏清面前摊开手,这手指间的动作突然变得坚硬,像是被纱布牢牢捆住。 苏清被这物彻底惊着,连忙抬起他手掌,眼明地看到他手腕已被勒得青紫,偏生秦封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淡定模样,苏清只差没出声责怪,紧忙地在手上附上灵力,撕扯着他手上缠绕的白丝,免不了碰上手心茧也无心多想。 然而灵力撕扯着白丝便并不禁用,扯下的一块甚至还附着在苏清手中,又在下一次触碰中粘上去。 如此一番折腾,把两人的手掌都粘在一起,牵拉出的白丝只把苏清看得嘴角抽动,下一瞬虚空冒出蒙蒙雨珠,又突而聚成水剑暴力斩断牵连的白丝。 蒙蒙雨珠又汇成一柄柄手指大小的小剑,一齐涌入白丝中,化作流水隔开白丝。 手中白丝尽解,苏清收回释放出的雨剑术。 而秦封手中的白丝已经攀上了手腕,苏清有一种女王蛛将秦封当做吃食的惊觉,抬眸一看秦封还是那副旁观的模样,一挑眉,却星剑出现在手中。 “师妹才疏学浅,无力为师兄解此困境,但不愿让师兄沦为蜘蛛吃食,不如……”她举起却星剑,威胁道,“斩了去!” 秦封呐呐而笑,“不劳师妹。”说着,神识启,一点一点剥落下白丝,顺带着茧状物一齐掉落在一个包裹上。 白丝绵绵生长,自发地钻进包袱皮,一颗颗晶莹之物滚落出来。 第九十七章 闭关与巨蛟 灵晶?苏清一眼便认出这东西,她手上还有一颗杀死蜘蛛后留下的灵晶。 秦封正用神识抓着白丝裹着的蛛茧放在玉匣中,浮在半空的蛛茧上白丝飘动着,要攀住无形神识,却扑了空。 而蛛茧下黏着几颗灵晶,被白丝缠绕着拖到蛛茧正下方。 苏清笑着说,“此物可真是机敏,不过掉落的几息时间就找到了大补之物。” 秦封没有挑出灵晶,将玉匣封闭,“这种异种对灵物的感知尤为强烈,为让自己正常孵化,会拼命的汲取周围的灵力。” “适才这蛛茧疯狂地吐出白丝,也是感到你这个天生灵体在侧?”苏清有些意外,得到秦封肯定的答复,便说,“那你可要养殖此物,集丝作武器?” “不急,待着女王蛛孵化出来,收作灵兽,才不自损于蛛网。”秦封甚是有规划,苏清也不再多问,这种炼器相关全交给他去处理。 她一粒粒的捡起散落的灵晶,五彩之色虽然不及灵石精纯却也是地底灵兽体内灵力汇聚之物,修真者不能直接用于修炼,但却可以将其炼丹或者喂养灵兽。 包袱皮一裹,七八斤重的灵晶让苏清猜想,这恶人定是端了女王蛛的巢穴才集聚如此之多。 她将灵晶递给秦封,还记得自己倾倒恶人储物袋的初衷。 灵石堆里埋着玉盒,瞧着其上花纹像是内外堂发放灵药用的器具,将玉盒招到自己手中,一打开,便看到七八瓶灵药胡乱的排放在其中。瓶上粘着的字样无不是辟谷丹。 一瓶十丹,大约可用一年有余。 一年有余的时间便想突破筑基?苏清只觉以他们这种天骄身份去判断都觉需要一两年的时间,这人是当真对自己实力自信,还是……另有依仗。 还不待苏清寻找,就见秦封在灵石堆上拿起一个普通的木盒,金镶边,样式甚是世俗,不像修真界中物。 然而,出乎苏清预料,秦封一打开便飘出淡淡的丹香,让人一瞬间只觉通体经络顺畅,毛孔皆开。 氤氲流转,其中放置着一个白玉药品,一取出便看到瓶上刻上的字样——筑基丹。 这东西无比珍贵且稀缺,练气大圆满修士心之所向之物,连他们内门弟子也需要通过比试获得。 二人面上借显出珍重,秦封打开瓶上红塞,三颗筑基丹滚了出来,丹香四溢。 “这外门弟子何来资源可换的这么多筑基丹?”苏清面上忽而一凝,有一种后知后觉的后怕浮上心头,还是选择同秦封交换心思。 “这三枚筑基丹品质不一,色泽有差。”秦封垂下眼,又将筑基丹放回丹瓶中,“十有八九是越货所得。” 苏清额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冷汗,她了略有后怕的说道,“看样子我低估了这人实力,若不是他在地下蛛巢中消耗殆尽,或许我连施展心头血的时机都等不到。” “日后需小心,如今提升实力为重。”秦封面上略有忧色,他盯着苏清郑重叮嘱。 苏清恍惚的点点头,瞧着一地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几本书册莫不是些《基础五行法术》、《基础土行术法》等基础之物。 机智如外门弟子,会将筑基丹这等极品之物放置在世俗木匣中掩人耳目,自会在熟记功法后将书册损毁。 一时间的后患让苏清无心在清理地上的杂物,索性一挥储物袋将地下物悉数扔进储物袋中。 见她这般模样,秦封淡笑,“莫要慌张,如今我们困在此处,暂无危机。” 苏清却是摇头,“不可荒废时间,外门弟子都是如此努力,我们及时资质在前也不能荒在这幽谷中。” 说着又是催促,“你且快去修行,见准时机服了筑基丹一举筑基。” 秦封握紧手中的丹瓶,甚是认真的点头,“我闭关筑基,待出关之后再细细研究传送阵法。” 苏清从身旁的石架上招来两本书册,抱在怀中,叮嘱,“你可莫要强行筑基,失败的后果可非我能承受的。” 秦封又一次习惯性地抬手摸摸她头发安抚,“我自是明白。” 二人郑重交代,苏清不欲打搅秦封闭关,将七八瓶辟谷丹都交给秦封,抱着两本阵法书册飞身跃上石台,在刻有圆光印的石壁上轻轻一触,一点灵光荡开。 苏清越过圆光门进入大殿,正前的石像已恢复原状,背后的圆光门亦是消失不见。 这五枚灵石开启的圆光门阵法只提供一来一回的消耗,当真是耗费颇大。 苏清本想就地打坐,谁知书册还没翻开书封。 身侧窗户就探进一条蛇信,蛇信抖动伸直,那模样像是极力的想把她卷了出去。 苏清淡定站起身,看着窗外巨蛟艰难地试探却是无力触碰到,收回蛇信,灯笼眼挂在窗户边缘,悠悠地看着她。 苏清居然从这双巨目中看到了一丝委屈,心想,巨蛟若是施展法术便说苏清站着不动,就算飞上顶梁,怕是也能被巨蛟吸下来。 可是这‘蠢萌’的巨蛟并未施展术法,或许不想破坏这大殿才如此行事。 巨蛟在旁,苏清无法静心书册,便瞅着这巨蛟在大殿外来回的穿梭,时不时地将灯笼眼凑上来,见殿中人无动于衷,在殿外废墟无奈的滚动。 庞大的身躯滚动时带起的烟尘蒙了视线,苏清从朦胧的烟尘中看到原本还勾画着意境图的断壁轰然倒塌,原本还残留着基本构建的断壁残垣瞬间被夷为平地。 说不震撼那大抵是谎言,苏清抽动的嘴角直显示着她现在内心的抓狂和无奈以及些许的同情。 苏清并没有惧怕这只巨蛟,自她对这巨蛟蠢萌的灵智有所猜测后,就将这巨蛟当做了大殿主人饲养的巨型宠物。 苏清有所打算,她放下手上书册,一步步缓缓挪到大殿正门,那巨蛟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瞬时翻身而起,架着蒙蒙的烟尘冲来。 在离大殿几丈远处低下蛟头,发出嘶嘶的长鸣声。 第九十八章 巨蛟的臣服 “你在呼唤那只小孰湖吗?”苏清立在门边,从容而问,相信这只不知年岁的巨蛟理应听得懂她的话。 巨蛟硕大的头颅晃了晃,蛇信在嘴边动了动,像是在回应苏清的话。 苏清抬头直视着那双通红却朦胧地蛟眼,直白地说道,“它不会再出现了。孰湖前辈神识已散,再无大能可施力维持它的神魂。” 巨蛟忽而抬起头,朝天一声嘶鸣,近在头顶的黑云被长鸣声搅得混乱,像是下一刻就要狂风暴雨。 头顶黑云,巨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长吻上被掩的鼻孔冲出呼呼的风声。 苏清明了这只巨蛟似有愠怒,她淡定地继续言说,“孰湖大能临终将小孰湖托付于我们。” 巨蛟的头颅猛然凑近,似乎在确认苏清话语的真假,如此近的距离若是有半分异常瞬间就会被巨蛟吞了去。 苏清瞬而从戒指中取出孰湖灵兽牌,灵兽牌取出的一瞬似有悠悠呼应声,苏清将其高举,印刻着小孰湖神魂的标识发出微微的灵光。 巨蛟蓦然收回头颅,搭在废墟上的长尾甩了甩,红瞳闪烁,异常人性。 苏清言,“我等答应孰湖前辈将小孰湖送入轮回池转生。”苏清顿了顿,看着巨蛟将硕大的头颅搭在大殿前的长桥上,姿态异常臣服,继续说,“你若想跟随小孰湖下一世,便在我等离去时自愿封印在灵兽牌中,届时小孰湖投入轮回池,你便可于轮回池中等候,转世之后会有灵息升入星辰,你可凭此寻你主人。” 转世轮回事本不在苏清有限的修真界常识中,可苏清言说时却觉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自己似曾经历,便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如此突如其来的观念经历过数次后,苏清早已淡定,她说完便郑重地看着巨蛟,等待着巨蛟的回应。 巨蛟匍匐在长桥上,一点一点地靠近,在不足苏清半丈远的地方顿住,微微抬起蛟头,试图用长吻触碰苏清手中的灵兽牌。 在感知到灵兽牌中传来的安宁之感时,默默退后,又一次仰天发出一声长嘶。 黑云涌动,电闪雷鸣,苏清不曾想这深渊深处还有这等气象之变,知只有眼前的巨蛟有这等呼风唤雨的实力。 细雨绵绵而下,苏清突然看不懂这头巨蛟,她想,也许之前蠢萌的形象不过是大智若愚的表现,这巨蛟知道她们不是擅闯大殿的人,所以只是试探和阻止,在他们进入大殿后,为保主人安全,不曾轻举妄动,只盯视着他们,知道她们对小孰湖没有恶意,才放心他们与小孰湖的交流。 忽而,巨蛟暴起,苏清及时飞身,不想正巧触碰到巨蛟头顶,无奈攀上巨蛟独角,巨蛟却不甩她下来,将她架起,在蛮荒深渊中一路游荡。 苏清明了,这是一种臣服,一种属于上古大妖的臣服,它此刻甘愿作她的坐骑,以换苏清之承诺。 苏清妥善收起令牌,骑着巨蛟顶着头顶三寸的电闪雷鸣俯瞰着整个深渊。 深渊尽头的废墟除了大殿已经完全化为尘埃,异树林自发的让出一条长道,一路灯笼草夹道相迎。 原本狭窄地岩穴被巨蛟的冲撞变得开阔,地下生物四处逃窜,各形生物或黑白分明或形状奇异,唯有一身雪白的狨猴同地上猴有些许相似,甚至有几只不曾惧怕巨蛟,窝在角落里用长爪抓着石块砸着巨蛟。 这点触碰甚至不能让巨蛟有所察觉。 这片岩穴似乎是白绒猴的领地,苏清之前并未路过此处,现在一看这里混乱而杂乱的景象,只觉从此地穿过,即使无伤也得脱层皮,损失点东西。 这群白绒猴实在是胆大。 巨蛟对这些渺小的生物熟视无睹,只是瞥见周围的暗岩果有些兴趣,蛇信一卷就吃了三五串,如此当真的是惹急了周围乱糟糟的白绒猴群,猴群愤而怒吼,尖细地嗓音让的这一处的岩穴一震,几块不稳的巨石轰隆砸落。 这些并没有影响到巨蛟的前行,几息后巨蛟架着苏清来到一处岩谷中,谷地并不深,还能通过灯笼草看清其下沿着石壁栽种有几圈暗岩果,而谷底郑重存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 苏清抱着巨蛟的巨蛟,随着蛟头下探地姿势跟着俯瞰,只这一眼便让苏清有些震惊,各色晶晶亮的器物,有宝珠、有灵石、亦有长剑,以及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物件。 这种长手长脚的猴族,果然是喜欢收集宝物的生物。 巨蛟红眸在谷底扫了扫,似乎不甚满意,它叼起谷边的一颗暗岩树,一口吞下,再下一口下嘴前,巨蛟身下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其中一声尤为高亢。 巨蛟合上利齿,慢吞吞地向后移了移,惊得身后紧随的白绒猴赶忙攀上四周的岩壁。 苏清惊讶地向下看,只见巨蛟头下直立站着五个个头顶上两人的白绒猴,正中一猴身上白毛甚长,身子也挺得格外直,黑暗中就像一个巨人负手而立的模样,它发出一声短促的吼叫,声音真是适才较为突出的高亢声音。 巨蛟似听懂了巨型白绒猴的叫声,它低下头,将红灯笼眼同巨型白绒猴平视,苏清很明显的看到这只白绒猴开始边吼叫边比划,那模样像是在请示巨蛟是何意图。 而巨蛟却又抬起头,越过白绒猴头顶,蛇信向岩谷中点了点。 听着白绒猴还是同样的发出短吼声,苏清甚至都猜到了它们的疑惑。 巨蛟难耐的又叼起一颗暗岩果,在白绒猴愤愤的尖叫声中吞咽下去,然后长信向下一探,卷起谷底一物,退后仍在白绒猴面前,又在忽而甩到一边,打着鼻息似在质问。 苏清倒是看清了那物的模样,是一枚双掌大小的印章。 略一猜测,这巨蛟大抵是寻找一枚类似的印章。 这一动作大抵十分明晰,白绒猴瞬间明了,然后却是七手八脚的边比划边怒吼。 其中一猴在模仿,它不知从哪摸出一瓶飘着酒香的葫芦小心地奉到中间白绒猴手上,在周围几只猴沉迷于酒香之际,偷摸地钻下谷底,抱着一物遁走。 有人偷走了巨蛟索要的印章! 第九十九章 巨蛟献宝事 巨蛟的长尾扫过身后的岩穴,惹得身后小白绒猴吱吱的控诉,巨蛟这才停下摆动的长尾,喷了两口鼻息显出心中的怒意。 在头下几个略有瑟缩的白绒猴的注视下,越过他们,作势要将幽谷岩石上栽种的暗岩蕉一口全部吞下去。 然后此举并没有成功,先前因模仿而跃下谷底的白绒猴在下疯狂地摆着长臂。 苏清站在巨蛟的头顶,视线被巨蛟的头颅挡的不甚清楚,但在巨蛟略微后收的瞬间一丝犀利的银光一闪而过。 见过飒灵剑那般极佳的上品灵剑,苏清只觉这凌冽的剑身灵光并不弱于飒灵,遂往巨蛟独角前走了走。 巨蛟大抵是感知了她好奇的动作,一股无形之力托着利剑飘到了苏清眼前。 长剑悬浮,剑身银白氤氲环绕,剑柄如龙角,剑把展翅,其身厚重,三段处有棱角,其后径直。 苏清被眼前之剑所吸引,这柄剑溢出的浑厚剑光绝非寻常灵剑可比较。 轻扣长剑,一声铮铮响,剑芒荡开,瞬间划破苏清衣袖。 苏清甚至无法压制这柄利剑。 而这品阶……苏清抬手握住剑柄,龙吟声从耳边乍起,紧随而至的是一声浑厚的呼叫声,那是一群孰湖齐声而发的声音。 接触剑柄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了上古时代,人族骑着飞龙在前,一声龙吟仿若号角一般鼓舞着一众孰湖战士,那定是异常震撼天道的大战。 利剑在苏清手中不住地颤动,苏清没法收服这柄已有灵性的剑。 眼眸略过利剑,苏清想,莫不是说这就是法器? 传闻中高于灵器的修真者武器,器孕灵,灵可认主,发挥武器本身全部的威能。 苏清双手裹着灵力死命地压制着欲脱手而出的利剑,知道这柄剑与她无缘,但是却不想放弃,秦封专一剑道或可一试。 同白绒猴的交流绝非易事,苏清心中打着腹稿,微微前探身子,捧着利剑,却见下方几个白绒猴拱着手甚是恭敬。 还不待苏清商议,那巨蛟猛地将头落在地上,惊得白绒猴连连退回,在苏清捧着利剑欲往前递时,白绒猴作出了一个‘赠予尔’的手势。 苏清反手握着剑柄,向几个白绒猴拱手,“多谢几位。” 白绒猴胆战心惊地摆摆手,然后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一个方形物品,指指苏清手中剑摇摇头。 似乎在告知苏清,这柄剑没有适才那方法印好,那方法印才是真厉害之物。 苏清并无失落,有一柄法器得赠已经完全超出苏清的意料了,想到秦封这好剑之人欣喜的模样,苏清只觉欢喜。 遂再次向几个白绒猴拱手道谢,收起法剑,巨蛟便抽身而起,架着苏清一路高走。 这一次巨蛟的独角划着头顶的黑云而走,破开一条云中道,苏清抬手便能触碰的一抹飘落的黑云,黑云异常沉重,只觉单手提之不行,黑云穿过苏清手掌,一瞬间有轻微的电击之感传来。 雷劫之云过了上万年,依旧残留着些许的威力。 巨蛟架着苏清飞快地穿过岩穴,从异树林的左侧钻进苏清来时的岩穴小道。 临近黑云的岩壁上挂满密密麻麻的蛛网,巨蛟的独角宛若一柄利剑,所行之处一一将其斩破,蛛网上粘着的尸身和锁物哗啦掉落。 苏清趴在巨蛟头上,尽量避免被蛛网上挂着的物件所伤,看见身边刷刷掉下几个储物袋,忽而有种天上掉金钱的错觉,只是巨蛟行动之速,让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抓取。 岩穴中行过半响,苏清在黝黑的岩穴中看到之前打斗蜘蛛的地方,打斗的痕迹早已消去,头顶原被火燎过的地方也重新只聚起了网,没有被苏清销毁的修真人尸体重新挂在了蛛网上。 先前走过的痕迹也被抹去,如若不是苏清极强的辨识力,只怕察觉不出此地她曾来过。 这里应该是暗岩蜘蛛的领地,苏清猜测,大陆灵兽录中记载的喜阴、喜食生肉的妖兽。 越往里去,岩壁上的蛛网就越发密集,茫茫一片让人毛骨损然。 观察间,苏清只有只觉幸而自己之前走对了路。 岩壁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形,其上被厚实的白丝覆盖中,苏清心中猜到几分,不愿细想,只是尽量的贴近巨蛟的独角,静心打坐起来。 这种视觉冲击,让人不寒而栗又觉修真界生命易逝。 行了半柱香的时间,巨蛟携着数缕纠葛的蛛丝停了下来,这内里的蛛丝已经不是用暴力可以轻易扯断的。 苏清听到巨蛟暴躁的甩动长尾的声音,她蓦然收起体内运行的功法,若不是提前在周身附上灵力光幕,此刻她已是被白丝裹得窒息,施力崩开成茧的光幕,眼前骤然变得明亮。 满目的白,仿佛置身于苍茫雪地,而正前却是一片狼藉。 一只硕大如巨蛟头颅的蜘蛛俯卧在白丝上,身上满是剑痕,而腹部被破开。 如此凄惨的模样,这只蜘蛛居然还善存一口气。 蜘蛛的腹部破开内部,并非苏清想象中内脏俱现的可怖模样,而是布满了白丝,数缕绞成一团的白丝似被切断,正中凹陷似乎少了何物。 这只巨大的蜘蛛似乎没有灵智,在巨蛟面前甚是惊惧,连连的向后退缩,然而笨重而残破的身躯让它不过移了几寸远。 周围早已没有了窥视的妖兽视线,此地唯有三个活物。 蜘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求饶又像是临终的挣扎。 苏清看它破开的腹部不断地萎缩,恍惚觉得那处应孕育着什么。 脑中明光一闪而过——莫不是秦封手中的蛛卵——这是孕育女王蛛的母蛛。 苏清这才仔细打量是惨白的洞穴,团成缕绳的白丝有多处被斩断而后又被新丝连接上的痕迹。 原来这里就是被那恶人捣毁的蛛巢。 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而此时,巨蛟猛地抬起蛟头,苏清缩在独角撑起的一片没有白丝覆盖的地方。 巨蛟居高临下,气势骇人,异常的愤怒,像是又一次被抢了珍宝一般羞恼。 这一次巨蛟的行为不再像对白绒猴那般平和,它长尾一甩,撕裂蛛巢,又猛而砸在母蛛身上,母蛛最后残留的一口气也被打散。 忽而,巨蛟从母蛛尸体下升起一个巨大梭子,上面裹着一圈圈白丝。 半人高的梭子飘到苏清面前,苏清惊讶,“给予我?” 巨蛟没有回应,而是将梭子飘到苏清怀里,苏清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意外中黏着的触感并无,反倒像蚕丝一般顺滑。 苏清抱着梭子,巨蛟见状,破开一处人形白丝壁,从中揪出法袍衣角。 苏清会意,“以此作法袍?” 巨蛟短嘶一声,转身便架着她往来路飞。 苏清适才明白这是巨蛟献宝,原本要献印却被人偷去,献剑却又是她无法收服,只好赶来蛛巢献宝丝。 第一零零章 秦封筑基事 悠悠一载转瞬即逝。 深渊大殿里的日子过得枯燥,巨蛟自献宝那日后就再次沉入了深渊二层。 苏清曾好奇过深渊二层,趁着巨蛟沉睡那日跟着巨蛟提着一簇灯笼草下去探查,无边的地下空间被几根立柱撑起,而巨蛟巧妙的游走避开了所有顶岩之柱。 苏清在深渊二层行走几步,如履无边夜空,巨蛟不曾阻止她,寻着妥当的位置便呼呼而睡。 当巨蛟完全盘卧在大殿二层深渊时,仿佛用庞大的身躯撑起了大殿。 苏清只得收起好奇心,飞身回大殿。 其后的日子便是修行功法与研习古阵并行。 暗淡的深渊中没有日月星辰,直到五六瓶辟谷丹用去后,苏清才惊觉一年已过,而其身上的伤势终于痊愈。 某一天,天地似起异变,空中灵气混乱异常。 苏清放下手中典籍,出门探看,巨蛟亦从深渊二层探出头来,慵懒的将头颅耷拉在长桥上,红灯笼眼盯着头顶躁动的黑云。 苏清顺势而看,黑云中绞起一圈圈漩涡,以大殿顶头为首,吸纳着深渊中磅礴的灵力。 下一刻深渊之中传出一声轰响,如龙吟。 这是……筑基征兆?!苏清瞬而察觉。而巨蛟却对这龙吟甚是敏感,蓦然抬起蛟头,探出身子,头顶着黑云,眼眸森冷的盯着大殿中。 苏清感到一丝来自巨蛟的压迫,心中惊惧且忧,连忙飞自巨蛟眼前,高呼,“前辈莫要惊恼,此为秦封筑基,并非外物深入。” 这是苏清瞬时的直觉,巨蛟本为看守大殿之物,哪怕臣服于苏清,却也只为小孰湖转世所托,但其本质仍旧是大殿镇守。 可这巨蛟似乎并不听信苏清,利齿龇开,仿佛在反驳苏清的说法。 “前辈,大殿中唯有我与秦封二人,怎会有他人闯入?!”苏清并无底气,看着巨蛟半个身子还沉入在深渊二层中,长尾却从某个坑洼中探出,暴躁的摆了摆。 苏清咬咬牙,坚定不让,绝不可让巨蛟坏了秦封筑基。 殿前对峙,苏清心中不定,瞧着巨蛟这幅敌视的模样,只觉不拿出小孰湖御兽牌震慑,定会拦之不住。 然而,苏清尚未拿定注意,在接连两声龙吟后,一条彻身银白的长龙冲天而起,一股浩瀚的威势压迫而来,致使苏清掉落在殿前。 这不是天道劫云的威压。曾目击过前人筑基自有所感受,当苏清挣扎着起身,惊愕地发现连巨蛟都缩回了深渊二层,只余一双硕大的红灯笼眼狠狠地等着大殿。 还不待苏清细想,那股磅礴的威压转瞬即逝,恍若错觉。 巨蛟适才收起警惕的模样,缓缓从深渊中游走来,用长吻触触她,似在搀扶她,模样甚是讨好。 苏清有些懵然的撑着巨蛟头颅站起来,然后被巨蛟驾到头顶独角下,架着她远离劫云范围,又从高处直视着秦封筑基的异象。 天道威压姗姗来迟,银白长龙在欲显黑重的劫云中威风赫赫,全然没有他人的俱意和凄厉。 劫云雷势浩荡,劈击着银龙全身,毫无杂质的龙身没有任何破绽,反而在雷击中欲显凝实。 轰然龙吟之声异常的高亢,第七声后,天道雷劫拿灵力显形的银龙毫无办法,气势渐弱。 银龙却在此时陡变,一点金光从两只龙角中亮起,瞬而扩散开。 随着银龙第八声龙吟,和苏清座下巨蛟一声嘶叫附和,银龙转入劫云中,又在窜出时褪去了一身银白变得金光闪闪。 这是一种蜕变,预示着秦封体内的灵力完全转化为筑基者的真元。 苏清心中欢喜,按捺下情绪,静等最后一步劫势,修真者凡突破定会经历的心魔之劫。 遇心魔,斩之则成,念者则殇。 围观筑基的人是看不到突破者心魔之景的,唯有等待第九声龙吟响起才为斩破心魔。 苏清看到大殿被蒙上了一层薄雾,似在暗示突破者的前路不甚明朗。 然而,苏清并不慌张,亦不受这心魔劫余力的影响,她对秦封有信心,从小苏清便知秦封是个‘志成上仙’的修真者,他对仙道的执着不会让他心有杂念。 如苏清所料,薄雾未曾存在多时,几乎是降下的下一刻金龙便裹着浓烈的雷云俯身冲下,吞噬了缠绕的靡靡薄雾。 而后龙身如利剑刺破云霄,头顶的黑云在地九声龙吟响起时荡开一圈明亮的光芒。 黑云此刻重现白云之色,金龙在云中游荡,身上的氤氲之茫渐渐晕开,一幅虚幻的景象呈现。 高山峭壁自云中升起,空中河流浪声滔滔,一个虚影持着长剑虚空而行。 苏清惊叫一声,“秦封!” 面容虽看不清晰,但行走之姿、身形之样让苏清不曾怀疑。 这一声惊叫并未唤得虚影回应,那虚影立在金龙头上,手中持剑划破手掌,血滴滴落渗入金龙身体。 苏清大骇,从未听到筑基之后会化出这等幻想,这绝非正常筑基之事,苏清只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危机,不假思索飞身而去。 金龙头上虚影适才察觉到她,眼眸转过的一瞬间,仿若万年寒冰冰冻住了苏清的行动。 是秦封而非秦封。 那虚影却只是缓缓抬手,一股轻柔的力道将她送回巨蛟头上,而巨蛟却已平静地爬服在地。 苏清落定,转头瞧去,那虚影已经散去,龙吟荡开的白云渐渐收敛,高山流水消失不见,一鼎金色高台自云中起,金龙盘旋落在高台上,仰天发出最后一声龙吟,瞬间聚起三束华光。 三花聚顶,筑基已成。 白云瞬而消失,金龙高台不见,头顶又恢复了一幅暗沉的黑云漫天之景。 然而,一丝玄之又玄的天道大意却缥缈在虚空中。 苏清收起心中担忧,跃下巨蛟头顶,就近在地上打坐。 筑基成,天道赐奥义,观者可借此感悟天机,已求平地晋升。 筑基者,百日巩固,出关破凡躯,从此只可斩凡尘,不可眷念,与凡尘无缘。 而仙道之路,自此正式开启。 第一零一章 秦封出关事 广源紫气功法遇天赐之力,运行甚是顺畅,几个功法大循环后,周身气力冲破下一层窍穴,拓宽经络,又沉入丹田。 练气九层至,借着秦封筑基之力,一举突破。 苏清从入定中醒过来,不过过了六七日,睁开眼便看到两个红灯笼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见她修为突破清醒过来,像是松了一口气,还不待苏清上前招呼,便滑下二层深渊,不再出来。 这巨蛟这几日一直在为她护法,虽说如今深渊入口随着孰湖大能神识的消散而被封闭,但这茫茫幽暗之地,随便来一个白绒猴或者暗岩蜘蛛都会让她突破前功尽弃。 苏清索性不再叨扰巨蛟沉睡,以这巨蛟常年冬眠的习性,他们大概打搅了许久。 苏清朝着殿前深渊微微拱手,以表谢意,便转身吞了一枚辟谷丹,回了大殿里。 大殿里残留的天地灵气依旧浓郁,以金行灵力为主,圆光门尚未有动静,秦封百日巩固尚有些时日。 苏清不急,度过了筑基灵力之劫和心魔之扰,之后并无生死之忧虑。 打坐于圆光门前,苏清拾起之前慌张丢下的古阵典籍,翻阅至第四篇至道圣人曰太极破杀阵法。 其言语晦涩难懂,所设修炼手诀纷繁复杂,下施各类奇异法阵。 苏清只觉头昏脑胀,憋着一头的汗水,一笔一划的静心,借着前文介绍和今世不知简化了多少阵法常识勉强看了下去。 日子过得依旧枯燥,苏清几番想放下手中卷,两眼不见一心只求修炼,却还是咬着牙坚持读透古阵典籍。 如此过了三月,苏清只觉返回了前世高考岁月,十数年过去,前世之事早已忘却了七七八八,唯有当年刻骨铭心的事件还在回忆里顽强的滞留。 一日,苏清撑着腿、背靠着尚是石墙的圆光门,古籍耷拉在身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圆光门突起波澜,苏清瞬间警觉,眼眸猛地睁开,谁知这圆光门开启的甚是迅速,苏清的身子已经陷入些许,另一边的岩穴顶部都若隐若现。 苏清一脚蹬着地面,反手就撑着身子飞起来,哪想着颇为狼狈的撞上了圆光门的边缘。 嘭得一声触碰,疼苏清下意识地惊呼,下一刻却听到耳后轻笑,秦封从身后撑起她手臂,脚下窜起剑光,飒灵在剑光中忽隐忽现,秦封拉着她踏上飒灵剑,转瞬便飞出了大殿。 御剑飞行,进入筑基境即可学会的一种飞行法术,不耗真元,神识操控。 第二次纵览整个深渊地域,观感不甚相同。 苏清能毫无顾虑地阅遍一切,一切的愁绪皆抛之脑后,周身的防御由秦封一路相护。 脚下是剑影婆娑,剑形在光影正中隐现,由缕缕剑影架起,飞过奇形三层伞状异树林,再由一路绽放的灯笼草荧光引路,越过叽叽喳喳的洞穴白绒猴,再潜行穿过暗岩蜘蛛领地,一路飞过,剑影留痕,毫无阻碍, 苏清难得有烦扰皆抛去的畅快。 感受着筑基之境飞行如履平地的痛快,还有筑基实力的飞速提升。 二人在深渊岩穴中御剑而过,又落回大殿前,脚下二层的巨蛟懒洋洋地翻了身,继续发出呼呼地鼾声。 苏清从飒灵剑上跃下来,才有空闲同秦封说得一两句,“我处于此已感知不到你的修为,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境界之压。”苏清如实所说,面上甚是鼓舞,“不知筑基之境是何实力?” 秦封淡笑,只说,“你且看!” 轻轻提起手中飒灵剑,掌心向上,飒灵虚浮,不过指尖弹出一丝灵光,飒灵冲天而起,剑化数十剑,反手一握,十剑凝实,划破天际,黑云陡然被斩开,一道耀目的明光从缝隙中透出来,下一刻飒灵归一,剑回手。 不过一招随意飞天之势,竟有劈天之威。 苏清向往也甚是欢喜,她收起面上嬉笑的模样,愈显郑重,便说,“前一阵,巨蛟前辈带我寻得了一些宝贝,其中一样你定会欢喜,不过,就看你收不收得下了?” 秦封微微一挑眉,“是何物?” 苏清神秘一笑,后退半步,秦封见状收起飒灵,态度认真。 右手背后,反手便是一招,银白剑芒喷涌而出,苏清抬手朝空中一扔,喝道,“秦封,你可要将它收服!” 秦封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不曾迟疑,飞身而去取利剑,然而,剑有灵,瞬时躲过秦封,利剑快而冲向天际。 秦封不慢,几个飞身间便迅速跃至利剑正前,无人驱使的法剑,全靠剑灵一点灵智本能的逃窜,根本发挥不出法剑本身的全部威力。 一人一剑停驻在半空,苏清瞧见法剑在空中铮铮作响,像是在判断。 秦封可不拖延,瞬身而至,抬手便握剑柄,法剑瞬而剑尖划过,逼得秦封收回手,弯腰躲过。 半空中一人一剑的对招,一人尝试收服,一剑或躲避或试探。 苏清瞧见秦封面上些许的兴味就只他并非尽全力,而是在测剑,一个好剑人判断手中剑好坏的方法。 对招过了半刻,秦封不再测剑,飞身窜起越过法剑顶端,在法剑借机逃跑之际,迅速飞下,脚踩法剑,神识控制剑灵御剑施向大殿,在法剑负隅顽抗颤抖之时,转身跳下,回身便握住利剑剑柄,狠狠刺入大殿石砖上,一道道崩裂的缝隙扩散开,法剑终究制住。 脚下二层的巨蛟又一次翻身,呼呼鼾声中夹杂着咕咕的嘟囔声,似乎是在不满秦封弄出的响动。 苏清缓缓走来,笑着说,“这柄法剑被你收服了。作为我的筑基礼物。” 秦封抬眸,眼神明朗,一手抽出法剑,说道,“此剑剑灵不弱,堪比中品法器,为金丹真人之武。” 苏清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入我手便震动异常,原来是为嫌弃。” 秦封笑,反手提剑,另一手虚环上苏清后腰,二人并肩往大殿内走去,边走边说,“我这筑基境它亦是嫌弃,亏得一身纯正的金行真元才勉强符合它之要求。” 第一零二章 殿中论诸事 大殿内相对打坐,秦封将法剑置于二人正中,问起法剑缘由,苏清便将此剑阴差阳错得来之事调笑般说出来。 细细描绘当日之事,苏清还有些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惊喜,补充道,“本来巨蛟欲取之物并非此剑,且以白绒猴之比划此剑甚至远远不及,但我仍觉欢喜,见之便觉是我等所需。” 秦封需要的东西,便是苏清需要的,很久之前这个想法就深埋心底,这种信任哪怕是合籍的修真道侣们也无法理解透。 秦封点点头,甚是认可,“正是如此,趁手之剑比得过极品武器。”说着拿起剑朝一边微微比划。 苏清淡笑,“若是那仙器来换?” “你可莫要挖苦我。”秦封责怪地看她,“若是仙器又岂会被白绒猴偷了去,随意扔在深坑之中?” “你说的却有道理。”苏清抬起胳膊,慵懒的撑着头,敷衍道。 “作何这种模样。你这脑袋可是又在想什么没边的事?”秦封放下长剑,倾身往前探了探,两人的距离约莫几寸。 苏清一边瞅着秦封忽而放大的面庞,一边无心地说,“只是觉得太过巧合,我们后脚来大殿,前脚就有人借着孰湖大能仅剩的法力传送出去;而巨蛟于万猴丛中气势压迫才致使猴王献宝,谁想宝物却在上一刻为人偷去。” 苏清推了推秦封,总觉得这脸看多了就看变了,才问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秦封可是理解她,纹丝不动地任由她推搡,淡然地说,“高人在旁指点,又有天道大气运加持,这些宝物信手拈来。” 其中暗指不言而喻,他们头顶万丈浓云之上不还有一个大气运者。 如此欢喜之日,苏清难得提起外人,一心推着秦封,见推不动他,索性自个坐直了身子,谁想额头就擦过秦封的下巴,苏清一手捂头,瞪着他,“你居然长胡子,可扎着我。” 秦封适才直身坐好,两指作剑,抬颌一抹,霎时清爽,令人震惊的刮胡速度,偏生秦封平静地说道,“仔细一算,我今朝二十正好,乃是正常。” 一晃原来过去了十三年之久,苏清听着这日子觉得恍惚,印象中高挑的少年不知不觉中岁岁成长。 苏清咪了他一眼,问道,“都说少年初生须,我怎不曾见过你长须的模样,难不成每日在房中……”苏清学着秦封双指抹颌的模样,动作却不到位,看着只觉是在抹脖子。 秦封无奈的按住她比划的手,又放开,“修真人清心寡欲罢了。” 见秦封还想解释下去,苏清面色微红,抬手便伸在他面前,止住他说话的趋势,然后甚是僵硬地拿起一旁的法剑放在他手上,面上笑嘻嘻地转移话题,“此剑无名,当取之。” 苏清心中舒了一口气,只觉得和秦封交谈下去,该和修真人谈谈前世的初二生物了,心中呐呐一笑,还是算了罢。 秦封非常的识趣,苏清转移什么话题,他便接什么话题,当真认真为法剑取名,他双指拂过剑身,轻轻一敲,剑诀与法剑的碰撞,铿锵地响声如龙吟伴孰湖之嚎叫,便有了主意,“此剑如你所言,应是上古战场留下的征战之剑,龙吟起,孰湖和,唯有一名堪配此剑。” 苏清忽而想到一名,只觉同秦封应是想到一块去,余光瞧见微微颤抖着煞是紧张的法剑,同秦封一起卖关子。 这性子果真是相互影响。 过了许久,法剑颤抖的声响快抖出龙吟之声,秦封适才开口,“便叫龙孰剑罢。” 法剑瞬而止住抖动,寂静如死物,苏清扬起疑惑问道,“这剑灵是欢喜还是忧伤?” 秦封又一次敲击剑身,铮铮剑鸣煞有气势,“约是欢喜罢。” 苏清却觉这剑的气势快刺破他们的衣袍,索性不管,附和的点点头。 二人一年不见絮叨不止,苏清心中有惑便问,提及筑基异象,两人之间的气氛忽而变得严肃,秦封把法剑收回,面色凝重地说道,“筑基之时的异象或有暗指。” 苏清收起嬉闹之色,同他商榷,“虚影之人原已不存在,他给我的感觉如同岩谷孰湖大能,我一眼便认出虚影与你神似,是你非你,直到虚影划破手掌,血滴融入,我猜测此为一种血脉传承,便以为这是醍醐灌顶之术的重现。” 如此考虑,是把虚影当做秦封之父,当年如秦封所说,秦父一招醍醐灌顶提前为秦封启慧,自是一种类似的血脉传承。 只是这般猜测苏清依旧无法确幸,因为她当真从那虚影之姿上看出了秦封的影子,绝非父母之亲造成的一种错觉。 “这的确是醍醐灌顶之术的显像。”秦封面目依旧凝重,他抬眼郑重地看着苏清,“然而,醍醐灌顶秘术的传承知识却不是父亲的。” “这如何可能?”苏清霎时惊讶,瞧见秦封眉头皱起川字,异常的困惑,才缓缓收敛显露的情绪,强作镇定的同秦封商议,“秦叔当时已处在世俗,若适才筑基,若是身怀大能的传承知识为何要隐退世俗,凭此传承知识他便能横行修真界。” “或许这只是父亲的任务。”秦封忽而变得沉着,像是一切皆想通。 “任务?!”苏清只得细细思索当年之事,陡而发现疑点,二人无话不说,不忌讳各种猜测,苏清直言,“若你父是筑基之人,理应不会退步至一阶妖兽即可重伤之地步!” “正是如此。”秦封站起身来,苏清跟在他身后,“父亲重伤过于蹊跷,而醍醐灌顶之术我们翻遍修真典籍也不曾见到一丝一毫,而且……”秦封转身看苏清,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这些知识涉猎之多超出了大陆见闻,而且自我筑基之后,仿若破开一道新的封印,有更多的不曾听说、或是记载中上古泯灭的功法秘法出现。” 二人面色并不因为这点新知识而感到惊奇,反而愈加疑惑,这揭示着秦封幼时的机遇其实是一场有意为之。 可奇怪的是,二人对此,疑惑超出凝重,探究深过退缩。 第一零三章 坦白与猜测 秦封的来历亦成秘,苏清忆起自己释怀的穿越之事,一想到其中的巧合,忽而抓住秦封的胳膊,面色郑重地说道,“秦封,你不曾听过我遇见你之前的故事。” 她顿了顿,面色愈加不好看,“我甚至怀疑,我们相遇也是一场安排。” 秦封却抬手抚过她发间,“说什么傻话,带你入修真之域是我之意愿,哪怕当时我察觉一种似曾相识感,也不会全凭此判断。” 苏清却止住秦封,“你且听我说,我神魂非生于此大陆,遇你之前便已成长二十余年。” 寥寥数语到出穿越隐秘,然而本是惊天动地之事天不惊,人也不惊,大殿里一如既往的平和。 苏清此举并非冲动,穿越之事早就想同秦封坦白,彼此信任的人之间不应该存在背离原则的秘密,况且苏清除了最初的胆战心惊,藏藏掖掖,到后来入育仙堂后全凭自己的本性行事,聪慧如秦封自是有所察觉,但秦封永远把主动权交到苏清手上。 秦封只是微微垂眸,眼神平和,他一如往常地摸摸苏清发顶,安抚道,“莫慌,我知自始至终苏清便是此神魂。” 苏清适才松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曾生活的大陆并非此地一般强者为尊,那里安逸、平等、一切行于法、止于法,但却没有此等成仙得道之人,甚至没有这灵力。”苏清抬起手,一簇灵光在掌心汇集,水行灵力如灵泉翻涌。 她抬眸看秦封,眉间说不清的哀伤,“自我前世身死之后,只觉这修仙之事不过天方夜谭,莫名占了女孩身躯,觉惶恐又觉新奇,矛盾交加,直到遇见你,适才有所平复,待到入仙门,夺舍的背德感多次险些让我崩溃,心中却反复有声音告知于我,别去想,别去看,别去管。” 苏清第一次狼狈的袒露自己的怯弱,她攥紧秦封的手臂,她随手甩去掌中的灵光,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面色转而严肃,“这里有别的想法,属于我却不是我曾经历的。每当我惶惶不安时,就总是本能压制下去。” 苏清停住不说,看着秦封,秦封却是担忧的手指划在她眉间,忧虑却不敢再进一步,苏清尚未筑基,眉心紫府不曾破开,强行探查只会让苏清止步于练气圆满。 他转而将手滑落至她肩膀,说道,“紫府之事唯有等到你筑基可破解。待你筑基时,我同你一起入关,定不会让你有所损伤。” 秦封意志坚决,他此法是为苏清引道,一损俱损。 修真界中唯有血脉和道侣之间如此行事,筑基者可为未筑基人引道突破,必要时以自身为媒介,引天地灵气补充尚且不足的为筑基人,其功效大抵是个人形筑基丹。 只是这一做法需得双方彼此信任,任由对方灵力于自身体内循环,是以修真界中几乎少有人凭此筑基,毕竟血脉和道侣之间也害怕对方的无心之失。 话已至此,秦封的态度给了苏清极大的安抚,苏清缓了缓坦白之时略有波动的情绪,而后分析道,“当年我穿越入天中适才醒来便遇人牙子,而你亦是当时夜间得秦叔醍醐灌顶之法,秦封……”苏清再一次叫他的名,强调,“你不觉得这时间太巧合了吗?无论是你之大能传承、还是我大陆穿越皆是违背天道之事,然而前后发生,不过数里之距离。” “这不是巧合……”秦封接过她的话,理解她的画中意,抬眼看向黑沉的大殿外,“确是一场有意的安排。” 苏清惴惴不安,握紧他的手臂离得更近些,脑中思绪飞转,有一丝深埋的潜意识被她遗忘,幸而秦封自幼机警,不像苏清这般小聪明,他提醒道,“然而我们自始至终并未受此威胁。” 他低头坦言,“我们不受其害,反凭此先人一觉,如此不强行提升我等机缘和修为,此为上上妙计。有此安排的人应是无害。” 苏清不明白秦封为何得出这般肯定的结论,她满眼愁绪和不解的看着他,秦封才继续解释道,“适才我有一种荒谬的猜测,或许那人不是别人,而是前世的你我。” 苏清只觉脑中的一身炸响,虽然前尘诸事都有暗示,秦封筑基异象中那个似是而非的虚影,她脑海中心神崩溃时陡然冒出来的安抚以及时而的提示,正如秦封所言,他们可能都是转世之人! 苏清一把推开他,仍旧对这言论无法接受,她退后半步,震愣的看着秦封。 “前世相识,才有今生安排。”秦封上前一步扣住她的肩膀,让她正视,“清儿,唯有前世弥留的本能才有我们自始至终的信任。” 苏清并非排斥秦封口中结论,更不是对转世之说有所偏见,她只是惯用着前世不现世的思维去判断这一切,她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半响,她迟钝的心绪才陡然醒悟,秦封却已将她扣在怀里,沉声说道,“这是命中注定。” 秦封一本正经地话语逗得原本还烦躁的苏清突而想笑,任由他抱着,双手耷拉在两边,直到秦封犹疑地放开她,苏清适才轻笑出声。 “你知道在我曾生活的世界,说‘前世有缘,今生相聚’是用在特殊场合的一种誓言吗?”苏清挑眉看着他,对二人多年困扰的隐秘半信半疑后,宁愿相信秦封。 秦封当真不解,说道誓言面色甚是庄重,他认真地问,“是何场合?” 苏清抬手轻指上天,是谓上天见证,而后只说出两个字,“成亲。” 秦封有一瞬的面色飞速转变,从错愕到羞睐再到窘迫,“我……你……转世大抵是事实。” 苏清没有过分的调笑于他,瞧着秦封这模样,苏清才晃而忆起这人其实是第一次成长至青年,甩甩了腰间束起的飘带,无趣地转身摆摆手,“我只是开玩笑罢了。” 随后开启圆光门阵法,迈进了幽谷密室中。 秦封紧随其后,面色还是有些微红,他喃喃地在后补充,“我并非他意,我懂得成亲之意。” 然而,回应秦封的却是忽而变成石墙的圆光门,秦封无奈的收起所有杂虑,又一次开启圆光门,恢复那个从容沉稳的秦封走了进去。 第一零四章 修复古阵法 秦封进幽谷密室时,苏清已从石架上捡起一本古阵法籍翻阅,前尘往事、谜底疑惑皆有合理猜测,是时候开始着手出深渊之事。 见秦封下来,苏清收起之前调笑的语气,说起正事,一边翻看着手中典籍一边估算道,“你入定约有四百余日,如今离怒风秘境关闭大约只有一百来日了。” 秦封走到近前,苏清将手中的典籍递给他,略有忧虑的说道,“古阵阵法晦涩难懂,我虽是研究了一年半载,仍旧是一知半解,只怕无法赶在秘境关闭前修复阵法。” 苏清不过随意一指书上阵法简图,其上标注便是密密麻麻,越是此般越是费解,时至今日修复上古传送法阵的眉目还没展开。 秦封顺手翻过一页书册,繁文缛字皆是字非本意,合上书册,便说,“怒风三年启三年封,百日不出又需等待三载,如今我已辟谷,灵食丹药虽不多但也能勉强为你撑一阵,我担心的并非再等三年,而是怒风封闭其间肆掠的罡风不知是否会影响到深渊。” 苏清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前忧一解后患又起,她从石架上索性扔了七八本书册进储物戒中,又抱起两三本典籍,说道,“这一百来日,我暂时不修炼,同你全力堪破这古阵法,力求百日可成。” “自当一试。” 二人把上千本古阵书籍陆陆续续的搬到了大殿正中,借着大殿自发的亮光没日没夜的研读古阵法。 日子流转,起初苏清凭借着一年多的半学半修行还能指点秦封些许,到后来理论翻阅一遍,彼此都涉猎到阵法运行之时皆是一头雾水,只得商议着往下看。二人有时席地而坐,凑在一起探讨着一个古阵理论的可实施性,也有时各自窝在一个角落里翻看着阵法注解, 时间久了,古阵理论倒有些理解,一些基础的阵法,像一些太极双杀阵,三清化魔阵,苏清亦能花费些时日构建出来。 铺满大殿地上的典籍存留者二人认真琢磨的痕迹,原本讨好小孰湖的人形石像又一次被丢到了角落里。 百日时间对于修真人不过弹指一挥间,百日后,二人抱着还不甚了解的典籍踏进幽谷密室,跃下上古阵法残留之地。 时不待人,二人打算作第一次修复上古传送阵的尝试。 二人分立阵法两边,将手中的典籍放回石架上,相视点头彼此确认,同时调动全身灵力,随着手臂升起,指尖捏出法诀,灵力汇聚,灵光在臂间流转。 下一刻,手臂随指尖法诀接下扭转姿势,臂间汇起的灵力随着法诀的爆发冲上顶端。 蓝金二色灵力之芒在正中交织,聚起灵力荡开释放出一束蓝金光柱,其上接引幽谷正上方的黑云漩涡,其下正对阵法中心。 光柱仿若有吸引之力,顶上黑云漩涡缓缓下落拉长,而地面三圈阵法终于现出阵法明光,第一圈阵环亮起,第二圈阵环上升,第三圈升至高点,牵引着黑云漩涡的至底一点钉在第三圈核心阵法正中。 秦封隔着阵法冲苏清点头,苏清会意,脚尖一转,吞下早已含在嘴中的回元丹,爆发出双倍的灵力,正中牵引光柱陡然扩散至第一圈阵环上。 秦封趁此机会飞快地收回灵力,牵引光柱失了秦封灵力的支持,略显暗淡,秦封动作不忙,手上作出太极相容诀打入二道赤金灵光。 灵光汇入光柱中,一道覆在阵法上,一道遁进黑云漩涡中,随着秦封的控制,两道灵光如太极鱼一般牵引着二物相容。 黑云漩涡一点点渗入到阵法中,在第三圈阵法上荡开,蒙蒙黑云化作无形之力笼罩在阵法上,秦封手上再做法诀,指尖灵光艰难地相容,而阵法中的灵光化鱼骤然合成太极印包裹在光柱中,却又覆盖了整个阵环。 太极印中荡开的无形之力冲撞不定,在太极鱼疯狂旋转之际,一丝丝细小的雷电之光串起。 苏清见此,心中惊喜,他们的目的便是借黑云中残留的劫云之力补充阵法中的天道之意。 他们一个不过练气九层,一个适才筑基,天道之意何曾能领悟,唯有借用天地奥义以此弥补阵法缺憾。 然而此为第一步,天道之意入驻,阵法重新运转,彻底修复传送阵法还需重绘核心阵法符纹。 太极化眼,点睛之笔,金龙自太极而出,孕育在光柱之内,而后缩小身姿携着天道之力所行之处汇出一条条黑色符纹。 核心符纹完成,苏清心中略松一口气,咬咬牙撑着灵力,额间渗出汗水,见光柱中的小金龙在秦封的指引下盘卧在核心阵法正中,渐渐化为玉石状。 基座已成,苏清适才放松,谁想光柱中传来细微地“咔咔”声,苏清大惊,眼看见即将成型的金龙基座上裂出细小的缝隙,而另一边的秦封紧绷着脸,手中法诀不停,试图扭转基座崩裂之势。 然而不过是无用之法,缝隙渐渐扩大,秦封见势不妙,大喝一声,“快停下功法,收回灵力!” 秦封只来得急喊出一句,苏清反应甚快,刚收回手,便听见陡而消失的光柱中传来崩裂声,眼眸微缩,快速地施起防御术法。 下一息,基座炸裂,阵法骤而崩塌,黑云卷起的漩涡搅乱了整个幽谷。 待风静,黑云窜回头顶,两人几步凑到一起,各自检查彼此的伤势,才对地上的一片狼藉些许失望,“我未有能力完全能借力天道,此次修复法阵一成的把握依旧不行。” 苏清看着失了华光的阵法,寂灭之感从破损的阵法中传出,便出言安抚,“歇过几日再来尝试,还有数十日的时间。如若不行便看天道安排,我偏不信我撑不过罡风凌冽的三年。” 对于苏清的自信,秦封笑而轻拍她后背,“自当再尝试,天若留我们至此,再多三年,又有何妨。” 然而,随后多日尝试皆已失败告终。 怒风秘境关闭那日,苏清和秦封默然地站在大殿外,仰头看躁动的黑云,心中只叹,确实又是三年。 第一零五章 传送阵完成 事已至此,尝试完全修复传送阵法可暂且放下,怒风秘境关闭不到几日后,躁动的黑云卷起无数或大或小的涡流,涡流卷地,攒动着地面的碎石瓦砾,狂风呼啸而过,飞沙走石,劲风突而生,所到之处如利刀过境,寸石不整。 苏清和秦封退回到大殿中,立在门槛后瞧着门外天降风刃的灾祸,终于明白镇守传送大殿的真人为何反复强调,三年内务必离开秘境,如此罡风凌冽且密集,绝非躲闪或者防御可抵抗的。 幸而上古遗留的孰湖大殿意料中的百害而不侵,抵挡了外部呼啸的罡风,使得禁锢于此的二人尚有容身之地。 脚下的巨蛟却极为随便,一身漆黑的鳞片如铠甲般无坚不摧,甚至钻出深渊二层,在四层高的台阶上摊开,任意的让罡风扑过,大抵对于巨蛟不过是兴之所至的挠痒痒之事。 外部混乱而充满杂质的天地灵气不可用,苏清自个在大殿中架起了聚灵阵,九九八十一颗灵石分序排列,不借天地灵气,以灵石中存蓄的精纯灵气为源泉,开始以‘烧钱’的方式修炼起来。 好在两枚双生追魂戒中提供的灵石数不胜数,让得苏清不至于边修行边肉疼。 苏清闭目修炼,秦封便在她身旁打坐,继续研究阵法奥义。 入得筑基的人,第一步便是斩凡尘,凡缘不斩,牵连不断,修行再用功最后还是无法逃过心魔之劫,不同于筑基突破时简单的心魔幻境,这种心魔直入紫府,搅乱识海,损毁紫府灵台,毕生不得成就金丹,只得寿终亡死。 当然,自有特例,大陆闻中说烂了的千年天骄便是不斩凡尘入的金丹,再破元婴,然而最后的结局还不是被天劫所灭。 自秦封出关后一日相商,二人决定出怒风秘境后便出修真之境,前往世俗地界,一为斩凡,二为探究转生真相。 深渊修炼的日子过得飞快,又一年后,苏清在一轮功法运行中收工,耳边响起秦封声音,“我应找到修复阵法地关键!” 苏清实时睁开眼,惊喜的看着秦封,“可有几成把握修复?” 秦封伸手拉她站起,说道,“约有七层把握,你且随我一试。” “自当如此。” 满打满算这应是第七次尝试,一如之前强势地铺开光柱,借劫云之力勾连阵环,再以太极印化龙自绘符纹,后设玉龙基座。 苏清双手合十,掌间牵出流光,金蓝光柱渐渐缩小,其中蕴含的黑云漩涡在挤压下有上升趋势。 秦封见状,手中捏出太极天眼印诀,阵法基座玉龙随着掌间天眼的张开,缓缓仰头,龙眼射出两道灰蒙的云气。 苏清手掌收回,冲天一指,蓝金二色分开,携着灰蒙的云气,裹着黑云漩涡打入云霄。 蓝金灵力聚集的氤氲消散,二人收起法诀,玉龙基座悬浮在阵法核心随着阵环缓缓转动。 苏清适才回道秦封身边,面露喜色,秦封低头确认到,“阵法已成,只缺灵石启动。” “原来之前我们只顾复原传送阵法,却忘了被击毁的阵法中尚且残留暴躁的天劫之力。”苏清恍然大悟,明白秦封适才所言修复阵法地关键之处。 阵法灵石的排列也是一门古阵学问,除了玉龙基座上的灵石,阵环上悬浮的星纹都需灵石催动。 五行灵石依次尝试嵌入星纹中,只缺玉龙基座上关键一枚催动灵石。 苏清从储物戒中又翻出七八各色灵石,便欲一一尝试,秦封却将她拦住,苏清疑惑看他,“你另有打算?” 果然秦封点点头,反手一摊开,一枚鹅卵大的中品灵石出现在手中,赤金的华光氤氲飘荡,这是当年从恶人储物袋中翻出来的,原本打算留给秦封练器,苏清有些可惜,“中品灵石难得,以此启动传送阵法或许浪费。” 秦封却摇摇头,握着手中中品灵石在她面前一展,“虽说难得,却依旧能得,上古传送阵法所耗费的灵力定是不弱,如若启动之时因不符要求反而自毁,到那时绝非修复那般简单了。” 如此一解释甚是明了,苏清霎时同意了他的做法,见他动作,边瞧边调侃道,“还是你考虑周到。话又说回来,其实修复阵法也不简单,瞧着我们耗费了多少年月。” 秦封抽空回头笑说,“虽说有两三载岁月,但我等所获得的上古阵法却是货真价实,日后修真界行走定是一门保命手段。” “确实如此。你且小心启动。”瞧着秦封虽在回话,手中却谨慎的聚起灵光,另一手上悬浮的中品灵石缓缓飘到玉龙头上。 秦封后退一步,按照典籍中学来的控制法诀,打入灵光,玉龙巨嘴张开,中品灵石悬浮其上,如飞龙吐珠。 下一刻,灵石嵌入,外圈阵法陡然亮起,边缘的星纹裹着灵石升上半空,如坠在黑云之中,十二星纹晕开,如银河长落,铺出一条光路,上古传送阵法与今世简化的传送法阵简直无可比较。 再下一刻,玉龙嘴中中品灵石忽而扇开光幕,光幕挂在头顶星幕之中,竟然渐渐地显现出一道林间幽潭之相。 苏清走上前,站在秦封身侧,既惊讶又新奇,猜测道,“此地便是传送阵法所传之地?” “理应是去处。” 苏清感叹,上古传送阵法当真令人震撼,不同于现今修真界中传送阵法只有传送效用,对传送另一端的事态一概不知,虽说传送阵法多设立在秘地或是重重关卡之中,然后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传送阵法地另一端会不会出现埋伏。 此刻,星幕上显现的幽潭被隐在两个十人合抱的巨树之下,茂密的枝丫垂在潭上,位置甚是隐蔽,除却偶尔呼啸而过的罡风并没有给二人额外的危机感。 随后画面缓缓缩小,竟形成一幅浮空岛相,岛下延伸的沙石深入云层之中。 这是应是深渊之上怒风秘境的浮空岛之一。 苏清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传送已开,我们且去探。” “小心,观对面模样,罡风不弱,提前设好防护。”秦封适时提醒。 二人互相确定,脚尖一点,一齐跃上银河之路,而后漫天星芒射下,身形不见。 第一零六章 浮空岛天裂 天地转变,传送出来的那一瞬,苏清感觉如从圆光门中出来时那种波澜感,才发觉他们是被两棵巨木甩出来的,传送阵法不在深潭中却设在巨木里。 眼前景象还未定格,苏清飞速的在自己身上打出一击金刚符。 耳边罡风忽而刮过,苏清侧过身子,翻转间,罡风同身体表面的金刚幕打出刺啦的摩擦声,御风下落,才猛然发现人已飞在深潭上,脚点水面,闪过腿边再起的罡风,背后又起风声,后腰下弯,脚踏虚空,身子转过一圈,身边罡风忽起忽消,此起彼伏。 余光见,秦封已站在潭边好整以暇,身边凸起剑光残影,阻隔了周边频繁骚扰的罡风。 苏清脚踩忽而吹起的罡风,借着冲力飞身跳在秦封身旁,秦封抬手搭在她肩膀上,将苏清牢牢包裹进剑光,不让肆意的罡风再近一步。 苏清这才放松下来,她问,“你刚才在看什么?” 苏清明显看出秦封虽然在一旁看着,眼眸却在探究,似有思索之意。 “你于罡风中闪避动作让我忽有灵感。”秦封随手斩落苏清耳后三四寸的劲风,继续说道,“此地罡风或可锻炼剑意。” 罡风如刃,随起随消的劲风虽让人避之不得,却的确是天降历练,训练剑法、磨砺剑意再适合不过。 剑意,剑修的境界,生于意外,蕴于象内,剑意大乘者,设剑域,绝对之境,领域中无敌。 提升实力的益事,苏清少阻止,她只嘱咐秦封,“罡风秘境情况不明,你历练中可要小心。” “自然。”秦封点头,环视四周说道,“真元尚可维系一时,你先随我探查周围,罡风凌冽,切莫离开剑盾内部。” 狂躁的罡风中,两棵参天巨树撑起了寸土的安宁。这种感受,是苏清刚迈出幽潭地界时的唯一感叹。 外部剧烈的罡风远非闪躲可避免的,罡风撕裂了虚空,一道道黑色的天裂悬挂在空中。 一棵两人合抱之木被飓风连根拔起,横风吹动,触及临近一道天裂,瞬而拦腰化为粉碎,而后毁灭的趋势沿着枝干缓缓湮灭,不过几息之间,合抱之木化为飞灰。 苏清惊愕,罡风虽利,抵不过天裂瞬间毁灭之势。 惊得背后冷颤,离得秦封更近些,抬手又在两人身上附上更加厚实的灵力防护罩。 秦封面上沉稳,拍拍她的手,拉住她,二人试探的再前行一步。 剑盾先行,二人走出一步,瞬而感到一丝危机,秦封伸手便拦腰抱起苏清,后退进幽潭地界。 苏清转眼便看到,二人之前站立的不足半丈距离的地方,墙裂般撕开一道向上的深邃虚空裂口。 适才围观天裂的可怕,苏清只觉后怕,若不是修真人自发的危机感,不说死里逃生,这腿脚大概被削去一段。 “这天裂如何形成?竟然这般厉害。”苏清站在边缘,看着突生的天裂,那种天地撕裂的画面在眼前不过如一张白纸上划开几道口子那般简单。 而两棵巨木撑起的一方天地如同罩上了一层防护光幕,虽有罡风时不时地刮进来,但却不见一丝天裂的痕迹。 秦封在一旁皱眉思索,苏清适时想起当初真人交代,喃喃道,“怒风秘境三年动荡,且限制筑基以下的练气弟子长时修行,或许就是怕遇上这等天地撕裂的危机,只是……”苏清眼眸再次扫过脚下裂纹,灵光一闪而过,她惊到,“难不成筑基之人的功法会破坏虚空的稳定性,而此时正处于怒风动荡之时,一点点法力泄露都会造成虚空撕裂?” 听此一言,秦封挑眉,面容稍缓,他再做尝试,却不亲自脱离地界,而是施展剑诀,一束剑光打入地界外,果不其然,除了地界内完好无损,地界外的剑光所行之处皆是崩裂出蛛网丝的细小裂缝。 苏清看得心惊,劝他停下,“果真筑基真元可致使这秘境空间不稳,即使在罡风消散之际仍然存在潜在威胁。你可莫要再尝试,虚空裂缝可非我等能接触的,不绞成碎片也罢,若是卷入无尽虚空,我该如何去寻你。” “放心,定不会有此后果,其余怒风浮岛不可去,我们便回孰湖大殿,深渊中的罡风虽烈却不曾有天地撕裂之后患,我去深渊锻剑意便是。”秦封如是说,才让苏清稍放下心来。 如此罡风天裂之困境,莫说去秘境入口探查了,还是老实的回去打坐罢。 如此打算,回身从传送法阵回去,却见巨木早已恢复普通的模样,哪有什么圆光门的效果。 苏清也不惊讶,上古传送法阵设立隐秘,此传送阵法为双人传送,如此藏匿自是掩人耳目。 苏清最开始从星幕显像中观察,原以为这至中深潭才是法门所在,如此一看只叹古人智慧非凡,而她尚且年轻啊。 秦封向来察言观色,听她一声叹气,便问为何。 苏清坦然回道,“我原以为深潭底部才是阵法设立之处,谁想却是设在外围不引人瞩目的两棵巨木上。适才有此感慨。” 秦封点点头,抬眸看了一眼碧幽而深邃的潭水,他说,“不如下去一探?” “甚合我意!”苏清轻笑,涵盖在巨木环绕中的深水至少没有外界的罡风与天裂,入水一探究竟自当是轻松。 秦封拉住苏清,神识借着掌中牵连覆盖二人全身,一跃入谭中,阻隔了深潭之水。 谭中颇为清澈,不受外界影响,时而游荡过的鱼虾甚是悠闲。 池水一片平静,池底毫无异常,恍若平常。 不知为何,越是这般,苏清越是觉得可疑。 水行修士在水中也是眼清目明,她从水草卵石间看见露出半个的剑柄。 剑柄纹路华贵大气,似曾相识。 她牵着秦封游到水草上方,指了指藏匿在水草中的剑柄,秦封察觉她之兴趣,便抬手欲拔。 谁想长剑似卡在某处,只得运上灵力,猛地一拔,带动插入之处猛地翻转,一个幽深的洞穴出现,而翻转之物居然是一具同四周杂草混为一体的骸骨。 还不待二人探查,洞穴里卷起漩涡,强烈的引力让二人下意识的环抱在一起,然后一齐被洞穴吞入。 第一零七章 深潭通道续 瞬而被甩落,猛烈的撞击并没有让苏清疼痛,身下由秦封垫着,然而狂风卷起的飞沙瓦砾却让二人视线模糊,秦封抱住苏清的头,两人侧身躲避一阵,劲风形成的风刃划破外袍。 不过下落的一瞬之事,秦封撑开神识,护住二人,不曾想一声“吧嗒”的物品碰撞在耳边响起。 苏清从秦封怀里探出头来,一眼望去,差点惊掉苏清下巴,一种不好的猜想在心中升起,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封,见秦封的目光被身下漫地的金光闪闪之物吸引,苏清喉头哽动,不好的猜想成真了。 他们掉在了白绒猴的宝贝坑里。 苏清用手指戳了戳秦封手臂,在秦封疑惑地眼神中向上指了指,不出意外的看到秦封满目的错愕,印在眼帘的是坑上围了几圈的白绒猴。 之前苏清在巨蛟头顶居高临下的观察过这群白绒猴,与此刻仰视的感觉截然不同,正前几个看不出修为的两人高的白绒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弱小者。 周围的小猴有得手中惦着小石头,有得看戏般吃着暗岩果,还有的甚是不气的对他们咧着牙。 几十张不同的猴脸都表达着一种不欢迎,大抵是不速之再临,而且闯入了它们的藏宝之地。 苏清眼明的看到坑岩上几棵新栽的暗岩果树,她有一种侥幸,幸而他们被甩落时没有损伤白绒猴的‘挚爱’,否则就不是围观这般简单。 因为被卷入的急迫和清醒时的错愕,她的一只手还挤在秦封怀里,她偷偷拉了拉秦封衣角,拼命的使着颜色,秦封自是会意,连他也迫切的想逃离这里。 数十白绒猴盯视间,秦封神识悄无声息地展开,手中剑作空中船瞬间架起两人窜出深坑。 几个白绒猴首领依旧不动作,背着长臂冷冷地看着他们,然后旁边的小猴子却是不服气,见他们要走一个个张牙舞爪,其中一个一脚蹬地蹦起两三丈远,长臂伸直,苏清只觉它爪子都要勾上自己的衣角。 剑光闪过,擦着小白绒猴的爪子避开,然而有第一只阻拦的白绒猴,便有无数只猴子紧随而上,窜起的高度都有三四丈远,秦封御剑已飞到制高点,两人顶着电光残留的黑云在猴群中闪躲。 这种时候苏清唯有抱紧秦封,才不至于自己在东倒西歪的长剑上掉落,嘴中只得小声提醒,“切勿伤到这些猴儿。” 待两人狼狈的逃窜出白绒猴的领地,顶着一路的罡风,灵力耗竭的掉落进大殿中时,苏清跌坐在一旁只觉好笑,瞧着秦封发冠歪斜,发丝炸开,衣裳褴褛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 猴群的爪子撕破了修真人的法袍,而头顶的黑云还不是刺激的二人头皮发麻。 秦封无奈的抬手按下苏清同样翘起的头发,“你可别笑我,彼此彼此罢了。” 苏清适才停下笑,说道,“原来深潭下的洞穴居然是通向深渊的,难怪猴子们的深坑了堆积了那么多宝贝,说不得就是顶上掉下来的。”想了想,又觉奇怪,“潭边巨木便是传送阵法,为何又在池底设立通道。” 秦封按着她头发的手顺势拍了拍,“你且忘了吗?这传送阵法是为小孰湖传送灵泉所设,是在孰湖秘境未曾崩塌之前。” “你是说这条通道是修真者后来搭建的?”苏清顺着他的思路想着,“不对,少有人知道深渊之谜,难不成这条通道原本就存在,是被池中泉眼堵住,然而却盗了泉眼?!” 猜测到点,秦封点点头,“如我猜测没错的话,挖掘泉眼的人触怒了孰湖大能,孰湖大能便用那群修真人的尸体堵住了通道,才有我们适才所见之景。只是还有一个疑惑……”秦封顿了顿,将放在一旁的华丽灵剑拿起,“这柄灵剑打造年月不足百年,以孰湖大能百年前残留的实力应已经无法掌控浮空岛。” 苏清接过灵剑,剑身甚是华美,龙纹缠绕,五行灵石向前,剑头还有一个孔眼,原本应是系着剑穗的,此为佩剑,越看越是熟悉,思绪飞转,苏清眼眸一亮,她惊道,“此为广源一外门弟子的佩剑,他是世俗皇室子孙,人称‘四皇子’,我曾在怒风外门名额争夺赛上见过!” “你是说这剑四年前曾出现在广源外门,那池中尸体只有可能是这次入怒风的弟子了,孰湖大能更不可能控制!”秦封越思越觉蹊跷,苏清将剑扔到一旁,按住他的手说,“你原本猜测应是正确的,只是这一次怒风开启时,有人发现了这个通道,又模仿之前掩盖的方式重新堵住了通道。秦封……”苏清声音低沉下来,“只有可能是偷了白绒猴的宝贝、又促使孰湖大能施尽毕生力开启传送通道的人。” 二人对视,彼此都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惊觉,原来这便是大气运者修行的机遇吗?先遇神秘通道,再入白绒猴宝贝坑,妙得法印,再得大能期许得孰湖至宝,最后顺利归去。 如此一想,苏清忽而有些嫉妒,同这人相比,他们困在深渊四年,挫败和狼狈交叉经历,何曾这般顺风顺水。 叹一口气叹出些许的埋怨,在秦封安抚的眼神中继续老老实实地过自己的生活。 又是一年多的修行,苏清在‘烧钱’的聚灵阵中顺利突破练气大圆满。 而秦封在大殿广场上以罡风作陪练,习剑锻剑意,龙孰剑在一年的磨合中终于认可了秦封这个施剑人。 稚嫩的剑灵传递出微弱地情感变化,剑术施展的更加威力十足,时常引起大殿广场的地裂之势,或遇到巨蛟清醒之时,那蛟便懒洋洋的瞪一眼秦封,让他收敛一点别轻易损坏它主人的房子。 苏清将初入深渊时得来的风卷残云剑诀交给了秦封,古老的功法威力远远大过普通的高阶功法,秦封练得认真。 待得功法大成之日,深渊的罡风忽而平静下来,苏清从入定中有所感知,走到大殿门前,同转身察觉的秦封对视,听见秦封对她说,“怒风今日开启!” 第一零八章 出怒风秘境 悠悠数载,那种迫切想离开的心情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苏清甚至对这遮风避雨的大殿有些许归属感,但修真之路永远不是死闭关修行就可闯过的。 时间一到,他们还是得归宗。 秦封收起剑势,走到她身边,见她些许不舍,“终需归去,且收拾收拾走罢。” 苏清点点头,二人收起四年里散落在大殿中的器具,又将古阵法典籍妥善放回幽谷密室石架中,这些书册早已被二人反复翻阅,里面的阵法早已熟记于心,这些上古遗留还保存完好的阵法书册就留给下一个意外造访的人罢。 收拾后一切,二人重新站在大殿四层石阶顶上,看着台前深渊和横跨的长桥,由苏清出声道,“巨蛟前辈,怒风秘境出口今日已开启,我等这就要离开深渊,原同前辈约定出秘境之时封印前辈一同出去,待孰湖入轮回再将您唤醒,不知前辈可曾记得约定?!” 声落,深渊之下飘荡过死寂的微风,半响后,地下才传来缓缓地滑动声,那巨蛟速度甚慢的从深渊二层探出脑袋,向前凑了凑,长信发出短促的嘶嘶声。 苏清不解,她偏头看秦封亦是不懂的模样,只得一头雾水的拱手相问,“不知前辈还有何吩咐?” 巨蛟知晓二人窘境,便擦过身子,拖出长尾绕了大殿一圈,以依恋之姿蹭了蹭大殿高处的一幅浮雕相,浮雕上刻着的是孰湖群池边嬉戏之画。 苏清瞬而会意,她从储物戒中拿出封印着小孰湖的御兽牌,举到高处,大殿明亮的光芒下依旧不掩小孰湖神魂之灵光。 巨蛟适才放开大殿,微微凑近,硕大的长吻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只有巴掌大小御兽牌,御兽牌中回应出一声悠悠的嚎叫。 巨蛟心满意足,重新直回半个身子,头顶黑云,而后仰头一声嘶鸣,黑云震开数丈之远,露出其上的滚滚白云彩,白云中的明光洒下。 苏清突而觉脚下动荡,巨蛟在二人震撼的眼眸中化作一道灵光,苏清反应极快,收回孰湖御兽牌,又拿出一枚空白的御兽牌打出牌上法诀,巨蛟自发的摄入御兽牌中。 御兽牌落会苏清手中,玉牌另一面巨蛟盘身而卧,头颅搭在身上,头顶独角利光忽隐忽现。 苏清将两枚御兽牌放在一起,巨蛟心念主人,恐被迫昏睡在御兽牌中不知岁月,便在临走之际又一次查看小主人的安危,见小孰湖的神魂安稳的印刻在御兽牌中,这才放心被封印。 苏清收回御兽牌了,感慨万千,“巨蛟与孰湖情深义重,我们定要尽力完成它们心愿。” “自当如此。”秦封点点头,“且走罢。” 二人再次迈入幽谷秘境,中品灵石作阵心维持了传送阵法一年之久,而此刻苏清却觉头顶星幕黯淡,似乎下一瞬就要星河坠落,秦封适时在耳边说道,“灵石灵力即将耗竭,只怕只有维持我们最后一次传送了。” “便这样罢,后来人看到石架上摆放的阵法书册,自会重新启动法阵。”苏清挑挑眉头,有些许俏皮之意,“便让后人也同我们一起经历这四年‘奋发苦读’的日子罢。” 秦封拍拍她后背,无奈的说道,“你呀,还是不改那点趣味。走罢。”说着挽起苏清,一跃入银河,再由星幕接引,传送离开。 二人离开后,星幕溃散,银河崩塌,一点点灵光飘落,又在半空消失不见,阵环跌落,阵法又恢复成地面上生硬的刻画。 幽幽岩谷中传来一声缥缈的叹息,含着忧愁与期许,随着阵法的完全停止而永久消散。 二人再次踏上浮空岛上的深潭边,原本被罡风割得光秃的森林在天地灵气回转的几日重新长成。 之前随处可见的天裂像是伤口愈合一般消失不见,只是从前看到的几个硕大虚空裂缝位置上出现了新的浮空小岛,这是罡风凌冽之际飘散的碎石枯木在动荡消失的一刹那残留形成的。 而脚边的深潭,依旧是碧水悠悠的模样,其下通往深渊的通道似乎并没有吸去潭中水,或许那通道也再次被沉入潭中的碎屑沙石掩盖,苏清不得而知,也不再探究。 秦封架起飒灵剑,携着苏清御剑飞天,有着动荡之日的后患,起初还小心试探一番,见并无明显异常,二人一合计便觉要谨遵真人所言,三日内定要赶到出口。 御剑而行,苏清立在秦封身后,揪着他的衣角,向后看去,愈来愈明显的浮岛轮廓,让苏清一下子就忆起这座浮岛。 这竟是她当初第一次打落恶人的地方,亦是后来初次在秘境内遇到孟锐的地方,苏清偏头不看,浮岛愈行愈变的渺小,其中的恩怨便随之去罢,时间冲淡恩怨,也懒得深究其中种种联系,关于孟锐的后续,关于大气运者的机遇。 怒风之中虽再起不少小岛,但并不影响二人对来时路的判断,一路东去,离传送浮台越来越近。 苏清觉得奇怪,说道,“秦封,你可觉一路行来并未看到一个弟子,难不成今年怒风秘境开启之日推迟了?” 若说之前所处的地方偏僻,毫无弟子修行或可谅解,然而一路高飞而过,俯瞰众多浮空岛,连六年前争抢最为激烈的几座小岛亦是无人打坐修行,空荡的怒风秘境中寂静的唯有御剑破空之声。 却听驱使着飒灵的秦封迟疑道,“怒风秘境少修行一日便少一分晋升的机会,以修真之人的心性定不会错过的。唯有……” 秦封话还没说完,传送浮台近在眼前,然而浮台上虽出现几个月白弟子袍,却都是形容狼狈,身上伤痕累累。 二人不再多说,飒灵遁起剑光,下一瞬便至浮空台,苏清跃下灵剑,抬手便抓住一个修为不高的内门弟子,急迫地问道,“出了何事?!” 问的不清不楚,气势却甚是强势,逼得那弟子却瑟瑟说道,“这……这位仙子,广源大乱,异兽作怪,我修为弱,不得以才趁机躲进来,别……别动手。” 第一零九章 传送与巨鼠 广源大乱这四个字骇得苏清松开手中的力道,被抓起的弟子趁机偷摸地拽回衣领,连滚带爬的奔走到浮台边缘。 苏清面容震愣,惊讶而不可思议,广源仙宗堂堂天中大陆中上等的宗门,元婴镇守,即使太上长老多年前外出,但也留下了火印挂心着宗门的安稳。 偌大的宗门怎么可能说乱就乱,还是因为异兽霍乱? 苏清无法从这短短一句话中揪出所谓的真相,秦封抬手拉她起来,面色不好,只说,“这些弟子如临大难,说不出所以然,我们速速归宗。”崖台上,原本零星几个内门弟子此刻皆是退到边缘,也不知是苏清刚才的气势过于骇人,还是二人一身便服在死里逃生的弟子眼中格外疑心。 苏清不再迟疑,反手握住秦封的胳膊,二人迅速的跨进传送阵法中,事出意外,以苏清性子都顾不上观察这简陋的只有地上阵法纹路的传送法阵,别说同上古法阵对比,她此刻一心都在‘广源大乱’之上。 虽说育仙堂毁,苏清心中对广源仙宗愈加疏离,但储物戒中放着的内门弟子牌还昭示着他们广源弟子的身份。 原本瞬息传送的时间,苏清突而觉得异常的漫长,传送之时五感皆封,直到她感觉窒息,才猛而惊觉传送时间当真拉长了。 窒息之感愈演愈烈,一种不好的预感闪过,会不会传送阵法失灵,他们迷失在无尽地虚空之中。 忽而,似乎有什么突而缓解了窒息,她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还以为传送出去,然后五感依旧被迫失灵,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恍恍惚惚过了半响,耳边陡然炸开嘈杂的声响,眼前转而明亮,五感皆回,苏清才发现自己被锁在秦封怀中,而他筑基威压全然释放,声音才蓦然一滞,而后哗啦趋向另一个方向。 苏清回身一看,身边围满了炼气境的修真者,形容皆是狼狈。 由于秦封筑基境的震慑,一群人瞬而让开了丈余远的圆形空地,他们只有稍许惧怕的看着。 更多的都是一窝蜂的涌去旁边的怒风秘境的入口传送阵上,然而传送阵传送的人数有上限,一群人挤搡着争抢着都要往传送阵上插一脚,传送阵忽明忽灭,结果一人都没有传送进去。 苏清扣在秦封怀里,惊诧万分,这些平常自持矜贵的修真人怎得慌张成这般模样,即使当年天魔心引出雷劫也曾推搡逃窜也没有这般不顾形象。 她拍拍秦封,让他放松,想去寻个弟子问问,然而秦封却异常戒备,脸上却有些微红,苏清只以为是此情此境让秦封气急,谁知她刚拽着秦封往外走了走,周围就有几个弟子冲进了阵法中,那模样像是要借出口进怒风秘境。 秦封拉着她往后退了退,原本还忌于筑基威压的弟子终得壮起胆子冲了上去,和另一边入口传送阵几息间呈现一样的态势,苏清可算明白了适才在传送阵里为何耽搁过长的时间,敢情出口被这群弟子堵得失灵。 苏清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和焦虑,她随手就拽住了前冲的深蓝弟子袍的外门弟子,“广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传送大殿的镇守真人呢?” “真人都自立门户了,哪来什么镇守。”说着,猛烈的甩开苏清的手,那冲劲苏清拉也拉不住,还是秦封勾住了那人的后领,外门弟子瞬而就想发怒,看见是筑基之人霎时怂了。 “你说什么?!”秦封提起那人厉声道。 “前……前辈,广源……”话还没说完,却听传送大殿封闭的门外传来轰隆撞击声,秦封甩开那人便欲去查看,那人跌落在地,颤颤巍巍地接了后面的话,只是两个字,“……亡了。” 随着二字话音落下,传送大殿的高门轰然倒下,外围挤搡的修真人来不及躲避,被活生生的压在了门下,挣扎着想挣脱出来。 下一刻,一个门高的黑影缓缓踏入,丈余大的脚狠狠地踩在门板上,门板下的修真人被压得生生吐了一口血,锻体不足和修为弱的弟子直接昏死在门板下。 大殿中瞬时陷入一片寂静中,苏清缓缓和秦封并肩,右手背后,储物戒发出幽幽灵光,冷月鞭出现在手中。 黑影再向前走一步,苏清看清了它的模样,通红的眸子,尖细的长吻,是一只巨大的老鼠! 苏清瞬间想到当年在废物沟遇到的那只强悍的异鼠,简直就是放大版的,而这巨鼠的气势压制着在场弟子,是二阶巅峰的妖兽,相当于修真人筑基高境。 那异鼠长须动了动,鼠眼扫过一众弟子,在在场唯一的筑基境秦封身上停住了,而后又向前走了一步,众人猛而随着后退一步,连传送阵法都不忘记去争抢。 而门板下被压着的弟子又发出一声惨呼,巨鼠鼻尖一动闻道血腥味,低头在半身压在门板下的吐血修真人身上闻了闻,修真人瑟瑟发抖,甚至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 巨鼠不屑的发出嘶嘶的叫声,而后紧又抬眼盯着秦封,苏清原以为这一场打斗一触即发,却听门外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七八只半人高的老鼠冲了进来,嗅嗅空中血腥气,几乎瞬时找到门板下几个瑟瑟发抖的修真人,小老鼠发出嘶鸣,龇着牙,口水都滴落下来。 而旁边一群练气从低到高皆有的弟子却缩成一团,竟没有一丝抵抗的意图。 秦封承受着巨鼠的威压,苏清在一旁观察着周围一举一动,眉头都皱成川字,不能在这般对峙下去,她传音给秦封,“秦封,可有把握制住这二阶巨鼠。” “龙孰剑出,自可拿下!”秦封回应,“我去对抗这巨鼠,你去救下被压的弟子。” “正合我意!”苏清这头和秦封刚一商计好,正要出手,谁想缩成一团的修真人中竟起了躁动。 一个身材瘦小的练气五层的弟子趁着众人不注意,从缝隙中钻出来,猛地扑进了阵法中,阵法陡亮惊醒了一众弟子,而后三五人直接跳到了那人身上,紧接着露在外面的脚又被其他人抓住,传送阵法又超了人数上限,瞬而熄灭。 第一一零章 对战众异鼠 苏清只看的是瞠目结舌,妖兽作乱面前,众弟子想得居然不是团结一致对抗妖兽,反而趁机偷摸逃跑。 人性难料,苏清无法认可,秦封传音,“莫要管他们,按我们计划行事。” 苏清点头,手中长鞭瞬而展开,啪嗒甩地,吸引了所有人和妖兽的视线。 几只舔着被压修真人身上血的妖兽血腥的凶眸转了过来,秦封便在此刻御风而起,在巨鼠嘶鸣声中一脚踹中,巨鼠吃痛后退出大殿。 银芒从秦封手中一寸一寸出现,犀利的剑光只是余招便划破千斤门板,而后执着龙孰剑飞出大殿外,同巨鼠缠斗起来。 门板旁的小老鼠机敏的躲过剑光,发出嘶嘶的尖叫,毫无灵智只知吃食,鼠嘴大张就要撕咬重伤的弟子。 长鞭落下,卷着异鼠的长嘴就是施力一拽,异鼠吃痛,肥硕的身子不断地挣扎。 冷月鞭散开,异鼠长吻留下一圈血印,巨鼠愤怒地舔了舔嘴边的血迹,模样渗人,一声长嘶,旁边几个与门板下的修真人肉体抵抗的异鼠,霎时松开了嘴,抬起头看向长鸣的异鼠,而修真人如蒙大赦,力气竭尽的趴在门板下装死。 又一声长鸣,其他异鼠终得回应慢慢地聚到一起,以红吻的异鼠为首一齐龇牙咧嘴地盯着苏清。 苏清早就在废物沟见识到这些畜生的厉害,她握紧手中长鞭,在其中一二只异鼠猛而扑起的瞬间迅猛反应,长鞭一撩,甩中其中一只异鼠,而后后脚一踢踹下另一只。 不待苏清喘息,其余的异鼠纷纷扑来,苏清架起鞭墙,长鞭在周身卷起一圈又一圈,甩飞异鼠。 然而这种击飞甚至伤不到异鼠分毫,她艰难抵住异鼠攻势。 余光间瞧见挤在角落里无动于衷,甚至还在试图开启传送阵的弟子们,心中寒意森冷。 月华鞭法第一式起,长鞭荡出月华,月华落,如霜降,眨眼便在长鞭下劈时,洒落在异鼠身上,皮糙肉厚的异鼠群只有几只毛皮上渗出鲜血来。 苏清早有预料,下一击落,冷月鞭施起摔字诀,狠狠地击到一个满身血迹的异鼠身上,摔字诀的带动之力将异鼠摔进了角落里的弟子们中。 弟子们骤然散开,有的怒骂,有的惊恐,然而摔下的异鼠可不是个直冲着一个目标去的,见到围着一圈的两脚兽,瞬间转移的攻击对象,疯狂地扑向临近的一个弟子。 躲避惯了的弟子危机关头终于想起了自己修真人的身份,练的最熟的火球术下意识地扔了出去。 然而,那异兽居然一口接住火球,不惧火焰威势,竟让在嘴里嚼了嚼,火焰从尖牙中溢出,异鼠张口一吼,火球分成四五小火球四散飞到修真人周围。 围观的修真人被迫开始拿起武器,施着自己半吊子的法术对抗着。 苏清对弟子们的举动还能在对抗间勉强把握,见到异鼠嚼噬火球的模样稍显讶异,这异鼠的强悍程度已经远超她所料。 低阶弟子会的法术就那么些,火球术已经算是比较有攻击力的法术了,然而这群看似喽啰的异鼠却一点也不惧怕,像是免疫了火燎的攻势。 有一只异鼠飞起,苏清及时回神,执鞭而击,却扑了空,异鼠失去了踪影。 下一刻脑后传来破风声,苏清只以为是另一只异鼠来袭,提脚转身便踢去,谁知竟然是刚才那只异鼠,绿蒙蒙的雾气从异鼠吐出,蒙了苏清一脸,憋着气还是吸入了一丝雾气,头脑开始昏眩,周围六七异鼠似乎出现重影。 苏清心中只觉糟了,中了异鼠的毒雾,手中握爪,幽蓝的灵光聚起,苏清一手摔鞭甩出一只异鼠,一手将手中灵光一挥,虚空中乍现水气,苏清在清凉的水幕中甩了甩头,意识稍显清醒。 瞧着压在门板下的几个修真人还在装死,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无力施救,异鼠再而三两扑上,教训在前,苏清不敢大意。 冷月鞭划过虚空,银芒汇成圆月,水行力聚起水镜,异常耀目,然而光亮阻不了异鼠的攻势。 苏清长鞭在空中挥卷,水月在长鞭上流动,下一刻,异鼠三两施展出风刃之术,苏清只等这一机会,冷月鞭拉成直线,水月直转而下,落在近前,抵住所有的招式,又将异鼠风刃原封不动的反射回去,击落扑起的异鼠,水月也就此炸开,水流溅在了苏清头上,衣裳浸透,晕眩的感觉却彻底消失了。 苏清趁着此间隙,怒喝原本秦封扔在一旁的外门弟子,“还不把那些被压得师兄弟就出来。” 那弟子呆愣的看着她,而后“哦哦”两声连滚带爬地冲到倒下的门板旁,拍了几个装死的弟子,然后又拖着几个真昏死的师弟缩到了一边。 一只异鼠见自己即将到口的食物要溜走,也不管苏清了,转头便要去妖那逃走的几人。 苏清长鞭甩下,卷起那异鼠的脖子,猛地收紧,然后巨力一挥,又将异鼠扔到了弟子群里,几十个练气弟子还抵不过两只异鼠吗?! 虽然弟子们形容狼狈,法术不精,但也没落下风,勉强能制住。 异鼠分去两只,剩下五六异鼠伤的伤、残的残,苏清压力顿小,一脚踹飞一只异兽,一鞭锁住另一只,随后另一手抽出却星剑直直地刺入一只异鼠脑袋里。 各个击破,异鼠死伤倒地,角落里众人还在牵制两只异鼠,苏清懒得管他们,任由他们磨蹭的纠缠,更何况对招这些妖兽,让她现在气力耗费大半,外面的情况未知,不可在轻举妄动。 苏清倒出一颗回元丹吞下,担心秦封的安危,不听门边几个弟子低声的道谢声,疾步地走出传送大殿。 高耸地千级高台上,苏清毕生难忘这一场景,漫山遍野的灵鼠肆掠,半人高的异鼠百步能便能见到一两只,而天上背身薄翼的异鼠和御剑飞行的筑基师叔打斗,主殿方向一个鼠头人身的异人正同两个金丹长老对峙。 苏清一时无法接受眼前这荒诞的景象。 秦封最后一击,打落巨鼠,他立在巨鼠尸体上,看着满宗的鼠潮,转身与苏清相视,满目茫然。 第一一一章 广源异兽潮 “秦封,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清颤抖着声音说道,话语中有着不可置信又不得不信的绝望。 苏清一步一顿地走下来,没有灵识的小老鼠从旁边窜出来,凑到她脚边嗅了嗅,即使是寻常的老鼠也是体格肥硕,脚步落下,无形的震动荡开三寸,脚边来不及逃走的老鼠直接被震得五脏剧烈。 她每走一步就有或多或少的普通老鼠死在脚边,直到秦封灭杀的巨鼠下,翻肚七窍流血的小老鼠铺就了一条滚滚而下的血路。 她抬头看秦封,秦封抽出龙孰剑,血滴滴落下来,跃下巨鼠尸体,血滴落在地上,霎时便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洞,洞边缘有一圈被灼烧的痕迹。 秦封走到她跟前,“广源山脉的灵鼠异化,某个未知的原因形成的鼠潮。” “鼠潮?”呵,多么可笑的名词,凡俗界中鼠疫害人,到了修真界鼠潮便可灭宗?! “简直可笑——”苏清难以理解,这宗门之类哪个不是御天地灵力,夺天地造化的非凡人,法术再怎么蹩脚那都是点木成火的道家手段,区区老鼠搅得千年传承的仙宗变得这般狼狈的模样,“六年前离开时,宗门便不安稳,你曾说那是广源的开始——”她越过秦封继续向下走,脚下的震慑术如不用耗费灵力一般一直施展着,秦封跟在她身后,“却绝不会想到,一个宗门会被鼠潮逼亡。” 自千级高台之上,鼠血一只接一只的流下,一条血色的长溪一路而下,二人像是淌在血河之上,秦封手起刀落斩下突然冲出的半人高异鼠,面容又恢复了冷漠的状态,“去主峰,偌大的宗门上千弟子,定不会都像传送大殿里那些人一般懦弱。” 二人才从长阶走下,沿着林中大道抄着捷径向主峰去,一路走一路处理肆乱的鼠潮。 林中早已没有春日里绿茵盎然的模样,地上坑洼里盛着血水,路边躺着人或鼠的尸体,高枝上不知何时沾满了血迹。 触目惊心之后无法言诉的冷静,苏清冷月鞭一抽,直直地鞭打在争斗的一个弟子身上,而另一人捂着流血的腰腹踉跄地跑了。苏清不管,只对秦封说,“你瞧,确实不是所有人都是懦弱的。”苏清冷漠一笑,笑容里极尽嘲讽与失望。 秦封面色一路走来都没有变过,他似乎真得对此冷感,他不发一言,龙孰剑只轻轻一指,剑光都没有挥出,剑身上一滴血迹甩在那弟子头顶,一个雨点般的血洞出现,弟子睁着惊恐的双眸,手上挂着七八个储物袋,手向前伸,然后直挺挺的倒下。 挂满储物袋的手举着天,苏清冷漠地走过,宗门危机,趁乱偷袭同门,抢夺他物,人心如此丑恶。 又行了数里,惹了三只半人高异鼠,这些异鼠不再是起初传送大殿前瞧的那模样,它们身上裹着火焰,火焰便是它们天然的皮毛,所过之处便是一片焚烧之地,幸而宗门内的树木皆有了年头,没有呈现焚山的惨事。 瞧这些火鼠的修为都是一阶巅峰,其气势甚至超过了苏清。 苏清不想耽搁时间,长鞭拖在地上,巨浪随鞭起,水火不容,火鼠散开,秦封踏浪斩下一只火鼠的首级,首级如火球滚动,苏清转身侧踢,首级直扑到另一只异鼠的背上,燃烧的血让火鼠身上的火焰更加沸腾,然而那火鼠却瞬间挣扎起来,在地上疯狂地滚动,像是要扑灭身上的火焰。 苏清收回脚站在远处看秦封剑光闪烁,瞬间又斩下一只火鼠的首级,首级滚落下的血迹,灼烧了一片,直到巧合的滚到那只火焰汹汹的异鼠身旁,火焰再升,无需异鼠再挣扎,瞬间成灰。 大陆异闻录——烈焰异鼠,火中之灵物,由皮毛到血骨皆是火引,双生则自伤,三遇皆瞬亡,毕生不可同行。 长鞭无声飞到半空,苏清双臂而展,一点一点地水行灵光在手臂上聚集而升上冷月鞭,鞭身银河之光慢慢扩大,直至化作天中长河,瞬而雨落,浇熄血上火,灭了漫漫丛草焰。 二人无声对望,又沉默而行,临近主峰广场,传来人群殴打声。 “混账东西,都是你们主峰害的。” “老子费劲心力才入的传说之中的仙宗,妈的,一年不到又得当散修了,白给你们广源当牛做马。” “主峰不是很嚣张,现在就是条臭虫。” …… 谩骂声,踢打声不绝,天上二大金丹震慑,使得周围异鼠都不多,多数都是上了二阶的飞鼠,这些飞鼠都被筑基师叔缠斗着,瞧师叔们狼狈而吃力的模样,怕是消耗依旧,而被他们庇护的低阶弟子的情况估计都没有时间了解。 苏清和秦封冷漠地走到群殴的身边,秦封的筑基威压释放出,几个人顿时停下了动作,退后挤在一团,戒备的看着他们,而那个被殴打的弟子显露出来,皮肉伤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损伤,头护在交叠的双臂中。 当无人踢打时,他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只眼来,眼眸闪烁,眼角下有一颗深红的泪痣,看得出神清慌张,脑子却灵光,知晓两队人对峙,宽大而不成形的袍袖搭在面上,抱头鼠窜。 即使有秦封压着,原本殴打的弟子还是一脚踹了出去,主峰人扑倒在地,蒙了满脸的草屑,腰间的一把折扇掉了出来,主峰人顾忌不上,连爬带滚的离开。 有人讥讽,“瞧他平时风流倜傥的样子,看看现在活像着老鼠。” 有人不理,只戒备着秦封,“二位从何而来,此地可不是逞威风的地方,从哪来回哪去罢。” 苏清懒得和他们纠缠,翻手便拿出内门弟子牌,抬手便是一举,只想告知几人收敛一点。 可这弟子牌一举,苏清便看见了异状,对面几人还以为她拿出了什么厉害的令牌,武器都取在了手上,根本没注意到令牌的奇怪。 秦封偏头一看,有片刻的惊异,抬剑对着几人一指,龙孰剑铮铮发出似龙非龙的吼声,秦封沉声,“滚……” 第一一二章 广源宗之殇 躲在后面的几个人借着前人魁梧的身子几个眼神商量了一会,而后一人低声地劝道,“大哥,快走,不然和筑基的打一场,我们就很难穿过鼠潮了。” 可叹他们还觉得自己能和筑基的秦封比较一场,甚至抱着稳赢的心思。 领头人面色难看,察觉其中利害,挤着身后人往后退了几步,而后一拥而走。 苏清和秦封没心思管他们,她把手中的玉牌拿到近前,哪有什么身份象征,原本正反两面的刻画都消失不见,唯独残留着微弱地金丹威势,这是每一枚内门弟子牌上都打入的一道灵力,这道灵力威压一是证明了内门弟子的身份,二是为弟子出门在外可有保障,金丹真人的威压并非寻常人能抵抗的。 金丹真人亲手制作的身份令牌,勾连着弟子堂中那道灵光,是当年测灵根后确定入门时打入光柱中。 那道灵光是弟子的一丝魂息,记录着弟子的生灭与属性。 苏清抬头看秦封,把手中玉牌在他面前一翻转,而后秦封翻手拿出自己的身份令牌,一模一样的空白。 “尝闻身份令牌与弟子堂刻录的魂息相连,人死令毁则魂息灵光灭。”苏清拿过秦封那枚令牌,将两枚并在一起,看尽这一切,而后淡淡地说道,“却没想到我们等来的却是魂息先灭,令牌自毁,人却未亡。” 秦封却将手覆在两枚令牌上,苏清感觉手中两枚令牌缓缓化为碎屑,玉碎后的粉末沿着指缝洒在地上,又被忽而吹来的腥风吹尽。 回宗不过一两时辰,苏清早已习惯了这风中的血腥味,她平静地听秦封说,“毁便毁了罢,身份令牌证明不了身份还要他何用,该认识我们的人自会认识,该消亡的宗门只是时间早晚。” 秦封早就不复开始的茫然,他早就猜到广源有一天会大乱,只是没想到会亡在异鼠之潮。 “秦师弟!苏师妹!”忽而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异常激动,鼻尖飘荡的血腥气更加浓烈。 瞧,该认识的人说至便至。 苏清转头便看到,一个衣裳破烂、发冠歪斜的狼狈男子执着一条长鞭,长鞭后拖着七八个异鼠尸体走来,这条长鞭苏清还记得,当年束缚教习真人的缚魂鞭。 他的模样—— “公孙泓……”苏清喃喃地喊出他名字。 公孙泓一甩手中鞭冲了上来,凑在两人近前,“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在怒风秘境失踪,我听到弟子中传闻还以为你们身死,回来了,回来了。”公孙泓两声回来说的格外不同,头一声若说是友人回归的惊喜,另一声便是人在宗毁的悲叹。 苏清只得漠然地转移话题,“恭喜公孙师叔得成筑基。” 还不待公孙泓说话,主峰广场上慌慌张张的跑出一人,那人边跑边喊,“师叔师叔不好了,师叔祖被打落了,大殿里的弟子人心惶惶我们快压不住了。” “你说什么?!”公孙泓猛而冲到那人身边,一把拉起他踉跄的身姿,那人重复道,“师……师叔祖被击落了……” 苏清恍若反应迟钝地缓慢抬头看天,浓密的鲜血侵染的巨树枝丫挡住了全部的视线,只有天空中忽明忽亮的灵光透过缝隙传出来,唯一与之前感受不同的是,头顶上的威压似乎变得强悍了。 苏清垂头,原来两位真人对招的间隙还不忘铺开防护,抵住人形妖兽压制弟子的余威。 公孙泓不再废话,推开那传话的弟子就向主峰大殿冲去。 苏清和秦封默默跟上,转过山峰,站在大殿广场上,苏清才觉之前的破坏不过小题,这主殿的破败才是大作。 镇殿古兽石像一直倒在长阶上,另一只被削了半个身子,飞檐皆碎,正门前原本恢弘的‘广源大殿’四字门匾斜挂在高处,而顶上那座鸣弟子的巨钟,重锤插入巨钟中。 苏清恍惚眼前闪过那些画面,广源大乱,值守弟子慌乱地飞上顶上,奋力的敲击着洪钟,一声,二声,三声,……,直至第十六声。 又一次,人心惶惶,彼此相恶,又十六声。 再一次,大乱不止,警示众人,再十六声。 反反复复,直到钟毁宗毁。 …… 气息奄奄的宗门长老瘫在千级长阶中央,浑身浴血,仰望天际,眼眸睁得斗大,嘴角的鲜血一股一股的涌出。 飞身上去的公孙泓哭嚎着扶着长老,将他仅剩的真元输到长老身体内,长老却一把手按住,长气不出,微微而言,“金丹……碎了。” “师叔祖……师叔祖……”公孙泓悲恸万分。 “泓……泓儿,广源……广源就……交……给你……宗……毁人……散……只要……人心还在……便……便有再起一日……我……广源……千年师承……绝……绝不可灭!”长老断断续续地交代着后事。 苏清和秦封站在长阶下看着这决绝的一幕,竟无力迈上腿,他们默默地看着,看透这宗门的无力回天。 “不!师叔祖,您别说,还有祖母,祖母定会灭了妖人,广源还在!”公孙泓恸哭而言。 然而,长老却用仅剩的力气拍拍他,“那是……三阶巅……巅……妖兽……傻……傻……”那一声叹息还未说出口,手掌便已滑落,金丹碎,神魂损,毫无机会生还。 三阶巅峰妖兽,人修半步元婴,当年饶宗主带着七八位金丹真人,围剿半步元婴的魔修都没把握拿下。 而此时,天际蓦然乍起耀目的光,光芒中传来笑声,“哈哈哈,孙儿,老匹夫说得对,广源……便交给你了啊……啊!” 轰然炸响,几息之内,秦封瞬而将苏清护在身下,龙孰剑覆在背上化作剑盾,而周围与飞鼠缠斗的筑基者御剑术施到极致飞进大殿。 天空的红光蔓延千万里,而妖人在刹那红茫中化为湮灭。 金丹真人……自爆了。 “不!啊!”公孙泓周身亮起一圈光幕,抵住强烈的自爆余威,仰天长喊。 红光荡开,广源绵绵万里之内,除就主峰大殿里的人,除就苏清二人与公孙泓,生机皆灭,人与兽无一生还。 天道赐恶果,自爆之人轮回不复。 第一一三章 公孙泓决心 地面飘荡起灰尘,这些灰尘是草木灵兽人湮灭后的飞灰。 当天空红光化作点点星光洒下时,星光裹着每一丝灰尘重新落在土地上,瞬而发出新芽,索索生长,直至星光全部消失,新芽长成人高的小树,新生的草绿油油地铺满荒凉的山脉,一簇簇小花在星光下争相开放。 苏清和秦封缓慢的从烬灭中直起身子,见此景象,何曾有一丝春意浓浓的欣赏,这些都是金丹真人血肉化成的星光,归于地面后形成的短暂生机。 金丹真人毕生修行所得灵力可一瞬涅灭万物,亦可一瞬草木生长。 秦封虚环着苏清,二人在相互依撑间站起身,看着瞬息而变的广源山脉,所有的感慨万千的咽在喉头,说不出口,那种无法言诉的哀伤只让人愈加的冷静。 千级台阶上,公孙泓抱头痛哭,他曾在宗门绝境时奋发,曾在异鼠之乱时披荆斩棘,从不畏惧,然而长老的接连仙去,他却只能无力地跪在长阶上,无助地哭嚎,绝望的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天道不容我广源,十年瞬息万变,天地不仁呐!” 秦封和苏清一步一步地慢慢踏上石阶,仿佛脚下有千斤重,他们走到公孙泓身边,不曾安抚,任由他质问上天,发泄心中悲恸。 他双手撑着地面,面朝着已变样的绵绵广源山脉,长发如疯魔的披散至地,泪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石阶上,水渍晕染的一片。 苏清多想安慰这绝望的人,然而她看着地面因强烈的情绪留下的手指血痕,突然变得无力,他承受着整个广源的期望,而他们却是宗门的离心人。 她没有资格安慰。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苏清回头看去,见大殿里躲过一劫的人一步一步的迈出大殿,他们面容绝望,眼神或游闪或低垂,领头的是浑身浴血的一个筑基后境的长须者,他一步一个血印的走下来,站在公孙泓身边,也不看他,只是负手看着焕然一新的山脉,平静地说出一个事实,“广源没了。” “胡说!”悲恸的公孙泓陡然抬头看向那长须者,眼神骇人,“祖母言,人心在则宗在,只要吾等不灭,生生为广源弟子!” “呵!”长须者一声轻笑,笑声里讽刺又落寞,“人心在?你且问问那些自立门户的长老弟子,你再问问你身后的那些师侄师弟……” 公孙泓跪坐在腿上,直立着身子,不可置信的慢动作回头,原本在大殿中立誓致死愿为广源效忠的一众弟子,再也不闪躲,眼神里的失望乃至愤恨都展现出来了。 公孙泓无助而绝望的问,“你们……为……何?” 场面死寂,过了半响后,一个忿忿地孩童声在人群中响起,“我感应不到兄长了。他刚刚出门除兽,却被碾为飞灰!” 公孙泓僵硬地牵起嘴角,他说,“为宗死,死得其所!” “你放屁!”小孩子暴怒打断,推开身前的众人就冲到公孙泓面前,狠狠地捶打着他的头颅,本就受伤的公孙泓头上缓缓渗出鲜血来。 小孩儿仇恨并未有那么强烈,见到血迹还是下意识的惧怕,她撤回半步,抱者身旁长须筑基者的大腿,长须人抱起小孩儿,他叹道,“是啊,为保宗门根基,只此决绝一法。可是多少无辜的弟子就此湮灭,弟子或许懦弱但总有一两人愿为宗门而战。” 他在指责金丹长老的自爆,以一人之力灭敌无数,却损己上千。 然而在大殿中收到广源宗门先辈设下的禁制庇佑而躲过一劫的,所谓的宗门根基的弟子们,他们却只看到了无数同仁的死去,他们或许明白,如若不是金丹爆裂,灭尽鼠潮,他们极有可能死在妖鼠的围攻之下,然而他们不愿明白,因为他们活下来了,他们只看到了生机皆无、亲人友人不再的凄惨,他们恨,恨广源的宗主,恨广源的长老,那是苏清和秦封看不懂的恨意。 长须者慢慢的走下长阶,幽幽地说道,“然而却使人心不再。固然金丹自爆可瞬解宗门危机,可我等宁愿浴血而死也不愿在金丹自爆下永世不得超生。” “广源还是那个自私寡断的广源,从新宗主上任,便注定了人心背离的一日。如此没了也好。”另一个失去一臂的筑基者缓缓走过公孙泓身边,这条手臂是在刚才对战飞鼠中被火焰烧毁而亲手毁去的,“若有一日,公孙师弟重塑广源,我等自会道贺,只是这过程便劳师弟一人了。” 一个接一个的弟子从公孙泓身边走过,有的会说上几句安抚的话再离去,有的却至始至终将话讲得诛心到底,公孙泓瘫坐在地上,茫然的承受着一切。 直到众人皆离去,苏清和秦封才站到他面前,公孙泓呆愣地抬头看他们,他说,“你们亦要离去?” “不仅是我们……”苏清说得半句,却不忍说下后半句,她偏头,秦封平静地接下,“你亦得离去。” “为什么?!”公孙泓眼神忽而变得凶狠。 他猛然站起身来,破烂的衣袍一甩,他挺直着腰杆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又一字一顿地喃喃自语,“我不会走。生于广源,死在广源!” 苏清就这么并肩和秦封站在长阶中部,望着公孙泓强撑的背影,一步一步迈入大殿,再一步一步登上殿中高台,长袍无风而动,然后决绝地坐上了那台宗主宝座上。 他朗着沙哑的声音,说道,“自今日后,吾便是广源宗主,哪怕宗门唯有吾之一人,吾亦要重振广源雄风!” 那一瞬苏清反复看到真人的威严以及誓死不悔的决心。 只是,现实永不会那般平静,破空声在苏清开口说话时就已在遥远的天际传来,而此刻风声已将至大殿半空。 “哈哈哈哈哈……”数个笑声交叠在一起,似嘲讽,似趣味,似不屑。 “小友之心可感动天道,然而广源之大可非你一人能占下。” 第一一四章 四宗来扰事 在第一声笑声响起之时,苏清便与秦封御风而起,瞬时飞进了广源大殿,虚空一点,落在了高台宝座两侧。 二人在公孙泓略有失控的情绪中点点头,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站在他身边,哪怕一人不过筑基初境,一人还才练气巅峰,然而这护卫一般的姿态让公孙泓瞬间定下情绪,收回那副时才听到笑声时的惊惧和慌张。 一刹那重新升起的勇气让他镇定的坐稳在宝座上,三人面色皆是漠然地看向大殿门口,静等着那些笑声的主人闯进大殿正门。 一行三四个威压渗人的金丹真人,其后跟着十来个或筑基或练气的修真人,瞧着他们身上的衣袍上绣的标识各不相同,苏清却从这些标识中认出了与广源毗邻的四宗纹绘,青石,罗河,破天,利风。 与广源一同举办五宗大比的四大宗门,多年以前,苏清还在宗内修行时,常见到以兄弟宗门相称的弟子行走在广源之中,而今广源灭,四宗堂而皇之地进入。 金丹真人的威压即使隔了几丈远还是逼迫的人喘息不得,然而曾被冠以‘天骄’的三人这一点压力还是抗的下去。 公孙泓见身旁立着的两人没有一丝退缩和惧怕,终得稳下心来,端出宗主的架子,问着其下为首一个白发童颜的男子,“叶真人,诸位真人擅闯仙宗大殿,是为何事?” 台下传来几声呵笑,像是嘲讽公孙泓这愚蠢的问话。 几个真人但笑不语,他们身后一个练气高境的弟子不屑的斥责,“何来的小辈,居然在几位真人面前端起架子,还不下来给真人赔礼!” 这话说得甚是猖狂,但从境界的角度却也不可置否,公孙泓冷着脸驳到,“广源大殿岂是尔等胡言的,吾乃广源之主,诸位四宗长老无事便回去罢,广源今日不迎外人!”公孙泓还艰难地维持着广源的门面,即使他知道修为面前,他这点境界瞬息间便可被金丹真人碾压,但固执如他,人可亡,气势不可输。 苏清和秦封从头至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他们或许撑起了公孙泓的气势,但也仅此而已,他们看得透,知晓现在的对峙不过微末之争,结局早已注定。 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更鲜明的让公孙泓看清他现在的处境。 台下的一个身材魁梧的金丹真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小儿当真可爱,负隅顽抗,我等不若给个面子好生聊聊罢。” 旁边唯一的金丹女修,长得好生怡丽,她掩嘴一笑,没有金丹长者的派头,说出的话也娇嫩嫩的,可在场没有一人会忽视,她说,“烈火真人当真心善,也罢也罢,广源亡得凄惨,便让其最后一步结束的郑重一些。”她纤指轻触身前的叶真人,说道,“叶师兄可别释放你那骇人的威压了,你瞧着带来的弟子都受不了了。你好生和广源新宗主谈谈。”她又是宛然一笑,“我们是四宗长老,同公孙新宗主平起平坐,和气生财呐!” 金丹女修娇羞的劝阻声,在公孙泓的耳中听得格外的刺耳且讽刺。 然而,叶真人当真收回了威压,公孙泓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却听叶真人说道,“岁载前,广源已夺‘仙’之名,何与我等仙宗‘平起平坐’之说……” 苏清在一句话间略蹙起眉头,她余光瞥了一眼秦封,秦封眼神中传递一个类似‘果然如此’的意味,苏清心领神会,早就猜到广源不会再荒唐的异鼠潮中倾覆,之前定有何事使得广源元气大伤,夺‘仙’之名,唯有镇守的元婴上人仙去。 只是这就是弟子口中‘金丹真人自立门户’的缘由吗? 只可惜,二人自出怒风秘境后便无力问道事件的前因后果,才一路向主殿而来,大抵含着几分探究的意图在其中。 那叶真人继续说,“碍于两位广源真人的威慑,吾等不愿作削山封地之恶事,毕竟广源还有你等‘天骄’存在。”这叶真人好似听过秦封和苏清的名头,说这话时不仅看着公孙泓,还将她二人扫了一眼。“然而,今日广源已灭,人走宗毁,你等无理由再占偌大的广源山脉。” 公孙泓怒而暴起,一拍宝座上的龙纹扶手,几要挑起怒骂,却被苏清和秦封一人按一只肩膀压在宝座上,公孙泓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忿忿而言,“叶真人此言好笑,这广源山脉乃吾宗先祖一手圈下,这广源大殿便是山脉镇压,你等是不将吾宗先辈放在眼里吗?” 修仙之人知轮回,不敬先辈自有恶果,冥冥之中因果牵连,修仙人皆知晓,谁也不知大能轮回转世之后会不会携上这点冥冥恩怨来报复。 叶真人呵呵一笑,“谈何不尊先辈,吾等只不过依着分例分封广源罢了。” “叶真人此言何意?”公孙泓怒急而冷静,镇定的逼视着台下虎视眈眈的几人。 几位真人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根本不在乎公孙泓的仇怨,几人相视一笑,同时翻开手掌,每人手中皆是一枚玉简。 “小友且看罢,莫再说我等欺负小辈。呵呵。”叶真人话音一落,几人同时将玉简捏碎,四副写满姓名的无形长卷在半空中摊开。 公孙泓瞬而瘫靠在椅背上,苏清眼眸闪了闪,甚是不可置信,那每一副长卷上都有她曾眼熟的名字,譬如李恒,譬如申祺福。 每一卷长卷上都绘有宗门的标识。 他们曾今相熟的同宗弟子现在刻在他宗的弟子名单里,甚至顶前几个长老的名讳也是广源先前供奉的金丹真人。 “他……他们不是自立山门了吗?”公孙泓绝望的呐呐而言。 金丹女修拂过额间长发,莞尔一笑,“自立山门哪有传承千年的仙宗来得稳妥。小友,我们如今不过是为了宗门弟子讨回我们应得的。吾等也非赶尽杀绝之人,毕竟千年同盟,吾等来时便商议给你们留下广源山脉后山的四座山。” 公孙泓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他说,“凡出宗之人皆是叛逃广源之人,有何脸面来瓜分广源山脉,还假好心将后山废物沟那几座山峰留下,你们真当在戏弄小儿呢?!” 第一一五章 广源灭后续 “敬酒不知吃罚酒!”叶真人可没有另外几个真人戏弄小辈的心思,再被公孙泓这筑基期的气势一冒犯,只觉得自己真人的威压瞬间在诸多弟子面前被扫地了,怒气至极,又谈何好生相商的语气。 长袍一卷,一股无形且极具威势的强力如刀锋便横扫而上,金丹境真人一记不留余地的攻势岂非他们能承受的,攻势还未至身前,公孙泓就被气势逼得跌坐在宝座上,双臂搭在两侧扶手上,背后紧贴着座背,仿佛被千斤重视狠狠地压制在座上。 苏清从来者不善的笑声中就预料到了这一记赶尽杀绝的杀招,她和秦封并非金丹真人攻击的对象,然而袭来的刀锋却不是只朝公孙泓一人而去的,一招余威便能让她脚下不稳,仿佛要被气势掀翻。 然而,她脚下施力,恍若无事地站在台前,气势虽逼得衣袂狂摆,发丝凌乱,却并没有施出什么手段反抗,金丹面前、境界之差,他们是随时随地都会被捏碎的蝼蚁,这是不用明说的规则。 可谁会莫名而坦然接受死亡,苏清不会,她如此淡定,因为知晓她无力抵抗,但是秦封却可一试,绝不会任由金丹欺压…… 瞬息的招式袭来,秦封在弧形的无形之刃逼近三人近前时,一脚侧迈,龙孰剑抽出,‘锵’地一声对撞响动,秦封被逼退一步,一脚卡在宝座下才维持下屹立不倒的身姿。 公孙泓身上压力皱轻,他慌乱地前倾欲扶秦封。 然而,刹那间秦封的反应比他还快,在苏清靠过来时便揽住她,另一手提着公孙泓衣袍的后领,飞快地施展起御剑术。 中品法器的速度之快,快过眼动,瞬息便冲至一群人的面前,几个金丹真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侧身避过龙孰剑带出的剑光,剑光一息便逝,强烈的破空撕裂感,使得站在金丹真人后的低境界的练气修真人直接被剑光抹了脖子,莫名而亡。 剑光窜上天际,带动的风动无形中吹动了卡在洪钟里的重锤,重锤在洪钟内部轻微的移动便发出了一声暗沉的“铛”声,一击而动全钟,洪钟落地,携着重锤滚下大殿金顶,一路下而一路钟声,直到洪钟砸下地面,钟声四分五裂,最后一声钟声在撕裂中消失。 可悲的是,一路钟声共计十六下,最后一声钟碎,而宗亡。 大殿里已成尸体的几个小修士无人去管,几个金丹真人震惊的看着天际流光。 其中一个魁梧的金丹者诧异道,“小小筑基初境的弟子居然能有中品法器……” 金丹女修却甚是可惜的一甩头发,“中品法器给他一个小辈使,当真是浪费,若是早知有此好宝贝,就不该同他们废话。” “还不是陌颜仙子你提议的,修到金丹了还这般妇人之见。”一直没说话的身材矮小且佝偻的金丹真人说话,他似乎早就不赞成这般墨迹地瓜分广源的做法,“就合该同我之前所说,一巴掌拍死几个残留的小辈不就行了,非得这么道貌岸然。” 金丹女修翻了个白眼,倚着叶真人说道,“破天宗果然竟出些愚蠢的门人,我等仙宗名门正派行事自当有理有据。” “还不是一样瓜分广源,说得自己多符合天道道义。” “够了!”气势最悍、修为最高的叶真人两字便止住了争吵,斥道,“何其幼稚,一宗灭亡,他宗来助,天经地义,有何争吵,是觉得还不在小辈面前丢脸吗?” 缩在两侧的弟子们瑟瑟发抖,只想找个洞钻进去也不愿卷进几个金丹真人的口舌之争中。 “广源长老自爆灭绝广源生机,却没有毁去广源多年积攒的灵财异宝,何须为一把说不上名头的中品法器可惜。”叶真人负手立在广源大殿颇高的门槛前,就这么看着茫茫广源山脉,嘴角勾起一丝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笑意,“便按我等之前商议的划分地界归属各宗,找到广源藏宝之处再论归属!” 天空传来一声野鹤鸣叫,新的灵兽、新的势力占据了这片山脉,多年之后,广源不名广源,山脉不似从前,唯有沉静安谧的崖台上,一颗异种莫名抗下自爆的毁灭之势,并在其后随着万物生缓缓地破开一道缝隙,一株新芽探出大地。 …… 秦封一路东飞,飞过崇山峻岭、洼地河流,当天地中的灵气似有渐弱,秦封再也体力不支的落在一处怪石嶙峋的山头上。 秦封抱着苏清落在七零八落的巨石中,苏清扶着他在一旁打坐,直至半响后,公孙泓才摇摇晃晃的从灵剑上跌落下来,气力耗尽的摊到在另一块巨石上,也不打坐调息,就那么仰面靠着巨石,一言不发,神色恍惚。 当秦封御剑飞出广源山脉时,秦封见无人来追便扔下了公孙泓让他自个御剑去,几人恐再遇祸事,一路东去,远离广源属下地界。 苏清还有很多事需要询问他,但现在得先行为秦封护法。 三人无言了很久,直至天空日头落下,火红的霞光刺目的光亮,苏清从静坐中听到公孙泓哀伤的叹息声,“这霞光好似祖母……”他悠悠的说出几个字来却顿住不说,苏清能理解他话中意,这霞光就像几个时辰前毁灭一切的自爆之芒。 秦封在这时收起了运功的姿势,缓缓睁开眼,真元已恢复,他见公孙泓的神无所属,便询问起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五年间广源究竟发生了什么?”抛去最开始怒风秘境一齐修炼的一年多的时间,苏清和秦封自深入深渊岩穴中到怒风秘境再次开启,前后经历了约莫五年的时间。 五年里原本青涩的少年少女都已成长,然而五年后归来,迎接他们的是措手不及的宗门大变。 公孙泓无言的看着高空,在秦封和苏清沉默的等待中缓缓坐起身子,头颅低垂下去,手臂撑着身子,手掌捂着脸,像要抹去满面的忧伤与无措。 他从指缝中渗出几声叹息,他说,“自你们失踪半月后,宗门便出现了意外,有人敲响了内堂刑罚殿的座钟。” 第一一六章 刑罚殿鸣冤 广源仙宗设立的第一千一百二十三年秋,五百年不曾敲响的内门刑罚鸣冤钟响,震惊内外门。 一个形容普通的灰袍杂役站在刑罚大殿正前,形状肃穆且坚定地一锤一锤击响了座钟。 广源先人有训,凡宗门弟子收到不公之处罚者可至刑罚殿鸣冤,无论弟子修为及身份,凌驾于宗主之上的刑罚殿殿主自会出关处理,若所言冤屈之事实属捏造,敲响座钟的弟子将会废去丹田,逐出师门,终身不可再重修。 这是一座以仙缘作担保的鸣冤钟。 当早已不问世事、在刑罚大殿深处闭关三百年的半步元婴长老,迈着沉重的步子,衣袍甩出威势,赫然坐在刑罚大殿主座上时,那弟子镇定自若地站在大殿正中,让大殿外围观的一众弟子滋滋称奇。 刑罚长老一手撑着扶手,一边前倾着身子,甚有压迫的问,“殿中何人,为何事敲响鸣冤钟。” 灰袍弟子一拱手,毫不畏惧地说道,“弟子乃是阳炎峰杂役,今日要状告饶天意饶宗主勾结魔道,蓄谋杀内门弟子。” 大殿外一片哗然,连刑罚长老不动如山的表情也有些许惊意,然而还不待刑罚长老继续下问,只听大殿外传来一声怒喝,“放肆!” 饶宗主踏着登仙靴,携着重重白云如履平地的自半空走来,饶宗主当然未到元婴境界可虚空而行,他完全借助的是脚下登仙靴腾云的异效,这一威势让大殿外的弟子不自觉的跪拜宗主,全然不信大殿上灰袍杂役的控诉。 饶宗主一摆手踏入大殿,作为一宗之主,刑罚堂之重事他理应旁观,谁想刚一临近便听到了大殿内的鸣冤,饶宗主眼珠一转,一声‘放肆’吼得是气势十足,只把围观弟子唬得只觉宗主冤枉。 面上还是那副和善的模样,他瞧着这杂役的模样,甚是陌生,心中仅有的慌乱也平息下来,不动声色地走到刑罚大殿主座下手,朝着刑罚长老一施礼,坦坦荡荡地坐在座上。 连刑罚长老都未觉得他有一丝心虚,但活了多年的半步元婴的真人哪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摆摆手,解了饶宗主特意施威的压制,问道,“有何证据,事情经过又是哪般,且细细说来。” 灰袍弟子即使被威压震得白了面,也不改之前的镇定,说话甚是胸有成竹,他也不瞧饶宗主,说道,“小仆名黄中,阳炎峰沈天星沈管事的杂役,沈管事有亲弟,名为沈津鹤,不知宗主可知。” 黄中说完,一抬头,那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让人很难联系上他话中的沉稳劲,黄中首次盯着饶宗主,那眼神是要逼得饶宗主无所遁形,然而饶宗主面上的表情不变,只是在听到沈津鹤名字时一挑眉,瞧着刑罚长老用眼神询问他,便说道,“此人原是我主峰的一位精英弟子,可惜空有纯阳之天赋,却善妒不明事理,欲杀两个从前育仙堂的天骄,技不如人反而妒火攻心,走火入魔以致丹田破裂,吾怜他师徒之情,听闻沈师侄带他回宗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饶宗主一幅不欲计较摆出师门不幸的模样,却换的黄中一声冷哼,“饶宗主!沈津鹤当真是善妒之人?!你问问殿外诸位内门弟子,有谁说叨沈津鹤的品行。嗯?”黄中侧身,一手指着殿外围观的弟子,然而弟子们不发一言,眼中还是那副‘愚蠢的杂役’之神色。 黄中深吸一口气,认命地说了几声好,“呵,善妒,沈津鹤师兄在阳炎之峰出名的和顺,为何几年里品行大变,因为你!”黄中一手指着饶宗主,“你,饶天意,为个人私利,同魔修交易,将沈津鹤作为献祭品,偷偷招进暗室,赐下一枚塑经丹作为任务奖励,其实那塑经丹是魔修给予的魔种!” 黄中口口声声仿若再现当时之场景,震得殿外的弟子连窃窃私语都已忘却,只呆愣的看着大殿内,饶宗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愤怒地眼色,然而他掩藏的极快,他一拍扶手,喝道,“胡言乱语,师徒相赠怎得到了你这成了祸害弟子的魔种。” 旁边的刑罚长老轻微的假咳了一声,饶宗主适时坐好,恢复他那张笑面,“只凭此小儿之言断本座之罪状,当真是可笑,本座不同你这个小儿计较,你且拿出证据来给诸长老弟子看看,莫要损了本座的清白。” 黄中收起适才激动的表现,他又平静地一声哼笑,“这当然不足以定下饶宗主的罪,沈津鹤并未为此而死,他的死因却是在重塑丹田之际,被你派人暗中毒杀,那人正是你座下最得意的首席弟子,刘墨!” 饶宗主有一瞬的面色阴沉,然而他靠在椅背上,向下点了点,居然示意黄中继续说,黄中心中对饶天意有疑,然而却更觉手上的筹码足以报仇,因此还是勉强维持着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场面僵滞,刑罚堂的长老手指敲了敲扶手,“本座判刑罚只凭证据,一己之词成何体统。” 黄中一拱手,“长老莫急,容小仆将事情道明诸位同门师兄弟。”而殿外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不可置否。 “当日沈师兄并未及时服下塑经丹,任务并非他一人完成,沈师兄归返,望宗主收回丹药。主殿暗室不曾有弟子把手,沈师兄心中有事,不曾通报冒然进入,却不慎偷听到太乙阳明结界中宗主与外人的对话。”黄中一声嘲讽,“呵,宗主,你算计一世,居然忘了自己座下弟子纯阳体质无视所有任何太阳之阵!” 上座的饶宗主听到此话双手微微动作,攥紧了拳头,面上褪去了笑面,只一幅严肃的模样,看不出他对这事的评判。 黄中垂下眸,眼神中却带着莫名的回忆和再次想起的惊愕,“那人说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秘法,该秘法可破除寿元界限,超脱轮回,一魂双体。” 黄元眯了眯眼,瞧着高台上突然郑重的刑罚长老,心中一声冷哼,都是自利之人,但他还是把秘法之功效说出来,“传闻纯阳之体献祭魔化,摄入天魔心,形成一具胎状的先天之体,将先天之体纳入紫府,神魂炼化,便可形成元神之身,自成肉体,与本体互为一魂,却不受本体资质和境界所限制……” 第一一七章 冤情真与假 这是一种逆天的秘法,它是一个神魂拥有两具肉体,二者都可凭自身肉体之资质修炼。 所谓超脱轮回,当本体因资质奇差寿元将尽或重伤不治即将身亡,便可放弃这个肉身,完全修炼元神之身,而对于重修者,多年的经验和记忆仍在,如同夺舍一般却不惧肉身排斥、不惧天道惩罚。 古法有言,化神可分身,其实和此秘法有类似的功效,然而分身却只是分神,分身亡则本体重伤,而此秘法两个肉身完全孤立,唯有神魂共享,当一个肉身死亡或重伤完全不会影响到另一个肉身,甚至神魂都不会受到重创。 恐怖如斯,一人两条性命,可过两种人生,乃至寻求两种天道。 门外的弟子听得浑噩不懂其中的利害,刑罚长老面上已经不复那种不动如山的淡定了,他再一次前倾着身子,语气有些颤抖地询问,“此法所言不假?!” 黄中心中不屑,面上却甚是恭敬地说道,“皆沈师兄亲耳听到!” 刑罚长老握着龙纹扶的手都有些颤动,在诸位弟子面前还是强力的维持住心中的惊喜,修行四百余年,眼看半步元婴的境界,却死活无法突破,金丹境顶天的五百寿元眼看将尽,这何尝不是一种转机! 饶宗主离得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刑罚长老因为情绪激动而泄露出的境界之威,他紧抿着双唇,眼里的腾腾怒火已经压制不住了。 他猛然站起,妄图曲解黄中之语,他怒急斥责,“简直荒唐,饶某修行数百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从未听过这等违逆天道的秘法。这一切恐非你这小小杂役胡言乱语,年前类似人心之物曾出现,你便借此发挥,作出所谓一魂双体之荒诞言!” 刑罚长老被饶宗主这一暴怒好像拉回了一丝理智,放眼千万年仙道传承,秘法无数,仙道魔道传闻甚多,然,当真未有提及此法之只言片语。 “长老!您莫听饶天意狡辩,此法为沈师兄亲耳所闻。当是时他亦觉得震惊,才因此露出破绽被饶天意听到声响,压在暗室之中。若非沈师兄的纯阳之体就是魔修所需之物,沈师兄早已仙去。饶天意便将那枚魔种强行给沈师兄服下,心魔种乱识海,心魔之力瞬间将沈师兄的记忆错乱,心魔幻境取而代之,才使得沈师兄不记真相,外表安然无恙地走出暗室!”黄中所言字字如肺腑之语,仿若他本人亲身之经历,他悲恸地诉说,“自那以后,受魔种影响,七情六欲皆起,沈师兄性情大变。” “呵。”饶宗主端坐在座上,突然一丝不明的笑声,“你之所言全是猜测……” 黄中却突然打断,他转身面向大殿外一脸茫然的诸弟子,问道,“在座内门师兄师姐,理应同主峰弟子打过交道,甚至本身就为主峰弟子,不知诸位可觉上一次宗门开山门收弟子那年前,主峰弟子皆是性情变化,喜怒无常,乃至行为都似在肆意妄为。” 此一句问话让殿外的弟子,彼此对视,对视间流露出的那一丝‘似有此事’的神色让殿中黄中心中快意,殿外弟子群中有一人小声地说道,“那时的主峰师兄甚是鲁莽,出门做任务杀伐劫掠实属平常。” 一人言,便有另一人附和,“正是如此,而且说话嘲讽,甚是看不起我等未有真人师承的弟子。” 黄中嘴角勾起一丝笑,皆如他所料,他缓缓转过身来,向着大殿正上的刑罚长老说道,“长老您且听到这一事实,这一切盖因天魔心所扰!想必诸位都经历过那次天魔心雷劫,皆知这天魔心之物,不过略微一感知便是心境不稳,妄想扉扉。” “携着天魔心的魔修一直潜在宗门主峰之中,而非当日之言所谓潜藏在避世的育仙堂内!否则为何主峰弟子会受到天魔心之影响,而育仙堂的天骄却在岁载之后才表现入魔之相。”黄中重声得出结论,直知饶宗主窝藏魔修之事! 饶宗主不知是怒急反显得冷静还是另有谋划,突然嘴角勾着一丝笑意缓缓地靠在椅背上,盯着情绪激烈的黄中,“你一小儿从何得知的此事经过?” 饶宗主突而不反驳黄中的话,那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让众人站不定立场,然而,黄中心中却心虚的一咯噔,偷摸地深吸一口气,手拂过腰侧的储物袋,拿出自己最强有力的证据,“这些乃是沈师兄亲手为我等留下的证据。”说着,一拍储物袋,一具尸体摆在了众人面前。 饶宗主一握龙形扶手,身子蓦然向前,瞬间认出了那尸体的身份,一席白衣如雪,五官端正,眼眸却睁得斗大,居然是沈津鹤,死不瞑目! “小仆不才,知晓一种死而望生的秘法。”说着,黄中做了一个玄妙的手诀,轻轻一掐指尖,渗出两滴鲜血滴入了沈津鹤死不瞑目的双眸中,下一刻,沈津鹤眼中腾起血雾,血雾之中竟展现了他死前的景象。 探望同门的长袍人满面的担忧,而后嘘寒问暖,在不经意间往灵茶中加入了一滴毒液,沈津鹤饮后无事,待探望之人走,沈津鹤只觉自己原本碎裂的丹田如天陷一般开始萎缩,最后五脏俱失而亡。 那一滴毒液乃獾红妖蛇之毒,中毒者内部毁而表面完好。 时逢怒风开启之时,宗内长老皆为事后五宗大比来回忙碌,沈津鹤又处在自我修复之际,真人毫无闲暇顾忌其安危。 雾相形成的极快,几息间转变完,又在几息后消逝,黄中还沉浸在沈津鹤死前的不甘中,却听正前有人‘啪啪’鼓起掌来,“果真是一出妙戏。” 黄中惊骇万分的猛地抬头看饶宗主,饶宗主嘴角沁着笑,“果真是一场自编自导的好戏啊,我的好徒儿,沈津鹤!” 在众人错愕的眼光和黄中惊惧的目光中,饶宗主缓缓站起身,走到黄中近前,“你便是沈津鹤,堂堂仙宗大派弟子夺舍杂役之躯,以此瞒天过海敲响鸣冤钟,试图欺师灭祖!” 第一一八章 夺舍与突变 黄中藏在宽袖中的手握得极紧,正如他现在揪在一起的心,他很紧张,已很惶恐,但抵死不认,“饶天意!你莫要血口喷人!我虽是一个小小的杂役弟子,但沈师叔兄弟待小仆不薄,若非沈师叔知遇之恩,我黄中怎会成为阳炎峰上人,只能在生死无常的外门杂役院里听天由命。” 黄中说得煞有其事,“当日,沈师兄气息奄奄,小仆正巧奉命前去照顾沈师兄,如此才听到沈师兄临终之交代。可叹你们师徒做得隐秘,阳炎真人只觉沈师兄行功出现岔子并未深究,但小仆不忍,定要给沈师兄一个交代!” “好!好!说得甚是合理!”饶宗主不惧反笑,“当真是一个忠仆拳拳报主之心呐!” 然而,他却突而话锋一转,“若是忠仆为何不再当日就向真人言明,或者直接敲响这鸣冤座钟?呵,因为你没有办法,当时你正处于抢夺肉身的阶段,为克制肉身与神魂的排斥感硬生生修行岁载有余才能勉强控制住肉身!” 饶宗主瞥了一眼门外昏头转向的弟子们,悠悠地在黄中身边转了一圈,好生打量一番,黄中袍下的手指因为巨力握拳,指甲已经深陷到皮肉里去了,然而,他一点都未觉得痛意,心中甚是不甘,“饶宗主真是好狡辩,黑白颠倒,刑罚长老您可去杂役院里或者阳炎峰中寻个弟子来,小仆可当面对峙证明自己的身份。” 刑罚长老有些犹豫,事关背离正道的夺舍之事,传出去那是正道之齿,饶宗主却开口阻止,“何须派弟子对峙,尝闻魔道有功法名搜魂……”饶宗主顿住,咪了一眼黄中,“搜魂者,重创神魂,却可探知肉身全部记忆。谁知道你这勾结的修魔人之败类是否偷偷施展此功法!” 饶宗主气势甚是逼人,黄中嘴角发颤,不知是气势所逼还是内心惶恐,他蓦然反驳,“你胡说,我堂堂仙道弟子,怎会与魔道纠缠,歪曲事实。” “好!”饶宗主保持着那副笑面,“那边证明你不是夺舍的身份,可敢让刑罚长老探查你神魂之模样?!” 夺舍之人,神魂皆与肉身之貌不相符,唯有其元婴达成之后,重塑肉身恢复神魂之貌,才能彻底摆脱夺舍之虑。 “我……我……”黄中霎时嘴角抖了抖,话说不出口,眼眸中的情绪闪烁不定,饶宗主呵呵一笑,全在掌控之中,谁想黄中突而转脸,赫然一声哼笑,他居然应和,“好!便请刑罚长老明察!” 饶宗主眼眸中浮起犹疑,对黄中之举甚是不理解,敢如此断定黄中的身份,一是黄中的行为举止有偏差,二是当年赐予沈津鹤一枚固魂丹以壮神魂之用,而此刻饶宗主明晰的感知到那丝固魂之息。 他见刑罚长老认可的点点头,让黄中自个上前,黄中缓缓走动,路过饶宗主身边,饶宗主一直盯着黄中的表现,像是要盯出一丝异样来。 然而,黄中似无所畏惧,他下一步越过饶宗主,却在下一息众人惊骇之中突然暴起,手中深压出的血迹蓦然转变成四条血丝,在暴起一瞬中,血丝宛若有灵直逼饶宗主脖颈。 他居然想越阶击杀饶宗主!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喊,“心头之血!” 饶宗主嘴角总算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心头血杀,破釜沉舟吗? 可是,黄中明显低估了练气与金丹的境界之差,便看平日里宗门长老各个都是收敛气势,笑面待人,感觉不出境界威压,实际上这差别恍若天地,哪怕黄中一击破釜沉舟的绝命杀招,饶宗主依旧稳稳站立,丝毫不曾闪躲,任由血丝缠上自己的脖颈。 殿外的弟子有惊惧的大喊,“宗主,小心!” 只这一喊和饶宗主的态度,黄中陡然悲哀的发现,他所作出的努力,所说言明的事实竟然无一人相信。 那道致命血丝在饶宗主脖颈猛然锁紧,然而,连饶宗主肉身表面的灵力屏障的划不破,更别说一举杀了饶宗主了。 黄中一咬牙,最后一丝心头血在众人关切饶宗主安危中瞬而施展,血遁之速,传之万里,魔道遁法。 “哼!哪里跑?!”饶宗主崩碎脖间的血丝,虚空一抓,血色遁光之中的黄中蓦然惨叫,而后被扔在了大殿顶梁柱之上,面色煞白,鲜血不住地涌出。 “无耻小儿,冒击座钟,捏造事实,夺舍正道肉身,盗取弟子尸身,其行为令宗门蒙羞,该当神魂俱灭!”饶宗主站在黄中之前,负手挺立,宗主之势拔起,无人敢驳。 “呵。”黄中忽然悠悠笑起,笑声凄凉,“我沈津鹤正大光明一世,唯有一遭被最亲最近的师尊相害,落得如今地步我甘愿一死,然后,长老!”黄中承认,重重一喝,“沈某虽夺人身躯,但所言之事皆属实,这人确是勾结魔道,残害弟子啊!” 最后一声控诉,仿佛声嘶力竭的哭嚎,似要惊醒在场被蒙蔽的所有人。 然而,还不待众人理清其中脉络,殿外传来一声慌急慌乱的传信声,“宗主!大事不妙,主峰刘墨闯入禁地,欲待高曾远逃离!” 那主峰大殿明责之后,由于突起的天魔心雷劫,高曾远不曾及时立下处置之事,便将其人关在了广源仙宗禁地,即仙宗牢房所在,眨眼岁载过,诸事摆上行程,高曾远反而就此被管事者遗忘,使之至今还被关押在禁地之中。 可,世事难料,人不死便有意外,饶宗主作出一幅紧张的模样,他转身一跨,便至那传信弟子近前,一掌抓住他衣领,“你说什么?!” 传信弟子适才喘了一口气,略有安抚的说出后半句,“饶宗主莫急,正巧几位真人于殿中商议要事,那刘墨同高曾远自投罗网,已被制下。” 传信弟子偷摸地观察了饶宗主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由落岩真人逼问,那刘墨坦言,自己同沈津鹤里应外合试图营救高曾远。” “什……什么?”黄中突而瘫倒在地,满目的不可思议,事情怎就发展到这般地步。 饶宗主如同受到刺激一般,连连后退,唉声而说,“我饶天意自问问心无愧一世,却不想收了这两个大逆不道的弟子啊!” 第一一九章 故事中孟锐 公孙泓背靠在岩石上,仰头望着已经漆黑的天空,群星闪烁。 经历了广源仙宗灭亡的全过程,接受这无法转圜的事实后,仿佛突然看开了,哪怕说起鸣冤钟事时,那般强烈的前后反差,他说话间仍然平静,仿佛与他无关。 作为旁听者,苏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或者说,她心里早已不信饶宗主的言语,所以更加偏向那名叫黄中实为沈津鹤的杂役。 苏清不言语,靠在秦封身边,静听公孙泓说起后续。 他目光无焦距,神色如遨游在星空之中,用他那平板的声音说道,“当时,宗门只觉连出两个叛徒名声受损,几个长老愈加不服宗主,然而,宗主却大义灭亲,那副如刮骨髓的表现让一众弟子跪求宗主节哀。” 公孙泓撑起身子,神色彷如终于回归,他郑重地看着二人,“这一切却才刚刚开始。你们永远不会想到,最后鸣冤钟响起的是真正的冤情,而证实此冤情的居然是饶天意本人。” 一年后,怒风秘境修炼的弟子归宗,传出一个惊人消息,一个外门弟子拿到了落日角,上古传闻中呼唤日升日落之神物,含有最精纯的纯阳之力。 “而这股力量……”公孙泓忽而一声嘲讽的笑道,“它可使凡躯塑就纯阳之体。” 天下特殊体质有多难寻,且去瞧那同仙道人交易的魔修便能猜测一二。 如今又一个获得纯阳之体的机会近在眼前,隐藏在暗中的觊觎者有谁会平白放过这个机会? 不知为何苏清就想到了那个拿到孰湖族圣物的、连孰湖大能都感叹的大气运者,她问道,“可知那人是谁?” “正要说起这人。”公孙泓面上突然露出一丝悔意,甚至有隐隐的佩服之感,“那人原是一个外门弟子,后得百草园园主赏识,你们都知道那园主寻徒弟的眼神有多刁……你认识?”公孙泓说道一半,嘴上还没说出这人的名字,却见苏清面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便如此问道。 苏清修仙十六年,唯一遇到可能像大气运者的只有一人,早在孰湖大能提到这个玄之又玄的词之时,便有所猜测,但那时她对这人还隐隐有杀身之恨意,然而时间流逝,换位思考,仇恨也淡了,她也不知该用何种态度思考这个人,最后,索性随他去,她和秦封走自己的仙途就是。 听得公孙泓问起,苏清淡然回道,“曾在百草园遇到过。” “原来如此,那你们应知道此人名讳,其名孟锐,人如其名。”公孙泓回忆起当时大殿发生之事,还是对这人影响深刻,毕竟是这人一手逼得真相水落石出。 “公孙师兄何有此等说法?”即使公孙泓此时已经筑基,但苏清习惯了叫他师兄,宗破家亡之际,也不计较什么称呼了。 “若说之前的鸣冤之事是我听师兄弟口口相传,那接下来的人与事皆是我亲身经历。那一天,怒风秘境关闭……”公孙泓将那个未完的故事继续说完。 怒风秘境关闭之日,怒风秘境中的传送浮台上异常的热闹,认识的人彼此交流着此次修行的收获,虽然都并未筑基,但绝大多数都以至巅峰,只差一步便可筑基,这激动的心情自然不言而喻。 公孙泓时才亦是练气巅峰,然而他心中有忧,不知结伴同修的两个师弟师妹去往何处,这修行修的也不安定。 突变就在此刻生起,一声角鸣浑厚而震耳,众人茫然的转头看向无尽漂浮的虚空浮岛,却见最高之处有一场对峙,其中一人手抓着妖兽独角之物,在嘴边吹起声音。 众人上一刻还觉寻常,下一刻却惊觉秘境之中明亮的光芒,随着随着号角声的拉长开始慢慢变暗。 直到茫茫秘境,伸手漆黑不见五指,唯有传送浮台上阵法中悠悠的灵光,有惊吓者连忙脱逃,亦有好奇者保持着仰望之姿,看着那伸手不见五指之地原本对战的二人。 漆黑的秘境大抵持续了五个呼吸,便慢慢恢复原状,众人听到一声尖锐而决绝的怒喝声,“孟锐,你盗取我皇族遗失之物,我皇族定不会放过你的!” “哼。莫要血口喷人,大能所赐何曾偷盗。”孟锐可没往日的温润,他怒道,“小师妹因你而死,今日我定要为你偿命。” “孟锐!你大胆!”那人一声暴呵,众人只听到接下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明黄的剑光狠狠刺入,那人艰难地握住剑柄想要阻止孟锐下刺的力道,却只是徒劳,只拽下剑上的长穗。 孟锐冷冷一笑,“你不是为你这‘尚方宝剑’引以为傲吗,今日孟某就成全了你,同你的剑一块去死罢!” 公孙泓只觉这人狠毒,可也不曾阻止,广源是有规矩不可同门相杀,然而谁又会当此地为广源山脉范畴呢。 公孙泓在广源成长二十余年见惯了这些血腥的事,看多了那些钻着门规漏洞行不允之事。 这太正常了,他冷漠的瞥了一眼孟锐,只是惊奇这人的手中的神物,然后视线稍稍感知孟锐的修为,却突然一顿,这人的气势居然在缓缓攀升,他居然在比斗中试图进阶。 果不其然,气势攀到顶峰,气息如实质化在周身形成腾腾火焰,又瞬而化作一条冲天之龙,龙身五行汇聚,雷云至,飞龙动,九声龙吟连连而出,居然毫无阻碍的破心魔,凝灵台,再涌三华。 公孙泓看得叫一个震撼,转念便想蹭一蹭这人的天地奥义,谁知这刚一打坐,天道来得快去得更如敷衍,根本没留下什么天地奥义。 气势陡然压制的孟锐逼得众人呐呐而笑,纷纷抬手一拱,然后做出闭嘴的模样,躬着身子便溜走了。 公孙泓瞧见那孟锐嘴角勾起的得意,浅又不屑,而后不管众人,一把提起被宝剑刺死的弟子,竟然飞回了秘境深处。 浮台上走得不剩几人,公孙泓盯着这人远去的方向,突然觉得甚是不凡,欲同这人结交。 第一二零章 宗主的暴露 想到便去做,公孙泓硬生生地等到周围人皆离去,孟锐姗姗来迟,他凑上前爽朗一笑,轻微行礼,便说,“恭喜孟师叔,瞬间得成筑基。” 孟锐适才在远处瞧见这一人,便有所戒备,但到了人前还是恢复了他那无害的笑面,他略微颔首,微作谦辞,“不及尔天骄之姿。” 公孙泓还想同他说几句,孟锐却抬手打断说,“怒风秘境即将关闭,还是出去再说。” 公孙泓一拍脑袋,“瞧我这激动的,孟师叔快请。”孟锐转身便踏入传送阵中,灵光一闪,人便消失。 公孙泓紧随其后,尚未跨入阵法中时,收回脚,转头看着茫茫的虚空浮岛,突然想到不知下落的两个友人,有些犹豫,虚空开始刮起狂风,公孙泓叹了一口气,只得传送出去。 这么一耽搁,公孙泓出来时已不见孟锐,他几步走到门前,却见孟锐被两个筑基师叔拦住,“孟师弟,宗主有请。” 孟锐一挑眉,“不知宗主何事?”这种质问的语气甚是不惧。 其中一个筑基师叔听得皱眉,他警告道,“不过刚刚筑基,何来勇气质问!宗门有弟子禀报,你当众刺杀外门精英弟子,宗主命我等拿你试问!” 孟锐面上那副笑意有些凉下来,他眼眸在二人中来回扫了扫,似乎在判断自己顺从与否。 身后的公孙泓只觉稀奇,宗主什么时候有闲心管起这等事来,虽说人命相关,然而修真界无时无刻不有人身亡,这偌大的宗门暗地里的争斗与生死相拼,刑罚堂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外门弟子犯错,还犯不着宗主审问。 然而,宗门明面上的掌权人唯有宗主,公孙泓适才与公孙泓聊了几句,把自己当其朋友,便上前说道,“两位师叔,我正好有事同宗主禀明,我随孟师叔一块去罢。” 两个筑基者识得公孙泓,知道他祖母在宗门中的威势,相对而视,便点点头。 而孟锐不出声,便默认随着几人一起回主峰大殿。 一入大殿,便见饶宗主坐在高台宝座上,一手撑着额头正闭目养神,听到弟子通报的声音后,才不紧不慢的睁开眼,先是打量了孟锐一番,又瞧见了公孙泓。 饶宗主靠在宝座上,牵起一丝不明的笑,问道,“有弟子相报,百草园孟锐盗取皇室宝物,借此杀死宗门弟子。”饶宗主手按在龙头上,身子蓦然向前倾,逼问,“尔可承认?!” 孟锐那时还有些敬重,他一拱手说道,“宗主明察,此宝乃是秘境中寻得,并非敖苛所言。” 饶宗主却只是轻‘哦’一声,然后似是漫不经心说话,但气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然,尔杀死宗门弟子是众弟子亲眼所见,此事不容改变。” 孟锐有些错愕,听得饶宗主紧抓杀人之事,他甚至拿不出‘广源潜规则’这类的反驳之语,只得说道,“敖苛还是沐静儿沐师妹,弟子只是为沐师妹报仇。” “报仇?”饶宗主似是不同意,“杀人便是杀人。” 孟锐被逼到默然不语,只听饶宗主适时而道,“然,尔可将功补过。” 孟锐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愤怒和可笑。 一旁的公孙泓听明了,饶宗主是要那妖兽独角样的宝物。 “传闻,上古有兽栖日木,角可触日,声可唤阳。久而久之,角中便积下纯阳之灵。后人砍其角,曰落日。”饶宗主站起身,缓缓走下台阶,“这般宝物岂是尔等小辈可拥有的?!” 以己及人,公孙泓只觉饶宗主此事做得甚是不厚道,便抢在孟锐之前替他说话,“师叔祖,得落日之角乃孟师叔之机缘,况且宗门之中暗中争斗致死不再少数,孟师叔也是情之所至,师叔祖莫要怪罪。” 饶宗主咪了一眼,瞧着公孙泓这说情的状态甚是不满,只是公孙泓祖母在宗内威望不敌且与其师兄妹相称,不看僧面看佛面,再不满也不曾表现,他恍若不觉的转移话题,“侄孙也在呢,何事寻本座?” 宗主问起,自要如实相告,公孙泓便老实相言,“侄孙友人,广源两位天骄,秦封与苏清于怒风秘境失踪,侄孙恐其发生意外,欲请师叔祖寻找他们下落。” 如此考虑,盖因相邀修炼,友人定不会不告而别。 饶宗主不以为意,只是背身摆摆手,又迈上高台,“仙宗弟子随时出门历练皆可,侄孙莫要大惊小怪。” “可是……”公孙泓还在犹豫,却听孟锐突然说道,“二位天骄皆为天道所圈,可不必操心,不若去内堂大殿一问,说不得可寻到他们出门的记录。” 这句话当然是忽悠公孙泓的,公孙泓一门心思奔着修炼去的,对于这话语中暗藏的东西听不出来。 “便……试试。”点点头,思及孟锐现在的情况,还想着帮其说话,话没出口就被孟锐拦住,“孟师弟且快去罢,莫要担心我,宗主明察,定有合理之判断。” 当事人如此一说,公孙泓不便再留,只得离开。 这之后的事,让公孙泓想起便觉悔不当初,因为孟锐随后便被关在了禁地里。 然而,世事难料,几月后,禁地传出角号声,天地忽暗,再亮起时孟锐和饶宗主出现在主殿上空。 孟锐披着黑色斗篷,有着被半途接下来的狼狈,然而其面上沉静,眼色通红,看面前人如看蝼蚁。 面前那人长发飘飞,面容隐在发间,然而周身交织的仙魔两种灵力让人眼眸一缩。 众人第一反应便是魔修又一次入侵,几个长老飞上半空欲抓此人,然而那人甩袍,一股狂风便将几人震到远处,那人的面目却露了出来,居然是饶宗主! 广源山脉仿佛一瞬间变得死寂,直到不知哪儿传来一声惊叫,“宗主走火入魔了!” “哼。说甚走火入魔,早入我魔门却在仙宗里当宗主,当真荒唐。”这话是孟锐说得,然而这声音却异常的低沉,仿佛空洞的四周传来的风声。 还不待众人惊愕,饶宗主却不屑一笑,“域外天魔居然敢偷渡天中大陆,你莫以为我便怕了你!” 第一二一章 元婴与法印 说着,饶宗主双手飞快地捏出解封诀,最后一指点在眉心火焰印上,腾腾火焰升起,这是招元婴上人之法,孟锐面上有些许扭曲,看得出一丝慌张之意,他周身的风向起了变化,这是要逃跑的预兆。 然而,他却慢慢顿住,时间太长了,元婴上人不见踪影,哪怕他存留在印中的一丝神识也不曾显现,孟锐勾起嘴角,阴冷一笑。 饶宗主心慌,手上再起法诀,又一次召唤元婴上人,然而,额上的火焰印却缓缓消失,伴随着广源山脉中测灵根的大殿背后巨型的人形石像轰然坍塌。 孟锐低沉地嗓音哈哈一笑,“别白费力气了,你们的太上长老——”细细地观察其扭曲的表情,得意地说,“——死了!” 堂堂的广源宗主即使曾经心中对太上长老有所不忿,但是他很清楚金丹与元婴之差,甚至当初借元婴之印来震慑宗门众人也曾让他满心愉悦。 即使入魔之时公布于众,但是谁又知道他和多年前的魔修之间的关系呢?饶宗主这么想着,他早已安排好一切,哪怕牺牲自己的亲子也在所不辞。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被奉为广源支柱,他背后的靠山,赫赫广源太上长老,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瓮了。 不,不是无声无息,大殿后,那座高耸如山的石像一点一点地风崩瓦解,飒飒的沙石声似乎昭示着众人——那个如天地一般的元婴大能此刻灰飞烟灭了。 彼时的公孙泓正在碧落大殿听祖母讲法,忽而的天地异变以及轰然之响,连向来深居简出的祖母也惊动了,颤巍巍的报信弟子刚跌倒在门槛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大殿的两个主人便出现在殿前,神色凝重地看着天际。 公孙泓只觉自己荒诞,“这……祖母……”他抖着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然而碧落真人目光在天空与石像中逡巡,半响她突然转身,背着手,摇摇头,“大劫将至啊。” 碧落真人回到了大殿内,饶宗主入魔之事纵目睽睽,然而,她却不主动做出行动,好歹上百年的师兄妹的相称,总有些偏袒的,重新坐回大殿宝座,目光落在殿外担忧而震惊的孙儿身上,然而眼神悠远,看向孙儿,又好像在看向更远更加未知的地方。 公孙泓可没有心情再听祖母讲道,他仰着头如广源山脉的弟子们一般,心系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 半空的饶宗主似乎适才从太上长老的仙逝中缓过神来,他得为自己安排好后路,或者迷惑宗门之中上千弟子,他才有可能安然活下。 一想到自己现在艰难地处境,饶宗主只觉恨得牙痒痒,该死的孟锐,该死的天魔,逼得他血脉不受控制。 思绪不过一瞬间,饶宗主转念换了一副愤慨至极的表现,他说道,“放肆,你这孽徒居然敢私自饲养域外天魔,还使天魔附身勾人心魔,迫本座走火入魔。” 这是上古浩劫中被驱赶的天地阴暗之息,一众弟子可不明什么叫域外天魔,但却不妨碍弟子们对存有‘魔’的东西怀有恶意。 却不想那被天魔操控的孟锐却悠哉的拍拍手,嘲讽道,“不愧是一宗之主,这混淆视听、歪曲真相的话,说得让人佩服。” “混账东西,先是盗取吾秘境圣物,再施勾魂之速,我饶天意哪怕入魔爆体而亡,今日也定当将你拿下。”话落,魔气瞬而爆发,毫无保留的完全吞噬灵气,长发飘飞,眼眸变得通红,气势陡然攀升至金丹后境之巅峰。 “呵!”然而,‘孟锐’却是不惧,他一声不屑的冷笑,抱臂踩着剑光立在虚空之上,“纵使你修为已至半步元婴又奈我何,若说广源元婴在此,或许老魔我还避一避,可惜,那老不死的终于死了,你们这群蝼蚁连我肉身都抵不过。” “小儿狂妄!”饶宗主一声怒喝,法术起,天地变色,浓云汇聚,仿若暗藏雷电之力要劈天震地。 ‘孟锐’哈哈一笑,“落日角在我手上,还敢在我面前施展遮天蔽日的手段,当真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似有一道金光从他背后闪过,众人却见一道虚影踏空而上,直到跃上雷云之下,那虚影才让人看出轮廓,似马非马,唯有头顶独角凝实,散发出如曜日般的光辉。 “落日角!”人群中有人惊呼,连饶宗主的眼神都被抓了过去,嘴角那丝冰冷的笑意,让旁观者有一种饶宗主特意引此物出来的意图,可真相不是围观者随意便猜测的。 那天空虚影仰天一吼,吞云定风,天空霎时明朗,而独角之光愈加明亮,仿佛天际出现两个圆日。 饶宗主被逼暴露一切的目的在何?自是为了这落日角,为了那所谓的双体秘法。 一个闪身,登仙靴便踏空而上,转瞬就至落日角近前,饶宗主手刚伸出,嘴角的得意还没显露,另一个遮天蔽日的庞然之物便灭顶而来。 生死面前哪管得了落日角,抽身便欲躲避,谁晓得那物仿若无限大,逼得他无路可退,最后活生生的压在其下。 “呵。”‘孟锐’虚空踩着剑光而来,站在巨物之顶仍旧比广源山脉最高峰高上半个山头,他俯视众生,嚣张一笑,“仙道不过如此!” 然而,得意者可憎的面容并未持续多久,广源山脉几大峰飞出几道流光,流光将其包围,又虚空压制着巨物,才缓缓显出六人模样,为首的是广源长老落岩真人。 “无耻魔道莫要欺我仙门无人。”一人喝,而另一人接道,“不过是仗着这上品法器龙头印,便以为能在我广源肆意妄为了嘛?” 那个灭顶之巨物正是一枚龙头雕刻的法印,法印之中明黄的光芒流转,隐隐有不可小觑的威压之力令人欲在前跪拜。 六大长老重重围剿,法器之下镇压着入魔的一宗之主,形势对‘孟锐’很是不妙。 在众人感知不到的孟锐识海之中,识海主人讪讪而言,“老魔莫要再闹了,否则别说寻天魔心了,我就交代在这里了!” 第一二二章 宗主的身份 “哼,胆小鬼。”老魔在识海中一声不屑的冷哼,然而却还是听从了真正的孟锐的建议。 他目光扫过一众金丹真人,伸手往虚空一招,高空有一声莫名的呼应声,孟锐身后突然跃出一个虚影,直直地冲到前来,然后架起孟锐。 虚影在原地蹦跶一圈便上升了好几丈,如此诡异的行为,逃跑之意不言而喻。 几个金丹真人怎么可能放过他,袍袖一挥便是天罗地网,然而天意弄人,孟锐还没及时作出反抗,众人脚下的那方巨印猛地被抬起,宛若高山拔地而起,尖锐的龙角直接划破衣袍形成的巨网,法术被破,衣袖被斩下半截,又在孟锐头顶被撕裂成数十的条形布,然后刷刷飘落。 孟锐就在这破布雨中震愣地看着突然抬起甚至挪动的龙头印,不只是孟锐,连几个金丹真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招式。 只见龙头印下,如墨般的魔气沿着印身席卷而上,而龙头印一次细微地挪动都能听见一种轰隆的脚步声。 孟锐的识海中响起声音,“傻小子,赶快收了龙头印骑着孰湖虚影遁走,这家伙成人魔了!” 孟锐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身体是由他掌控着,他抬手捏手印召回,龙头印应诀而动,印上龙头钻出,其下身子如全在印中一样伸展开,而后最后一足出抓住印底,冲破蓝天,又俯冲入孟锐手中,在他手中化作一个巴掌大的石印。 众人的眼光还停留在地下的饶宗主的身上,他此刻的模样亦是大变,长臂耷拉,长发锤地,眼眸成点,嘴边露尖牙,模样甚是恐怖。 孟锐偷跑前还在心里骂道,“怎么变成了这么个鬼东西。” “这龙头印有天谴之效,印章一旦盖下,其下之物便被承认不可更改。”识海中沙哑之印幽幽说道。 “不知所云……”孟锐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识海中瞬时掀起狂风,那老魔提高声量,震得识海几要炸裂,“你小子是以为你心里想得我听不到?” “嘿嘿,莫生气……话说,老魔你刚才说得啥,云里雾里。”孟锐心中呐呐,只得安抚。 “别耽搁了快走!”孟锐只得控制住座下虚影凝成的孰湖坐骑,抬手握住独角,刹那间,独角上的曜日之光瞬间迸发,惊醒一众围观宗主异变之人。 “不好,这小子要跑!”落岩真人一声怒喝,抬起另一只手,袍袖一甩,然而触之光晕便如火灼烧瞬间被吞噬,即使现在落岩真人两个袖袍尽毁,但也掩不了他眼中的惊叹。 孟锐在光芒之中狂傲一笑,“今日广源负我,日后定有人负尔广源。哈哈!” 光芒熔毁虚空,孰湖虚影高抬前腿,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一跃入虚空。 “老魔,你还没告诉我时才说龙头印是为何意。” “一旦被龙头印所盖,便被天道承认身份,并且瞬间提升至巅峰。这饶天意身具人魔血脉,自然被激发了。” 这种说法就像一个字画一样,如果没有画手按下字印,无人可知这画的价值,只知字画美,但一旦盖下印章,一切便盖棺定论,画手的画之价值随他本身的赫赫之名而飞速提升。 若是将饶宗主比作字画,那天道就是那个画手,龙头印按下,画被认可,血脉中藏有的滔天之力便被展现。 “那岂不是提升实力之物。” “傻小子,你以为实力是这么容易提升的,要不是老魔我给你隔绝了魔扰,你别想这么容易突破筑基。瞬间提升实力,就意味着用相应之物为之交换,而交换的便是寿元。” “呵。那……饶天意可活不久了。” 转回广源仙宗,孟锐逃了也罢,只是几个真人一对视,瞧着山下已经完全没有为人意识的一宗之主,都不知如何是好。 有真人说,“宗主被孟锐逼得入魔,实属迫不得已,当将饶宗主关押,并皆天地灵宝洗去魔气恢复意识。” 亦有人反驳,“说甚迫不得已,心中无魔又怎会被逼得入魔?饶天意怕不是早就入魔了。” “不可乱说!”落岩真人斥道,在此几位真人唯有落岩实力居高,他一声训斥有人接受,有人不接受也懒得吭声,“还是将宗主好生照顾罢……” “简直荒唐!”突然插入一声猛而打断,众人只见一团火光冲到半空汇成一个人影。 “阳炎真人。”落岩真人惊讶地叫到,而后很是意外的询问,“真人不是出山寻弟子了嘛?” 原来自怒风秘境关闭后,落岩真人突然收到了弟子捏碎玉简的感知,那玉简存着真人的一招法术,金丹之下一击击命,是落岩真人为爱徒沈天星准备的保命之物。 落岩真人紧接掐指一算,不想算出弟子死劫,甚是担忧,瞧着其弟伤势好转自我修复,索性接了宗门对外一些交流之事,打着这个旗号出宗寻弟子了。 “弟子,哼,宗门出了这么大的事,吾还寻何弟子?”落岩真人虚空一走,脚下便绽放出一朵火焰之花,他斥道,“皆是因为此人为求宗门地位,为得永生而犯下的错事!”落岩真人一手指着地下浑噩的饶宗主。 然而,这一指仿佛使成人魔的饶天意有所感知,他蓦然抬头望天,白瞳机会布满了眼眸,看向落岩真人时甚是渗人。 “阳炎,你这是何意?”有人问到。 “你们难道不知,那刘墨是他血脉亲子?”轮到阳炎真人诧异。 “即使如此,饶宗主大义灭亲,又能说明什么?”旁边几个真人不以为意,当初饶宗主恸哭难耐之时,还是众弟子跪求饶宗主大局为重。 “呵。听闻刘墨救人时施展了一种鬼魅的身法。”阳炎之人缓缓而道,又抛出令人意想不到之语,“而当年先宗主便是被此身法偷袭而死。” “你是说这功法是饶宗主所授?”落岩真人似乎从中挑出了几丝线索,然而,阳炎真人却突然否定。 “不,这是人魔血脉的传承身法!” “你说什么?!”这时候不知落岩真人惊异了,五六真人连带着见证这一切的弟子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阳炎真人不管他们,只冷笑着盯着地下,说道,“我说的没错吧。异人饶天意!天道轮回,居然让尔等血脉残留!” 第一二三章 真相的难言 “呵呵……”一声沉闷的笑声从谷地中传来,一众人顺着阳炎真人手指的指向望向谷地,那个黑发蓬松拖地的、已是面目全非的饶宗主已称不得宗主了,甚至叫他饶天意之名似乎都无法符合眼前这个似癫狂却不疯的男子。 “阳炎,你在开什么玩笑。”有真人不信,即使眼神不偏地盯着谷中之人,嘴上却还在质问。 阳炎真人不听,只顾逼视着其下的饶天意,他喝道,“饶天意,莫要再装疯卖傻了,你只是被激发了血脉,又非强行入魔,神智根本未受到损害!” 就这么一声质问,有真人手上已经拿起了法器灵宝,有的真人原本是宗主一派依旧犹豫不决。 而其下的饶天意在披头散发的缝隙间露出一只眼,范围极大的眼白,豆大的黑眸上挑地看着天上的几人,转过一圈,然后慢慢出声,“阳……炎……”这一声拉长的叫声,仿佛自地狱而来。 “饶天意,好好做你的一宗之主不好吗?为了你那点贪欲非得让广源鸡犬不宁吗?!”阳炎真人怒声而问,这个怒火不知来自何方,或许是对真相的憎恶,又或许是对弟子的忧心。 “贪欲?哈哈!”饶天意忽而狂笑,一仰面,长发在背后散开,他似怒似恨地说道,“我为宗门赴汤蹈火,而他缪高歌呢?不过是知道了我之血脉,便全盘否定,甚至宁愿把宗主之位让给一个外人。” 缪高歌,广源仙宗上一任宗主,将广源之威名传遍大陆,到如今仍旧是修真界中众人相互传颂的一个仙道能人。 然而,饶天意口中的缪高歌却颠覆了围观人的想象。 视上任宗主为榜样的身姿魁梧的真人,亦是当年反饶天意之人,他斥道,“无耻小人,缪宗主救你于危机,你居然如此抹黑先辈!” “抹黑?”饶天意不怒反笑,他问,“破开你的紫府好好想想,本座说得哪一句话是虚假的。” “凡欺我者,凡不屑我者,吾都要一点一点看他灭、看他亡。”饶天意甚是得意,那可怕的笑容看得一众人背后一凉。 “看看,元婴石像灭,育仙之地毁,内外门互相残杀,多么美妙的一幕啊!” “混账!”落岩真人沉默许久,终得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甩手挥出一柄拂尘,拂尘上甩落几根白丝,白丝如一束强光射下,然而,饶天意却不管,眼睁睁地看着白丝击落在自己身上,烧开几个巴掌大的伤疤,而后伤疤下墨色晕开便将伤疤愈合,而白丝化作灵光渗进了他的体内。 “噬灵!”落岩真人陡而察觉,握紧手中拂尘,忽而大喝,“众真人随我一同拿下他,噬灵虽不惧法术,但也敌不过数人之武器!” 落岩真人的号召力极强,一瞬间法器灵宝的灵光五色交织,阳炎真人却迟疑,他上前一步,站在饶天意顶上半空,拦住众人的出招,“各位真人且慢。” 在几人疑惑地眼光中,阳炎真人低头轻声问道,“天意,你我共处广源四百余年,我了解你,我只有一问想要问你。” 被问的人当然没有回答,他周身的气势在慢慢酝酿,阳炎真人熟视无睹,继续问道,“你在广源生长,此地为你生身之地,即使你当了宗主后,所作所为皆是向着广源,我阳炎未瞎,你为何要与魔修交易?” 暗中发狠的饶天意似乎被这一问止住,他偏头一瞧上空,满是雪白的眸子看不出神色,却从略微沉下的嘴角中显出一丝悲凉,那是转瞬即逝的情绪,随后便是一声讥讽的笑声,“为了什么?呵,当然是为了宗主之位!” “世人常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呵呵,己莫为……改变不了,本座就要杀了所有知道的人,所有阻挡我成仙的人!”这话从一个天生为魔的人口中说出简直可笑,可围观之人谁也不愿意笑。 炎阳真人在半空有些震愣,落岩真人手上的拂尘也不自觉的放下,这一切因何而起,因百余年前的先宗主之错念,因着万年前不死不休的异人与修真者。 时间流转,异人被天道所灭,血脉被封印,残留下的异人血脉苟延残喘为求生路,他们不得不作出一些背离本心的事,为人威胁,杀不了对方,就只能屈从,求一句‘不公布与众’的承诺。 在众人心中,饶天意为此杀了前宗主,却敌不过修魔人,所以他答应了交易,用别人的生命。 何其可悲,何其自私。 却听饶天意哈哈一笑,见众人面上多变的神色,他嗤笑,“本座会屈从一个魔修?痴心妄想,本座只要一法,摆脱血脉牵制,摆脱寿元之限!” “茫茫仙境理应有我饶天意一席之地……啊!”饶天意猛然一声尖叫,声音荡出无形的波澜,粉碎周身万物,几个真人施起真元架起光盾,神色在没有先前的怜悯。 “不要再听他废话了!”嫉恶如仇似落岩真人,一声怒吼惊醒惋惜的阳炎真人,“异人可活,唯有人魔之异人不可生!难道你们想再经历万年前人魔乱心之祸事吗?!”落岩真人是个博闻广见之人,即使无人可知线索的一魂双体之法他也曾听过一二,此刻他暴怒而揭露的上古之谜居然无人反驳。 上古万年,异人生魔,魔乱情欲,搅乱众人,阴暗之念席卷众人,内乱先起,再引修真之人,心生魔则无理智,一时间,唯有征战和杀伐可发泄心中之阴霾。 这也是万年前,天道亡异人而不削修真者最通俗的解释。 这个解释早就匿在了活了上千年的先辈心中,一代一代的交代,直至一日,先辈亡而无言所留,真相便掩盖在靡靡众生中,众生在时间长河下早已忘却上古,上古真相知与未知与他们何干? 法器灵宝现灵光,天地虚空为之颤抖,各行灵力各施招式,却又在同一时间猛而攻向谷底。 然而墨色散开,飞天的法器灵宝被束缚,长发裹着武器就像长牙舞爪的九头之蛇。 而蛇尾是狞笑的饶天意,“人若要吾死,吾定一人也不留!” 第一二四章 饶天意之死 “那是一场残酷地对战。”公孙泓蜷着腿,胳膊搭在膝盖上,从说起这事时便一直低着头,苏清看不清他表情,但也能听出他平淡声音背后拼命压制的颤抖。 苏清能理解他,她靠在秦封的身上,汲取一丝暖意才能安静地听公孙泓说起这六年间发生的翻天覆地之变。 六年后他们不再是广源的弟子,而是一个听,然而听只觉在借着说故事人的眼睛看着那场杀戮。 正如公孙泓所言,那一战打了七天七夜,弟子们被金丹之斗的余威伤得伤、逃的逃,未曾出手的金丹真人关心着战事、心系着自己的出路。 广源镇守元婴已灭,真正大乱已经开始了。 六大真人联手也击不溃饶天意,动用天地灵力的法术成了饶天意真元损耗的补充,刀剑相见的搏斗砍不破饶天意的皮毛。 异人为人,不借天地之灵,靠的便是自身每一处,从发丝到皮骨都非常人所能敌,更可怕的是,发可为鞭,皮可作盾,手可化爪,血可成火。 显然,被龙头印盖戳的饶天意已经被激发到异人能力之巅峰,熬战八天后,饶天意破碎的长袍里露出赤裸的胸膛,而在他身体表面细密的青筋暴起汇成了一个浮雕般的龙头。 饶天意只觉气血翻涌,有一种爆体而亡的危机席上心头。 这一晃神便被击落在山体上,他从皲裂的崖岩中站起来,登仙靴已撕烂,早已没了御空而行之力,他就这么靠在破碎的山体间,盯着对面狼狈不堪、几近竭力的六大真人。 他笑了,笑得猖狂,笑得凄凉,他说,“我饶天意生于广源,灭于广源,今日六大真人陪葬,来日广源仙宗作冥府,不愧此生!哈哈!” 随着他笑声的陡然拔高,身后涌起的浓郁的墨色漫过整个人,墨色中的发丝张牙舞爪的好似魔鬼。 两个相互依撑的真人彼此相视,眼中的俱意不言而喻,一人在高山之巅退后一步,一人被牵扯着紧张的退缩。 唯有落岩真人还强撑着一口真元,厉声而呵,“饶天意,你破开虚空是想要广源万千弟子为你陪葬嘛,你是想让天道灰飞烟灭吗?!” 虚空之中,域外之地,天地初开的阴暗之息化魔,无理智,无思绪。 “落岩,我饶天意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就不期待轮回了,临死之前得此血脉巅峰之力量,吾便要告诉世人,我饶天意即使不入渡劫之境,亦能破碎虚空!”饶天意的狂笑伴随着墨色中无声的嚎叫,仿佛虚空之外的魔息借着魔气冲了出来。 有人逃了。可无人阻止,弟子早已散去,真人无暇顾及,魔气袭来的那一瞬,天空中对峙的人成三足鼎立之势,只留下了落岩真人和阳炎真人。 “看,谁还不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匿在魔气中的饶天意痛快的嘲讽,“只有你们这些愚夫为了保宗卫仙而死!” 这一句仿佛终结语,墨色的魔气吞噬了两个真人,再无力抵抗的金丹真人被拖进了无尽地域外之地。 饶天意看着蔚蓝的天际,抬起自己的右手,缓缓置于眼前,瞬间无声的广源仙宗似是唯有他一人,拉长的手掌不似常人,削尖的指甲如同一把匕首。 他在虚空一点,荡开一片圆光,圆光印中浮现出一个畸形的面庞,然而此刻,那痛苦、疯狂、绝望、还有不舍全都填在了满是沟壑的脸上,一个寿元将尽的人魔。 他一手抓破圆光印,然后将手覆在脸上,想要抹去那可笑的情绪,然而过长且锋利的指甲却划破额角。 饶天意放下手,眼眸忽而阴冷的盯着半空厚重的云层,额间的血流过他的眉目,沿着面部的轮廓滑落在下颌,摇摇欲坠。 他不管,只沉声而问,“四大仙宗何时成了这般偷摸之辈?” 说话间,动作的下颌让那滴血珠颤颤巍巍的滴落,滴在胸前暴起的青筋中,正巧是一个凹陷处,远远望来,那个位置仿佛是龙眼一点。 这一滴血如飞龙点睛,体内的魔气开始暴动,经络开始膨胀,面皮却凹陷的更加厉害。 而当他那一声质问,厚重的云层如拨云见雾,一艘类云的飞行灵船显现出来,四个气势强悍地金丹真人穿着不同的宗门法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广源大地。 为首一人冷漠的开口,“广源之宗门,成立一千一百二十二年,五百年前供元婴上人,得天道赐‘仙’之名,五百年过,元婴仙去,仙像自毁,当剥‘仙’宗之名,剔出吾东洲修真界五大仙宗之列。” 饶天意默不作声地盯着上空,崩起的青筋龙头已逼至他喉间,然而他不管不顾。 却听高空之人再宣,“广源宗九大长老已去其六,而宗主入魔,漠视天规不可再独享广源山脉,当割!” 这一字终得触动了饶天意的感知,魔气裹着他直冲入云霄,虚空中饶天意不屑的声音四面八方传开,“广源山脉何时可由你等肆意分割,来得正巧,便随我一起去域外之境罢。” 修真者入域外之地,先穿天裂,天裂之下肉体凡躯四分五裂,天裂背后,群魔环伺,死无尸骨。 四宗长老还不俱饶天意的威慑,以多敌少,以巅峰对竭力,孰强孰弱可想而知。 然而,他们都错了,饶天意袭至飞船前,与几人不足三丈之举,喉间的龙头爆裂而出,一口吞了他的头,而迸裂出的鲜血燃起血火眨眼便吞噬了四人。 被饶天意破开的天裂在天地法则中自动复原,存留的吸力裹着饶天意无头的身体和坠入血火之境的四个金丹真人,一齐吸入了茫茫虚空。 墨色的魔气散,躲在魔气中的魔息被天道法则捏碎,虚空天裂愈合不在。 而那颗叼着饶天意头颅的血色龙头失了龙头印的控制,裹着头颅坠入到了后山废物沟中,汹汹的黑色火焰从沟底蔓延。 直到天地中金丹打斗的余威渐渐散去,弟子们试探地从洞府中钻出来,这时的后山废物沟已成了一片火海,而火海之中夹杂着频繁而细碎的吱吱尖叫。 第一二五章 异鼠与抉择 那场滔滔的黑红血火灼烧了后山群峰,直到烧得发疯的灵鼠从废物沟里钻出来。 广源的弟子们时才惊觉这废物沟里繁殖了数以万计的老鼠。 几个管事的筑基师叔御剑在空中,对汹汹火焰一筹莫展,寻常的招雨之术根本熄不灭,而火焰中飘荡而上的肉香却着实令人恶心,几个管事一商议,索性决定让那血火继续燃烧,直至烧光后山群峰中筑巢的灵鼠。 几个筑基管事招来几个弟子,吩咐他们看着火势,不要让血火蔓延到正峰山脉,便御剑而走,不再上心此地。 宗门内部大乱,元婴死且金丹亡,唯留两个金丹真人艰难地控制着宗门的骚动,而这群不入长老眼的筑基弟子,终于手掌实权管理起宗门的大小事务。 碧落真人和宗门里出名的酒仙真人百余日不离大殿,公孙泓担忧祖母和宗门,便跟在祖母身边就地在大殿内修行。 他讨要了几颗筑基丹,在这么个艰难而躁乱的环境中强行突破了筑基境。 这些筑基丹原本为五宗大比准备的,是赐予大比之上得胜的优异弟子的奖励,早在怒风秘境开启前,还未入魔的饶宗主便嘱咐百草园园主备好。然而,多年之后,饶宗主瓮,广源没落,失去了五宗大比的资格,弟子趁乱而走的不计其数,这些筑基丹仿佛一日之间成了多余的东西。 一日,公孙泓在打坐中悠悠醒来,听见高台之上酒仙真人疲惫地问道,“碧落,你后悔吗?” “这是本座的选择。”碧落真人坐在大殿宝座上,侧坐着,身子崩得挺直,气势毫不倦怠,她说,“六人之力都奈何不了饶天意,再添一人,只得让如今之宗门陷入更深之绝境。” “你……说得对!”酒仙真人仰头喝了一壶酒,半响,一抹嘴巴,“若不是酒醉人,吾定已身亡。” “老匹夫,别装迷糊,凡酒如何醉得了吾等修仙之人。”碧落真人摇摇头,转眼径直地看向门外,像是越过时空去看半年前那场鏖战,缓缓地说道,“广源已没落,过去便如吹灰,只求广源能躲过这一劫。” 碧落真人的祈愿并没有实现,再过半年,汹汹而燃的血火没有让废物沟的灵鼠彻底灭绝,反而发生了异变。 如果说,当初苏清初上废物沟偶然打斗的异鼠已经很是强大,那么经历血火之后,这些异鼠像是被火焰炼化一般,不惧火焰,甚至血肉里都融入了异人血流成火的属性,甚至以此变异出大陆异闻录中的传奇之灵鼠。 这群异鼠早就发生了变异,随意倾倒在废物沟里的废丹和废药,残存且变化的药效让异鼠早已不是修真界中寻常偷食灵食的老鼠。 它们皮肉坚硬如铁,血肉如毒,繁殖飞快,只叹当年无人能察觉沟中的异变,即使遇上了出门觅食的异鼠也不曾有弟子多想,在那个腐臭熏天的沟底已经孕育出有灵智的异鼠,他们慧根不弱,知晓自身之危机,藏匿在修真人意想不到之地,直到那一天人魔的头颅裹着汹汹的血火而下,激怒了异鼠之族,却也让它们得到一个机缘,一个在血火中炼化血脉的机会。 那一日,天地变色,血光漫天,巨大的异鼠从废物沟中拱起宽阔的背部,仰天一声嘶鸣,血火成了它的吃食,而后在翻涌的雷劫中化身成一个鼠头人身的怪物,三阶的妖兽。 血火灭,三阶妖兽披靡众生,只一手挥动,万千异鼠齐出,那轰动如天兵之气势霎时击溃了骄矜的修真人,广源弟子或逃或抵抗。 第二日,正巧怒风秘境的通道开启,口含一股傲气的弟子们决然战斗,仅剩而无力抵抗的弟子们冲进了传送大殿,曾经数以千计的广源弟子估摸着只剩百十余人,百丈之内不见一人。 苏清和秦封就是在这样决绝之刻回归的广源。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们拯救不了濒临破碎的广源,只赶上最后一刻为十年母宗送行。 公孙泓终于说完了这个漫长而悲凉的故事,几人坐在山石环绕的空地中一言不发。 “公孙师兄有何打算?”冷静如秦封打破了沉重的故事消化过程。 公孙泓默然的抬起头,苏清已从故事中抽离出,默默地随秦封看着他,苏清担心他,公孙泓在大殿上应激的表现,让人只觉他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报复。 “我又能去报复谁?”公孙泓偏头苦涩一笑,“冲到四大仙宗面前哭嚎,说他们趁火打劫吗?只怕我还没见到四大仙宗的宗主长老,就已经被路过的筑基弟子绞杀了。” “公孙师兄……”苏清默默地喊了一声,没想到他能这般冷静。 公孙泓一手摆了摆,一手撑着山石站了起来,“莫担心,我公孙泓好歹也静心修行了二十年,这点冲动还是克制住的。” 黑沉的夜空下,无数的星光点缀,他盯着许久,“尝闻,一星落而一仙亡,天上有神明,吾应长生修行。” “那广源呢?”秦封总是几字点到关键,而公孙泓沉默,而后像掏出心里话一字一顿地说道,“广源总有一日会重现大陆的。” 他转过身,苏清和秦封正好站起身来,他郑重地说道,“我愿踏遍山河而求道,待得元婴那日,便是广源再立之时。” “二位!”公孙泓抱拳,“惟愿开宗之日,广源大殿再会!” 说着,不待二人回答便甩袖抛出飞剑,御剑飞走。 剑光划过天际,行至远处只成一点,宛若一颗挂在夜空的星。 “我们……还有再见的那一天吗?”苏清眺望着不见流光的天际,喃喃而问。 秦封立于她身侧,同她一同目送,“会的。多年之前他便是个有志之人,他于广源的感情或许我们无法感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很久,苏清收拾好杂乱的心绪,转而抬头看向秦封,他们,“我们去何方?” “天大地大,你想去哪?” “去尘世。” 第一二六章 茶棚指路人 纵使千山万水之隔,也拦不住有心之人欲往之心。 飞飞停停半余年,一条通往尘世的坑洼小道在崇山边缘显现。 一个被岁月侵蚀的泛黄的茶帆挂在高枝上,沿着帆上指引的方向,破旧而布满灰尘的茶棚颤颤巍巍地呈现在二人面前。 苏清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虽说崇山峻岭模糊了修真界与尘世的界限,但设立在山峰入口的茶棚还是十分的诡异。 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头,肩上耷拉着抹布,从棚里小房子中挪了出来,苏清只一眼便看透了那老人的修为,堪堪练气二层。 他缓缓地走到茶桌边,慢腾腾地擦拭着桌上的灰尘,根本没有察觉到远远驻目的二人。 苏清偏头和秦封交换了眼神,见他又点点头,二人便毫不掩藏的走近。 直至二人走到茶棚外两三丈远处,那佝偻的老叟才恍然察觉到两人的到来。 即使如此,他的转身也极为迟钝,再见到他们的一瞬间,混沌的眼神中依旧倒映不出他们的身影,他艰难地牵起干裂的嘴角,声音微弱地说道,“仙家来,小老儿失礼。” 苏清微微颔首,平淡一笑,跟着秦封走进茶棚中,残破的座椅被破布裹了好几层才重新立起,歪歪斜斜地木桌下不知垫了几块瓦片。 老叟说了声‘稍等’便走进了房子,苏清见他冲倒着茶水,便同秦封聊起,“这荒山野岭怎会有个练气低境的卖茶翁?” “或许是凡人的指路人。”秦封打量了一圈茶棚猜测到。凡尘中总有人想求仙缘,然而千年前大变后,少有修真门派堂而皇之地进入凡尘收弟子,如此,没有修真者的引领,这仙缘要寻何其困难。 千年里,有成长在修真界的凡人不远活在修真界的底层慢慢地往凡间行走,唯有几人得此机会而来,然而人间哪容易,后悔者重新踏入归程,无力者留在了重山之外,求一个机缘。 渐渐地,有凡尘之人来,这全无力返程的人便好心指一条长生路。 “是指向修真界的方向?”苏清颇为好奇,她偏头而问。 “自然是。”秦封点头,可苏清转眼看这茫茫大山突然觉得不可思议,只一个方向便能找到修真界? 行动缓慢的老叟端着茶托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将茶水放在他们面前,垂着面说了句“慢用”,而后又掂起肩膀上的抹布擦拭起旁边的桌子。 苏清还在好奇地打量,秦封已端起面前的茶壶给她甄了一杯茶,苏清顺手接过,微微抿了一口,满满的苦涩味蔓延在舌尖。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茶杯,看着老叟忙碌的背影,看了好一会,问道,“老伯,这儿平时有人来吗?” “有的。”老叟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丝毫不停顿地淡淡回道,擦完桌子表面,又转而擦拭边角,偏头时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我已经遇见第三十九人,你们是第四十个。” 苏清莞尔一笑,纠正道,“我们是两个人。” “你们是一路人。”老叟漠然回应。 苏清只觉这形容令人欢喜,她偏头朝着秦封笑了笑,这个时候秦封就抬手拂过她额间飘散的头发。 “老伯给这些人都指了一条路吗?”苏清继续问道。 “并非。”老叟将擦好的长凳架在桌子上,随口回应,“喝不了这碗茶水的,都没有路。”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苏清总是在几个词里探究点一样,‘没有路’是指不给指路,还是在暗示生死。 这一分心引来秦封在她头上轻微按压,苏清呐呐地回神,垂眸便看到满是细纹的茶杯中泡着几个鲜绿的新茶,这老伯居然如此悉心,还以为是陈年旧茶。 这般想着,苏清端起手中的茶盏,闻着茶香,默默地一饮而尽。 见老叟依旧忙碌的身影,“老伯,这盏茶我喝完了,想听一条路。” 苏清并非戏弄,她只是借着好奇遵守着老叟的规则,想探究那条通向长生的路。 老叟停下手中的琐事,转身看着目有期待地苏清和慢慢饮用的秦封,嘴角勾起一丝堪称可怖的笑容,这笑容只针对那张枯败的脸而言。 他的声音依旧微弱,但说起那条路时,好像充满了憧憬,一瞬间就能感染到喝茶人,“一路东去,莫问前程。” 知晓答案的苏清顺着老叟指明的方向眺望的重重山脉,的确是来时方向,却听老叟继续说道,“哪怕尔已得仙缘。” “此为何意?”秦封放下手中的茶盏,苏清愣愣地转回目光,二人盯视,仅仅练气二层的老叟却是不惧,牵动着可怖的笑容只点点头,而后又换了一张桌子。 “先祖训,不可多言。” 主人不说,苏清和秦封两个茶也不好深究到底,可是这神秘的茶棚让苏清满是新奇,她还是不懈地问道,“老伯,你既然已得仙缘为何留在此处设茶棚?” 老叟一如既往的平淡回答,开口又是那句先祖训,只是这次却说得是苏清想了解的,“先祖训,莫家子弟世代为指路人,唯有一生指路九九八十一人才可离去。” 这应该是隐秘的,没想到老叟居然说得坦然,苏清动动小聪明笑道,“若我去凡间招八十一人来问路呢?”苏清没有说下去,因为这是一个隐藏却无需商议的答案,老叟却认真的回答,“唯有真心向往者才可。” “可是,世人谁不欲成仙?” 老叟却扯着沙哑的嗓子哈哈一笑,笑后背着身子言说,“小娃儿单纯,不懂尘世之妙。” 苏清讪讪地收回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疑问,北风从身后卷过,苏清若无其事地拢了拢头发,秦封伸手帮她,眼虽是看着苏清的,话却说给老叟听,“老伯既然说尘世妙,不如给我们指一条尘世之路。” 话问出口,无壁的茶棚连带着外围的群山似乎都随之寂静,苏清和秦封停住手中动作,一齐看向那个忽而定住的老叟。 老叟静了半响才转身,混沌的目光看着二人像是在探究什么,他说,“去是去时路,归是归仙处。” “尝闻,南靖国有都城,名为归仙。”秦封淡漠的说出一言,老叟拧巴的面孔骤然又笑起,其意为不言而喻。 第一二七章 突兀问仙人 指路人的话是个很玄学的东西,然而修仙何不是玄学?无心而有闲情的人还是记下了老叟的话。 苏清和秦封在破旧的小茶棚中坐了会,她撑着脑袋看着秦封慢慢品完剩下的苦茶。 这时,荒山杂草中传来声响,打扫的老叟即使修行到练气二层也抵不过寿元将尽时耳背的苦恼,他并没有听到动静。 有些无趣的苏清便侧身看向乱动的长草丛,荒山野岭,杂草已长至比人高之地,唯有这片茶棚下有一处不大的空地。 长草丛里的动静渐渐近了些,苏清听着声响像是有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果不其然,片刻后,一个形容狼狈的破衣女子窜了出来,猛地跌到在地上,手在地面上磨破了一层皮,她‘嘶’得一声,痛苦地抱着手掌吹了吹。 片刻后,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突兀的小茶棚,眼神里先是惊喜随后变成恐惧。 正如苏清之前好奇的一样,这茶棚设立的太过唐突,只是一人有所依仗,一人慌乱而遇,表现自是不同。 乞丐样的女子无措的缩着手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境况。 苏清与秦封的桌子离着女子有些偏,正好被茶棚的立柱挡了点,女子虽然看到了茶棚里的喝茶人,然而秦封背对着,苏清隔着立柱,这种若影若现的感觉更令人迟疑。 女子打量着茶棚,苏清也仔细瞧着这姑娘,面庞被草枝划出了很多细小的血痕,两颊上胡乱涂着香灰,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了眉眼的秀丽。 就在这时,苏清感知到长草丛中又传来声响,那是四脚着地的奔跑声,有野兽来了。 女子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她在察觉之时猛地一惊,像是终于想起自己逃离到此的缘由,这一刻,她甚至顾不上审视着奇异的荒野茶棚,踉跄地爬起来,向茶棚冲进来。 “救命……”一声仓促的呼救,呼救人刚奔到门边就被脚下的石头绊住,直扑向粗糙的地面,苏清随手捏了一记御风诀,轻微的风如有支撑之力泄了女子下冲的力道。 女子平爬在土地上,愣了一会,听见缓慢的脚步声挪近,赶忙撑着身子做了起来,而茶棚里却只剩了一个佝偻老者。 苏清在帮扶那女子后,秦封突而攥住她的胳膊,在苏清询问的眼神中,直接带她飞上了荒山高崖之上。 “你拉我走作何?”这里的视野极好,一眼就看见崖下远远支撑起的茶棚,那个女子疑惑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有仙缘,我们莫要乱了她的仙路。”秦封站在她身边,如是解释,可惜苏清听得不明朗,不管那女子作态,一心盯着秦封说明,“如何会乱?” “你还记得第一个指导你仙途的人吗?”秦封不明说,而反问道。 “你呀。”苏清莫名的偏头看他,回答的甚是干脆。 秦封有一瞬的噎住,而后,换了个说法问道,“那第一个教习你功法的人呢?” “也是你啊。”苏清只差没伸手摸他额头,问他是不是发热失忆了。 秦封只得放弃问话,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片刻后眼神注视着崖下茶棚的情形,才平静而郑重的说道,“仙缘难求,若引其入道,留下缘法,日后定会被牢记。” 此时的茶棚里,女子只茫然地眼眸扫过空荡的四周,然后定在那个身材佝偻、头发花白、眼神混沌然而气势却仙风道骨的老者,那一瞬仿佛连身后长草丛中传出来的独狼都被她遗忘。 “仙……仙人。”或许这老叟在苏清二人见惯了的寿元将近的修真人之中实属平常,然而在一个逃命的凡人眼中、结合茶棚之处境,那种瞬间升起的敬意足以将老叟的形象太高、或者勾画成女子心中渴盼的形象。 显然,这女子听闻了一些关于修仙的事。 “求您帮我!”女子无比诚挚的跪立在地,而后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即使如此眼神里隐隐的惊喜与期待却并未完全掩藏好。 微风吹动苏清手臂上的飘带,她抱起双臂,说道,“第四十一个问仙人。” 茶棚里,老者混沌的双眸盯视了她许久,久到独狼试探地挪到了门外,只差几丈的距离便能将女子扑到。 女子似乎都能感受到而后呼呼地野狼鼻息,她强撑着勇气,挺立着背脊认真的注视着老叟。 独狼可感受不到气氛的压抑,它绿油的眸子只有饿极的凶狠。在观察了片刻后,口水在利嘴中打转,顺着牙缝流了下来,终究忍不住,后腿一蹬,极具爆发力的扑向前。 惊恐如狼狈的女子瞬间抱起头,似绝望又似赌博的等待着后续。 她赌成功了,迎来的并非是独狼的獠牙,而是划过耳迹的飞刀。 鬓角垂落的头发被斩落一缕,落在跪立的腿上,身后的呜咽声让女子缓缓地回头,一刀封喉,不给独狼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个凡尘的野兽怎么可能会威胁到修真人呢? 女子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拾起破布衣裙上的半截长发,捧在手里,再一次请求,“请仙人指一条逆天之路!” “你起来罢。”老叟挪到一旁的桌椅上,放下长凳,指着位置说道,“慢慢来。” 震愣的女子看着老叟收拾起苏清和秦封用过的茶壶茶杯,慢腾腾地捧回了小房子里。 苏清看这女子多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淡淡地评价,“一个聪明且隐忍的姑娘。” 秦封似乎不感兴趣了,只抬眼打量着这与修真界截然不同的荒山之相,听苏清所言,便问,“你看出什么了?” “仇恨。”苏清说道,“她眼中的期待有一种大仇可报的希望。” “然而,仇恨不足以支撑她跨过仙凡相隔的千万里崇山峻岭。”这便是秦封不再感兴趣的原因,“她会恐惧死亡,会被恩仇牵绊,逃离不了尘世的。” “恐惧死亡的人是没有资格进修真界的。”狂风卷起尘土,朦胧了崖下之景,苏清感受着天地间杂乱的灵气,叹道,“除非有入凡的仙长带她直入修真界。” 第一二八章 小道遇樵妇 “但,不会是我们。”秦封淡漠地回道,转而问她,“还看吗?” 苏清摇摇头,“我们走罢。”女子得到什么样的路无须再看,即使她有仙缘,她也得不到修真界的方向。 从荒山崖台飞回那条坑洼小道上,本就携着一颗探索的心来尘世,二人索性沿着路走下去。 小道越来越平坦,三天后,山林中已经传出樵夫伐木的声音,他们已经完全走出了修真界与尘世模糊的界限抵达了凡尘。 再往前,过了片刻,远处有妇人呼喊声,声音越来越近,行走在小道上的两人停了下来,二人一眼交流,同时手上施法诀,而后在面上抹下。 “前面的两位……”妇人的身影从身后三四丈远处传来,声音有些迟疑还有丝诧异。 苏清和秦封同时转身,原本仙意缥缈、脱俗惊艳的面容都被法诀掩下,妇人眼中只有两个平凡的容貌,只有衣着看上去有些不凡。 妇人莫名地松了口气,尝闻深山之中有精怪,突然遇见从里而来的两个气质不凡的人,瞬间有一种精怪下山的错觉,幸而两个人长得普通。 苏清只觉这妇人眼神里,有一种只要他们长得稍微好看一点,都会惊叫出来。 那妇人头上用碎布裹起发髻,簪子上的花纹都磨了去,面上皱纹遍布,而衣着满是补丁。 “哈哈。”妇人恢复热情的模样,“公子和姑娘是平墨城里出来游玩的吗?这深山野岭里豺狼甚多,二位可要小心了,赶紧回去罢。” 苏清微微颔首,“多谢大娘提醒。” 妇人咧着嘴巴热情的笑了笑,而后指路到,“二位沿着这条小路径直上官道,左转直行一两时辰便可到平墨城了。” 这么说着,妇人自己疑惑起来,“二位没有骑马上山?姑娘看着娇弱,这走一路怕是得磨破脚。”深山之中常有富家子弟邀人进山打猎,妇人平时看得多,只是那些人未进到如此深处罢了。 “我们的马被豺狼咬死了。”秦封板着一脸的平静说着瞎话,动动脑子就觉得不可能的事,苏清缩在长袍里的手不着痕迹地碰碰他,示意这个谎话说得太假了。 可是旁观者看得明朗,这妇人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秦封的答案,她自顾自的说,“我家大儿正巧要去城里赶集,可捎带二位一程……”说完,眼神颇为明亮而期待地看着她们。 苏清偏着头审视了一眼,敢情是想挣点小钱,山野之家大抵生活拮据。 “那就劳烦大娘了。”苏清点头回应,妇人登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二位随我来,去我家,这就让老大去准备驴车。”招招手,越过他们,再前领路。 作为初次入尘世的两个修真人,目的多年之前就已明确,就是回到当年的故居,一是查询当年遗漏的信息,二是秦封斩断凡尘,只是苏清眼里的秦封是个冷心冷意的人,这两个目的偏生就合二为一了,根本没有半分对尘世怀恋的心思。反倒是苏清好奇这尘世百态,以及虽然释怀但仍旧存在的穿越之事实,她仍然想去那个初次而来的旧屋,去看看这‘肉身’的家人。 目的虽有,但沿途的风景还是想欣赏一番,步行上路是苏清这个好奇人提出的主意。 苏清瞧着妇人再前三步做两步快速的样子,在后问道,“大娘适才在山林中唤谁?” “哦,你们听到啦?我在喊当家的,我们家世代为樵,就靠着这片山林过活。”妇人头也不回地回道。 “我们来时似乎听到伐木地声响。大娘若有事可先去寻人。”苏清好意说道。 然而,妇人只是转过头,露出一个宽心的笑容,“无事,无事,我只瞧着他多时没回来,不放心出去喊人,既然你们听见了声响就不用担心了。我先回去给二位备好驴车。”妇人久居山林,平时少有人陪她唠叨,苏清这边一搭话,她便滔滔不绝的说道,“这日头马上要落下了,等到天黑,这山林小道可不好走了。” “特别是小姑娘,最近年头不好,先是饥荒再是兵乱,山里竟是土匪恶霸,那群人是看了钱财女娃就抢。”妇人偏着头看着苏清边走边说道,苏清没想到自己一句问话能让妇人扯出这么多话,只得平淡地点点头,哪想着妇人继续问道,“公子既然带妹妹出来,可好生注意了,山下林家村里的几个丫头便是结伴进山采药被掳了去。” 苏清一瞬间的重点便偏了,“妹……妹妹?” “瞧着二位有点神似,像是兄妹……”妇人疑惑地看着他们一眼,一比较只觉哪里有些相似。 苏清瞬间如遭雷击之感,她偏头看秦封,见他那剑眉星目的模样,心中唯一的质疑是,我竟然长得这么男人,莫不是这六年的圆光镜中‘娇嫩’的自己是假的? “咳。”秦封掩嘴假咳了一声,显然被这形容惊着了,他时才说话,“大娘说笑了,清儿可没长成我这般‘粗犷’模样。”果真是形影不离十年,苏清都不用说话,那副震惊的模样就让秦封直到了她心中所想,然后代她说出口,这夸张的成分有几分,大抵见妇人满脸的不认可就有些许明了。 “公子才是在开玩笑,姑娘别想歪,大娘只是瞧着你们有些神似,没说模样,可放心,我瞧着姑娘好生打扮定是个美人。”这句解释显然是在奉承,苏清可是听出来了,法诀虽掩去眉眼的秀丽,但这衣服还是锦绣华美的。 这么想着,苏清脱口而出,“大娘可别乱说,人夫妻也神似呢,怎么到我们这成了兄妹了。” 一句话说愣了两个人,转眼就看见妇人尴尬一笑,秦封嘴角轻扬,瞬间让苏清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暗指。 这可不好解释,苏清想,现下轮到她假咳一声,催促道,“大娘快点带路罢。” 妇人打了哈哈,转脸换了副调笑的模样,“好嘞,定不让你们小两口在外过夜。” 不解释也误会了。苏清叹气,这一叹施了传音,传到了秦封的耳里。 传回苏清耳里只有两字,“路人。” 第一二九章 先天与雪妹 听着妇人一路的絮叨沿着小道而行,被误会而不解释的苏清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地跟在身后,自说自话的妇人讲了一路额间都冒出汗来,缝补了几个补丁的衣袖在头上按了按,时才停下脚步,转身说道,“二位累了罢,要不要歇歇。” 苏清淡淡地瞅了一眼妇人,决定未下,耳朵却听到了声响,是一声慌乱地呼救。 声音遥远,隔了里余的距离,见秦封看来,苏清挑挑下颔,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呼救的方向,秦封点点头同意她的暗示。 苏清转而对妇人说道,“大娘且休息会罢。” “不不不,待会天黑你们就赶不回去了。” “没事的,师兄力壮,不会出事的。”苏清安抚,本就疲惫的妇人犹豫地同意了,拉着苏清坐到旁边的木桩上,刚坐下就见秦封往林中走,抬手便欲招呼,被苏清拦住,“师兄去去就回。” “好,好……”妇人拍拍苏清的手,并未在意,心里或许脑补了合理的解释。 刚休息会,不感疲惫的妇人对苏清这个平和而神秘的姑娘倍感兴趣,问东问西,“师兄妹好啊,我家二郎也是在门派里做事,我就盼着他从青山门里带个媳妇回来。”妇人开心的笑了,眼神中期待的光彩甚是夺目。 苏清像个寻常凡人一样同妇人交谈,“青山门的媳妇有何好?” “身强力壮、端庄贤淑,我家二郎肯吃苦,大毅力又聪明,这才被青山门收去作弟子的。”妇人一阵夸耀着自家儿郎,苏清淡笑着点头应和,心中挂念着林中的动静。 林中的呼救声已经停歇,苏清听到女声颤巍巍地求助,“公子,公子,救我……”这声音甚是软糯,让苏清听着只觉得能涌起一股保护欲,然而,莫名的反感紧随而至,苏清忽然后悔让秦封去看看了。 “姑娘有家人在青山门上?”妇人拉着苏清问道。 苏清的心思早就飘到秦封那边去了,只是随意地摇摇头回应,妇人眼神瞬间有些迟疑了,但对苏清面善,还是自顾自地问,“这青山门可是个好去处,里面的堂主都是先天高手。”妇人凑得近些,“小姑娘你不懂江湖,传闻突破先天之后就能变成神仙了。” ‘仙’这一字瞬间拉回了苏清的思路,重复道,“神仙?” “对啊。”妇人恳切的点点头,像是分享秘密一样说道,“你有所不知,这深山老林多年前传说有精怪出没。”妇人对上苏清诧异的表情,连声安抚,“现在你可别担心,祖辈们都说被神仙收服了。唯有我家老祖宗说,当时那神仙其实是从精怪嘴中救人。”妇人眉宇挑得颇高,那模样就像是在催促苏清搭话询问,苏清适时接话,“那人莫不是大娘祖先?” “哈!正是,不过老祖宗交代时已经快不行了,就把我们几个小辈唤到身边,跟我们说,”妇人学得像模像样,哑着声音,“神仙谦虚,跟我说他不过是突破先天的凡人。”妇人一收模仿的表情,郑重地拍拍苏清的手,“姑娘,我看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可别瞧不起这犄角之地的山门,能修炼到先天的门派,大娘我可是从幼时开始打听,这才费尽心思把二郎送进去。那可是长生不老、不凑吃穿的准神仙呐。” 苏清自然是理解了妇人口中的神仙,这神仙自然是他们这些修真人,原来在尘世里,练气之前的仍然存在境界,只可惜尘世里杂乱的灵气不足以让先天突破,甚至苏清怀疑这所谓的前期境界是否真得吸纳了天地灵气,毕竟练气入门第一步便是引灵入体。 尘世之事少牵扯,苏清瞧着妇人还处在那种憧憬的想象中,淡笑着开口,“既然二郎在青门山做事,怎得大娘……”苏清默声,看了眼妇人身上的补丁,倒是妇人不在意的笑了笑,“二郎在门中做事也要打点,花的自然多,不过这都是值得的。”妇人憨憨一笑,空留苏清一丝怜悯,可怜天下父母心。 “对了,小郎君怎得还没回来?”说叨间便过去小半时辰,妇人猛地发现秦封未归,有些担心,苏清只好安抚,她偏神注意着那边的动向,秦封不知怎么顿在哪里,让那个女子先行,而女子好巧不巧奔走的方向竟然是她们这里。 跌跌撞撞的奔跑声越来越近了,直到妇人突然惊觉声响,下意识地就拾起脚边的石头,速度快得让苏清震愣,那石头就已经抛了出去。 “啊……”惊恐的惊呼声,声音脆而不尖,颇有轻灵之感。 妇人这才慌乱站起,转过背后的大石,才发现自己的石头击中了女子的手臂。 苏清跟在妇人身后,瞧见那个女子的面容,如她声音一般清丽纯真,甚是惹人怜爱,妇人已经凑到了女子的近前,嘴里还念叨着,“小姑娘没事罢,莫怪莫怪,这山林里经常窜出野狼,大娘我这习惯了……哎,你不是林家村的雪妹吗?怎么又一个人偷跑上山?” 没想到两人认识,不知姓氏的雪妹却依旧迟疑而紧张,“张……张大娘……” “雪妹,你告诉大娘是不是你那混账爹又打你了,才逼得你山上的?”张大娘自顾地给她找了借口,雪妹有一瞬的愣神又立马表情一瘪,眼泪就下来了,扑进张大娘的怀里,哭嚎着,“大娘……哇……” “乖,没事,大娘保护你。” 围观的苏清看得奇异,但越过相拥的两人感受到林中灵力波动,眼眸瞬间沉了下来,尘世中居然有人迫使秦封出招。 好在波动不过片刻,在雪妹哀哭为止时,秦封便慢悠悠地从林中走了出来,隔着些远就和苏清传音,“是魔修。” “可有事?” “放心,不过练气三层。” 苏清时才安心,虽还有疑惑,但此刻并非商议之时。 秦封的走近惊动了哀恸的雪妹,她从张大娘怀里小心地拭着眼泪,偏头便看见直身玉立的秦封,登时羞红了脸,垂着头福了福身子,“雪妹谢公子相救。” “前有问仙之女,后有灵性姑娘,这次你可躲不了了。”苏清传音而调笑。 第一三零章 奇怪的雪妹 秦封默然,嘴角淡淡笑意,只冲着雪妹点点头,而后绕过她走到苏清身边,手臂虚环着苏清腰身,垂眸看她。 苏清偏头不理,一声“切”音传进了秦封脑海。 调笑就此揭过,苏清瞧着埋着脸在张大娘怀里恸哭的雪妹,稍待了半晌,听着雪妹的情绪渐渐稳定,才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雪妹圆杏般的眼眸润湿,眼角挂着泪珠,她低着头,眼神偷偷地瞄了一眼秦封,又飞速的移开,苏清只当做自己没看见,听着雪妹糯糯地说道,“爹爹醉酒暴怒,我……我害怕,就跑了出来,谁知道在林中迷了路竟,然遇见了青家寨的歹人……”雪妹的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呐呐不敢言,听得人大致都猜到了是些强迫人的勾当。 至少张大娘的是这般脑补的,她一边痛骂歹人的可恶,一边手指点了点怯弱的雪妹,说道,“你这丫头在林外林家村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迷迷糊糊的,小小森林都能迷路?!” 雪妹被这话说得缩着脖子,脸上涨得通红,苏清以为是羞睐所致,然而这时不时偷看秦封的少女眼神咕噜转动,让苏清感到一丝疑惑——这是害羞的表现? 张大娘唠唠叨叨教育的许久,苏清表面默不作声,心中却在和秦封传音。 “这雪妹我似觉有些奇怪。”苏清言。 秦封顿了片刻,神识探出,在雪妹周边试探,却见雪妹突然嘤咛一声,向后倒去,张大娘惊恐万分地接住她,撑着她后背,担心道,“雪妹,丫头,可没事吧?!” 苏清横了一眼秦封,秦封眼神甚是无辜。 “大娘,我没事,突然有点头晕。”美人扶额,娇弱而惹人怜惜的回答。 “该死的歹人,这都是什么世道哟。”看模样四十好几的妇人总是能为一句话延伸出很多感叹。 苏清不听,只一眼紧盯着雪妹,那雪妹怯怯地往张大娘身边靠了靠,张大娘下意识地将她搂着,拍拍她后背安抚。 “她的魂魄不稳。”只作试探,秦封便得出这一结论。 苏清一瞬间便想起了‘夺舍’二字,那紧盯着雪妹的眼神就在一种说不清的‘感同身受’中退回,转而偏头递给秦封一个询问的眼神。 “是夺舍?” “不像,资质下等,体虚身弱承受不起夺舍的折腾。” “是转世?” 秦封依旧觉得不符,只眼神偏向那雪妹,雪妹在哀伤之中偶然对上了秦封的视线,面色红晕晕开,眼神直勾勾的,嘴角不复下弯的模样,那是一种兴奋,面色的变化极快,雪妹转头就扑进了张大娘话里。 苏清却是明了,这哪会是大能转世?这模样是心怡了秦封罢,凭着秦封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然后芳心暗许?苏清只能这么理解,不然他们二人被障眼法掩后的面容,哪能勾得人犯花痴的地步。 “那魔修就是那个歹人?” “正是。” 秦封确认,却依旧让苏清不解,“魔修临世,尘世岂不要大乱?!” 魔修之肆意妄为,他们稍稍施展些勾人七情六欲的法术,轻易便能挑起凡人的心底的阴暗,一人恶,则百人效仿,长此以往,尘世动荡。 “你可抓到了那个魔修?”苏清想着补充问道。 “自是不会放过他。尘世不会有无缘而修行之人,周围定有从修真界逃离的魔修。” 苏清理解秦封之意,此次入尘世历练,所遇之事都是缘法,自当妥善处理,只是现在不是灭魔修的时间,现在一老一小还在面前唉声叹气呢。 “张大娘……”苏清出声提醒,张大娘抬眼看她,余光间一瞥日落的余晖,瞬间醒悟,拍了拍雪妹的后背就说,“丫头,天要黑了,不要呆在这里了。” “好……好……”雪妹软糯糯地点点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扶着张大娘的手臂站直身子,谁知这就向后一仰。 “哎呀!”张大娘尖叫,“可怜的娃。”又乞求地看着苏清和秦封,“两位,耽误了时间,怕是天黑前赶不到平墨城了,城门夜间而光。”张大娘试探地问道,“不若在大娘家住一晚,明日再去平墨。” 本就没有明确去向的二人,点头便答应了。 然而,张大娘话语未尽,拂着雪妹柔顺的发丝,可怜道,“这孩子命苦,被这么一折腾,身子更虚了,可否随我送这孩子回林家村再回家?” 说话间,雪妹应景的偷偷抬头看秦封,而后又扫过苏清,苏清一瞬间就捕捉到那丝警惕,不笑时的苏清即使掩了气质也显高冷,那丝警惕瞬间紧张的转移,然后撒娇似的抱着张大娘的手臂,“大娘,我不想回家。” “孩子,家要回的。”本只是张大娘的随口回复之语,在她说出之际莫名有些悲凉,苏清想到那个她口中费尽心思送到青山门的二郎。 这些猜测搁在一边,张大娘见二人默认,一边牵着雪妹的手,一边招呼着二人在前走,嘴中还安抚着雪妹,让她放宽心,距离她离家有了三两时辰,林爹该醒酒了,醒来后不见她定会急迫的。 雪妹是纯真的林家村孩子,这姓氏跟了父姓,也跟了村中大姓。 稍息怯弱,从背影看却显得扭捏的林雪妹走得甚慢,那动作像是要慢慢退后和他们平行,苏清只觉以貌取人定是展现不出这人内心的痴迷模样。 到了林家村村落前,林雪妹已经不再头晕目眩,张大娘好说歹说、半赶着让林雪妹半步迈进了林家村村头。 而后,突然喊道,“公子……”唤得是秦封,“雪妹感激公子出手相救,雪妹无以为报,不若公子来我家喝口茶水,或是就借助在我家,林家村离平墨城近些。” 秦封还没开头,张大娘却一甩手上拭汗的手帕,笑道,“人家是夫妻,你可别好心闹出笑话。” 林雪妹不出意外的一脸震惊的模样,可惜苏清此刻无比的好心情,觉得当初不解释当真是对的。 第一三一章 来自同一地 从村前又入山林,又在林外岔路上走了片刻,直至河流声湍急入耳,建在溪边的简陋小屋渐渐现出轮廓。 屋后拴着的骡儿拉直着绳子撅着嘴舔着河水,门前的布褂青年裹着头巾劈砍这木桩,黄昏之下独屋此刻显得尤为凄切。劈木的青年余光间听到有人走来的声音,手上的巨斧刚劈砍在木桩顶部,‘批啦’一声裂开,两半木头掉落在脚边,青年便在这是抬头看来,那是个浓眉大眼的憨厚男子,年岁不过十八九数,常年劈木而形成的雄壮姿态颇有震慑力,这一感觉在他咧嘴一笑间消散,“娘,你回来了。” “嗳。”张大娘微微应和一声,然后回身笑得卑微,“这是我家大朗,林坚。”转脸又向林坚交代,“大坚,你快去烧壶热水,泡两本新茶来。” “好嘞。”林坚爽快而应声,长斧就扣在木桩上,锋利的尾尖在夕阳下光亮异常。 张大娘引着苏清和秦封向主屋去,“不好意思耽误了二位行程,我让大朗整理好小屋,你们好生休息。” 说着,沿着折形走廊跨进架着水面上的房屋,屋室里甚是简陋,木质的家具虽有修补的痕迹,但依旧完整搁置,左右两边的墙上抠出两扇门,布帘遮着,苏清也明了这是水上屋舍仅有的两间卧室。 苏清顿在门口,秦封站在她身边,林坚从后屋厨房里端着茶盏绕过来,见到门口的两人,热情而憨厚的招呼着二人坐下,“不要介意寒舍简陋。” 张大娘快速地接过茶盏,在桌上甄了两杯茶,苏清和秦封只好到坐过去,张大娘这才朝着林坚交代,“快去把小房间收拾出来。” 林坚颠颠地跑进去收拾,苏清这才问道,“那林大郎在何处休息?” “姑娘莫担心,大郎晚上要看着驴儿,睡在驴车上。没事的。”张大娘一幅理所应当的模样,苏清不好多言,秦封不甚在意,苏清索性坦然留下。 四人晚间素食配饭凑活而过,在张大娘略表歉意的眼神中打了声招呼进了小屋。 小房间里依旧简陋,但没有苏清记忆中的尘世卧室那般破旧,她坐在床前,偏头看秦封非常自然地拖出一条长凳,双腿一盘便是闭眼打坐,盘起的双腿早就离开了凳面,全靠着自身肉体的力量悬空而坐。 苏清定了一会,双手撑在两侧床沿,“自从你来尘世后,话便越来越少。”几息间秦封没有搭话,她歪着头替他说道,“你在排斥尘世?” 秦封这才睁开眼,“天地灵气杂质太多,浸身于此仿佛处在污浊之地。” 秦封少有的抱怨,只让苏清感叹,天生灵体果真是个天生的修真人,修仙者苦苦问仙如割骨削肉般痛苦斩断凡尘,而秦封直接对尘世无感,反而排斥。 修仙人比较修仙人,嗯,气死修仙人。 “那我们便尽快处理了此地魔修,直接飞去儿时故地?”苏清提议道。 “待晚间,凡人熟睡在出去。” 日落西山,两个修仙人住在凡人的屋舍里,两两打坐,稀少的天地灵气自发的聚来,河水如镜,好似映出了无形的灵光,夜色渐起,小屋仿佛架在银河之上。 然而这异状并没有人察觉,彼时的凡人已经不复平静,焦躁的在对屋不住的走动。 再刻意压低的声线也逃不过修真人的耳朵,对屋的谈话如在面前展开。 “娘,爹还没回来,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呸呸呸。你说什么混账话!” “娘,您手里还拿着针呢,别这么打我。” “皮糙肉厚,还怕什么细针,娶不到媳妇,长这么壮有什么用!” “娘,我在跟您说爹呢,这都亥时了。” “担心什么,这么多年,你爹睡在林里的日子还少吗,瞎担心。” “可爹昨晚就没回来啊。” “没事,大郎,今天借住的人在山林里听到伐木声,再说先祖保佑,能有什么妖魔鬼怪害人?” “可是……” “没有可是了,快出去喂喂老驴,明天早起送两个人去平墨城。” “哦。” “别忘了讨一两银。” 尘世母子的对话在二人的心中并不起波澜,待到深夜子时,唯有林间虫鸣声时,苏清缓缓睁开眼,秦封已经推开前窗站在窗前看着屋外,似有感知地转头看她,微微点头,示意出行。 修真人也是人,法术再怎么神奇,也没有话本里的穿墙术那般直接,土遁水遁五行遁法比比皆是,但以此出个尘世的屋舍简直是荒诞,法术消耗不提,带动的灵气怕是能惊起一种的山间野兽的嘶鸣,它们总是比人类更加敏感。 堂而皇之地推门而出,御风而飞天,半空中,苏清看见半人宽搭在矮墙上车架里林坚,他翘着腿、扇着蒲扇、手臂无意识驱赶着蚊虫,修仙人眼中莫名的看出一种恣意和洒脱。 越飞越高,离着地面半余里,秦封这才招出佩剑,带着苏清御剑而行。 剑光在天际划过一道流光,二人在山林上空转了一圈,没有感知到丝毫的魔气。 “大隐隐于市,恐在村镇中。”苏清手扶着秦封的胳膊,说出自己的猜测。 秦封点头,御使着灵剑向人烟之地飞去,深夜凌晨自是没有烟火,秦封只得慢下脚下灵剑,在高空中慢慢滑过。 破空而产生的流光在天际宛若流星,苏清有闲情和秦封说话,“你可知我前世见天空流光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什么?”秦封总有时间陪她聊天。 “哇,流星,我要许愿!”然而,这一声不是苏清说得,然而却是苏清想表达的。 苏清面色一变,有些震惊又有些荒谬地向脚下看去,秦封不回头都能察觉苏清的异状,他低头只是一扫,“我们在林家村上空。” 那一声微弱地恍似接话实为巧合的话语正是从村落中传来,而那个坐在屋顶的少女,他们认识,是林雪妹。 林雪妹抱拳在下颌,头颅微垂,姿态真挚,这幅祈祷似的模样让苏清下意识地握紧了秦封的手臂。 直到秦封拍拍她的手,她才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和秦封说,“她……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第一三二章 同乡与魔修 秦封顿住脚下御剑之速,踩在剑缓缓转身间,升起结界将两个人隐藏在夜空中,双眸对视,秦封问,“你神魂诞生之地?” 苏清郑重地点头,连话似乎都震惊得说不出口,这是一种观念被狠狠击碎的感觉。 两人俯视着村落边缘那幢低矮的木房子,林雪妹嘴唇微动,默念着心中祈愿,苏清看了好一会,才苦笑着说道,“此间话本中尝言,尘世凡人见夜空坠星畏之祸兆,唯有……”苏清顿住,拉着秦封的手对他说,“唯有我曾生活的那个时代才将流星当作普世祈愿之相。他们觉得坠星会实现他们的愿望,就像她这般做法。”苏清另一手指了指屋顶的林雪妹,面上的笑容只剩下苦涩,不知是回忆起前世的艰难,还是‘穿越者唯一’的想法被覆灭。 “或许,你前世生存之地有来天中大陆的虚空之路。”秦封猜测,虽然被苏清的反应有所触动,但到底没有苏清前世泛滥的影响,说话间更显冷静和理智。 “那是无神之地……”苏清喃喃而说,秦封安抚的拍拍她,说道,“当时无神不代表曾经无神,或许,那是大能开辟的域外之地呢。” 见苏清有些走神,他说,“修仙人修行至大乘便可破碎虚空。” “我明白你的意思。”苏清心中思绪百转,理顺心情,才缓缓说出心中纠结,“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并不是特殊的。”特殊的故事里‘唯一的穿越者’。 “别多想,世间之人皆特殊,只是担不起一个‘最’字罢了。”熟稔地拂过苏清额间发,“你若是想去看看你前世的域外之地,待我们大乘便去看看。” “秦封你又说大话了。”苏清莞尔一笑,秦封展颜,见她释怀,再次御起灵剑飞行。 苏清默然的回头下望那个祈祷的‘同乡人’,此世非现代,但愿她能安好一生,若有幸得仙缘,便盼修真界一聚。 转眼看着秦封后脑,手掌扣在他的上腰,她淡淡一笑,来自现代的颜控少女,祝你好运。 结界隐藏了破空的御剑流光,二人在夜空中径直向前,感知着尘世村落里传来的各种气息,人间的烟火气、牲畜的业火气,还有淡淡的妖灵之息——那是隐藏在尘世的精怪,和修真界的灵兽妖兽相比,他们的灵智有限、法力微弱,不值一提。 飞剑在夜空划过,正前城镇隐隐若现,天地灵气都驳杂了几分,然而就在此地,那座城池的边缘,血腥味飘荡到高空,仅仅那么一丝的气味被苏清捕捉,“这得有多大的杀戮才能让血腥气飘到这么高的地方还没有消散?”苏清皱着眉头,颇为疑问,虽说修仙人不管人间事,但遇上总有几分缘法,秦封便做主,“下去看看。” 脚下的血腥源头似乎没有二人想象的那般极端而残忍,甚至让苏清有点羞睐,这里是牲畜的屠宰之地。 苏清脸上因羞恼起了红晕,她拽拽秦封的衣摆,“走罢,我们太年轻了。”大抵只有这样的自嘲才能平复心绪,秦封反手扣住她手腕,面无表情的点头,“好。” 转身行出两三丈远,身影渐渐模糊在夜空中,屠宰场中有一声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吐气声,下一次吸气,一把两指长的冰刃突兀的出现,径直刺向那声源之处。 “嘶……”疼痛的吸气声,下一刻躲闪间,巴掌大的白光从天而降,落在阴暗中人的头顶便蓦然张开成两丈有余的大网,瞬间缚住那人。 黑暗中本已走远的苏清和秦封突而落在那人面前,苏清勾唇冷笑,“当我们真得识不得人血与兽血的气味吗?” “又一个练气低阶的魔修。”秦封漠然而说。 “说,是谁教你们魔修功法的。”苏清隔空抓起一根倒地的藤条威慑着网中的魔修。 不住挣扎的魔修被暗岩蜘蛛丝编制的缚灵网牢牢束住,听到苏清问话,猛地抬头,白丝的蛛网在他脸上压出了一个个方块形状,他眼眸通红,嘴角带血,肩膀上的衣服被割下半块,隐隐有水渍和着血液渗出。 在他抬头的一瞬,苏清只觉一股似曾相识之感,然而定睛一看网中人却被他物遮得看不了全脸。 还不待苏清思考,那魔修说话时的畏缩之意完全打破她的刚冒起的猜想,“两位仙人,小的……小的只是路过,什么魔修?小的只在崖下发现了一个秘籍不小心修炼的。” 即使说话这般胆怯,苏清也从中看出了一丝坦诚,苏清存疑,然而秦封却冲她点点头,苏清只好半信这小小魔修之话,“那你到这屠宰场来作何,你在喝人血?!”一声厉问,惊得魔修猛地想爬起跪伏,然而缚灵网罩在,他越是动作越是缚得紧身。 这一动作让他整个人都被扣在地面,脸都被压得变形,他艰难地辩解,“仙……仙人,小的只是按照秘籍上记录的符纹想要弄点血试试,没有其他意思,我嘴角的血是不小心磕出来的,天色太暗了。” “魔修的血符,和仙道的聚灵符异曲同工。”秦封传音,苏清默默点头,看着网内不得动弹的魔修,真得是巧合? “你知道这地方原来是何用处?”苏清状似无意地问道。、 魔修知无不言,甚是老实的回答,“原来是平墨城的断头台,后来有道士云游到此地,说什么极阴之地、大凶之兆,说服了城主就放弃了此地,后来被人推平成了现在的屠宰场。” 极阴之地?苏清灵识感知,周围天地之灵如常,并未聚阴之感,不作真的说法。 但谅在这人说话老实,不像是假话,苏清只觉可笑,若真是极阴之地,屠宰场建于其上和断头台又有何区别,还不是横生冤魂! “仙……仙人,我就知道这些,我只是取些兽血,放过我吧。”见二人少言,魔修试探地求饶。 苏清一挑那人眼前的一根蛛丝,惊得魔修眨眼都不敢动作,苏清斥道,“你现在修行的功法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便给你废了去。” 第一三三章 墨平阴阳地 苏清看着眼前这个瑟瑟求饶的魔修,突然觉得无趣,她收回藤条负在背后,侧身让出秦封,秦封给予的压迫感更甚,魔修连发抖不敢动作,咬着牙,贴着地,翻着眼小心的观察这面前的情况。 “魔修乃邪道,你若不懂修真之术,废去修为重修才是正途。”秦封垂眸俯视着魔修,声音冰冷,听在魔修的耳中如同阎王审判一般。 苏清两指间夹着的藤条转了一圈指着地面,魔修的眼眸紧随而动,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紧张又像是…… 忽而,魔修眼中射出一道红光,破空而来,撕裂蛛网,瞬间遁地。 无需说像,他就是在反抗,酝酿逃跑计划。 再转眼,魔修遁出地面,可笑的是这地就在苏清和秦封背后,前后不过换了个方位。 苏清双手抱臂,好整无暇的看着他,指间夹着的藤条忽上忽下,正如那魔修的心情,他脸上遍布着被暗岩蜘蛛网压出小块方形的红纹,这些纹路掩盖了魔修面容,只留下表情呆滞的情绪。 秦封只转眼瞧了魔修一眼,然后漠然地转开眼,视线在地上来回逡巡,好似这地面比魔修还要引人兴趣。 “无谓抵抗。”苏清扬起手中藤条,藤条尖端生成一点灵光,在魔修愚蠢的双掌遮面的抵抗中携风劈下。 “啊!”仿佛一声来自地狱的痛苦嘶吼,一瞬间惊到两人,苏清撇嘴疑惑,“废修为这么痛苦?”当然不可能,仙道众人亦会为了长远修行改换功法,极大可能涉及破后而立、废法重修之事,因此仙道书册中记载的多也详细,可当真没有那本记录中提及这般痛苦。 秦封摇摇头,苏清甚至从他眼中看到了些‘逗趣’的感觉,哈,这魔修当真是会演戏。 苏清惦着藤条,轻微地触碰那魔修,好心提醒,“废修为可非断骨重生,只是体内气机消散,莫要装了。” 然而,当事人却跪撑在地上,冷冷地说,声音似讽刺似绝望,“在你们这些仙人眼里,求仙问道不过伸手可得的易事,而我们凡人呢?”魔修猛地侧过头,眼眸通红,不再是魔气影响,纯粹的怒急逼红了眼,他咬牙切齿到,“凡人问道求道如登天之难,只要能长生不老,只要能翻天覆地,修魔又何妨!”一瞬间气质陡变,似乎失去一切依仗之后反而变得强硬。 苏清有一瞬间被问住,十年修真常识根深蒂固的魔修印象,早就覆灭了前世扭曲的价值观,魔修即邪道,乱七情六欲,升阴毒恶念,他们是纯粹的天道背离者,他们可修行但永不得飞升。 “你们凭什么废我修为?”魔修一声质问正是苏清扪心自问之语。 凭什么?我做错了。苏清想,随后心下一冷笑,罢了,待到多年之后,再出现一个乖张放肆、杀伐无度、六亲不认的修魔强者之时,或许就能说明到底她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给你指一条路,沿着林家村后山小路一路入深山,去深山茶肆喝一杯茶,问老翁天道该怎么走。”苏清不管魔修的狠厉逼视和震耳喝问,她淡漠地执起手中藤条指着来时方向,开口恍似说着家常。 魔修眼中的绝望渐渐褪去,换上了一幅将信将疑以及几乎溢出的震惊,还有几分潜藏的期待,他跪爬在地上,就这么一分一厘地往后退,地上的沙粒磨着手掌磨出一条血迹,他也恍如不知,直到苏清随手扔下手中藤条,那人才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奔跑逃走。 “没意思。”苏清懒懒抱怨,见秦封好似在等她处理完事情,便走到他身边问,“可看出什么异状?”秦封是在探查地下的行径刚好被余光收入苏清眼中。 果不其然,秦封点点头,他说,“地下有一块千年寒铁,时才便是它阻了土遁之术。”十丈土遁术,那魔修遁逃之有区区三丈远。 苏清一挑眉,千年寒铁那可是修真界中做下品灵器的必备材料,放在凡尘只怕是无价之宝,居然藏在这前为断头台后为屠宰场的地方,可当真荒唐。 只是越是这样奇异,越是说明下面掩藏着非凡的秘密。 苏清便说,“且去探探,顺便找找这人血的来源,我可不信多年前的断头台的血气会残存至今。” “我亦是此般想法。”秦封转过身跟着她向前探查的步伐,二人并肩向屠宰场里走去。 二次落地皆因各种缘由没有好好打量这地方,后一次为捉修魔人,而前一次,苏清笑,边走边说,“秦封,你可真不会演戏?”二人从天上时透过飘到的腥甜血气便察觉到一丝魔气,早就知道这里藏着修魔者,只是修魔人行踪隐秘,苏清没找到他具体的方位,便心生一计。 至于秦封,神识一扫过筑基之下谁有本事隐匿,大抵是‘睁眼说瞎话’没练习的顺畅。 宛然一笑,开口便是正经的道歉,“还望师妹原谅则个。” 二人说说笑笑,好似此地不过山间小道,然而两边木架挂起了牲畜尸体,一列接着一列,兽血侵染着架下的土地,黑暗中一瞬而视仿佛地面铺满了红土。 二人索性之处,脚面离着地面有着毫厘之距,可不想让这肮脏的地面沾污了衣裙,便是一路御风而行走。 直到穿过一架又一架尸骨高挂的晾架,眼前却出现了一块四方的墨色的地面,修仙人夜视之感再怎么强悍也让苏清怀疑自己所见之景,她抬手,手上聚起碗大的水球,弹指一挥,水球飞抵墨色地面上空,砰然炸裂,如泉眼一般冒出涓涓水流。 水流拂过地面,墨色更浓如一方墨印。 而在墨色地面边角,有一行不曾被抹去的字迹,“世人血铸断头台,今生墨平阴阳地。玉衍墨霜留。” “玉衍?”苏清突地有一种猜测,“难不成是修真界的玉衍仙宗弟子?” “十有八九。” “涉及到四大传承古仙宗之人,留名留姓怕是不想让外人插手。”苏清面色沉了下来。 秦封一如往常负手冷漠盯视着墨色之地,“可是已经有人插手了!” 第一三四章 地底孕荧虫 如秦封所说,被水流冲刷过的地面并非平整,有一道弯曲的裂缝横亘在地面正中,这条裂缝不足一指宽度,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地下黏着的沙粒填满的缝隙内侧,更别说透过缝隙查看内部之景。 肉眼之下好似正常,不过是染黑了的土地,也不知在此上工的凡人如何思考这地面,怕不是以为这是被多年断头台上的鲜血侵染的,只是岁月流转,鲜红褪去而变得黝黑。 这种解释只有不明修真的凡人自我安抚的脑补罢了,哪一处地面会长期保留着字迹。 哦,对了,在未被水流冲刷之前覆了一层尘土。苏清想,罢了,也许在别人插手之前,这个地方真的凡人相安无事。 然而,苏清瞬间施展的灵目诀下,整个屠宰地似乎变了模样,墨地缝隙里涌出一股一股墨色幽光,而这些光华却被屠宰之所漫天的血光压在地上。 血光与墨色幽光的争斗,墨色光华若波浪一般翻涌冲击着压制的力道,苏清只扫过一样,叹道,“谁崩裂了墨霜前辈的封印,幸而前辈早留后手以杀止杀,暂且没让封印下面的东西爆发出来。” 这般想着,苏清有些好奇地下的东西了,“秦封,莫不是说下面囚禁了魔头?” “魔头?”秦封奇怪地问,魔头倒是不知道,但他很随意的抬手摸她头,“若有修魔人,这地方早就成凡人的埋骨之地了。” 苏清讪讪一笑,抬手拍下他手掌,秦封不在意的踏上那方墨色地面,苏清在后喃喃而说,“话本里不都是这么记载的?” “育仙堂里的修仙游记你翻得总是勤快,那些前辈记载的或真或假,看看就好。”秦封回头对她说,苏清垂下头背着手踢踢脚边的碎石,模样甚是羞愧。 秦封不再多言,被封印的既不是极具威胁之物,又被他人捷足先登,那便让他们看看下面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飒灵剑翻手而出,飒飒利风吹拂,杂乱的天地灵气瞬间躁动起来,自发的向飒灵扑来,不过执剑而起的瞬间,苏清只觉灵目诀下的飒灵表面银芒都有些浑浊。 御使天地灵气的灵器对环境挑得很,就像一柄铁剑扔进水里,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锈蚀,修真界的灵器在凡尘也容易被覆上一层灵气杂质,致使威力大减。 秦封自是察觉到灵剑的异状,不再耽搁,长剑下刺,陡然一转,墨色地面开始震动,裂缝被撑开,内壁两侧的沙粒哗哗掉落,浓郁的墨光喷涌而出,漫天的红光骤而亮起,肉眼都可察觉。 苏清冲到他面前,秦封拉起她的手臂,在裂缝撑开一人宽的口子时,二人毫不迟疑的一跃而下。 下落之速甚快,三四息后,裂缝延伸至最底部,地下洞穴在浮动的幽光中隐隐显现。 当两个人整个身体脱离裂缝,灵目诀下穿透幽幽墨色苏清蓦然看到脚下一弯黑红的潭水,反应极快地反手拽秦封,秦封空中转头而望,苏清只来得及说一声,“小心脚下。”秦封一只前脚已点到水面,潭水瞬间如沸腾鼓起大小气泡,苏清足下御风向上一拽,秦封紧随一记蜻蜓点水之术两人瞬间窜上头顶。 苏清手掌刚扒拉住头顶裂缝边缘,手中的颤动却告知她裂缝正在合拢,抬眼一扫,裂缝已经不够一人穿过,下落的沙粒蒙了眼,灵目诀陡然消去,飒灵剑破空而来,秦封御起灵剑,二人跌落在飒灵之上。 “没事吧?”才一站稳苏清紧张的问道,本就漆黑的地下洞穴,被墨光一笼罩视野不过周身一丈,顾不得打量现在所处之地,先询问秦封之安危。 秦封入水的那只靴子染红了半边,仿佛踩在了血水之中,到没有其他的异常,“难不成这是上面血迹渗下来的血池?” “可能不知这些……”秦封低头动动脚,脚上被染红的一块瞬间附上了一层幽光,血色变黑,反复有幽光中有东西吸噬了血的红色。 这一年头刚起,秦封猛地稳住二人,脚下真元一转,破空闪到一边,苏清头侧过秦封身子,蓦然看到原本二人站立的地方,幽光化作一张无形的大嘴,亏得二人闪得快,无形之嘴一时收不回下咬的动作,上下唇触碰下,大嘴瞬间崩碎又或作浮动的幽光。 此消彼长,这边又出现一只无形的长爪,指尖尤为的明亮,就那么不给人喘息的时机破空划下。 秦封灵剑御使的灵巧,在这地下洞穴的弹丸之地下探、侧闪总算躲过一击,苏清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激得愤怒,攀着秦封的臂膀绕道他背后,二人瞬间背对背御敌。 苏清低声说道,“有细小的荧光之物隐在幽光之中,火烧之。”多亏了时才爪间一亮让苏清看到了那全身透明、不过半颗米粒大小、头顶一点幽光的小虫真面目,荧虫生智如地面蚁族一般之团体力量之强悍,聚在一起就想趁两个修真人未明真相时将他们扼杀。 可惜,虫便是虫。 苏清是个水属性的修士,用自身灵力玩火可不是个好手,但这火焰灵符还是存留了不少。 储物戒一转,一张火焰符夹在手中,秦封叮嘱,“荧虫细小,当心个别趁乱袭身。” “知道了。”苏清眯着眼眸,自是警惕这些小玩意钻进身体里面,嘴上默念咒术,手上解封符箓之诀飞快,在面前汇成的骷髅面冲上之际,一张两张燃起火焰扔进骷髅眼洞之中。 洞穴之中爆燃起的火焰发出‘吧嗒’的灼烧声,伴随着秦封不留余力的剑芒横扫而过,漫天的墨色幽光似乎慢慢变淡了。 当虚空再也汇聚不起无形之物,幽光沉寂在血池之中,苏清借着残存的火星看到这一弯洞穴之景。 如果被拓开的深井,池水为井水已经蔓延到洞穴两壁,只是时才飞身而下时被墨色的光华挡住,只以为血水只有最深的那一处。 无地下脚,只得环视洞**壁,光滑如雨水侵蚀而过,没有其他出路。 第一三五章 池鱼名咕空 地底透明的荧虫被消灭大半,剩下的全都浮在血水表面。 苏清立在飒灵剑上,低头而看,密密麻麻的荧虫聚在一起的光华并没有颗粒般突兀的感觉,反而像是一个整体,就那么荡在血水正上。 “我们好像被困在洞穴里了。”四周皆被封死,头顶的两片墨印已经合拢成原状,苏清平静地说着二人现在的处境,倒没有什么畏惧之感,她环视一周,略带嫌弃的说道,“我可不愿潜入这井水之中。” 四壁无路,头顶被封,世人第一反应大抵是从血水中找出路。 “血水污浊,何必沾染。”秦封平淡地接话,一点都不为处境忧心,脚下一动,飒灵剑一声‘铮’响,覆在剑身表面的黑色杂质震落,半隐半现的灵剑一化三,自剑身两边扇开两剑,秦封继续说,“便破开这洞**壁,且瞧瞧是不是别有洞天。”说着,两翼之剑迅猛而出,径直插入两侧石壁上。 长剑入壁,唯留剑柄在外,脚下飒灵又发出一声铮响,两壁上的长剑应声而颤动,片刻后,数道裂纹如蛛网一样以长剑为中心蔓延整个洞穴墙壁,直到入墙的长剑剑形散去化作剑芒荡开,洞壁如皲裂一般,碎裂石板一块又一块的落入血水中,溅起的水花让井面再一次沸腾。 苏清抱臂而观,说道,“看样子血池中有东西。” “不急。”秦封背着手,两人静等着洞壁上的石板落完,亦或者再等水里的异物自个冲上来。 直到完全脱落内里真实的壁面露了出来,大面积的坑洼石壁,唯有一面上有人为刻画的模样,那是一个阴阳太极双鱼模样,一处鱼眼上插着手指长的青铜钥匙,另一处空有锁眼。 “原来这才是入口。”苏清并不觉惊讶,矜贵的修真人怎么可能把入口藏在血水中恶心自己呢?! “还缺一把钥匙。”秦封抬眼扫了整个太极印提到关键,“你觉得那把钥匙会藏在哪?” 苏清理了理臂上的绸带,笑道,“如果说上面的那把钥匙是外来人插入的,那定还有一枚钥匙无人寻到。”顿了顿,停下手中动作,又说,“墨霜不会把钥匙带走的。” “以我们所见到的修真界,抢夺储物之物太过正常。”秦封接着她的话分析,“他若是当真重视或是讲求缘法,留在门外以防不备才是最安全的。” “更何况这是把一锁双钥的机关,足见他的重视。”苏清补充道。 二人相视而明了,秦封勾起嘴角,“莫让血渍沾到了衣裳,便由我来罢。” 苏清足间一点,御风后飞,整个人平稳的攀在太极印旁,朝秦封轻点头。 秦封起手捏法诀,周身汇了一圈金光,下一刻化作一只只箭头,万箭如雨,刹那破水而入,井面溅起密集的波纹,无一处平静。 金行力化箭入水中,搅得水面翻涌,残存的荧虫不受其扰四散而逃,卷起的井水又盖头而落,墨云消散,井水终究再次发出‘咕噜’的气泡声,井面瞬间沸腾,无数的气泡涌出。 在秦封正下方,两颗一模一样大的气泡冒了出来,血色覆盖在表面,露出几息后,血水沿着表面滑落,一颗豆大的黑色黏在上面。 “当心。”苏清沉声提醒,那可不是气泡,那是……眼睛。 下一瞬,一束血水滋溅起,如一柄飞箭,以牙还牙般射向秦封。 无须秦封动作,脚下的飒灵剑荡开的剑芒瞬息绞灭飞箭。 ‘咕噜咕噜……’沿着两颗眼球圈起丈余沸腾的气泡,一只半丈长、眼如灯笼的圆鱼突而冲了出来。 说圆鱼也不足为过,这只鱼身除却奇特的眼珠,整个肚子裹成球型,满身的尖刺和泥泞的血浆,秦封只微微挑眉,一脚前伸便瞬间绕开冲撞球型大鱼。 苏清贴着洞壁,好整无暇的看着,嘴中说道,“长老曾说,上古有鱼名曰咕空,生于泥泞沼泽之下,无声不鸣,眼如灯肚若鼓,肚内有空间,可孕水灵珠,万火不侵,取其皮可作战鼓,声可传万里,闻音者耳鸣,鳞可作盔甲,坚不可摧,然毫无战力,只得藏在沼泽之中以沸腾地面吓退来人。” 这种奇物的介绍还是当年育仙堂之时,博学的教习真人毫不吝啬自己知晓的奇闻轶事,苏清还记得当时,十来个半大的少年少女坐在桌案下,满脸新奇地听高真人面无表情的讲述,讲完还不带感情的评价,“长相一般,战力低下,可怜于人类有用,毫无意外的被杀鱼夺皮消灭殆尽了。” 思绪转回地洞之中,秦封悠哉地在洞中闪身,咕空鱼像个蹴鞠一样在墙壁间来回弹跳,忽然间,咕空鱼撞到苏清正对面,借着撞墙的力道径直朝着苏清而来,不知是空中位置难以调整还是其他原因,这只咕空鱼被血迹沾染的淡红的肚皮完全朝着自己。 苏清叹了一口气,这是咕空鱼最大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用不着苏清出手,秦封根本没有避身,双指作剑诀,轻描淡写的虚空斜划两笔,咕空鱼还未至近前就被剑光刺破了肚皮。 死亡的前一瞬,还残留着弹力的肚皮发出‘咚’的一声鼓响,像是替无声的咕空鱼鸣哀。 苏清并没在意冥冥的悲恸,她耳朵微动,明光闪过心头,难不成…… 秦封显然也察觉到了,他抬手虚空而抓,那只咕空鱼的尸身便招到了秦封的手中,泄了气的肚皮勾勒出一个钥匙的模样。 果然,刚才那一声鼓响,是藏在咕空鱼肚中钥匙,失了灵力控制,掉落在鱼皮内壁上。 “墨霜居然想出这等藏钥匙的法门。”苏清略微蹙眉,不可置否。 秦封取出钥匙,将咕空鱼收进储物戒中,“这只上古妖兽早已寿元将尽,刚才突兀的冲撞出来,怕是一心寻死。” “秦封,你莫要说得这般人性,让我心底总有些不适。”苏清如实而言。 “事实便是如此,咕空鱼永生不离泥泞之地,跃水而出便如人自戕。修真界万物有灵,抛却尔前世思考,从此适应。” 第一三六章 蜜荧与妖藤 闲话少叙,秦封拿着那枚钥匙在手中展开,苏清瞧着是一枚外表光洁的青铜钥匙,咕空鱼的肚皮内自成空间隔绝了钥匙锈蚀之扰,这么一看也不知该夸那墨霜聪慧还是怒其残忍。 这般想着,苏清勾唇一笑,“那玉衍墨霜的设下的机关看来并没有被人破除,我们这般进去岂不是盗取他人之物?” “那也要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属于他的。”秦封并没有擅闯的心虚,他平静的握住手中钥匙,虚空而行,每一步都踩在飒灵幻化的剑光之上。 苏清靠着石壁,歪头不解,“你怎么晓得里面的东西不是他的。” “你知道我们时才进来遇见的荧虫的名讳吗?”秦封一步一步缓慢走到她身边,不回反问。 苏清偏头思索,“这东西全身透明,吸食死血,理应不是个好物,育仙堂里的修真札记可没记载这么个鸡肋的小东西。”言下之意自是不知道。 秦封抬眼观察着另一个锁孔中插入的钥匙,见并没有锈蚀的痕迹,他转头对她说,“这荧虫书名为蜜荧,长于暗洞,食噬血藤枝叶为生,然,噬血藤的生长需要鲜血。” “等等。噬血藤?我总觉这名字有些眼熟。”苏清突然止住秦封说话,她能明白蜜荧与噬血藤的伴生关系,听话的重点瞬间偏移。 秦封笑而继续说道,“噬血藤成熟后可结果,果实功效极端,可破后而立。” 苏清只觉瞬间被点醒,“破厄丹的最后一味药!” 可叹苏清之前没有细看破厄丹方,当时只觉筑基还有些久年月,只匆匆一瞥,几味药引根本没有记住,若不是秦封刻意引导,苏清当真忘了他们曾经机缘得到过一张古丹方,甚至六年阴差阳错只剩最后一味药了。 苏清内心情绪瞬间提升,若是凭此炼出破厄丹,也省得他们毫无头绪的在尘世转悠,只凭记忆去寻可能的凡尘牵连。 这般想着,苏清赶忙催促,之前的心虚都见鬼去罢,先替秦封顺利斩凡才是正道,“快打开通道,即使伴生灵兽,以噬血藤生长习性只可能长在入口之内。”噬血藤噬血并不代表可以长久的泡在血池中,过极则败。 青铜锁钥顺利的插入另一只太极鱼的锁孔中,然而并不能扭动,秦封向苏清示意另一把钥匙,苏清会意,二人一齐扣着锁钥转动,不过轻微的动作,两只太极鱼仿若活过来一般,苏清退到秦封的飒灵剑上。 二人看着太极鱼同向转过三圈,慢慢向两侧石壁游开,缓缓洞开的缝隙,墨色的华光颇显阴森,铺天盖地填满了整个入口通道。 早前过招使得两人对付蜜荧颇有心得,无须秦封施展剑芒,苏清反手燃起一张火焰符,掌中火焰置前,蜜荧虫汇聚成的华光自觉向两边分散开来,苏清一脚迈入洞口,偏头唤秦封跟紧,二人在蜜荧虫填满的通道中,不知其深浅和宽度,不管不顾的向前走去。 大抵走过半盏茶的时间,苏清只觉前方的墨色渐浓,细小的蜜荧虫紧贴着通道两侧,都会有些许星光被挤出来,不小心沾染到火焰上,发出一声细小的‘刺啦’灼烧之声。 直到苏清在两侧偶尔燃起的星光中发现墙上贴附这一根碗粗的藤蔓,她猛而顿住,背手拦住秦封,传音道,“墙上有藤蔓生长,怕是要遇见正主了。” “莫慌,噬血藤如非逼不得已不会主动袭人。”秦封似对这妖藤理解甚是详细,出声安抚,扶着她后背撑着她继续向前走。 当两侧聚集的墨光陡然散开,墨色似有稀释,苏清已走到另一处洞穴之中,透过朦胧的墨光,正前是一个人腰粗细的主干,主干上衍生出来的藤蔓将头顶的石壁围的严丝合缝。 不用怀疑,这便是噬血藤,抛却最开始对秦封无条件的信任,苏清问出心底疑惑,“你从哪知道的这互为伴生的妖物。” 秦封不语,却抬手一指点了点自己的脑侧,其意为不言而喻。 ——是那筑基之后解锁的记忆。 二人都不是好大喜功之人,对记忆里平白而来的功法并没有刻意去练习,使得多年来两人依旧用着最普通的广源紫气功法,空有宝山,却不屑使用,大抵是身为天骄的傲气罢。 如此,苏清也不再多问,对对方的来历二人都不自觉少问,心中皆是明了,此生才是正道,何必为前世烦恼,若不是为斩却凡尘,前生之谜大抵可以随时间烟消云散。 话且揭过,苏清目视着布满整个洞穴的藤蔓,她奇道,“这种藤蔓不是最易钻缝而后破土而出的,怎得全部的分支都屈居于这不见天日的暗穴中?” “因为上面被千年寒铁覆盖了。”秦封平淡的推理出答案,妖藤生长至少百年,神智未知,修为不弱,秦封不便探出神识查看,激怒妖藤对二人自是不利。 “难不成我们到了时才遇魔修之地?” “估摸着不会有偏离。” “这墨霜真是藏得一手好药,舍得这么大的千年寒铁作顶盖。”苏清只觉有些嘲讽,四大传承古仙宗的人果真出手阔绰。 妖藤慵懒的静止不动,墨光中的蜜荧虫飞来,汇成一朵墨云扑上妖藤主干,墨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直到最后恍似变得透明,苏清才从耳侧飞过的一只蜜荧虫上看出异状,它顶头的小灯笼没有光彩了。 原来,蜜荧虫吸噬的血液精华置于头顶灯笼中,化作一盏墨灯,飞回妖藤身旁时,将水滴大的血液洒在妖藤枝干上,一只提供的血液对于妖藤来说或许只是微末,但这漫天的蜜荧呢? 前有血池,身侧聚有无数蜜荧虫,这妖藤生长的果真极好。 瞧着顶头缠缠绕的枝干见坠落的三颗妖果,各个饱满硕大,估摸着其量能额外增添一炉丹药。 苏清看得心动,却星剑背负在身后,苏清小心的向前探了一步,秦封紧随而来。 只这么一刹那,妖藤的万千藤蔓动作,游走在洞穴石壁上,瞬间封死了入口。 第一三七章 夺噬血藤果 瞬间的突变让苏清骤然警惕,藏在身后的却星剑刷的一下指着地面,秦封已上前一步跨在她身侧,只轻微一点头,苏清便明了这噬血藤‘活’了。 游走的藤蔓在石壁上顶、四侧缓缓游走,不过几息便织就了一个藤制的牢笼。 苏清手中紧握却星,感知秦封身体却是放松,心中有大致判断。 ——这牢笼困不住他们。 只这么一瞬的思考让苏清提着剑审视着藤蔓主干,主干被拖地的藤蔓枝叶遮挡的隐隐约约,但上面的树皮的半脱不脱,枝干上的黑斑和虫眼不容忽视。 苏清不知从哪想起一个忠告,无论是苍天巨木还是茁壮小树,你可以挖空它的枝干,但千万不要破坏它紧密相连的树皮,否则它的命运只有死亡。 一瞬间的想法让苏清只觉面前这个看似气焰滔滔、威慑甚强的妖藤突得变成了一个气息奄奄、苟延残喘的树精。 然而,血藤虽成精,却不可言语,气势堪堪超越秦封,那也不过人类筑基的修为,何来能发出人言的实力?话本里主干上长着人类嘴眼的树精那更是笑话,不是树精的笑话,而是树精想要取笑人类,给自己千百年无趣的生命增添一点乐趣的笑话。 万物有灵,琪花瑶草灵树若成精,显形要么慢慢剥落本体、要么完全化为人形,就像当年落岩峰的妖灵一样,它的枝干成了他的身躯,他的表皮还保留着原身的特点,但并非本体长出人的特点。 闲话止住,凡间驳杂的天地灵气和密闭憋屈的地下洞穴让这只土生土长的天地之灵已趋近衰败之际。 苏清还保留着那颗现代人的怜悯之心,她提了提手中剑,想要再背负在身后,那是修真界中收招和无害的表示,然而,藤蔓编织的牢笼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这个虽然衰败的血藤,对他们最初可并不友好。 就像现在,游走的藤蔓还在挪动,数十条枝丫如游动的长蛇,试探的在地上前行,那模样就像要在地上再覆上一层底盖一样。 这是觉得牢笼不够,还要将他们裹成茧吗? 苏清略微的上挑眼眸,随时注意周围动作的秦封淡漠的做了一个嘴型。 ——“杀” 正合我意。苏清想,给你的怜悯看样子是滥用了。 正巧一条枝丫形状如青蛇,枝叶稀疏,正缓缓地试探地靠近她脚边。 苏清嘴唇一抿,面上不动声色,然后一脚重重踩下,瞬间压制住长藤的动作。 这一脚仿佛是邀战,脚下的长藤形如蛇、行亦像蛇,从被抑制的脚下尖端开始,以此向后疯狂的抖动,扭曲的藤蔓让整个血藤都扭动起来,牢牢编织的囚牢暴起绿光,瞬间吞噬了在枝叶上进食的一群蜜荧虫,囚牢如海草般随着水流抖动。 而这里,这些藤蔓抖动的根源亦是水流,只是那时苏清一脚踩下,汇聚了浑厚的水行力注入妖藤之中,迫使这藤蔓内部的汁液倒流。 如此效果显然对血藤猝不及防、且打击巨大。 扭动沿着藤蔓一直蔓延到主干上,乍起的枝叶让苏清一眼就瞧见了那藤蔓惨状,脱而未掉的树皮里,嫩绿的枝干已经被掏空,内部已经少有水迹,已经完全干瘪,驻空的部分好像木匠脚下的干柴。 那一眼的诧异瞬间被枝叶再次挡住,这个稍有灵智的血藤精被倒灌的绿光打破了长久浑噩的状态。 苏清能感觉到血藤精的清醒,它身上的枝叶刷刷的抖动,像是想要和他们交流。 苏清微蹙着眉头看秦封,秦封只是摇摇头,这种才生灵智的精怪,根本没有语言可以交流,甚至他们连一些器灵最初能表达的情绪都无法呈现出来。 沉默寡言、依靠着眼神动作判断对方意图的两人瞬间更加沉默了,该说什么呢,他们不懂血藤妖的表达,他们说出来的话亦是同样的回应。 枝叶发出的刷刷声如在耳畔,唯有几声咚咚的响动在这密闭的洞穴中尤为突兀,二人顺声而看,顶上那三颗硕大饱满的血藤果不断的敲击着顶头的千年寒铁,苏清只觉自己看到了血藤果上破碎的痕迹。 一丝焦躁、一丝肉痛在心底无需掩饰,苏清向来不认为自己是真正良善之人,涉及到她和秦封必需之物,绝不轻易舍弃,她盯着三颗果实的眼眸缓慢地转到秦封面上,对着他双眼,嘴型动作一如秦封之前的决定。 “杀!” 狂风起,自秦封身后乍现的利光,飒灵剑熠熠生辉,狂风卷着剑气,枝叶一片一片飘落。 抖动的枝叶骤然停住,然而血藤果依旧在撞击着顶上的墙面,苏清已经耗去闲心同他对峙,借风而起,踩着风中利光一跃而上,一息便至,背后却星抽出蓦然挥出,然而亏损的藤蔓反应并不迟钝,顶上藤蔓迅速散开,苏清原本盯着果实下手的剑‘噔’得一声撞击到千年寒铁之上,有一种震麻感从剑身传到手臂,苏清临空翻转身子,脚面转而蹬住顶板,双手向下,灵力一转,手臂上的酥麻感便已退去。 人瞬而下落,只那一瞬脚尖勾住一枚血藤果,一扯藤蔓便将果实坠落,下落的身体上仰屈起,便伸手接到血藤果。 空中转身,脚先着地,原地转过几圈稳下身形被秦封伸手定住。 苏清将手掌上的血藤果提起,表面并没有被撞破的痕迹,嘴角轻扬,反手将血藤果交给秦封,又执着剑虎视眈眈的盯着另外两枚。 这一举不知是惹怒了血藤精还是怎么的,噬血藤全枝干都似乍起一般,突然伸直,门口的二人被突然的举动只得飞快的作出本能下蹲躲避的动作,只这一瞬,苏清看到顶上的两颗血藤果从头上因着伸直的藤蔓穿进了通道之中。 苏清眼眸瞪住,不祥之感在心头,她出声喊道,“秦封,小心它损毁了血藤果。” 与声同出的是秦封的飒灵之剑,长剑划过,斩断藤蔓,将一枚噬血果扣在通道顶部。 第一三八章 无言的交易 然而,还有一枚血藤果没有拦住,略有焦躁的苏清飞身扑进通道里,被斩断的藤蔓落在地上不做妨碍,可是,当苏清冲出通道,在入口摇摆站稳时,那颗噬血果在断裂的枝丫上坠落在水面上。 血水如有意识的一点一点自发的覆上噬血果,就在苏清惊讶的眼神中,突然间崩裂开来,内里黝黑的汁液,就那么洒在血池之中。 第三枚噬血藤果毁了。 滴入的果实汁液就像清水中突而染了一滴墨一样,荡开一圈圈涟漪,最终圈起整片血水,鲜红刺目的血色不过几滴汁液就变成的墨色,苏清有一瞬间的震愣,旋即想到这是筑基境的妖藤之果,忽然间又觉神奇之事都能解释的通了,你永远都无法预料修真之灵体内酝酿着怎样的能量。 苏清只觉肉痛,但好在还有两枚血藤果安慰,一转心情回身向里去,墨色的幽光中只能瞧见甬道尽头模糊的秦封轮廓,他在朝这边看。 苏清收回却星剑,向前走了几步,抬手向头顶招了招,银芒闪烁的飒灵剑仿佛感应到她的呼唤,微微震动,连带着藤枝的血藤果一同落下,一手接着飒灵,一手捧着血藤果,苏清几步走到秦封身边。 秦封却侧身让她瞧洞中之景,万根藤蔓皆断的噬血藤仿佛耗尽了所有生机,主干延伸出的树根丈余长的断枝耷拉在地面上,枝干上的树叶无力的飘落,而枝干断裂处枯黄慢慢爬上,直到树根枯败的情况一路延伸到主干上。 ‘啪’无比干涩的崩裂声响起,眼前曾威势骇人的噬血藤主干四分五裂,皮干向四周乍开,而内里仅剩的枝屑形成一个半丈高的尖塔。 惊讶的苏清还来不急收拾手上的东西,直到秦封伸手接过,苏清才恍然回神,“噬血藤这是生机烬灭了?” “是啊。”秦封垂头收起两物,缓缓叹道。 “那它适才还那般气势汹汹的想要试探我们,简直是负隅顽抗。”苏清一想起被囚禁的感受,虽然自信能脱逃,但不代表人想要去牢笼里走一遭,这番抱怨后,苏清思绪一转,她想,“你说,这噬血藤刚才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你觉得呢?” “比如……”苏清视线瞥过顶盖,“它想让我们把这块千年寒铁除了去。” “所以,它就那这三个无价的妖果试探?”秦封顿了顿,坦然驳道,“这于理不合。” “这不叫试探,而叫威胁。”秦封紧接着强调。 “威胁?威胁我们做一笔交易?”苏清理出一条思路,她瞧了瞧那残留的枝屑尖塔,心中有一念,便越过秦封向正中走去,手上掐出一点灵光,屈指一弹,灵光落在尖塔之上,爆开的水流浇过,碎屑被缓缓剥落下来。 被枝屑掩埋的真相显露在二人面前,苏清侧着身,面上的表情并非欢喜,甚至有些难言的示意秦封来看。 那是一株刚刚发芽的树枝,甚至看不出它藤蔓的模样。 是了,这只可悲的藤蔓挖空了自己的树干,在自己的腹地孕育了一枚藤种,很庆幸的,它发芽了。 “但是,它不愿自己精心培育的下一代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洞穴中,便驱使着自己的伴生蜜荧透过缝隙引人来探。”秦封踱步而来,说出自己的猜测,“然而,来人打不开墨霜的封印,直到遇到我们,它觉得机遇已至。” “所以,它将我们困住,试图威胁我们同它交易。” “可是,人与草木无言可说。” 秦封停下,看着苏清,苏清时才瞧着被水流冲刷过洗的绿油的芽片,她说,“直到它看到了我瞧着噬血藤果时,眼中露出的‘贪婪’,便拿妖果来威胁,替它破开千年寒铁,不然它就毁了妖果。” 仿若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藤精没有想到的是,它这么直白的表示不仅换不来人类的理解,反而激怒了他们,强行夺取,以它的智商根本跟不上人类多变的出招手法。 它败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欲毁去果实,然而事非所愿,乍现的生机如同揠苗助长,明艳一时却撑不过耗尽的精力。 它消散了,临终之前寒碜的掩盖住藤种,却成了‘此地三百两’的标识。 “所以,我说‘万物皆有灵’,差距只在灵智之间。”秦封淡漠的总结,他生来接触到的世界就是这般,覆盖的大能记忆亦是这般,根深蒂固的想法让他看待这些甚是理智。 感性如苏清,默默地收回手中法诀,蹲下身认真的拨开噬血藤种周边的杂物,她埋着头说,“阴差阳错,了了这精怪的心愿罢。” 她捧起那枚裹着黏土的藤种,回头对秦封说,“让这藤种生长到它真正祈愿之地,脱离闭塞的暗洞,草木若再生灵,一切造化由它自己。” 她歪着头,“你说呢?” “如你所想。”秦封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氤氲环绕的玉匣,蹲下身递到她手下,“便完成这没有言语的交易。” 苏清释然一笑,郑重的将藤种置下。 一切理好,二人站在洞中,苏清环视了一眼已变成飞灰的藤蔓断枝,秦封在她耳边唤道,“出去罢。” 刚想回应,瞥见头顶的三丈见方的千年寒铁铺就的顶板,心思一转,她说,“四大传承仙宗出来的弟子也并非良善之人。” “他们会遵礼法,但绝对不会万物皆平等的对待世间生灵,相反,他们更加傲气,更加蔑视众生,他们所拥有的资本,不是我们所谓广源自封‘天骄’可匹敌的。”秦封这话说得苏清只觉异常,奇怪的看他一眼,问道,“你怎得对四大传承仙宗有所怨念?” “父……父亲曾与他们接触。”秦封说起秦石时有片刻的停顿,似乎再对这个称呼有所迟疑。 随性如苏清并未深究,她只是眼神闪烁的盯着顶板,说道,“墨霜定知道这妖藤的用处,不然不会耗费巨大来隐藏噬血藤的位置。” “一路走来的痕迹说不得有五六百年了。”秦封拾起妖藤剥落的主干,眼眸扫过,推测,“说不得是那位紫宸炼丹师的子孙辈。可惜,没机会再来取了。” 说着,他扔下手中的半块枝干,走到苏清身边,“既然千年寒铁有用,那我们便收下它。” 随后,抬手一抛,龙孰剑出,一剑刺破,寒铁成段落在脚下,中品法剑的威力自不是这些灵器材料所能敌过的,然而,法剑之威势躁动了方圆天地之灵,黎明的屠宰场银河洒下,龙吼兽鸣相喝,宛若神明降临。 惊动一方百姓的两个无谓之人,随意甩袖收起寒铁,掀下障眼法,御剑入夜空。 第一三九章 林坚与林毅 苏清站在高空,结界掩去了飒灵的流光和两人的身形,她俯瞰着一方躁动的天地,略有疑虑的说,“这么大的动静怕是得记入尘世史册了。” “无妨,便让他们看看这地下埋藏的秘密,以警世人杀伐之心。”秦封站在飒灵剑前,负手御使着灵剑缓缓划过虚空,苏清只瞧着一路而去,附近的屋舍灯光一户接一户的亮起,她笑道,“你就不怕牵扯到什么尘世纷争吗?”修真者入尘世,致使一命亡就得惹上因果,冥冥中自有报应。 “一未杀人,二未现身,他们从何来纠缠。若说溯源,便去寻那不知身死的墨霜去罢。”秦封无畏。 飞剑在夜空中不留痕迹,然而骤亮的屠宰地却在今晚惊世骇俗。 因此而产生的巨大变化绝非两人所能想象,那一枚融入血池的血藤果所产生的奇效更不在他们预料之中。 后世有史册记录: 晋闻一百二十九年,边陲之地有神仙下凡,摄天劈地,赐活血神池,可锻体,沐浴者直入先天。 一百三十一年,国君派军队驻守,拆除地面建筑,架起雄伟大殿,赐名仙临殿,引血水入汤池,归皇朝,三年选拔资质优等人,可获血池锻体之奖励。 从此,晋闻国于大陆尘世崛起,踏平东邻小国,覆灭西地霸主,北侵蛮夷之地,西入山林后突兀的停下征战之路,并设国师,立道馆,拜神灵。 后世之事且不提,苏清站在秦封身后,瞧着略显曦光的天际,“天要亮了,先回张大娘家,免得凡人忧心。白日魔修之事夜里再探。” “依你所言。” 两人飞临张大娘家上空时,还不见屋里有响动,屋后却传来声响,这声音……苏清只觉惊讶,二人顿在高空缓缓移了个身位,瞧见后屋屋檐下的两人。 果真是——那个被废了魔功的修魔者。 高空上堂而皇之的探听,其下二人压低的声音无处可藏。 “大哥,阿毅对不住你们。”魔修跪在林坚身前,林坚坐在躺椅上,面上神色从惊愕到心疼再到不满,他呵止道,“林毅,你这是做什么,站起来,堂堂男儿动不动下跪成何体统?” “居然是张大娘那个期望甚重的二郎……”苏清只听这一语,嘴中喃喃道。 屋下的对话还在继续。 林毅略带哭腔的声音细微的阐述着情况,“大哥,阿毅不敢,我……我被青山门逐出门派了。” “你……你说什么?!”林坚如遭雷劈般震愣,想想也是,这林家一贫如洗的模样大概是倾家荡产供林坚在青山门闯荡导致的。林毅突如其来的一句仿若敲碎了林家多年以来憧憬已久或者说孤注一掷的期盼。 他面上起先因为失望而扭曲,林毅抬头看到这表情时,眼眸闪烁,心底不知转过几个念头,然后似羞愧的垂下头,但林坚到底是疼弟弟的,失望只维持了几息,他便叹了一口气,说道,“阿毅,告诉哥是不是山门里哪个混账刁难你,逼迫你下山的?”林坚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在外受惯了冷眼和欺凌,面对弟弟之事时,习惯性用自己经历,去构想林毅的遭遇。 林毅垂着头不说话,林坚像是更加驽定一般,一把按住林毅的双臂,声音压得低沉,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狠厉感,“你告诉哥,哥给你报仇。” “哥!”林毅突然抬头,反手抓住林坚的胳膊,说道,“大哥,我们没法和先天武者斗争的,更何况……”林毅突然定下话语,勾得林坚猛地下榻半蹲在他面前,双臂一晃林毅,逼得林毅对视,林坚的五官因为怒急紧皱,他焦急问道,“那个先天武者做了什么?” 眼神躲闪的林毅在林坚眼中似乎毫无异常,过了片刻,林毅才咬牙说道,“大哥,前阵山门遇人欺辱小辈,我上前与之理论被打落山崖……”与他的话相应和的林坚握紧的手掌,疼痛感传到林毅身上,林毅却不管不顾,继续说,“我在山崖下寻得一本先天功法,本以为因或得福,想要好生修炼,谁知那人赶尽杀绝竟然寻尸而下,夺走功法。” “混蛋!”林坚忿忿而重锤了身边的木榻,劈裂的木材声在寂静的清晨甚是清脆。 屋里有张大娘不满的嘟囔声,“老大,大清早小声点,都没醒呢。” 林坚瘫坐在地上,为自己的小弟不平,紧攥的双拳缓缓收回,他的声音又低了一层却显得有些颤微,“先天武者就是这人?” “大哥。”林毅突地跪直身子,他攀住林坚手臂,说道,“他本来不是先天武者的,全靠我那本功法。” 以林毅此刻所言,和当时在屠宰之地惊慌之语甚有差别,至少那本所谓的先天功法理应就是魔修功法,而林毅已经凭借此修行到练气低境了。 苏清饶有兴趣的听着林毅接下来的胡言乱语。 “我心中不平,便去山门护法那里告发,谁知……唉……”林毅说了一半,一声叹气,一瞥过头,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苦恼,让林坚几乎坚定了弟弟就是被这勾结的两人赶下山门的。 山野蛮夫如林坚,老实懦弱如林坚,他心中再怎么愤慨难平却只得换一声和林毅一模一样的叹息,若只是山门权势小辈便罢了,以林坚之体型还怕摆不定吗?可惜,对方是个先天武者,平头百姓眼中的绝代宗师、准仙人,根本不敢惹。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打得过或许恩怨两结,打不过,呵,那便是灭顶之灾。 瞧着林坚的模样,撇头的林毅在阴暗处牵了一丝冷笑,然后转过脸恢复那副哭丧的模样,“大哥,我把这事在山门闹得沸沸扬扬,虽然被赶下山门,但他定会恼羞成怒追杀到底。”说着,换了副坚定的表情,“我不能连累你和爹娘,我这次回来是和你们道别的,待我寻到机缘修得先天,定会回来向二老和大哥请罪。”说着林毅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阿毅,你这是要做什么?!”林毅惊讶。 “阿毅,你别走,有什么事我们林家一起扛。”惊讶之后只能挽留,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阿毅!” 第一四零章 林家人之事 林坚唤不回一意孤行的弟弟,林毅冲进山林的速度有一种迫切的逃离感,林坚站在后屋外,身上的衣裳因睡醒而不整,裸露的地方好些个蚊虫叮咬过的痕记,整个人低垂着头尤其的消沉也格外的狼狈。 屋里有张大娘低声的呵斥,“喊什么呢?别吵醒了人。” “没事,娘,天还没亮,您在休息会儿。”林坚拖着脚步挪到屋外的木板做成的榻前,他低沉的音调略显惆怅,然而山林妇人对此并不敏感,只听她又小声的问,“我听到你叫二郎了,可是阿毅回来了。”这话问出口连张大娘都不信,她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得到答复,哪怕林坚因此停顿了很久,张大娘只是在自己屋里的破木床上翻一个身,才听到林坚语调突而变得轻快的说,“娘,没事,我只是做梦梦到了二弟了。” “娘也梦到了,你二弟啊,锦衣还乡了,呵呵呵。”张大娘眯着睡眼,侧着身子,嘴中喃喃,声音小到一墙之外的林坚根本没听清楚。 可是那语气轻快的林坚在屋外又是一副模样,苏清瞧着他坐在木榻上,躬着身子,双臂撑着膝盖,整张脸埋在手心里,来回的磋磨,像是要抹去面上的哀痛。 直到过了片刻无力的垂下手,手掌成拳狠狠的敲击自己的大腿,那是一种发泄的方式,一种因失落痛恨疯狂却无力报复只得折磨自己的可悲方法。 然而,这样的自责并没有持续多久,屋里的张大娘睡意渐消,她踢哒着步子走到后窗,推开窗子只瞧见林坚的背影,她无所觉又睡意残存的问,“阿坚,你爹晚上回来了没有?” 背对的林坚好似一愣,然后一摸脸转头说道,“没……没见爹回来。” 张大娘似察觉到大儿表情上的异动,她疑惑的问,“你怎么?没有回来?” “没……没……”林坚机械地答了两句,又赶忙半掩半解释,“夜间虫多,咬得身上不舒服。” “你一个汉字怕啥蚊虫。”张大娘斥责一句,转身准备关上窗,又有些忧虑的交代,“你去山林里看看,你爹也应该回来了呀。” 林坚应好,张大娘虽然疑虑,却并未担忧过多,她摇摇头关上了门。 林坚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又仅仅捏起了拳头,几息后悲恸的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进了山林。 清晨未明之时,河边小屋发生的一二事,明晃晃地入了二人眼中。 秦封立在剑上,双手背负,状似无意地说道,“你后悔给林毅指那一条路吗?” 苏清抱臂,面无表情,“无所谓,我又非见他又仙缘便给他指路,只是用一条路换一个魔修未来罢了。多一个自私自利、满嘴谎言的修仙者总比多个乖张、六情不认的魔修好罢。” “这人还未完全入的魔道,心中其实尚存一丝牵挂。”秦封分析这自己的所见,“他来此大抵是为了最后一面。” “他可以把成仙这条路只给他的血亲,林家祖上遇过仙人理应会接受到。”苏清并不赞同林毅的做法。 “所以,他时才在试探林坚的态度。”秦封一手搭在她肩膀上,继续说道,“显然,林坚的态度并不让他满意,甚至让他排斥,所以宁愿说一个谎言也不愿共享。” “说到底还是有一颗贪婪的心存在。”苏清只得这般评价。 秦封笑,“世无圣人,我们也有贪心。” “哼。”苏清偏头笑哼了一声,推了推秦封,“走罢,快些回去,省的凡人寻找。” 苏清和秦封落在屋前时,张大娘已经洗漱好正在河边浣洗衣物,长剑破空而下带起的狂风掩不去,吹得瞬间飞沙卷石,张大娘掩面,一边抱住脚下的衣盆,嘴中一边抱怨‘见鬼的狂风’。 二人便是趁着这个间隙悄无声息的钻进堂屋,打开房门进去,装作一副彻夜都在的模样。 这一进并非苏清不想用法术遁入,只是天地法则难解,不过是长剑划下的气势便能让杂乱的天地灵气卷起狂风,若是再施展法术,只怕后患就不是狂风这一自然现象可以解释的了。 人在尘世,还是低调罢。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个人从小屋里掀开帘幔出来,正巧张大娘从外拾掇着进来,抬眼一瞧他们,咧嘴朴素一笑,“二位起来啦,先吃点东西,大朗上山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定把你们安全的送到平墨城去。” 苏清淡笑着点点头,秦封依旧绷着他那张少笑的脸,跟着她坐在那张对于凡人有些年头的八仙桌前。 张大娘捧着米粒稀少的白粥上桌,招呼着他们使用,苏清维持着笑面回应,只舀了半碗粥水喝了一口,像她这样没辟谷的练气境修士需要灵食,却不可吃人间五谷,只可惜入乡随俗,凡人模样还是得装一装。 半碗米粥还没喝完,苏清耳朵微动,听着屋外远处有跌跌撞撞几近惊慌的脚步声本来,苏清顿了顿,秦封已经放下手上的碗筷,张大娘不解的问,“怎么了?” “娘!”不待二人回答,林坚冲上了河岸小屋,撞在门框上发出轰隆的响声,然而林坚却恍似不觉痛意一样,他惊慌地说道,“娘!爹……爹死了!” ‘哐当’瓷碗跌落碎裂成两半,张大娘一瞬呈现出呆滞的模样。 下一息,猛而回过神来,又自欺欺人的站起身,动作幅度极大的撞到了腿后的长凳,然后不管不顾的冲出来,抬手就朝林坚脑袋上一拍,“混小子,说什么荒唐话呢!你爹好生生的在山上伐木呢!” “娘,爹真得死了!”林坚不管张大娘的敲打,身子前扑就跪在她面前,“娘,就在山岭那处,抹了脖子,一刀致命,不会错的。” “你……你!你……”张大娘颤颤巍巍地退后两步,最后瘫坐在地上,林坚跪爬到她身边,张大娘浑噩的喃喃,“怎么会?怎么会呢!明明前天出去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明明昨天还听到伐木声啊……” 第一四一章 林坚的经历 是的,明明昨天他们亲耳听到了伐木声。苏清心想,心中有些疑惑,只是伐木声无法断定樵夫的身份,然而,每当他们提起那个声音,张大娘总是眼眸一亮甚是肯定,连他们都不知道她从何判断,难道是因为山间仅有他家一人伐木? 想不通,苏清给秦封使了个眼神,暗示道,这事有点奇怪。 秦封坐在八仙桌正上又捧起那碗米粥,像品茶一般抿了一口,收到苏清的示意,他只抬起头,下颌微点,示意可以试探一二。 苏清本就想这么做,她站起身,半蹲在张大娘身边,听她口中喃喃,甚是不可置信,显然已经完全沉浸在悲恸之中,苏清只得摇摇头,看向那个低垂着头、身体抖动的林坚,他身上散发出的哀怨极重,大抵是亲弟离去和亲父身死的双重打击。 但即便如此,他还算是清醒,还在小心地安抚张大娘。 苏清在一旁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二位节哀……”又问林坚,“不知大郎可将令尊的尸体运了回来。” 这一问却让林坚愣住了,苏清的眉头微微蹙起,就见林坚嗫嚅一阵才小声说道,“带……带不回来。” “你说什么?!”陡然暴呵的张大娘气势拔起,瞬而惊到了周边的两人,张大娘却不管不顾,抬手就呼开林坚,“那是你爹,你有什么好忌讳的啊?!”显然,张大娘理所当然的认为,林坚是怯弱不敢触碰尸体,让林父现在还暴尸荒野。 张大娘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一把推开扑上来想要解释的林坚,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出去了,出门前嘴中喃喃的话语仿佛精神恍惚之语,“我去接他回家……” “娘……”空留林坚跪爬在地上,朝屋外不忍地大喊。 秦封时才才站起身来,绕开八仙桌,一手托着林坚的左胳膊,轻而易举地把他掂起来,苏清跟着站起来,她问,“林伯尸体出了什么异状。” 林坚还是那副惊骇的模样,嗫嚅着嘴角欲言又止,最后才吐出两字,“没了。” “什么没了?”前言不搭后语,苏清一瞬间想到一个诡异的可能,然而还是追问了一句。 “尸……尸体没了。”林坚眼神放空,像是眼前重现了当时的场景。 林坚被张大娘吩咐去寻林父,走在山林小道里,其实心中还是惦记着亲弟,甚至想着要不趁此机会去追回亲弟。 对于林父他根本就不担心,林父临走之前就叮嘱了他,说是要去山林深处砍铁树,那树异常的坚硬,寻常斧头触之即折,唯有他们家的祖传斧头磨个两三天还能劈下一颗小树来。 这般想着,林坚一路沿着小道深入山林,目光环视只在寻找亲弟的痕迹,仅留着耳朵留意山林里的响动。 山间清晨水雾浓厚,小道上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脚印痕迹,林坚心中惊喜,紧跟着追上去,直到山林深处雾气越浓,视线探不出周身几尺,地面上的痕迹也越发稀少。 林坚哀怨的一叹气,抬头一环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瞬间便觉不妙,他找不到回头路了。 雾间盲目寻路的林坚旧怨新恼积在心头,心里闪过好些荒诞的念头,比如去青山门找门主告发,替弟弟报仇,好让弟弟可安心归来。 然而,这些念头起便被他一甩头给消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啪咚、啪咚”甚有节奏的声响,这是……劈砍铁树特有的声响,伐木声中带着轻微的打铁声。 顾不得胡思乱想,林坚直奔着声音的源头而去。 听着声音并不远,然而,当林坚赶到疑似的发声地之时,只看到一颗完好的铁木树,林坚奇怪的绕了一圈,只瞧见树干略低的位置有一道轻微痕迹,那是伐木前用斧头试探树木品相的手法,林坚儿时在山间曾跟随林父学习过。 前尘往事不作回忆,林坚还在奇怪,耳边忽而又传来一声‘啪咚’的声响,声音亦在不远处,林坚时才释疑,只觉自己听错了位置。 他挠挠头继续寻声而去,仍旧没有看到人影,也只是一道试探痕迹,林坚还在觉得父亲还在找好铁木移动了位置。 待到又一声‘啪咚’响起,他迟疑地跟了过去,情形一如既往。 林坚有些退却了,脑子里冒出些诡异的想法,然而此时日头已爬上梢头,山林间的浓雾渐渐散去,林坚随意一扫就瞧着周围景象有些眼熟,是父亲常来的地方,这样的感知和被日光驱散的寒凉瞬间让林坚不再多想。 在再一声‘啪咚’的伐木声响起时,他咬咬牙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那是一处颇高的山岭,露出高地,坐在上面俯瞰能瞥见整个山脚的景色。 而山岭上正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林坚一眼便认出是父亲,想也没多想便欣喜地爬了上去。 “爹,您怎么大清早在这坐着呢?”说话人无心,甚至不知这便是很大的疑点,以及被他忽略的伐木声,而这里空旷的场所哪有铁木树。 林父当然没有回话,直到林坚迟疑的爬上山岭高处,才看清林父的姿势,那是一个卑微至极的跪姿,身子无力的坐在脚掌上,头颅低垂,深色的袍衣颜色奇怪,空中弥漫这一股血腥味。 林坚心底已经有了猜测了,他一步一步的艰难的挪到林父身前。 …… “林坚!”苏清紧皱着眉头喊她,林坚蓦然从回忆中惊醒,“你在想什么,一直在发抖。林伯的尸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被打断的林坚在回忆里艰难的抽出神思,他支吾的说道,“我找到父亲尸身时,他竟然跪在山岭上。”隐去寻找的前因,林坚直接说出回忆之后的事。 …… 他又叫了一声“父亲”。 在无人应答后,他抖着手触碰了林父的肩膀,只那么轻轻一碰,林父的脖颈便是一歪,颈部划拉出的伤口瞬间显露出来。 林坚指甲不住的颤抖,他看清了林父死不瞑目的模样,声音抖动的呢喃,“爹……爹……” 只那么再一次的轻轻触碰,林父的身体便化作一淌血水,徒留衣裳泡在其中。 第一四二章 林家的绝望 林坚就这么颤抖的说出遇见林父时的景象,再回忆时胸腔里的恸然让他无颜面对现实,他双手一把捂住脸,逃避地把面上的怯弱和悲痛掩住,然而全身颤抖、双腿发软让他无力站直身子,下一刻就要瘫倒在地,多亏了秦封一手撑起他的胳膊,让他整个人都挂在了秦封身上。 这个外表甚是强壮威武的男子,面对家庭突变时一如他性格只得苦痛又无能为力,空留一股自责在心头反复的拷问自己。 苏清面色有些难看,从林坚走神归来后,莫名开头的话语,就听出来些被隐瞒的东西,直到林父的尸体行踪不得不吐露时,林坚仿佛观念崩碎一般。 他在怀疑山间精怪。苏清想。 可是,育仙堂藏书阁里万卷藏书可从来没记载过什么凡尘精怪隔空融化人的,这不是精怪的手段,苏清心中推测,这是魔修的手法。 “该死,定是那魔修同党,昨晚被妖藤耽搁,说不得我们还能赶上就林父一命。”苏清心中有些难忍,一颗赤诚之心说不得嫉恶如仇,但绝不容忍妖魔祸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她这般同秦封传音。 秦封一手撑着瘫软的林坚,眼眸却看着苏清,嘴唇微动,传音道,“是非因果说不清楚,凡人妇已赶过去,莫要再横生意外。” 秦封一提醒,苏清只觉贸然闯出的张大娘可能有意外,一手托起林坚的另一只胳膊,呵道,“莫要再哭泣,快带我们去你发现林伯的地方。” 然而,苏清的话好似被林坚忽视,他垂着头,喃喃的声音桀桀呜呜,不知沉浸在什么想法中。 苏清蹙着眉吐了一口气,有些被这家伙气着,她抬眼便让秦封试探着用神识搜索。 无形的威压拂过,神识漫开,然而筑基境的神识范围有限,感知的距离不足里余,秦封扫过方圆之地,只看到跌跌撞撞、神色恍惚的张大娘攀走在山林上。 收回神识,秦封传音,“只寻到凡人妇身影。” “跟着。”苏清想也不想便说,然而她低头一看这被提着的毫无感知的凡人,紧蹙的眉头散不开,抬眼便出了一个主意,传音,“不若装作先天,借机插手此事。” “尚可。” 二人初入尘世其实对先天之人的行事并不了解,既然先天后境便是练气,那便好办,寻个练气一层就可学习的轻功,两人一人一边提着林坚,脚尖点地窜出小屋。 几个跳跃飞起,突然而至的频繁失重感,终于惊醒的沉溺的林坚,他张大着嘴,想要惊叫却不敢喊出声音。 待得视线中出现张大娘跌跌撞撞的身影,两人携着林坚落在地上,林坚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直,张大娘对身后的声音恍若不觉,头也不回的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苏清和秦封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提着林坚远远的坠在张大娘身后。 而林坚恍惚的惦着脚,面容呆滞,他似惊骇又似憧憬,半响才憋出两字,“先……先天。” 而后一路无人在发出声响,直至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凸起的山岭隐隐绰绰看见。 在前的张大娘发出一声尖叫,“林郎!”她在唤林父,只这一声呼唤就能听出这对山林夫妇的感情深浅。 应和着张大娘的呼唤,是林坚的悲恸低声的哀叫,“娘……” 张大娘手脚并用,不顾疼痛的攀上山岭,彼时,苏清二人携着林坚刚抵达山岭脚下,略微顿住,一条鲜血溪流从顶头留下又干涸渗透进土壤中。 不明真相的张大娘在山岭顶上一把抱起染血的衣裳,茫然而痛苦的放声大喊,声音中带着不见尸体人未亡的微弱希望。 情绪波动的林坚再临此地突然变得安静了,整个人一言不发,只哀恸的看着山岭上四处呐喊的母亲。 那一声声的呼唤,只有山林回响应和。 林坚站直了身子,他抽开被二人架起的手臂,一步一挪视线定格在张大娘身上。 “他的心境……”苏清喃喃,带着些许惊讶。 “绝境逼迫。”秦封低声而言,“他想要保护他的母亲。这一切迫使他扔掉心底的逃避和怯弱。” 苏清突然说不出话来,心底升起怜悯,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能帮多少帮多少罢。 两人绕开那条干涸的血溪走上山岭,听着林坚僵硬的挺直身子、语调冷静的对张大娘说,“娘,爹没了,他化作了一滩血水,你看这地上的痕迹……” “混账。”悲恸的张大娘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说法,她没有质疑林坚口中对于凡人看来甚是荒诞的解释,她只是不信林父的身死,张大娘几步跨到林坚面前,山岭的高低差距,让高处的张大娘一巴掌直直地呼到了林坚脸上。 林坚也不闪躲,他倔强挺直的身子微微颤抖,回过脸便非常冷静的继续说道,“娘,这是我亲眼所见。娘,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跟我们说山间精怪的故事吗?” 张大娘瞬间被林坚的话逼得顿住,她的眼神躲闪,神思好像飘回好久以前,面上空留满满的恐惧与慌张,她逃避似的后退一两步。 林坚却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高山降精怪,食人肉嗿人血,抽骨以磨牙。” “不不不,不要说了!”张大娘垂首,一只手抵住耳朵,一只手向前止住林坚的话头。 苏清和秦封时才走到两人身边,见林坚紧抿了双唇,唇角剧烈的抖动,眼眶中泪光闪烁,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此刻正拼了命抑制心底的怯弱和恐惧。 可张大娘却弯着腰,捂着耳,嘴边喃喃不可置信,“怎么会,先祖……先祖不是说不会再有魔人来骚扰了吗?”声音极其的微弱,唯有耳清的二人听到声响,苏清沉下眸,“她是修真人后辈。”秦封却轻轻的按住苏清的手腕,低头递了一个眼神,“无论林家人与修真界是何关系,我们只是过路人,举手之劳便顺手一帮。” 唯一不明真相的林坚,只看到了母亲痛苦而不愿接受的绝望,他悲恸的合上眸,低着头,重复着悲哀的现实,“娘,爹化成血水融入大山了。” 第一四三章 诡异青山寨 张大娘看着林坚的神色有些茫然,她垂着手,紧攥着血衣,身上沾满了鲜血却不知,这个一辈子活在山林里的人毕生的依靠便是相公,岁月中逐渐平淡的感情在真正失去后才突然迸发,只剩茫然无措。 她挪动着脚步向前走,林坚抬手想要扶稳娘亲,却被张大娘甩下,她无视着所有人、更加忘了跟来的自家人,就这么拖着血衣,沿着干涸的血痕一步一步走下去。 直到走到半路,苏清听见她喃喃自语,“尘归尘、土归土,林郎入山墓。魂归兮,魂去兮,轮回再遇矣。” “这是乡间流传的一首吊唁小调。”林坚垂着头淡淡的说道,转过身扯出难看的苦笑,“二位贵人应该是从都城过来的,定是没有听过这偏远小城的童谣。” “从何得出。”苏清不动声色而问。 然而,林坚紧抿双唇,强力的压制心中的退缩,静了几息后,猛而在二人面前跪下,“求两位大人为我父报仇!” 一瞬动作让苏清有些讶异,秦封只侧过身子低眉看他,苏清却不愿受人莫名的跪求,她蹙眉说道,“你这是作何?报仇?你知道是谁杀了你父亲?” “两位先天大人!”瞧着苏清和秦封避过他的跪求,林坚跪走的扑上前就像抱住秦封腿,事与愿违,秦封速度快得让他连衣裳都未触碰到,他的前扑只得狼狈的栽在土里。 林坚不管不顾,面上沾着的草屑泥土都来不及清理,撑起身子就是一个叩拜,才解释道,“林家村地处边陲,背靠青漠山脉,无人管制,常有横行的盗匪恶徒藏身其中,后来他们搭建了一个山寨,名曰‘青山寨’,里面先天之人有一二,后天之人数不胜数,行事如妖魔,抽血剔骨,献祭幼儿平凡发生,若非山脉彼端的青山门遏制,我们这山下的百姓早就被坑杀了。在这地方能作出这种残忍诡事的唯有青山寨先天!” 林坚说着,又磕了几个响头,明明是湿软的泥土偏偏被他的撞击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额间被沙粒磨出血痕,说道,“平墨城方圆百十村落唯有城主是先天,青山门的几位先天小的都见过,小的明白先天大人都讲求一个缘法,只恳请二位于寒舍小住的缘分为小人主持公道。” 换作其他人大抵要嗤笑一番,为他哪里来的冠冕堂皇的说法,又凭什么请路过的人冒然相帮,可惜林坚有些运气,他求得人是苏清和秦封,他们本就想插手此事。 苏清听得来龙去脉,轻微叹气,抬手将林坚扶起来,“不知青山寨在何方向?” 林坚欣喜,赶忙说道,“越过山岭,向南而行十数里即可看到山寨轮廓。”蹩脚的学着武者抱拳行礼的手法,“只求两位先天大人寻出恶毒之人,以命抵命。” “行了。”秦封甩袖止住他接下来恳求的话语,苏清大抵察觉到秦封的不耐,接过他话头,“我们明了,你且回去照顾张大娘罢。” “多谢!”林坚闻言深深地行过拜礼,三步做两步跑下山岭,只在山脚下转头忧虑的看了一眼山岭至高处,清晨的日头渐渐攀起,晕在二人周身的金光仿佛驱除了此地的血腥与阴暗。 二人同林坚相反而行,脚尖不触地,轻飘飘地落下另一处山岭脚下,无凡人所见,低级的疾行之法瞬间跃开丈余,苏清还有的闲暇,她面色依旧不好看,对所见所闻很是不满,“先是有魔修强人少女,后又是魔修传承,如今干脆起了邪魔外道之事,当真丧尽天良。在修真界中也不曾听闻,有那个修魔者敢这般肆无忌惮的视凡人如鱼肉。” 秦封面上冰冷,只说,“修真界的魔修贪求修为不屑凡人,这尘世的魔修本就修为不纯,杂乱的天地灵气再一影响,只怕是连本性都忘了。” “那便毁了这尘世魔修的老巢,以儆效尤。”苏清狠厉而说,并不打算留个好下场。 …… 十多里的距离疾速而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苏清和秦封站在青山寨前时,入眼处是高耸的天梯,青石板铺就而成,宽度不过半丈,这一眼望到至高处的简易阑珊和后面的重重木制屋舍,说不出的气势。 高高在上的青山寨,简陋如同虚设的围栏似乎在蔑视任何入侵之人。 他们从何而来的底气?苏清冷笑,就凭那个藏在山寨背后肆无忌惮的魔修。呵,那今日便送你一首归魂小调。 百级台阶何须迈,脚尖一点,纵身飞上,稳稳的落在‘青山寨’的木牌楼正下。 然而,无人看到这样惊奇的飞行一幕,整个山寨尤为的寂静,苏清甚至觉得隐隐有一种不安气氛弥漫。 “人全在屋子里。”秦封神识一扫过便知情况。 苏清眯着眼,不解地问,“那魔修呢?” “没有感知到。”这才令秦封诧异的地方。 “错过了?”苏清当然不会认为是那魔修得到消息提前跑了,在尘世他们只是才入一日的陌生人,无人会在意。 “不太像。”秦封推测。 是了,若只是魔修出门,这山寨里的人何必恐慌成这般模样,“那便抓一人来问问。”苏清干脆,说做便作。 赶巧刚迈入青山寨,却听山寨一处稀疏的屋舍群中,有一个人突兀的大喊大叫,他忿忿而不屑的拍打着门窗,“躲什么躲,我们堂堂青山寨居然如此窝囊,要我说,你们要是真得怕就抄起手里的家伙守在门口就是。” 苏清一挑眉,竟有些觉得此人说得有道理,便瞧着这人一连拍了几个房门,反复号召着,直到最后一扇门,终于有个老妇人打开了一个小门缝,似是好心的交代,“阿山呐,你知道我们青山寨有多少仇人吗?没有门主,我们……啊!”老妇人突然一声尖叫,苏清知道她无意间看到了门口的他们,甚至和秦封一眼对视,那一眼冰冷只把老妇人整个人冻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边急促的推着来人,一边好心的提醒他,“来了来了。” 然而,呆愣如他,“二夫人,什么来了?” “唉。”老妇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惶恐,用力推开门边人,猛地合上门,空留四字,“仇人来了!” 第一四四章 青山寨前事 “什……什么?”阿山被老妇人几个字说得晕头转向,陡然间似乎回忆起什么东西,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瞧见门楼下站着两个气势非凡的人,一瞬间便愣住了。 他们是什么人?他想,难道这就是青山寨的仇人吗? 苏清这才瞧见他的模样,这是一个身材瘦小,面容年轻的少年,左不过才十四五六的年纪,面容上带着这个年纪的嚣张和狂妄。 平淡的看了他一眼,在少年茫然的目光中,双臂上垂着的绸带飞出,越过高台捆住他的腰身,下一息,手掌虚空一握向后拉动,便将他拖至面前。 苏清手掌一动,绸带便自动松开回到她的手臂上,快速抽离的绸带带动着阿山狠狠地又一次摔在地上。 呆愣的阿山在被捆过来连续摔打两次后,还没有缓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只觉生气,情绪冲上头,开口就是质问,“你们是谁?” 苏清瞧着这不知好歹的少年,微微一笑,她说,“你莫不是没有听到那位老妇人说的话?我们就是你们的仇人。”这话大抵有些玩笑意味,他们并没有抱着杀人之心,凡人少年再怎么行事乖张都由不得他们代为管教或处置。 阿山近坐在两人面前,感觉不到远远察觉到的气势,甚是胆大,再一次狂妄道。“仇人,我在这青山寨十来年,可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不知好歹的仇人,谁不是见到我们青山寨的门头,就吓得腿脚发软,居然敢闯进来,哼。” 苏清好笑地表现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她提醒道。“小家伙,莫不是不知道你们青山在现在的处境?”阿山眼眸中明显闪过了一丝慌张,然而少年人的倔强使他强撑起一股不屑劲,他说,“那又如何?就凭你们两个人,难道还想踏平我青山寨不成?” 苏清只觉这少年人有单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秦封接过话,“我们可不想踏平你这山寨,听闻青山寨上有几个厉害的先天大人,你请他们出来一会便是。” 苏清原以为这个少年人会表现出一种你们没有资格同先天大人相见的狂傲来,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非常害怕,极具恐慌,似乎心里掩藏的秘密被戳破了一般。 苏清登时有所察觉,这青山寨的寂静与诡异与寨主有关! 她掩去嘴角的笑容,直视着跪在地上的少年人,质问,“你们的寨主呢?”他们之前的分析,便是认定这青山寨的寨主要么就是那魔修,要么就识得魔修。 如此压力之下,阿山瑟瑟发抖,所有的倔强和强势分崩离析,灭顶的压迫感震得他老实交代,“寨主……大当家他失踪了。” 苏清皱起眉头,“失踪,何时失踪的?”气势陡然提升,少年人瘫软下来,苏清甚至闻出来一股腥臊的气味。 可当真是不经吓。 苏清懒得同他说,侧过身,听到少年人抖着声音交代,“大当家已经失踪一个月了,从青山寨设立以来,大当家离开山寨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三天。” “你们派人寻过?“秦封冷着声音问。 阿山脑袋低得快贴地了,闷着声音说道,“三当家前几天去出去寻他了。结果,结果……”少年人异常恐惧,声音都有些结巴,“结果,昨天有人来说,三当家……也死了。”就凭这一句话,苏清好像揭开一块幕布,青山寨诡异寂静背后的戏剧已经开场。她朝秦封使了一个眼色,秦封会意,逼问道,“将这些事事无巨细地交代出来。” 阿山跪在地上,虽然害怕,但是身下的潮湿,让他难受的往旁边移了移,面色有些臊红,还是老实的交代了事情。 原来,二个月前,青山寨曾发生过一场内乱,二当家不服从大当家的管教,图谋不归,妄想却代之。 事情被揭露,大当家轻而易举的抓到二当家,将其关押在了山寨囚牢中。 然而,二当家在山寨里经营多年,依旧有一些心腹,这些心腹将他解救出来,二当家却并没有就此逃走,而是潜入大当家的房间,偷走了大当家的秘籍。 听到此苏清没有打断少年的话语,抬眼和秦封交换了眼色,都认为这秘境可能是一本魔修功法。 那少年继续说着前事,“这个秘籍据说是可以让人修炼至先天强者的绝世秘籍,许多人都眼红不已,但是碍于大当家的武力高强,没有人能拿到手。” 那天深夜,二当家里应外合,盗走秘籍。大当家隔了一两时辰后才发现,异常震怒,然而那时,二当家已经在心腹的掩护之下逃出了青山寨了。 大当家的怒火直接摧毁了山寨里原本的会大厅,整个山寨的人异常恐慌却也震慑并崇拜于大当家的实力,欺善霸女、强取豪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然而,秘籍被偷了之后,气急的大当家却并没有去追捕。而是,意外的进了山寨的暗室闭关。 直到半个月之后突然有人来报,说在青漠山脉后半山峭壁下发现了二当家的尸体,这才惊动了大当家出关。 彼时的大当家一经出现惊到了山寨众人,他头发花白,面色肌黄,好像不久就要辞于人世,然而,大当家只甩了袍袖,新的堂屋里座瞬间垮塌,只让众人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大当家不管二当家的死活,他只问了通报人的一句话,“秘籍,可拿回来了?” 通报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抖着声音,说道,“大,大当家,秘籍,不见了。” 大当家面色陡变,一拍仅剩的桌子,瞬间化为了飞灰,飞灰弥漫间,通报人为求生只得继续硬着头皮说道,“大当家,我们追踪二当家这几日的行程,查过他所有经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秘籍的下落,应该是被人拿走了。” 大当家当时的脸色已经急得发黑,头发几乎都要炸起,他来回的在空旷的堂上走动,嘴边唯有两个字,“该死。”那一声肃杀之感吓得通报人不管不顾的、手脚并用的逃走。 大当家就在这时紧随而出。众人以为大当家是去寻秘籍的下落,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大当家是从哪走出的青山寨,似乎有人看见大当家又一次深入了后山的暗室之中。 再过一个月之后大当家迟迟不见踪影,三当家打开了暗室的秘门,众人这才发现,大当家失踪了。 第一四五章 说前事今果 先是二当家被人杀害,再是大当家神秘失踪,青山寨人心惶惶,有人认为是他们之前结下的仇人来寻仇了。 青山寨最初设立是为圆大当家一个唯我独尊的想法,到后来强悍如他吸引了一批亡命之徒和恶人,到近几年青山寨成了一个恶人的庇护所。 前无尘世皇室管束,后有先天强者撑腰,青山寨的众人过得愈加放肆,奸淫掳掠频频上演。 多年的肆无忌惮,让他们遗忘了当初在尘世中人喊人杀的逃窜亡命的局面。 而如今几大先天强者的消失,让他们多年尘封的恐慌,猛然迸发开来,过惯了安逸生活的恶人变得惜命,得而复失让人崩溃而绝望。 但是恶人毕竟是恶人,他们的心理素质远非一个常人所能理解的,他们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固守‘庇护所’。 几个平时具有话语权的老人在一起商量,决定派年幼的三当家出去寻找大当家和秘籍的下落。 谁都知道大当家一手带大的三当家,定不会背叛青山寨,众人都相信,他对于青山寨的依赖,所以异常放心他出门。 然而他们忽略掉了,年仅十七八的三当家还是个半大的小子,失去了长辈的束缚,戳手可得的自由让他一下山便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林间梨花带雨的少女娇俏的面容和淡淡的忧愁瞬间勾了他的心,自青山寨长大何曾知道‘冒犯’、‘轻薄’二词的含义。 上前便仗着自己练气一层的实力,强迫少女从了他。 事与愿违,在青山寨众人惴惴不安的心绪中,探听的人带回来令人绝望的消息。 三当家也死了。 青山寨仅存的三大先天接连身亡或失踪,作威作福惯了的青山寨众人顿时失了依靠,战战兢兢的过着日子,生怕有一天消息传到了仇家耳中,然后集结‘正义之师’削山灭寨。 苏清和秦封正是这个时候到达的青山寨,这副寂静而诡异的山寨已持续了三两天。 阿山说完后,惶恐低着头,不敢看他们,闷着声音试探的说道,“大……大人,我知道的都说完了。” 这个少年浅显的苏清一眼就望得透他心底的心思,自然看出他并没有撒谎。 苏清也不再逼她,而是同秦封传音,“难不成当日轻薄林雪妹的就是他们三当家?” 秦封略一思忖,传音道,“年岁地点皆是对上,理应是他,只是我并没有将他杀死,只是废去了他的修为。” 苏清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合理,“这好理解,青山寨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外界定有关注,遇到一个修为尽废的三当家,当场斩杀都不足为奇。”苏清传音间瞥了一眼地上瑟缩的少年,“太巧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和我们有牵连,看样子着山寨定要彻查一番。” 秦封不再传音,只是略微的点点头,而身前跪着的少年不着痕迹的偷摸往后退缩,那模样就像是要趁他们不注意逃跑。 当真是愚笨到无知,莫说苏清、秦封两个修仙人,只说两个先天强者站在他面前,他跑的再远也能抓回来。 当两个人的目光如实质般的落在少年身上,阿山终于忍不住,颤抖着跪立的双腿停下来,缓缓的抬起头来,惊恐的看着二人,他说,“大……大人,我知道的,真的都已经说清楚了,你们如果想找大当家寻仇,千万不要找我,我只是在这边长大而已,我从来没有出过青山寨,我是无辜的呀。” 苏清并不理,灵目诀眨眼间汇在眼中,眼眸中泛着一圈细微的灵光扫过阿山身上,着血光和阴郁罩在少年头顶,这是做进恶事的表现。苏清心中厌恶,却有疑问,一个从没有出过山寨的少年人为何牵连恩仇,苏清状似无意的问他,“青山寨平时做些什么?” 阿山不懂他为何这么问,但是威压之下还是紧张的说出了现状,他说,“吃吃喝喝,玩玩女人,揍揍奴隶,并没有什么。”苏清被这宛若平常的话语逼得气急,抬脚就想踹,这叫什么邪思歪念。秦封却抬手按住她肩膀,苏清愤愤撇过脸去,说什么仙凡莫要牵扯。 这青山寨养出来的孩子本性已经完全扭曲,他已经不知道,何为正道何为邪道。 荒唐的恶人峰! 苏清对这个少年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恼怒,难道他们真得要放任一个思维已经败坏的人存留世间? 一丝犹豫在心头,下一刻山脚遥远的声音,苏清眯了一眼少年,罢了,自有人收拾。 在那之前,秦封淡漠的问他,“你们大当家住在哪?” 阿山指了指青山寨依山而建的山头上最高的建筑,那建筑宛若宫廷大殿,甚至华丽。 苏清瞥了一眼竟觉得有种修真界楼阁的模样。 “那暗室呢?”秦封继续问道,阿山眼中闪过疑惑,他依旧指了指大殿方向,显然,那暗室便在其中。 秦封背着手抬头看那似仿建的大殿,眼睛微眯,眉宇间有些怀疑,片刻后收回眼神轻声对苏清说,“去看看。” 二人打定注意,绕过阿山,才行几步,那少年却壮起胆子叫住他们,大抵没有生命之忧后又恢复了那副狂傲,“大当家早就不在青山寨了,你们找不到他的。” 苏清和秦封同时转过头来看阿山,少年瞬间头皮发麻,片刻前的气势压迫感又席上心头,他强撑着说话,“你们若是大当家的仇人就出去去找大当家,莫要再我们青山寨上肆意!。” 苏清冷着脸看着他,耳朵微动,山下的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想,估摸着这少年快要听到声音了,她提醒道,“我们虽不是青山寨的仇人,但,你们的仇人就快到了,还是快去通报一声吧。”“你,你说什么?”阿山不明却不敢置疑,只余惊愕。 紧随而后,一声轰隆的巨响,从青山寨山脚下传来,少年阿山终究听到声响,他慢动作的回头,滚滚浓烟袭来,伴随着浓烟的是纷乱的嘈杂声,阿山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喊,“今日,我们平墨六门定要除去这山寨,为死去的无辜人报仇雪恨。青山寨众人无一豁免!” 声音传遍了每一个屋室,在青山寨上空飘荡,这气势和传声只有先天强者才有! 阿山顿时吓的全身紧绷,僵硬地爬都爬不起来,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向放过他的两个陌生先天求助,然而阿山急忙转过头来时却发现,几息前质问他两人,居然不见了。 第一四五章 寨主的暗室 苏清和秦封站在青山寨山顶殿堂前,这个远看巍峨耸立近看却面若纸糊的大殿颇为稀奇,这青山寨的大当家当真敢想敢做,分明是修真界的大殿特征,他却硬生生的挪到了尘世,两边立柱常见的浮雕兽纹用书画替代。 这是一个渴望修真界的人,但是他找不到去修真界的路。 这般的渴望早就迫使他回到那个灵气缥缈的地界了,哪怕以一种蝼蚁的身份残存。 显然,这青山寨的寨主不知从何得到了修真界大殿的图样。 “且进去吧。”秦封平静地说道。 二人推门而进,无人阻拦,但是空荡荡的大殿中,似乎早已没有人进来,甚至无人打扫。 屋室内的家具皆是尘世模样,并没有稀奇之处,绕过侧门进入内室,卧室和书房左右分立,苏清逡巡一圈,雕梁画栋,金银摆设,该是一眼的富丽堂皇,然而,却没有看到半点修真界中的物件。 两人分开搜索,苏清走进室内书房,案桌后贴壁的书架,上面堆的书籍并不多,但块头挺大,皆是些尘世札记,苏清晃而看到了十年前面对修真游记的自己,迫切的想了解修真界的奇闻轶事和行事习俗。 只是这大当家没苏清幸运,苏清早已抵达了他所向往的地方。 苏清的目光划过书架,转回书桌上,心思转动,按着尘世机关设置,若是书架上的书册未设机关,那多半藏在了紧连的器具上。 书桌上的东西看似平常,笔墨纸砚应有尽有,烛台刻板一应俱全,好像无一多余,又好像……都是多余的。 盖因整个书房里没有半点主人的墨宝。 如此一想,苏清的目光锁定在那方砚台,轻轻一碰,果不其然,无法移开。 苏清微微一笑,抬头喊秦封,“我可发现了这凡人的暗室了。” 秦封应声走来,顺着她手上的力道扭转机关,令人惊讶的那些堆在书架其中一栏的书籍居然刷刷掉落,有一块砖被推出,而上面出现一个锁眼。 “这机关好生复杂,看来为隐藏暗室废了好大功夫。”苏清调侃道,转念似乎明白了山寨众人对年幼的三当家的信任,这孩子竟能打开这样的暗室之门。 他们自是没有闲心去寻找暗室,苏清撇了一眼秦封,笑道,“看你的喽。” 不用苏清说,秦封指尖剑诀剑光化成一条直线射入锁眼中,瞬间挑断了内里的锁钥,下一刻贴墙的书架自中间分隔开。 苏清淡定的等机关的开启,还有心思调笑,“自从来了尘世,咱们的法术都用得不勤了,这是不是‘入乡随俗’。” “少用总归是好的。”秦封不接她的调笑,二人一起走进暗室之中。 进入后只一错眼,珠光宝气,金光银芒,耀目异常。 暗室地下堆成小山的金银珠宝甚是诱人,可惜进来的是不恋凡尘的两个修真人。 苏清和秦封绕过成堆的凡间至宝,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一个小门,推开门之后,却发现无人存在,这并不令人惊奇,门外的小山早已说明情况。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是说在暗室闭关一两月,为何地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是只有两三月未有人来过的迹象。 显然,真正的闭关之地在此暗室中另行开辟。 何必这么麻烦?苏清抬头唤秦封,只说,“早些处理这事吧。” 秦封会意,无形的神识荡开,略过暗室表面,下一刻,眉间微皱,似有疑惑,而后收回神识,轻微跺脚,之间暗室的地面突然抖动固然露出类鱼鳞般的地面。 “这是?”苏清不解,蹲下身来探查,秦封却说,“没有找到人影,只是这地面……” “这地面不像是妖兽鳞片,过于齐整。”检查过诡异地面的苏清在秦封顿住后接着说道,她抬眼肯定,“定有蹊跷!” 片刻后,苏清问道,“神识可入地面吗?” 秦封再试,便是挑眉,苏清一眼便懂,“看样子你找到关键了。” 秦封答曰,“地面有东西阻拦了神识。” 苏清登时有些好奇这青山寨大当家到底获得了怎样的机缘,竟然有阻隔神识的好物。 “而且,”秦封继续说道,眼中明显有些诧异,“神识在地面铺开,穿透土层墙面,这奇异的地面形状好似屋顶。” “你是说……地下埋着一个真正的宫殿。”苏清只觉稀奇,好奇便一探究竟,苏清甚是直接,指尖追魂双生戒灵光闪过,随着手掌一挥动间,满间屋室里的东西瞬间被纳入储存戒中。 果不其然,原本堆放金银珠宝的位置上出现了一扇异于周边的方砖。 这是屋顶的天窗,前后一联系,苏清便作出这么个推测。 二人一商议还是有些小心谨慎,毕竟是明显是修真大殿的地下宫殿内里藏着的机关可非尘世那般轻而易举便毁去。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们在身上裹了一层防护诀,掀开那面方砖,空荡的黝黑地下看不出形势。 二人围在天窗两边对视,秦封点头,打定主意,连贯跳下。 三息不到便落在地上,‘腾腾腾’立柱上的烛火骤而亮起。 一处空旷的大殿,立柱整齐排列两侧,正前高台设立宝座,宝座无人,却斜插着一面锦旗。 苏清眼眸微缩,多年怒风秘境地下岩穴研究古阵法的经验,让她一瞬间便识得那面锦旗上的阵法纹路,转眼确认似的环视四周,果然,那些立柱上的烛台下皆是飘着小旗。 缚魂阵,苏清确定,为杀阵,绞杀一切闯入阵法的人类肉身,徒留魂魄锁在阵法中,且永世不得超生,这些魂魄长期积聚的怨念作为另一种杀招存在阵法中。 只一思索的瞬间,宝座上锦旗无非而动,四周小旗飘起,悠悠哀嚎声在空中飘荡,阵法被启动了。 苏清并不惧怕,堂堂练气大圆满的修仙人还怕他一个练气三层蹩脚魔修设的阵法吗? “交给我。”苏清按下秦封欲出招的手,另一只手拿出却星剑,一勾唇,一转手,下一刻就要刺入偷袭的冤魂之中,然而,她蓦然顿住。 该死!是人类生魂! 第一四六章 恶毒缚魂阵 生魂,活人之魂魄,强行抽取而出,肉体痴傻,生魂灭则肉身亡。 时才若是一剑斩下,魂魄定碎,凡人必亡,平白往自身添上一层孽债。 苏清并非杀人不眨眼之人,她眯了一眼,只这么一停顿,四周就围上来好些飘荡的生魂,长发飘飘,面色惨白,表情狰狞,活像被操控的木偶要将他们吃了去。 秦封在背后问道,“可需帮忙?” 向后晃晃手,还有些闲心,手中却星剑反手收起,飞身而出,逆风送来苏清的拒绝,“小事一桩,且瞧着。” 灵气缭绕在身,苏清跃进地下大殿中突兀出现的生魂群中,一眼算不出数量,凡人生魂未曾修炼,形体飘忽,飘荡中魂身有一种拉伸的怪象,便让离近的生魂似有相容。 苏清并不在意生魂数量,再多也不过是凡人魂魄,她更在意这些生魂的来源。 生魂多是女子,女子属阴,在这邪魔阵法中能孕养更久。 原来这就是前几日林家村周遭多失女子的原因。 为何他这么迫切的要提升阵法的攻击之力?苏清沉下眼,站定在生魂群中,宛若黑夜烛火,引诱着如飞蛾般的生魂。 生魂慢慢围拢,苏清眼眸略过,微微沉思,阵法越强越能阻挡外人闯入,更像是一种防护。 既然如此,苏清一勾唇,且让他们瞧瞧阵法背后躲着的青山寨大当家再做甚! 数只生魂之手已几近触碰到她的身体,掌间汇起灵决,绸带沿着手臂略过掌心裹着灵力飞出,如有灵智般离苏清身子几尺之距转动,隔绝了近前的生魂,随着苏清手掌的牵引,绸带向生魂群飞直,只轻轻一抖,绸带展开,如长袖舞动划开一圈圆月,绸带作鞭,扫字诀横空舞过,所过之处,生魂皆化作灵光纳入绸带中。 绸带重新回到臂间,一如往常,只是坠上点点星光。 苏清两步跨到秦封身侧,笑道,“如何?” “袖中乾坤之术,你何时刻上的?” “早年地下修行闲来无事。”她顿了顿,抬起臂间的绸带,“这些生魂的肉身不知被他们藏哪里去了,不知还能不能醒过来。” “地上之时,我神识扫过没有感知到有囚困的女子。” “那便奇怪了。”苏清低头一思忖,眼眸不自主的扫过臂间飘动的绸带,嘴唇咬了咬,灵魂的灵活微弱的闪烁,苏清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灵光中生魂的泪眼。 她说,“魂不归体,轮回路都找不到。”这是苏清想得最极端的结果,她们的肉身或许死了。 秦封却忽而按住她,她疑惑地看着,“怎么了。” 空旷的地下大殿中,烛火摇曳,空洞死寂,无形的风吹拂在宝座的锦旗上,又略过烛台上飘扬的小旗,苏清随秦封眼神看去,小旗上的阵符倒转,虚空中飘出一条细长的血丝一路牵连了所有小旗,直到宝座顶上的阵眼。 阵眼锦旗纹路扭转,虚空中传来悠悠埙声,声音凄凉而婉转,处于阵法中的苏清,即使牢牢握住秦封手臂却依旧感觉到天旋地转。 苏清眼前虽然昏眩,心里却是清明,另一手随手捏出清心诀飞快的打入眉心,眼前瞬时恢复正常,秦封正平静的低头看她,苏清只摇摇头。 还不待说话,耳边传出一声脚底摩擦之音,二人同时察觉,转身并肩而看,在排列延伸到远处的立柱尽头有一扇漆黑的门洞,一个身影僵硬的走了出来,其后又出来一人,一个接一个,如行尸走肉。 披头散发,衣裳褴褛,皆是脏乱的白色里衣,低垂着的头看不出模样,看身形却是…… 埙声突然高扬,高扬的声调如同雷霆沉闷的轰响,那群身影蓦然和着音调扬起头来,一个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如她们之身形一般好认性别。 然而,目光飘散,表情呆滞,行为却是如豺狼捕食冲了上来。 每一举动都踩着埙声的长调。 这……苏清脑海中万卷丛书翻过,只余一个猜测,“控尸术?” 秦封点头确认,“魔修邪道旁支,控尸之法。而且,这些人极有可能是之前生魂失踪的肉身。” “你是说,这人不仅抽了这些女子的魂魄,还将她们的肉身生生练作了活尸。”苏清错愕,只觉恶人之行为令人深恶痛绝,随即广袖一甩,长风而起,吹着逼近的活尸后退三尺。 “那这些生魂岂非永离人世?” 意料之外的点头。 苏清忿忿,臂间坠着的绸带荧光忽明忽暗,像是泫泪欲滴。 “竟然敢那女子肉身和生魂作阵法机关,岂有此理!”苏清从未像此刻气急,她跃步而出,转手捏出冰灵诀,冰霜自脚尖起一路延伸至所有活尸脚下,然后慢慢扩散至全身,冰冻住整个身体。 苏清回转,臂间绸带飘动,一颗一颗魂魄灵光抛出,径直摄入所有活尸之中。 一刹那间,活尸眼中迸发灵光,人醒一瞬而后彻底闭目。 一个一个皆是如此,肉身为人轮回之入口,强行打入生魂,让二者清明,望见冥冥黄泉路,才得转生转世。 尸体周围的冰霜凝结,在肉身不再受埙声控制,生魂转生之后,轰然倒地,冰霜不曾碎裂却像是一抬抬冰棺,保存住了女子们死前最后迸发出的一丝清明。 苏清转身,绸带卷成长鞭,撩字诀起径直甩向正前高台锦旗。 串联起的血丝如刀消去绸带边角,却仅是如此,绸带已跃至锦旗近前,裹住长柄一拉而飞来。 锦旗被秦封接住,破碎的绸带被苏清当做武器扯下一只只烛台小旗。 其上烛火一只只熄灭,到最后唯留秦封手中锦旗上鲜红的符光。 苏清扔下破损的绸带,盯着他手上锦旗,说道,“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锦旗之中仍有魂息,苏清下意识地以为是阵法中最后一只苟延残喘的怨魂。 毁旗魂自消亡。 然而,二人警惕,秦封抬手一扬,魂旗舞动,真元逼入,一只怨魂被甩了出来。 那人形容……让苏清再一次觉得眼熟。 第一四七章 林父之怨魂 这一种眼熟的感觉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苏清是内里冷漠的人,她不善记人面,更多的是通过特征或者长久相熟而识得人。 所以,即使之前被张大娘误会,她也不曾解释,因为那句‘路人’足以让她把这些人拎出自己的记忆,不造成影响又何必在意。 张大娘一家……是了,那怨魂形状模糊,周身缭绕着一股幽深的黑雾,面容沟壑遍布,五官舒展开和林家大郎林坚的模样仿若重叠。 上一次觉得眼熟的感觉,是在夜里的屠宰之地,那个修为甚低的魔修,虽然借着黑夜的掩饰以及挣扎中的扭曲让他模样有些隐约,然而传递的相熟感在晨时兄弟相见时便揭晓,林坚林毅是为亲兄弟。 那么这个形容老迈的相似人,会不会就是那两兄弟的父亲,他们受委托的源头? 地上的怨魂灵智尚存,他瑟缩的表现仿佛让苏清看到了清晨懦弱的林坚。 苏清以眼神询问秦封,是他吗? 秦封有些把握,还是开口问那怨魂,“尔之性命?” 然而那怨魂张张嘴,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他抬起自己雾气蒙蒙的手臂,手指指了指自己长着的嘴,舌头被锁在嘴中,动不得自是发不出声音。 苏清欲上前查看其情况,他却猛地向后一缩,雾气收拢,瞬时退到了几丈开外。 混沌的眼珠试探的瞅了瞅,又见面前两个气势甚强的高人不曾动作,才缓缓地在身后掏了掏,苏清淡定的看着她,并不紧张可能的攻击,事实是,在怨魂背后,游荡的周身雾气在他掌心汇成一柄短斧。 他紧紧地攥着斧柄,如握自己生命,然后在背靠的立柱上砍了砍,那短斧触墙化实物,发出‘咔咔’的劈砍声,声音脆利甚有辨识。 正是林中小道听到的伐木声! “尔是山下林家樵夫?”秦封再问,补充道,“点头或摇头即可!” 怨魂眼中疑惑又畏惧的老实点头。 “甚好。”苏清只觉入了青山寨后有一件舒心之事,她对林父怨魂说,“昨夜我二人借住你家,清晨忽闻尔之噩耗,受林大郎所托查询仇敌。”听着这话,怨魂的周身幽深怨气好像淡了些,眼中迸发出的精光异常的期许。 苏清见之继续说道,“既然你魂魄未消,便直接带我们去寻你的杀身之人。” 林父怨魂轻轻的一点头,但却没有站起,眼神中还有些犹疑,手臂却抬起,脱手而出的短斧代替了他的言语,在宝座背靠的石壁上敲击一声。 “此人藏身其后?”二人眼神跟着汇聚在宝座之上,短斧被弹回,苏清自是没有得到林父的回应,她正准备回头确认,谁知余光便撇到弹回的短斧好似受控制一般,偏离了方向以急速向他们劈来。 二人同时相对侧身,短斧穿过他们让出的空隙,又绕回林父手中,低沉的埙声随之而起。 林父的模样变了,他的眼神不再清明,周身暴起的怨恨如烈焰燃烧,缓缓持斧站立的身姿宛若魔神临世。 这一错觉让苏清眉头紧蹙,心中不满更甚,听着虚空中飘荡的埙声宛如催人厮杀的战曲,而那突然转变的林父正是曲中杀神。 “他能听到我们的声音。”秦封传音,“知道这人于我们有用,便干脆孤注一掷以此威胁。” 积蓄的不满早已让苏清不耐烦,“那可当真是小看我们了,仗着练气低境的修为便以为所向披靡、越阶挑战了嘛?” 苏清哼声,“哪有被蝼蚁威胁的道理。当真可笑!” 说着,不过双手捏法诀,地上被丢弃的绸带骤然跃起,长条划出,直接阻了扑来的林父怨魂,而后,如有螺旋攀升,绕动在怨魂周身,如有束缚之力的将怨魂困在原地。 凡人怨魂再怎么嚣张也不足以让他们有魔神临世之错觉,一切的根源便在他手中看似平常却含奥义的短斧之中。 掌中法诀一变,苏清抬指一勾,短斧隔空而动,怨魂浑噩的眼眸中都被激出一丝疯狂,然而束缚之力让怨魂无法挣脱,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柄短斧飘到苏清手中。 苏清握着斧柄,略微向秦封面前凑了凑,两人只一眼略过斧上所有的纹路,新奇的是其上刻画着一巨人持斧之象而非寻常灵兽模样。 只这一眼,苏清握斧背后,瞧着绸带束缚中的怨魂长着大嘴,无声的挣扎。 虚空中埙声越来越高亢,苏清不理,抬掌缓缓握拳,绸带形成的牢笼开始慢慢缩小,怨魂溢出的魂息贴着无形的牢笼,直到绸带越收越紧,空间越来越小,其中的怨魂被迫转化成一颗墨色灵光。 秦封适时拿出一个玉匣,拂盖而开,苏清掌如重拳,猛地收回,绸带散,怨魂飘出,被秦封无形的神识一裹硬扯进了玉匣之中。 玉盖猛地合上,躁动的怨魂在匣中振动,秦封一手持锦旗,就那么轻微一握,瞬间碾成粉末。 虚空中的埙声噶然而至,有一声惨叫自宝座之后传出,随后回归寂静,匣中怨魂也骤然安稳。 怨魂灵智回归,但肉身已毁,只得超度入轮回,当现在并非好时机,墙后那个被阵法反噬的魔修还待他们处理。 苏清倒是不急了,暗中人已是囊中之物,还有闲心调笑,“你怎得那盛灵药的玉匣来装怨魂了。” 秦封哑然,还是解释,“不遇事不知我们囊中羞涩,连个收魂的宝物都没准备。” 苏清笑道,“穷得只剩灵石灵药了。若是倒了修真界,他们定会群起而攻之。” 玩笑不过几息,苏清见秦封收回玉匣,摆正脸色,并肩和他站在宝座前,淡淡说道,“那么,便让我们看看这荒诞的尘世青山寨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说着,后脚一蹬,跃升而起,半空中背手而出剑光,却星剑出,携着犀利之势破空而划。 轰轰然的崩塌上,连带着宝座高台,整面突兀的墙壁垮下,烟尘滚滚间,一个白衣青衫的俊秀男子浴血而卧。 第一四九章 孟利的凭证 烟尘散去,豁然开朗,大殿如拓宽半边,原本高台宝座架起的违和感和高墙阻隔的闭塞感瞬时消解。 出现的区域仿若复制了之前的大殿,立柱一路延伸至尽头,唯一的区别便是尽头非门洞而是一块石碑。 石碑上的字样模糊不清,隐约可猜出一二字,“武……孟……” 苏清有些迟疑,偏头见秦封亦看向她,然后摇摇头,辨认不出,记忆里也没有留存印象。 如此暂罢,苏清将视线重新回到那大殿正中的俊秀男子周边。 拳大的陶埙被鲜血沾染,倒在一边,血顺着纹路勾勒出一个蛊物模样。 上古流传下来的御邪之器,声响则鬼尸闻声而动。 俊秀男子虽已重伤,苍白的脸色反而更衬他阴郁的气质,乍一眼看去,只觉是个身姿羸弱的书生。 当真是看不出,青山寨上残忍的行径和地下恶毒的缚魂阵,皆出自这人授意与施展。 苏清背着手端出一副冷漠的模样,上前一步,练气大圆满的气势陡然迸发出来,逼得本就重伤的男子又“哇”出一口鲜血,然后猛烈的咳嗽,苏清无动于衷,问,“青山寨大当家?” 男子艰难的撑起身子,瘫坐在血泊中,眯着眼,勉强的笑道,“吾名孟利,的确是青山寨的大当家,孟某可不曾记得见过二位仙长,手下的鲜血亦未沾染什么仙家后辈。仙魔两路,二位何必插手我这尘世魔修之小事?” “生死一命在尔眼中只是小事?”苏清喝道,观感甚差,只差执剑斩杀。 孟利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显然是个惜命之人,但也看得出这个尘世魔修对仙魔的了解颇深,显然知道对方的境界是他无力抵抗的,也知道仙魔的对立局势,他低头以拳抵嘴咳了两声,然后缓缓说道,“我知我孟利杀伐无度,不若两位仙长把我送去魔洲让魔修来判。” 孟利突如其来的商议让苏清有一瞬的不知所云,直到当年博览群书时偶然读到的《大陆旧闻录》忽然跳出记忆深处—— 大陆有旧,仙魔对立,修真大陆人为分割,东为仙西为魔,后魔道鼎盛,大能频出,地界侵蚀,修魔者肆意行走大陆,修仙者处弱势,只得忍气吞声,更有甚者,魔修犯错,修仙者不得处置,得移交魔道审判。 那是一个荒诞的时代,是修仙人极其屈辱的时代,直到魔道大能突兀陨落,魔道内战不断,仙道终得一朝反噬,成为大陆之正统,曾经逍遥的魔修瞬时被剿灭殆尽,成了如今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 回忆至此,这人的话大抵只能应和上千年前的大陆局势。 “你想交由哪个魔门审判?”秦封面无表情的训问,在孟利的眼中好似变成了修仙者敢怒不敢言的掩饰模样。 他挂血的嘴角扯出一丝得意,一抹渗出的血迹,他说,“我之修为虽低微,但却是万魔朝宗之弟子……”孟利说这话的时候朝胸口一拍,仿佛这怀里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他的身份,以此给他了莫大的自信,然后讨要到,“你们先给我疗伤,待我伤好再同你们一起去宗门。”说完,抬眼命令似的看着他们,然而面对他的两个人皆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直到孟利自己被看得有些心虚,却反手按住胸口,“我堂堂魔门弟子还骗你不曾,不若……你们给我一枚聚灵丹,我自行调息也可。” 然而,回应他的是无形的掌控,他被秦封的神识强行扯到半空,孟利一边挣扎一边叫嚣,“你们做什么,仙魔二道的规矩你们是忘了吗?!我一人死无所畏惧,若是你们以此牵动局势,你们便会成为修真界的罪人!” 苏清板着脸,清冷的目光中有一丝怜悯,“魔道已亡,如今已是仙道繁荣之世。” 对于孟利宛若雷霆一击,霎时的错愕让他忘记了挣扎,他呆愣着、绝望着,“你……你说什么?” 苏清不管他的询问,只是盯着他却对秦封说,“秦封,让我瞧瞧他如此硬气的凭借是何物。” “嗯!”秦封应声,这孟利便轻而易举的被倒转过来,怀中之物露出一角,是一本书册,而后跌落,“不不不!”孟利猛而挣扎,双臂舞动,只碰到书册边角,那书便被苏清招到了手中。 这是一本魔修功法,名曰《九天涅槃诀》,只可惜只有下册。翻来开扉页,有题字曰,万魔朝宗,秘传之法,习得此功法者为吾宗记名弟子。 字下血红的印章戳盖,苏清先时不知怎么没注意,读完注解之后猛的一看,有一种浩瀚之力猛的灌入脑海,逼得苏清连连退后,直到被秦封扣住腰身定下,真元汇入借力驱赶了侵蚀残存魔力。 “小心,这功法书册上携有记录者的气势。”秦封担忧而提醒。 “我大意了。”苏清缓缓恢复,撑着头,示意秦封无事,心中已明了这凭证的鉴定之处,直接用前人的气势逼迫后辈认可,当真是魔修粗暴的行事手段。 不过受刺激的几个呼吸间,苏清余光间却瞥见大殿地上,跌撞逃窜向前的孟利,时才秦封担心苏清只一心扑救,神识不曾控制只把那孟利甩在地上。 孟利似是刚才回过一丝气,在地面滚动一圈,翻身而起,他的目标是正前的那块石碑。 苏清察觉到些许不妙,另一手一挥动,扔后再用的绸带飞起,直直的席上孟利上身,孟利还有时间惊恐的回头望了一眼,只那一眼苏清看到了决绝以及破釜沉舟之感。 苏清不敢耽搁,绸带一裹,强拖着孟利回来,然而孟利却对着石碑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中夹杂的浑厚而超越修为的力量,让苏清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心头血! 他想作甚?苏清惊骇,拖拽的力道更强,然而即使孟利宛若死尸一般任由她拉回,他的眼眸却直直的盯着石碑,直到石碑发生异变,他的嘴角勾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第一五零章 仙殿中傀儡 鲜血很快就融进石碑中,原本被岁月侵蚀的斑驳的古老石碑散发出微弱的灵光,然后表面开始慢慢皲裂,石碑登时焕然一新,连带着石碑上的字样都好似新题上去一般,那是血磨出的墨,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武孟仙殿“。 任何能堂而皇之的与仙共名的东西都不令人小觑,苏清惊愕不过一瞬,转念便放下被绸带裹着的孟利,破碎不堪的绸带失了灵力的控制,终究在反复使用中化为布帛碎屑。 碎屑如风吹柳絮在大殿上飘荡起,苏清和秦封再也不复时才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们暗中戒备,皆是明了,孟利一口破釜沉舟的心头血是为让这武孟仙殿滴血认主。 尚未进筑基境的修士,无论仙魔都无法炼化手边称手武器,发挥不出这些灵武最强悍的威力。然而凡事皆有例外,练气境之人若想强行炼化、让灵物认主亦有方法,这方法正是孟利时才所施展的以心头血强行炼化! 心头血的遗失后患自是不言而喻,当年苏清一滴心头血生生耗费了一年多久的时日才修复,可想而知这孤注一掷的代价有多骇人。 炼化灵武的目的是为了提升实力,心头血的失去亦消耗了元气,这一得一失无法估量,自很少有人在练气之境施展。 然而,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孟利选择了武孟仙殿强行认主,显然他知道认主后的大殿威能绝对不容小觑。 此刻,他作为武孟仙殿的主人,苏清自然不会傻到将这个实力暴涨的人拖到自己身边。 孟利勾着嘴角冷笑,撑着身子坐起,甚有仪式感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整个人处在大殿过道的正中,背后是灵光氤氲的武孟石碑,仿佛给他自己渡了一层骇人的威势。 “呵!“孟利停住手上理长袖的手,盘起腿,双手搭在膝上,缓缓抬头,眉头一挑,眼眸嘲讽,“仙魔变天又如何,武孟仙殿在手谁敌过我!“ 秦封上前,与苏清并肩而立,飒灵剑已出现在手中,“孟利,莫要负隅顽抗?!“ “顽抗?!哈哈......“孟利好似听到什么荒唐笑话大笑出声,“无知之人不知武孟二字何意,当真不敬天骄!“ 苏清不着痕迹的靠近秦封,二人手臂相靠,略微侧身,时刻警惕着四面可能的袭击。 在听到天骄一词时,苏清郑重异常,广源仙宗里熟读熟记过的千年天骄只一人,难不成...... 突地,孟利猛然一喝,“今日便代天骄好好惩教你们这些后辈!“说时,一手高抬,五指蜷起,背后石碑好似映照着他的话骤而明亮,一束亮光自上接引汇在他掌心,被人忽略的大殿屋顶这才引得人多看,其上平整,刻录着万千星辰! 那束光便是其一星辰中射下,亮眼的光芒下孟利小人得势的笑容尤为的刺目。 手掌猛地握进,汇在掌心的灵光霎时爆裂,光芒四射,仿若有方向一般径直涌入苏清和秦封左右的四根立柱中。 应敌而战,两人背靠,却见被灵光涌入的四根立柱内部如雾气翻腾,渐渐变淡,苏清这才瞧见里面东西是人! “杀了他们!“ 还不待苏清细究,孟利一声令下,立柱里的人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视石柱如虚有一般冲出,眨眼间,执剑而至身前。 苏清以却星剑接下一击,耳后传来秦封飒灵剑击中铁甲的铮鸣,秦封的传音紧随而来,“小心!是练气大圆满的傀儡!“ 傀儡,无需操控,只一声令下便可自行执行,无疼痛,无思维,为主人而存在。 两只练气大圆满的傀儡的夹击永远比同境界的人可怕,修士之间的争斗总是顾忌着自身的安危和后路,并不拼命,然而傀儡早已无生死可言,他们的每一击都直冲着要害而去,每一次接招都是生死考验。 苏清咬牙用却星剑撑开同时力压而下的两具傀儡,跃身而出,余光间瞥见秦封敌上两具傀儡一时也被纠缠的无法脱身,知晓这傀儡强悍,后脚一蹬,踢到偏后还实体的立柱上,苏清只觉这一脚所触如碰圆光印,好似有下陷之感,趁着两具傀儡还未冲来,回头扫过一眼,触碰处荡起波纹,立柱里隐隐约约露出一个人影。 该死!苏清心中气急,这些立柱中应是都有傀儡。瞧着那立柱中傀儡眉间的裂纹显然是紫府开辟的显像,筑基境的傀儡。 苏清收脚向上回转,两脚正好踢到席上来的傀儡头上,双腿拉成直线,猛地旋转身子,御风而起落到后方,趁此间隙,传音嘱咐秦封道,“立柱之中尚有更高阶的傀儡,我们得速战速决,切莫让孟利召唤出!“ 秦封没有回应,但手上快极、狠极之招式显然表现了秦封的决断。 苏清只睨了一眼那孟利,他额角汗渍如水流,嘴角鲜血涌出,显然重伤未愈,心中郁结还有担忧,但并未有再次召唤的意图。 苏清暂且放心,反手却星剑划出银芒,水行力自周身凝实成雾,脚下生风,风气而雾聚成云,随着却星长剑刺前翻涌而去。 风卷残云功法第一式,云随风动。 当年在怒风秘境岩穴之中机缘而得的功法,苏清和秦封都曾好生练习过,只可惜未有施展的机会。 第一式出,搅动风云,水行力绵延不觉,自让大殿云气朦胧如入云层。 视线封闭,苏清跃身而起,秦封借第一式而出招,云雾涌动,云间飒灵的利光划过如兽尾甩下,而后一物顶着云层而出,竟是一虎头模样,巨张大嘴,飒灵幻化为云虎嘴中獠牙。 风卷残云功法第二式,云从虎。 虎头仰头一吼再入云里,不过两三息,撕裂声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血迹沾染上纯白云雾,嘴边染血的云虎踏云而出,云层扭转聚成虎之长尾,一甩而散,云虎恢复成滴血的飒灵剑回到秦封手中。 大殿已明朗,四具傀儡残破的倒在地上,秦封执剑而阴冷的盯着孟利。 孟利手掌抖了抖,眼眸惊恐,还欲加大法力召唤傀儡,却不想一剑自后出,斩断手臂,抵住他脖颈。 第一五一章 孟女藏宝 151 孟利断臂的痛苦甚至还没传回脑中,下一刻抵上脖颈致命之处的长剑,让他连呼吸都顿住了。 他缓缓回过头,苏清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背后,冷漠的执剑看着他。 苏清看到他眼神里的茫然,那是招数尽施之后,无力反抗、宛若刀上鱼肉静待处置的极致绝望。 “别杀我......别杀我。“他起初呢喃一声,而后迸发出来的呼喊是强烈的求生之欲。 仙魔两道修士强悍的体质和天地灵气的滋养,让他断臂的伤口很快的愈合,只剩下之前反噬的痛苦和法力耗尽的虚弱。 “我有一事问你!“秦封负剑而问,苏清抽回却星剑,绕过身走到他面前,孟利却因为剑收而压力减小,甚至有一种他们并不打算取他性命的错觉。 他挣扎的跪起来,说道,“前......前辈,您想要知道什么,我......我都告诉您?!“ 之前的借势和所谓青山寨大当家的上位感全都化为飞灰,阴郁的眼中露出谄媚,俊秀的外貌皆是小人讨好的表情。 “武孟所指为何?!“秦封语气冰冷的问道,滴血的飒灵剑平添一丝肃杀的气势。 即使这般逼人之势下秦封一语问出,那孟利却依旧迟疑,谄媚的表情一僵,好似自己的性命都抵不上一条消息,苏清眯了眯眼,事到如今这孟利还想隐瞒,她淡漠的说,“敬酒不吃吃罚酒,秦封何必同他好好说,听闻上古有秘法名为搜魂,我们想要知道什么一搜便知......“只是,被搜魂的人会神魂受损,痴呆无智。 孟利当然知道这一厉害,他眼眸骤然一缩,惊惧和犹疑交织。 秦封懒得和他再好言相问,神识起,无形的大手霎时扣住孟利的喉咙,直直将他抵在正前的墙上,底下是黯淡的石碑宛如他此刻绝望的处境。 无形之手不断扣紧,孟利坠在空中脚蹬手扳,窒息的咳嗽刚起就被扼灭,这种缓慢见证自己死亡的酷刑终是让孟利放弃,绝望的哭嚎,“我说,我说......“无形之手扣下的力道未松,孟利慌乱的补充道,“那指的是我千年前服侍武神的先祖孟氏女!“ 力道卸去,孟利跌落下来,他仅剩的一只胳膊搭在石碑上,咳出一口鲜血,气息奄奄。 苏清和秦封没来由得觉得事关重大,只待孟利稍微好转。 孟利抬头只看一眼背手盯着他的两人,濒临死亡的惶恐就席上心头,不用二人再逼问,他自个交代了事情。 孟利原是东靖国京郊一庄园子,幼年失沽,同堂兄颠沛流离辗转各地城池要饭为生,直到十多岁机缘回到主家老宅,物是人非,老宅已荒,空留旧瓦陋室。 两少年在先祖坟前扫墓,突兀挖到坟前埋藏的陶罐,起先少年们以为是家中旧时财物,撕了封条以后,竟是一封信笺和一卷牛皮卷。 信上如此说道,“......虑后辈有大劫,先藏宝物,若记挂祖先,可得赐机缘,寻得宝物可求一长生妙法,勿传于外人,谨慎待之。“ 年幼的孟利一手拿着信笺,一手从陶罐里颤抖着拿出红绳系着的牛皮卷,激动溢于言表,口中喃喃,“先祖果真不负我...不负我孟氏一族啊!“ 彼时相依为命的两少年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只看到一个长生的词就以为是什么话本里先天强者的功法。 掩埋过久的牛皮卷上失了颜色,红绳腐烂同牛皮卷融为了一体,少年孟利刚一触碰到红绳突出的部分,剩下的就已粉碎,牛皮卷哗啦展开,下坠的力道让牛皮卷顺着融了一圈的红绳印记不自主的撕裂开,慌乱的少年抬手就想去接,反手却扔了另半块牛皮卷。 可能的入土即碎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那另半块的牛皮卷被堂兄接住。 少年孟利舒了一口气,还好堂兄在,一点也不反省自己的一惊一乍、险些误事。 孟利和堂兄的关系并不好,嫡庶有别,即使家族被毁,心底嫡子的傲气仍旧存在,所谓的堂兄更像是个相依为命的书童,书童拿到的东西还不是主人的。少年孟利自然不在意,他翻开半面牛皮卷,图面虽只有一半但仍旧看出是一张藏宝图,左上有名,曰,“武孟殿。“ 其后有题字,“惜往矣,武神赫赫,翻天覆地,得武神欢喜赐孟女一殿,殿藏金银与功法。“ 惊喜的孟利一抖手上牛皮卷,得意洋洋,“瞧瞧,先祖藏宝之地!“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堂兄的回应,少年孟利疑惑,转头看到堂兄已打开另一半牛皮卷,堂兄眼神震惊,捧着牛皮卷的手还微微抖动着,少年孟利眼眸一转,趁其不备就扯过那半块牛皮卷,堂兄还伸手欲夺回,被孟利一瞪眼收回手,低头不说话。 孟利得意一哼,展开牛皮卷,混乱的线路暂且不提,唯独右下的文字令人窒息,真正的秘密原来另有玄机,“孟女常伴武神终老,得机遇入的武神自立墓地,后武神终藏于此,惊天秘密湮于地下,为后辈思,孟终画墓图,藏宝殿于陵中,望后辈得武神传承,壮吾孟氏之名。“ 武......武神墓?!传说中那个容颜不老、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超越先天的神仙墓地吗?! 孟利激动的不能自已,“长生!长生!先人诚不欺我!啊哈哈哈!“癫狂如孟利死死攥住两份牛皮卷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哪里还记得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堂兄! 直至后来孟利带着书童堂兄来到武神墓前,直接放弃了孟女先祖点明的武孟仙殿之地,反而根据牛皮卷上说避开所有机关到了图中正墓室中,一切顺利,只是墓室没有陪葬品,唯有架满四周的书册,以及正中的棺椁,而其中没有传说中的武神,只有两个玉盒。 虚空中传出低沉之音,“仙与魔,尔一念之间。“ 孟利早就在来之前恶补了关于先天神仙的传言,知道这种神仙手段的留言,即敬重又定心果真是神仙! 虽不完全清楚仙魔何意,但也从话本中知道了些说话,比如仙人不近人情、六根清净,比如魔者生杀予夺、强悍无常,他眼神一转撇到一旁的堂兄,心里有了注意,一人拿一个不都是他的吗?! 警惕如孟利还是不敢擅自拿去,转眼看到墓室里架起的藏书,登时嘿嘿一笑,转身便拿书册好生看了看。 书中所言之局势,魔修当道,势不可挡,如此天下大势与力量权衡,只一瞬就让他拿定主意! 第一五二章 正墓室功法 孟利胸有成竹的捧起那个刻着血红魔字的锦盒,却见另一个仙盒居然开始碎裂,他万分惊讶,大喝一声,“孟锐!快去拿另一个盒子!“ 一直在旁冷眼旁观、默不作声的孟锐猛然跳出,空手就去抓那仙盒,哪怕碎裂出的尖角划破他的手掌,莫名碾碎的力道似要攀上他的手掌,他都无动于衷,一手擎着棺椁一侧,一手死命的往外拽。 也许他再想,这是他的机会,摆脱沦落街头乞讨都要受人差遣的机会。 他要成仙,他要永生,他要谁也不能操控他。 “啊!“他暴呵一声,全力欲提起崩碎的仙盒,却好似提起了整面棺椁底板。 那股力道如一张巨网铺开,在他的手上划出了无数道细小的伤口,似终究奈何不了他,巨网拉下,瞬时粉碎了底板。 在一旁看得心惊的孟利,被这个向来老实巴交却突然爆发的书童堂兄惊着了,他一瞧不妙,立马就喝道,“孟锐,孟锐,别要了,再拿就出事了!“ 孟锐当然没有回他的话,彼时的孟锐处在人生最矛盾之时,他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得到一样东西,他不甘心,然而,底板化为烟尘消散后,本以为能轻易拿到那仙盒的孟锐低估了这所谓的武神墓正室的奇妙。 粉末背后伴随着一股强劲的吸力,地下露出一条幽深的黑洞,黑洞中漆黑不见底,唯有潺潺水声流淌而过,才大致猜测其中有一条地下河。 可这吸力根本没能让两人多思,刚得到至宝的孟利抱着魔盒蜷缩在棺椁下堪堪避过,孟锐却不信邪的同吸力争夺,年少的孟锐无知,根本不明白这种超越自然的力量是如何的不可抗拒。 “孟锐!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有,我命令你不要了!“即使躲在棺椁侧下,透出的吸力还是让孟利蹲得不稳,头发四散飘动,面上都似被扭曲。 然而,孟锐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本就碎裂的仙盒在二力的牵制下,不负重担的一片一片剥落,孟锐只觉自己破损的表皮都被撕去,但是他无心去感知疼痛,他眼眸中迸发出惊喜,剥落后的仙盒出现了功法的一角,他不管不顾,用腰腹之力卡着棺椁侧边,腾出另一只手去拿仙盒里的秘籍。 只差一点、再靠近一点,少年孟锐拼了命地去争一本仙家功法,幸运的他抗拒了无形的吸力够着了纸质的功法,他一点一点的抽出,希望和逆袭全凭这一朝,他眼中的欣喜几乎要溢出,然而,令人绝望的是,抓着过紧的手划破了纸张,那股吸力似找到了突破口,从此撕开整本书。 绝望与希冀交织,少年孟锐整个的扑了上去,半个身子都投进了棺椁中,他抓住了! 然而,绝望永无止境,腿上突然传来力道,孟利居然在掀他的腿! 孟锐探进的半个身子本就靠着腰腹卡着棺椁沿边,孟利这么一插手,站立不稳的孟锐直直的摔入棺椁中,跌落而翻面向上,他眼中不可置信,手上紧握着功法,这个平时使唤人的小少爷虽然爱使唤人但却是个懦弱的人,更何况一年相依为命总有些感情在的。 为什么?!因为所谓的先祖宝藏、因为魔盒功法就能让他觉得自己世间无敌,无需在依赖他人了嘛?! 少年的孟锐当然问不出口,吸力只让他留下一句质问的呼喊,“孟利!“ 可叹一声扑通的落水声终结了一切,几息前化为飞灰的棺底居然沿着底面一点一点的填实,直到最后恢复原状。 孟利这才放下重新抱头的手,缓缓站起身子,“孬种,贪得无厌!“他抱着魔盒眼神中并没有杀人的惶恐,全然是兴奋,哪怕棺椁这几息中的异变到他嘴边都变成了,“神仙果真厉害!“ 他靠着棺椁,就这么坐在地上,喜滋滋的打开魔盒,里面如仙盒一般放着功法,只是分成了上下两册,其名《九天涅槃诀》。 孟利该庆幸自己拿得是魔修功法,这东西根本不考虑灵根品质,敢破釜沉舟便可修行。 九天涅槃诀第一卷的引气部分,引得不是天地灵气,而是血气,四闭的墓室让孟利根本没有多想,不知从来摸出一样尖锐的东西,一挪袖子露出肌瘦的胳膊,他咬了咬,自我鼓气,“为了长生!“闭眼一刺,鲜血涌出,疼得嘶嘶叫,心里却安慰自己,“不吃的苦,怎得能成为武神那般的强者!“ 他已经完全被这一本功法带偏,脑海中满满是一种“功法即神说“的荒诞念头。 仿若从那一刻起,他这条误打误撞的魔道注定了悲剧。 方寸之地,他臂上的血气飘荡在空中,他学着功法上的打坐姿势,以自己的鲜血之息为引开始了第一次的修魔。 从来没有人用自己的血作为最引气入体的第一步,杀伐无度如魔修也从未有这般狠毒对待自己。 孟利的第一次修炼当然没有成功,直到他鲜血留到干涸,伤口结疤,面色失血而苍白,他依旧感受不到功法中所谓的血气入穴,穴入经络,流动全身之奇妙。 臂上的无力好似嘲讽他的无能,他愤愤难平,一摔怀中魔盒,两本典籍都扔了出来,而魔盒却在撞动间化成烟尘飞灰。 孟利眼眸一缩,极其惊愕,即使再怎么气急也没想过损毁功法,这是他拼命得到的改天换命之物,他手脚并用、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心疼的捡起两本功法,仔细的检查一遍,完好无损这才放心。 小心的塞到怀中,肚子就咕噜的响了起来,他又在怀里掏了掏,“该死!干粮都放在孟锐那小子身上了!” 身无分文、只有攒下来的干饼的孟利一时间不知所措,手还在怀里不停地摸索,好似想要翻出什么奇迹,然而,他只翻到了先前好生珍藏的牛皮卷宝藏图。 图纸被他扒拉间展开,他眼眸扫过左上的文字,立马一亮,“对了,先祖留下了宝贝!“ 第一五三章 孟氏女遗嘱 孟利很幸运、或者说先祖孟女留下的藏宝图很详细,让他再一次顺利的来到了,上半卷牛皮藏宝图上描绘的暗室所在地。 他推开厚重的石门,亮眼的金银之色刺目的异常,可越是这样越掩不住他心里的激动,乞讨一年,他有多久没看到这些沉甸甸的金银珠宝了? 即使突兀的光亮造成的眼眸刺痛,他也没有半点掩眸的意识,他像是个看到倾城美人的登徒子,微张嘴,垂涎欲滴。 “先祖待我不薄啊!“他呢喃着,一步一步的踏进墓室,站在满地的金银珠宝上别提有多兴奋,饥饿早就抛却脑后,有了这些财物,天下之山珍海味、满汉全席还不是任他挑选。 孟利双手一展,只想在这金银堆积的墓室里徜徉,然而,余光间一抹异样的光华让他有些疑惑,光华如玉,晶莹纯洁,孟利一心只以为是什么玉雕的宝贝,他甚是嚣张的踩过金山银山,绕过珠联壁玉,终于发现墓室最里面那个唯一妥善安置的微型宫殿。 宫殿仿若尘世里达官贵人搜集的建筑藏品,白玉玲珑,晶莹剔透,飞宇之上的识不得的古兽雕刻的宛若活物,殿前立柱刻下缠绕的巨龙如要飞天而去,殿上瓦砾,殿下石砖,每一丝细纹都如妙如肖,孟利呆呆的看着,只觉看到了东靖国京都宫殿的复制品。 是的,像极了那个历经千年、扛过数百争战的东靖国君城。 孟利是激动的,这一仿刻品一经问世定能引起国主重视,彼时还是尘世草民思维的孟利,只觉得这个无价之宝能让他能一瞬登顶国师之位,那个在东靖国“一人平齐,万人之上“的地位。 孟利情绪激动的抖着双手探上前,嘴中喃喃,“宝贝,宝贝......“他的面容因为激动和隐忍的癫狂而变得扭曲,“谁在敢欺辱我,我定要他九族株连!哈哈哈......“ 双手触碰到宫殿时,意外却发生了,白玉宫殿表面荡出一道红光,接着红光壮大,一股强劲的吸力紧随而至,孟利几乎是下意识的伸长着手将宫殿前置远远的,身子后仰为了躲避这股吸力,然而,可笑的是,他的手仍旧抱着宫殿死死不放。 结局并不残酷,那股吸力强势的拖着他,将他转移到了一个宫殿中,还不待他仔细打量,急迫的压迫感和猛烈的晃动让他几要昏厥过去。 直到过了许久,孟利迷糊着眼眸瘫在地上,昏眩褪去,一个声音却在前方响起。 “吾后辈孟利......“这声音婉转轻灵,让人不觉沉浸其中。 直到再一声唤起,孟利猛地坐起身,目光呆滞的四周而看,最终定在了正前石碑站着的一个飘忽透明的人影,即使这般,仍旧能隐隐看出女子身姿的窈窕和面容的娇美。 孟利难得升不起什么歪念,他已经被突然出现的鬼魂吓得动弹不得、身子僵硬。 只是其上鬼魂却眼眸慈祥的看着他,缓缓而说,“吾后辈莫惊慌,此为孟氏女残留一魂,只为保我孟氏血脉一劫。“ “昔有武神为天劫毁,不甘陨落却无可奈何,只得设下一墓将传承留于转世。吾为武神之妾,不惹世人耳目,算准千年后有吾之后辈偷入,武神挟吾之血脉为墓室开启之锁钥,吾不愿后辈受此一劫,改其亲手描绘的图纸,引尔于此地,特偷藏魂魄带尔离去......“ 孟氏女说得拗口,呆滞的孟利好歹曾经是庄园子,听懂些许嘱咐,才骇然的发现,这座墓室居然是武神的阴谋。 孟利的理解中,武神虽然死了,但是魂魄像祖宗一般留下来转世去了,而他此生的所知所学皆藏在了自己墓室中,作为一种传承只为留给自己的转世。将孟氏女的血脉作为开启自己墓室的钥匙。一旦墓室开,大陆震动,自己的转世必能顺着冥冥之中的呼唤而来。然而,孟氏女也不是逆来顺受之辈,她偷偷的藏下自己的残魂,铤而走险改了上半卷的图纸以“武孟仙殿”为诱惑引后辈来此墓室,借以逃过一劫,并告知他真相。 然而,少年孟利尘世生活百年根本理解不了这其中的天道隐秘,他一心之在意着牛皮卷上的宝藏,“那宝藏是假的,上面的武孟仙殿也是假的?“ “傻孩子,你现在就在武孟仙殿里啊!“孟氏女莞尔一笑,和蔼的提醒到。 “啊……啊?“孟利一瞬震愣不得理解,他喃喃的复述着之前的遭遇,摊开手茫然的看到,“我记得我拿到一座无价的宫殿珍宝,然后红光……“孟利眼神略过手掌边缘,一道渗血的划痕拉开,“红光闪过,我就被吸进这里……“ 孟利捂住手掌边缘的伤口,一直处于震愣状态,手上的刺痛根本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大概是刚才在正墓室中被什么划伤的,他抬头看身形飘忽的孟氏女,孟氏女温柔的说道,“孩子,正因为你手上的划痕,你的血脉唤醒了我,是吾拉你进来的。这里就是你手中的宫殿,就是吾留于你的武孟仙殿。“ 孟利没有说话,孟氏女飘飞这身形来到他身边,惊得孟利往后一扬,还是让孟氏女冰凉的手掌碰到了脸颊,“孩子,别怕,我已经驱使着仙殿到了无人之地,在这里你可以专心修行……“说着,孟氏女的纤手划到孟利怀中,孟利警惕的抱着两本功法侧身而躲,孟氏女也不生气,收回手起身说道,“吾此魂只为嘱咐你,武神传承可得,但需你修行至金丹之境可尝试,到那时你再开启传承,真正的武神墓不在这里,这里只是他的陪葬室,真正的墓地在地下弱水之河的尽头。孩儿可要牢记,弱水之上如覆万斤之中,细如尘埃皆会被沉入河底,唯有魔修秘法打造的魂之船可渡。“ 孟氏女一眼而望他,孟利下意识呆呆的点头应和,孟氏女垂眸叹气,“话已至此,孩儿且好生珍重。吾残魂一散,武孟仙殿不再有主,尔可凭吾之血脉控制仙殿,,以做逃离之用!“ 第一五四章 最后的挣扎 孟利的回忆突兀的噶然而至。 苏清和秦封都不是个好的听众,他们时刻警惕着孟利,孟氏女的交代从孟利嘴里原封不动的传递过来,苏清虽然震撼于这千年前武神隐秘,但最后一句的交代...... 果不其然,孟利回身一个翻滚,起身便咬了一口自己的右手,鲜血溢出,他就着血在虚空中划出一个符纹开端。 苏清来不及阻止,脚下地面随着符纹一点一点的完成开始剧烈的晃动,好似这地下大殿要拔地而起,“秦封......他要逃跑!“苏清瞧着这宛若地动般的诡异,瞬间便猜出了他的目的,她一边稳住自己的身形,一边提醒道。 仙殿转变带来的强烈的灵气冲撞,混乱的灵气夹杂着暴烈的力量涌入她的奇经八脉,让她一时无法去施展法术。 好在秦封未受影响,他抬手扶稳苏清,脚下一跺,以自身天生灵体为媒介,定住周身混乱的灵气,晃动的仙殿也因此定格了一瞬,随后神识展开,便要拿下强行施法的孟利,然而,排斥之力突然自孟利身后的石碑而起,裹住孟利,生生阻断了秦封的神识。下一刻力量猛然迸发将二人抛出仙殿。 秦封在空中接住苏清,二人倒在豁然空旷的地下,苏清只顿了一下转身便看那仙殿,仙殿已经越缩越小直至巴掌大小,而突然失去支撑的地下,头顶开始坍塌,泥土先是一团一团的掉落,然后便是肉眼可看到的凸下,地上的建筑都要陷下来了! 这一架势像是要活埋了他们一般,苏清和秦封两个修真人并不惧怕这种险境,只一个土遁之术便可瞬间传出,然而,他们不惧,顶头地面建筑里却藏着数十尘世之生命。 青山寨的众人或许为恶多年,但也不因牵扯到修真界的争斗里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这种地陷的发生,可是脑子里过了一遍修行过的术法,反手从储物戒中甩出一张土墙术,土墙架起,撑起一处,另一处却借力更加深陷。 没用的,即使千张万张土墙术填满空缺,在术法的灵力耗竭后,还是恢复原状,塌陷在所难免,苏清无法亦无力,她只得求助的喊道,“秦封!“ 秦封一剑插地,神识铺开像无数只大手将整个空间撑起来,堪堪止住塌陷之力,额上流下汗珠,余光间却见缩成巴掌大的仙殿正欲顺着暗室的通道窜出去,分身乏术的秦封提醒,“用暗岩蜘蛛网困住他,切莫放走!“ 苏清应声而抬手,指尖储物戒灵光一闪,纯白的蛛网伸展开,铺上头顶洞口,兜住逃离的仙殿,只向下一拉,那仙殿好似失了控制的力道开始恢复原状,直到几要填补了剥开的地下洞穴,秦封收回神识,揽住苏清,顺着大殿尽头的洞口,重新钻入了仙殿中。 面色苍白、宛若死鱼的孟利靠在石碑上,苏清冲入的一瞬飞身而至,却星剑陡然刺下,剑收,血都未渗出多少,这人的鲜血早已在这反噬、强行认主、断臂中流干了。 他最后的逃跑成了可笑的终结。 “不知好歹。“苏清被这一折腾甚是恼火,不愿为无关之人牵扯到尘世,他们为斩凡而来而非入凡。 “孟利此人最后只明白了一件事,“秦封从后缓缓走到苏清身边,“无论他说不说真相,我们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才在最后妄图控制仙殿......“秦封收起飒灵剑,手上聚起金灵术,只一甩手,万千细小的金剑,将孟利的尸体绞的灰飞烟灭,“而他复述的孟氏女之话没有说完......“ ...... 年少的孟利很不屑于逃离这事,但在城池中摸爬滚打一年也知道保命,便问,“先......先祖,这仙殿该如何护我逃离?“郁闷的孟利眼眸环视过一圈玉质玲珑的大殿,很是不解,“莫不是说这大殿能抵御万力,金刚不催?“ 还有些许伤感的孟氏女被无知的孟利逗笑了,她伸手想要拍拍他的头,还是被孟利躲过,“孩子,你现在处在的仙殿原是武神赠予我的飞行灵器,可缩小至手掌大小,其内自成空间可载人远行,一息数万里。“ 震撼的孟利张大的嘴巴只显示他的振奋,然而,眼前飘忽的孟氏女却自脚底开始化作灵光,匆匆一面,一直保持着和善的孟氏女郑重了面色,交代,“如非金丹之境界不可强行驱使仙殿,否则血气倒流反噬而死!“ 少年孟利瞪大着双眼,只听懂了一个死字,他瑟缩的抖了一下,便看到孟氏女已完全化作灵光,飘散无形。 魂魄的灵光还没触碰到大殿墙壁便已熄灭。 孟氏女已魂飞魄散。 ...... “他强行认主本就让自身受损,在越阶驱使灵器飞行宛若内耗,他那般低微的修为能让他驱使仙殿至最小形态已经是血脉功劳了,耗尽了法力,一息千里都是妄想。“秦封补充道。 苏清点点头,自是明白了其中矛盾,也不为这原本便是伤天害理的孟利怜悯,只是转念想起他回忆中的孟锐,叹道,“这大气运者可当真无处不在。“ “孟锐?“秦封自是了解苏清口中大气运者所指何人,虽说孟利提及时他们都能处之泰然的不打断他的回忆,但并不代表二人对这一人已完全遗忘。 “同名同姓,我只识得这一人。“苏清平静一笑,“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 “幼时失沽,乞讨为生,亲人不待,巧遇机缘,兄弟背叛,大难不死,得成仙缘。“秦封眼眸放在正前的石碑上,武孟二字失去了光泽,石碑表面显出裂纹,他嘴上却默念起孟锐的生平。 苏清叹道,“这种人是最可怕的。成长越是痛苦,天道越是眷顾。“ “那又如何,自他欲杀你那一刻,便注定了我们的对立。“秦封漠然。 “说起来,过了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苏清笑道,“望他莫要绕了我们如今平静的修行路。“ 第一五五章 林父的遗愿 世间对待敌手的方法远远不止以仇抱怨,比之更渗人的是无视,这种漠视对方的态度是从来不把他当做对手。 二人站在空荡荡的地下宫殿中,无数的立柱延伸而去,就像一条无边的仙途,二人并肩而立,除却对方,无人可闯入,其他人皆是过。 静立片刻后,秦封眉头微微一蹙,反手拿出一个白玉锦盒,苏清疑惑的偏头看去,发现竟然是之前装载林父魂魄的东西,那玉盒的盒盖上下顶动,里面的东西似乎要挣扎着出来。 “是林父怨魂?” “嗯。”秦封点点头,“孟利已死,他也彻底清醒过来。” “我们来此便是为了林父而来,既然他想出来,你便发出他罢。”苏清淡然一笑,“林父肉身已化作血水,无法再通过肉身转世投胎,在超度之前且听听他有什么遗愿。” 秦封自是同意,他一手托着白玉锦盒,一手攀着盒盖缓缓的打开一条裂缝,魂魄的灵光溢出,紧随着暴动,撑开盒盖,拖着灵光长尾在地下大殿四处乱窜。 直到察觉此地无一出路,躁动的逃逸行为才渐渐平息,缓缓飘荡在半空,苏清这才抬手一挥长袖,牵动的天地灵气拖拽着怨魂落在地上,在涨大的灵光中化作一个中年男子。 林父神色迷茫的逡巡一圈,地面上集聚了一滩滩血水,而唯一的二人却仪表干净,面色登时变得轻松,他一番动作想要站起,却觉身体轻飘,低眸一看抿了抿嘴定了片刻,然后抬头张了张嘴,依旧无声,只得求助的看向二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莫要害怕,你只是被法术封住了声音。”苏清提醒,翻手作出手诀,解字诀在手上浮现,转而随着苏清动作打入林父脖颈,符印淡去,林父张大的嘴巴突兀地发出“啊”的声音。 林父面上闪过一丝欣喜,他飘起身子,郑重的抱拳行礼,“多谢二位仙长相救。” “你的肉身已毁,不可复生,可还有什么遗愿?”秦封问道。 林父还算平静,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处境,他再施一礼,“求仙长将我林家祖传短斧交给吾家儿郎。”说着,双手摊开,周身氤氲涌向双掌之中,勾画出短斧模样,一手轻微扣上斧柄,短斧便形成实体。 他躬着身挪步向前,将短斧奉上,秦封接过,左右翻看。 离得近些,苏清瞧见刀上纹路古朴,柄头一个细小的印记,定睛一看,竟是宗门标志。 苏清惊愕地抬头看秦封,嘴角微动,传音道,“这短斧上居然玉衍仙宗锻造之物!” 秦封闻言而看,状似无意地问道,“此物不似尘世物。” 林父却顿了顿,眼神闪动,才说,“仙长英明,此物是张氏祖传之物。”说起张大娘,林父还是有些歉意,“她祖上传言是仙境的仙长。”世俗人口中的仙境指的就是修真界,“听她说祖辈是受人所托来凡间建造墓室。” “难不成是武神墓?!”苏清回神而些许讶异。 林父却自然的点点头,“传说先祖与凡人相恋便留在凡间,后来被邪魔所杀。” 短短几字,苏清只能推测出其中‘邪魔’应该指的是魔修,那魔修为何杀人,莫不是为了武神墓室宝物?等等,苏清脑中明光闪过,武神墓,建墓人,短斧…… 她问,“孟利取你魂魄所谓何事?!”如果她想的没错的话,孟利定是想要通过林父手上的短斧,制作一种进入武神墓的东西。 林父知无不言,所言果然如苏清所料,“他迫使我为其砍伐魂木,为其建造一艘魂木之船。” “难不成……”苏清暗中与秦封传音商量,秦封亦从其中听到了些许线索,“孟利说陪葬墓室之下有弱水,弱水难渡,魂之舟或可渡人。” 原来如此,好一个武神墓入口。苏清心中感叹,伸手微微触碰短斧斧身,触之便乍起混沌雾气。 林父在一旁说道,“这柄短斧之斩魂,不伤身。魂木是深山树灵死后之影,只有用这魂斧才可砍下。” 秦封抬手虚浮,抹过苏清惊起的雾气,低声赞到,“好一把魂斧!” 林父见二人眼神欣赏,有些犹豫,还是试探道,“魂斧虽妙却只是伐木之用,仙长尽管拿去取得魂木,只求仙长用后交于吾之孩儿。”说着,猛地跪下来,即使是轻飘飘的神魂,那跪下的气势还是陡然一震,“求仙长完成我最后之心愿。” 苏清叹,世人总觉欣赏便是贪婪,她接过秦封递来的魂斧,见秦封又拿出装着林父魂魄的玉匣,对林父说,“魂斧是汝之传承,本就该还给应得之人,何来汝之恳求。” 秦封缓缓打开玉匣盖,苏清在一旁补充,“我们来此处,便是应你家大郎所求,林大郎是个孝顺之人。” 林父面上的欣喜和激动都掩不去,看了看秦封手中玉匣,知晓自己失去邪魔控制后留存世间的时间并不久,展开手,眼瞧着身体慢慢淡化,回着苏清的话,“阿坚是个好孩子,当初我被迫魂魄入深林伐取魂木,瞧见那孩子过来,便引他去寻我的尸体,真是苦了那孩子了。” 他放下手,抬眼瞧那展开的玉匣,留下最后一句希冀,“毅儿远行,只望那孩子在家好好照顾他娘亲。”林父到底是舍不得这个世间,舍不得相濡以沫多年的娘子的。 摇头一叹,化作一点暗淡的灵光飘进秦封手中玉匣,苏清只在一旁安抚,“尚有时间,我们会带你去探望他们最后一眼。” 灵光匐在玉匣底部,像是林父无声的拜谢。 秦封合上玉匣收好,苏清仰头看顶上那盖上的天顶,问,“等完成了林父之事再且回来炼化这无主仙殿。”她就这么偏头看秦封,筑基以后便可以神识为引,鲜血作辅,彻底炼化修真之物,仙殿之强悍在孟利逃离的那一刻隐隐便有体现,更何况还顶着一个武神赠物的名头。 苏清早就猜到了,这武神便是大陆闻中那个改变修真界与尘世格局的天骄,他的灵器和神墓,苏清和秦封定不会错过。 第一五六章 青山寨终结 这座仙殿有隔绝神识和感知的能力,所以在之前苏清和秦封一直无法找到藏在其中的孟利,而现在也无法透过仙殿察觉地上青山寨发生的事情。 二人顺着头顶的天窗跃出地下宫殿,地上的暗室虽空荡,但墙角却出现明显的裂纹,一路蔓延向上半丈有余,这样的情况出了暗室依然有很多,苏清甚至看到了许多家具发生的偏移,装饰的器物纷纷摔碎在地,满地的狼藉,大抵是刚才仙殿缩小的结果。幸好,从孟利逃跑到苏清二人采取措施,支撑起地面的时间不过一两息,不足以让地面建筑发生毁灭性的坍塌。 不过此刻,苏清却不再在意地上的纷乱,她耳朵微动,门外的纷扰和刀剑对战的声音此起彼伏,看样子他们进来时山下的喊话人已经攻入山寨中了。 惨叫声、求饶声不断入耳,苏清并没有多少插手的意愿,她面上有些淡然,只偏头对秦封说,“走罢,凡人的恩怨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去。” “自然。”秦封点点头。 二人并肩而行,一齐抬手推开因地动合上的大门,日头已渐渐落下,落日的余晖却在血腥的青山寨显得格外的赤红。 苏清和秦封只在门口稍微站了一会儿,看见之前他们逼问的那个名叫阿山的少年,正瑟瑟发抖的蜷缩在石桌下,在他旁边,两个凡人正在打斗,招招致命。 那两人,一人头戴方巾模样普通,一人粗糙大汉衣裳大敞,唯有后背的布料上刻着青山寨的标志。 然而,不过几个对招,大汉便落下风,方巾人趁机一剑刺去,鲜血飚出,正巧溅在了阿山的石桌上,鲜血沿着石桌凹凸不平的纹路流动,落到边角,就在阿山眼前,颤巍巍的一滴一滴滴落,每一滴血珠落地的声音,在阿山眼中仿若是千刀万剐式的惩罚,他惶恐的抱着头,不敢看却又偷看山寨的局势。 只那么一眼,阿山就看见了站在至高大殿门前的苏清和秦封,没有施下障眼法的二人在凡人眼中宛若谪仙降临,不可忽视。 阿山讶异的睁大眼,张大嘴,哪怕旁边鱼死网破的二人对战都没有惊动他,直到又一刀鲜血甩出,真好胡在他的脸上,他猛然惊醒不管不顾的大叫,“救命,救命!”说着就爬出来,双膝跪地,双手前伸,那声乞求的声音埋没上嘈乱的混战中。 旁边对战的二人终于分出了胜负,那个粗糙大汉被刺穿前胸,毫无挣扎的轰然倒地,就倒在阿山的身前,那死不瞑目的怨眼惊得阿山登时拔高声音再一次呼救,“仙人!救我!” 然而,冷漠如苏清和秦封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扫过青山寨的惨状,抬脚一迈,身形霎时便消失不见。 “仙……”眼睁睁看着二人活生生消失的阿山,呼叫声戛然而止,面上满是茫然和不可置信。 而旁边获胜的方巾人只一抹面上溅上的血迹,早就发现了阿山的举动,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瞧见那栋远看巍峨耸立的宫殿别无他物,不屑的冷笑,低头睨了一眼阿山,眼神极度凶狠,逼得阿山畏缩的重新钻回石桌下,抱着石桌腿,惶恐而小心翼翼地看着方巾人。 方巾人却只是逼视了他片刻,却没有杀他的意图,转身便去支援另一人了。 附了障眼法、御风上天的苏清和秦封此刻正站在飒灵剑之上,飒灵剑缓慢的向山脉至东的林家村驶去,苏清一手揪着秦封的衣袍,一边回头遥望那青山寨,视线只定格在那瞩目的山顶大殿上,那个气势雄伟、建造诡异、风格非凡的大殿在此刻终于有了解释,她说,“这孟利当真废了心思,居然仿造了地下仙殿的外观。” 秦封专心驱使着灵剑,闻言便说,“当年孟氏女驱使仙殿入青漠山脉,为隐藏惊天之谜故意深入地底。孟利却有几分聪明的,知晓仙殿真身暴露定会引修真人注意,却又不甘心埋藏,便想了这个法子。” 苏清点点头,笑道,“可惜,修真界鬼斧神工之雕刻,法术锻造全上阵才打造出的飞行灵器怎得会让他以凡物就像翻造的。到最后才弄出这个四不像的大殿来。” 说完,苏清转头不再留意青山寨,只感慨,“我突然好奇那个矗立千年的东靖国都城宫殿了。”据说是仙殿和这四不像宫殿的原型。 “待处理了这里的事,顺路去故里一趟,我们便直接飞东靖国都城。”秦封回道。 一路飞去,即使障眼法掩去二人身形,但灵剑卷起的云层百态还是真实的显现在高空,好在日落西山,光线昏暗,并没有凡人在意头顶这似神奇却不奇怪的变化。 苏清和秦封普一落地,却听到河边小屋里林坚的哭喊声。 “娘,娘,你不能死啊!” 震惊如二人,不再迟疑,脚下一跨便已至小屋门前,推门而入,桌面地板擦的铮亮,苏清先一步进屋,掀开另一边卧室的门帘,却见林坚悲恸地抱着张大娘在床上痛哭,手指还反复尝试着掐着张大娘鼻下的人中穴,而床下散落着一粒粒黑色的药丸。 张大娘嘴唇黑紫,嘴角溢出鲜血,显然是中毒之相,苏清三步做两步快速上前,掌心暗中聚起灵力,顺着张大娘的后背探入她体内,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五脏入毒,直逼心脑。 当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假神仙苏清只得尽力的将灵气灌入她的身体,拖延她喉中最后一口气的泄去。 灵气在她体内调息一圈,张大娘悠悠转醒,苏清面上却没有惊喜,这状态苏清曾经见过,回光返照。 此时的林坚自然没有那般理智,张大娘的苏醒只让他惊喜万分,抬手抹去面上泪水,撑着张大娘后背叫到,“娘,娘,您没吃对不对,谢天谢地……” 秦封慢慢地走到床前,屈身拾起一枚散落的黑色药丸,只在鼻尖闻了闻,便不着痕迹的碾为粉碎,传音道,“此为尘世毒杀鼠害之药。” 第一五七章 林母的死亡 张大娘眼神飘忽的看着室内,在陈旧的床幔上转过眼,瞧见身旁的几人,一眼看到的却是借住她家的人,人的形象好像发生了变化。 她挣扎着往前,林坚不解却只得担心的扶着她,“娘,你小心点,还是先躺着罢。”林坚一点也没有察觉出张大娘面色陡然红润的奇怪。 张大娘却不管她,她一只手缓缓的抬起,苏清似乎察觉什么,站起身来,退后和秦封站在一处,张大娘手指弯曲好像欲指着他们,嘴中喃喃,“你……你们……”张大娘说不出口,在她的眼中,二位人周身隐隐有氤氲缭绕,灵光附体,甚是仙气。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问道,“我家相公呢?”苏清默然摇头。 张大娘旋即面色便不对了,面上的红润渐渐褪去,她瘫软的往林坚身上依靠,惊得林坚心中不安加剧,“娘,你没事吧?” 出气多而进气少的张大娘无力的枕着林坚的臂膀,虚弱的、眼神无焦距的望着满是补丁的床顶幔子,低声呢喃,“都没了,都走了……” “娘,您还有我呢?!儿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林坚低头安抚,可话语的哀愁却怎么掩不去。 张大娘却突兀地抬手按住林坚的手,她挺起上身,只不多几寸的高度,眼眸睁得斗大,狠狠地说,“不!你要去找弟弟,你要为你弟弟、你父亲报仇!”她的手紧紧的捏住林坚的皮肉,强调,“记住了吗?!” 悲恸的说不出话来的林坚低着头强忍着嘴边的呜咽,只挤出一声绝望的呼唤,“娘……” 林坚在恳求苏清和秦封帮助寻找杀害林父凶手后,跟着张大娘一路回到河边小屋。 张大娘茫然的坐在木桌旁,眼神直直的看向门外,嘴中重复着,“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林坚当然理解母亲难以承受的内心,他半蹲在张大娘的身边只得无声的安抚,过了好半晌,林坚只觉自己的脚都蹲的麻木了,张大娘突然惊醒,她盯着林坚说道,“你……去青山门找你弟弟回来,你弟弟能力强,又有强悍的师门,定能为你父亲报仇。” 张大娘一句话便让林坚呆愣住,心底的慌张涌了上来,张大娘何其了解自己的孩子,见林坚那模样,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测,心上好似有一根细针悬着,她沉着眼问,“难道你弟弟也出了什么事?”说着,张大娘一手扣在了林坚的肩膀上,林坚顺着力道猛地‘轰隆’跪下,“娘,弟弟走了,青山寨强夺阿毅机缘,欲下杀手,阿毅不愿连累我们,清晨匆匆来见然后便进了青漠山深处!” ‘啪’林坚的话才一说完,张大娘的巴掌紧随而至,张大娘梗着一口气厉问,“为什么不叫醒为娘,为什么不阻止你弟弟,你不知道青漠山深处有精怪出没吗?!” “娘,我拦了,拦不住啊!”林坚甚至没有捂住挨打的半边脸,双手着地,眼眶有些红肿,跪在地上辩解。 可张大娘好似气一洒出来,就像是失了力气,她屈坐在桌子上,眼神绝望,“完了,全完了。” “娘,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身为家中长子愚钝的性子并不讨父母喜欢,在家宛若免费的苦力,张大娘时才的态度可见一斑,林坚此话一出,张大娘自是没有理会,她撑着木桌站起身,一步一挪地绕过林坚往卧室里走,林坚再她身后又唤了声“娘”。张大娘却缓声好似自言自语地说道,“别烦娘,让娘静一静,静一静。”最后一声的重复里面夹带的崩溃和绝望,让沉溺在自责中的林坚并没有注意到。 若是他听清,他便能知道,林父和林二郎对于张大娘的重要,他们是她所有的期许和支撑,然后本就疾苦的日子突然连顶梁柱和希望都崩碎了,似乎日子都不需要过了。 迟钝的林坚没有去打扰母亲,他精神恍惚却还本能的打扫了室内,劈砍了柴火,直到晚饭摆上木桌,林母室内还没有动静,不安席上心头,转身便冲了进去,一乍眼便是林母凄惨的模样。 …… 张大娘凶狠地抓着林坚的手臂摇晃,林坚低垂着头,终究哀恸地答应了张大娘的要求。 张大娘仍旧有些不信,她眼眸一直盯着低垂着的林坚,身体却越来越低,面色越来越苍白,突然在林坚不注意的时候倒在床上,林坚立马扑了上去,摇晃着张大娘的身体,凄厉的叫喊,“娘。” 张大娘死了,围观的二人都明白,他们甚至从她的身体中看到了突然撞出的魂魄,魂魄无形,倒数几数便要入轮回,张大娘的魂魄并没有在意绝望的林坚,而是眼巴巴地盯着二人。 苏清叹,传音,“秦封,送他们一程吧。” 秦封点点头,反手拿出那个装林父魂魄的锦盒,另一手掐了一个法诀让林坚忽略接下来之幕。 锦盒一打开,林父的魂魄便钻出来,他的身形已经完全透明,只有周身的雾气隐隐汇出一个人形轮廓,张大娘一眼便认出了自己相公,她乍现欣喜便要迎上去,谁想才走两步便被尸体上的引力拽了回去。 这世间魂魄的阴阳路在尸体身上,凡人死后要么直接轮回,要么因执念停留片刻时间,却离不开自己的尸身过远。 茫然的张大娘张了张嘴没有声音,林父却笑了,然后稳步走上前,走到张大娘魂魄边,身体却已穿过了房中物,张大娘欢喜的看着林父,林父微微点头,然后抬手虚虚的拍着林坚悲恸抖动的双肩。 片刻后,颇有礼数的向苏清二人拱手,“我已无挂念,只求仙长遵循承诺。” 林父之言似以为自己即将魂飞魄散,苏清却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唤秦封,“送他们一程吧。” 秦封抬手对准林家夫妇,在二人疑惑的眼神中,手掌微微一动,掌心便汇聚了一圈太极阴阳法印,法印旋转化作两条鱼儿,猛地扑向两个魂魄,触碰的一刹那魂魄化作灵光,鱼儿叼着两颗灵珠跃进了林母身上隐约的黄泉路。 第一五八 合葬与魂木 茫茫大青山,绵绵绿树林。 河边小屋侧靠的青漠山荒芜之地架起一座坟冢,林坚就跪在旁,挪动着膝盖,一点一点的将两边的泥土撒到坟包上。 苏清和秦封站在稍远处看他,他好像哭干了眼泪,这个在外人眼中甚是强健的汉子,在这一天里经历父母离世、胞弟出走的绝望,他蹒跚的拖动着一块稍平整的石板,费劲力气的撑起,将它挪进坟包前的土坑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合上土。 空白的墓碑立起,林坚两手扶着边缘,眼眸盯着板面,好像一瞬间心绪便空白了。 直到半响后,他低头吸鼻,才收回手,伸出手指在嘴里咬破,颤巍巍地在石碑上,就着鲜血晕染的手,一笔一划的写着。 苏清难忍的撇过头,不去看这一幕的凄凉,沉浸在悲伤里的林坚早已忘却周围。 手指上的血很快的干涸,他仿若无感的、机械的又在嘴里咬开一个口子,直到五指之上皆是鲜血淋漓,石碑上的碑文才写完。 “父林土、母张氏之合墓。”最后一笔落下像似抽干了林坚强撑的所有坚强,他头颅撑着石碑低头哽咽。 夜里的青漠山格外的寒冷,狂风呼啸而过,头顶黑云压下,如同和着林坚的绝望,轰隆的雷声滚滚而来,大雨蓬勃洒下。 苏清终究是不忍心的,她在雨水中撑起雨幕走到他身后,林坚依旧毫无所觉,然而大雨越来越猛烈,新题的悼字血迹流下已经变得模糊了,惶恐至极的林坚不顾自己狼狈,跪直着身子就牢牢的抱着石碑,口中喃喃,“爹,娘,阿坚保护你们!” 秦封慢慢走到苏清旁边,低头只对苏清摇摇头,此时绝望而哀愁的林坚听不见任何的劝阻。 他陡而转脸看着雨势猛烈的天空,雨水如石子打在脸上,他无知无觉,眼里却满是控诉和恨意。 苏清知道林坚心底在质问老天,他们世代伐木为生,老实本分,为何要受此灭顶之灾,凭什么,他恨呐! 好在林坚这样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僵硬的扭回脸,下巴搭在石碑顶上,眼眸盯着坟包,面上的泪水和着雨水早就看不清晰,但他固执而决然的背影坚不可移。 苏清只得低头摇摇,无力的和秦封离去,转身而望,瞧着他大雨磅礴中挺直的身影,眼神缓缓的移到天上,黑沉的乌云中电光闪烁,大雨瓢泼的势头只增不减,苏清只转了一个眼神给秦封,二人同时提起手,手掌交叉间汇起一圈一圈灵气漩涡,无形之力冲进云层中,厚重的乌云登时四散,雨势渐渐弱了下来。 二人这才收了法术,不再回看林坚,呼风唤雨他们做不到,但稍稍驱散雨势却还可一试。 尘世真情感人至深,可惜对于修真界来的人只作插曲,他们该做的事还是的完成。 走进青漠山深处,瘴气在雨水冲刷下还是在低空隐隐飘荡,深山树林奇形怪状,二人走过,明显有种四周窥视的感觉,只是这种注目感甚是驳杂而弱小,只是几株刚生灵识的树灵,它们意识混沌,分不清世间万物,一切依旧凭着本能,也许千万年后才能慢慢理清意识。 这些活生的树灵并非他们的目标,二人越过群木,直到攀上高崖,瞧见至高点那颗枯败的老树,一步而跃至近前,老树里的树灵已消亡多年,枝干却保持着张扬的姿态,灵目诀汇入眼中,轻轻扫过,那老树却出现的重影,那影子便是魂木,树灵死后留下的神奇灵木。 “就是它罢,这一根魂木足够造起一艘木舟了。”秦封打量了一眼如是说道,苏清点点头同意,拿出魂斧交由秦封。 魂斧入手变化实物,秦封抬手对着重影地步砍下,魂斧劈下一瞬,斧刃荡开灰雾扑向重影,无声的砍伐和较量,灰雾一点一点侵蚀进重影中,这老树魂木迟早回倒下。 苏清站在崖前,负手而望,暗沉的夜空,一望无际的群山,群山彼端便是尘世之人奉为‘仙境’的修真地界。 难怪可生魂木,这一处的居高临下大概很容易让老树承接天道的天地流浆,那是上天的馈赠,赐予众生草木生灵的机会。 时间流逝,乌云散开,密林中传来鸟儿咕咚的感叹,崖顶的魂木在魂斧有一击劈砍中终得支撑不住倒下。 魂木的顶端落在苏清脚边,苏清低头而看,不过是寻常树木的模样,只是通体漆黑,唯有顶头几片叶子发出幽幽的白光。 “先收起来,入武神墓之前在锻造一番。”秦封交代,苏清点点头,广袖朝下一摆便将魂木收进储物间中。 秦封背负短斧,头顶却有飒飒落叶而下,只抬眼一扫,便伸手一指老树示意苏清,“你看。” 老树自树顶开始化为粉尘,随风飘荡而起,粉碎的势头一路向下,最后只剩下树桩,那树桩真好和魂木劈砍的位置正好重叠,而意外的,飘洒的粉尘如有灵性一半转而飞回,形成一条光路汇进了树桩之中,意外的,一颗新芽从树桩一侧钻出,直到粉尘尽失,新芽才停止成长的势头。 苏清讶异,“这边是树灵的轮回吗?” “或许是吧。”秦封只是轻轻一叹,然后虚环起苏清后背,低头而说,“走罢。” 大雨瓢泊过后的夜间格外的清幽,头顶夜幕已经点亮星光,二人一路走回林家墓地,远远的看见林坚还停留在那里,只是雨势过后、身心俱疲的林坚抱着石碑熟睡过去,就像多年睡在父母卧室之外守候着亲人。 “走罢,别去打扰他。”秦封说。 苏清点点头,手上却捏出一道法诀,悄无声息的打入林坚的周遭,“凡人多脆弱,免得他被山间游荡的猛兽侵袭。” 说完,苏清便同秦封一起架起流光,借着夜色而去。 今夜还算漫长,算算时间不过才是子时,青山寨下的仙殿或可借此机会炼化了去。 第一五九章 炼化武孟殿 再一次飞临青山寨上空,傍晚时的杀戮与血腥已经淡去,大雨冲刷去了白日的残酷,青山寨再次恢复平静,白日里的诡异气氛不再,门楼上青山寨狂妄的旗帜被扯了去,挂上了苏清曾匆匆一间的青山门标志。 青山寨、青山门,一正一邪,名讳相近,或许在很多年前夙愿就已结下,而他们正好赶上了这个势力交替的时刻。 沿山建起的房舍隐隐还有烛火的微光,里面的人还是不是白日颤颤巍巍的寨中人,苏清没有心思的探究。 他们一路飞临至高的大殿上,大殿两旁的立柱上原本用画纸胡起的飞龙走兽的模样依旧完好,好似底下的厮杀和疯狂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居高临下的四不像大殿。 “走罢。”苏清懒得耽误时间便催促道。 秦封却罕见的顿住了,“稍等。”说着,抬手甩出飒灵剑,剑光破空而去,生生消去了半个山头。 “你这是作何?”苏清不解而问。 “炼化之后难保还要顾虑山顶塌陷的问题,干脆取些土填实就好。”秦封细心解释,手上施展法诀,指尖追魂双生戒抛出,飞抵划出的山口上,随着秦封手印荡开一圈白光,白光罩下,将消去的半个山头都吸进了戒指中。 苏清在旁看得新奇,笑着说道,“你这手法颇有移山填海的震撼。” “此山都是些碎石土粒,又没活物,不过是消耗点神识存取罢了。”秦封召回追魂双生戒,转头平静地说道,“日后待你筑基也可一时。” “筑基呐——”苏清并不着急筑基之事,多年来的修真路看似坎坷,但她更像是个修真界的旁观者,无奈的摇摇头,“顺其自然罢。”说着,故作老夫子模样,背着手先一步向大殿里走,秦封跟在她身后,二人一齐再次推开了四不像大殿的正门。 屋内还是他们傍晚离去的模样,苏清寻着上一次的路在前边走边问,“为何那群攻陷青山寨的人不进入这个大殿中?”说起来,这座看起来并不规整的大殿都是青山寨寨主的屋子,前厅后室仔细一看,明显山寨商议要事也是在这个地方,如此重要的地方,已占领青山寨的人居然不进来,说不得奇怪。 “难不成是白日的‘地动’惊着他们了,以为青山寨寨主还活着?”苏清边想边推测,一个被尘世之人奉为超越先天境界实为修魔人的寨主,震慑之力可见一斑。 秦封却在后面说出另一个推测,“此殿是东靖国都城的仿物,青山门或与东靖有些许渊源……” “所以他们是怕不敬东靖皇室?”苏清偏头迟疑的看秦封。 秦封摇摇头,“你忘了,东靖国出了修真天骄,皇室真正的威势在于他们背后‘仙人’的威慑。” 苏清这才恍然大悟,“看来青山门知道些修真界的事,才这般畏惧‘仙人’。” 如此一理清心下倒是平静了,二人越过暗室进入仙殿之中,正前古老而破败的石碑没有半点之前骇人的震慑之感。 秦封一手虚按在石碑之上,神识探入,闭目感知。 苏清知晓秦封在探查仙殿的器灵,就像他们之前得到的龙孰剑的剑灵,灵的存在会让武器威力大增。 片刻后,秦封睁开眼,苏清好奇地问他,“有没有找到器灵?” 秦封却摇摇头,“仙殿灵气失了不少,器灵早已毁去,若是再想孕育器灵,只得炼化后再看机缘了。” 苏清些许的失望,但也并不影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心情,“那你将它炼化了,好歹也是飞行灵器,还是天骄遗留。” 秦封郑重的点头,前摆轻甩,便盘腿坐下,炼化前,好小心叮嘱,“炼化之时恐生天地异象,便由你施法避过那些凡人耳目。” 苏清应允,秦封这便安心炼化,双手展开捏手诀,二指入额间,一道明纹划过眉心,金色的灵光自眉心紫府而出,径直打入石碑中,石碑上登时笼罩了一层金幕,秦封变换手诀,神识展开再次探入石碑之中,如此静立许久,手诀再变,一手作剑诀,划破另一手,血滴挤出,隐隐携着浓郁的金色灵光,屈指一弹,那滴鲜血便打入石碑之中,此后,双手交叠、合印、置于胸前,以鲜血为引、以神识作辅,开始炼化仙殿。 仙殿已无主,仙殿之灵也被毁去,根本不用考虑炼化失败而遭反噬。 苏清自是不担心他,但还是走进了些许,便席地打坐,尘世灵气驳杂不适合修行,苏清便撑着头在一旁盯着秦封看了许久,想到他们此行来尘世的目的,斩凡尘便是其中重点。 秦封是个冷面冷心的人,他一心奔着仙道,根本不用担心秦封入了尘世流连忘返,他的斩凡之旅不过是去故里一探究竟,去查一查秦父可能留下的线索。 只这么一想,苏清便是一叹,秦封不担心,她可担心自己,前世现代活了二十余年,家庭的原因让她活得些许闭塞,性格虽是稍微冷漠了点,但好歹也是社会人,光怪陆离的世界还是接触过,曾经初入社会的梦想自是有过。 她心中对此忧虑并不少,若是她冥冥之中要斩断的凡缘在现代,那……那让她如何是好? 苏清难耐的动了动,双手都搭在腿上撑着脑袋,郁闷的盯着秦封。 秦封还在专心的炼化着仙殿,打坐的姿势纹丝不动。 这种坚定总是能感染到苏清的,她有时候还会疑惑,为何她一个随性的人会和秦封这个‘死板’的家伙凑到一起。 苏清撑起身子,甩甩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转而意识便伸入到储物戒之中,随意的翻找了一会,搁置已久的古丹方映入眼帘,是破厄丹,传说中那个揭秘心底挂念的神奇丹药。 古丹方在腿上展开,一味一味需要的药材呈现,噬血妖藤果、紫玉虚灵草……每一味药材都在他们有意无意之中集齐,苏清嘴角勾起笑容。 第一六零章 仙殿的神奇 苏清当然不会自负认为自己能轻而易举的炼出破厄丹来,当年即便是有紫宸狻猊鼎的加成,这回元丹也是练得辛苦。 但破厄丹方药材的集齐至少说明一个机缘,破厄成,则尘缘显。 苏清认真的咀嚼破厄丹每一个炼制的细节,千百年前的紫宸道人是个炼丹宗师,他的认真在他亲手书写的丹方中表现的淋漓尽致,每一个阶段所需要的药材多少、火候强弱、灵力浓稀、炼制手法等等事无巨细的标注在丹方之中。 宗师经验在前,让苏清这个对炼丹小有涉猎的人来说可谓雪中送炭,瞬间有了几分丹药可成的信心。 时间在二人专注中缓缓流过,苏清一手翻看着破厄丹炼制的方法,一手操控者紫宸狻猊鼎,小鼎浮在她掌上,随着灵力的控制不停地翻转。 突然间,苏清顿住,紫宸狻猊鼎掉在她手上,她感觉到了天地间忽然聚起威压,眼神略过秦封,见秦封面色还算轻松,便转眼看那石碑,原来罩在石碑上的金色光幕已经消失,代替的原来皲裂的缝隙里渗出金色的灵光来。 炼化武孟仙殿,成败在此一举。 苏清收回丹方和小鼎,一脚点地,便御风飞出地下仙殿,出了仙殿,天地灵气的躁动和头顶的威压感觉更加明显,苏清飞身出了四不像宫殿,跃至屋顶。 黎明将至未至,正处在夜晚最黑的时候。 苏清抬头望天,聚拢的雷云气势汹汹,灵物出世引来劫云,苏清并非第一次见到,心中略微讶异,看样子他们似乎小瞧了这武孟仙殿。 可怜孟利强行炼化仙殿时,连仙殿认主都做不到,估摸着激起的仙殿威能只怕十分之一都未有。 苏清立在屋顶,心情并不算凝重,甚至有些许的期待,时才秦封说仙殿之灵已销毁,可修真者都明白灵器的灵生于灵器,灵器不毁,本体不灭,再一次炼化是有些微的可能重新唤醒器灵的,这边是秦封口中的机缘。 看样子,秦封遇到仙殿的机缘了。 头顶雷云滚滚,气势虽强却抵不过当年的天魔心之雷劫,苏清还能平静的站在雷云下。 闪电忽而乍亮,青山寨的山头瞬间如坠白昼,雷声紧接而至,苏清皱着眉往青山寨中一看,好在夜半三更无人在外游荡,只是,苏清耳朵微动,听到山寨中一处屋舍中呢喃的抱怨,“贼老天,怎么又下雨了?”闷在被子的声音随后便成了呼噜。 凡人眼中的雷劫只是又一场将至的暴雨,苏清勾起嘴角一丝笑,被这呢喃之语提醒了掩盖雷劫的法子,双手展开,水行之力运转全身,天地之中零星的水灵气自发的聚过来,黑夜之中双臂上浅蓝色的灵气好似勾勒出翅膀,苏清闭上眼,双臂至上,手掌在头顶捏出水灵诀,随着手指的变换,一指入天,磅礴的水灵力冲入雷云之中,云为水合,水灵决的打入,搅乱了高空中飘散的云层,又一声雷电轰鸣,水灵决施展开,之前被二人合理驱散的雨水又一次洒落下来。 雨幕之中,再无人可察觉青山寨四不像大殿下的异状。 苏清负手立于大殿顶上,依旧不放松警惕,灵物的雷劫不仅仅是为其破后而立,更多的会吸引方圆百里的修真人,说来幸运,这尘世大山里,一边是隔着万水千山的修真界,一边是为温饱生存忧心的尘世,游荡的修真人少之又少。 第三声雷鸣,天地间混乱的灵气开始消停,头顶的雷云渐渐散开,临时聚起的雨水也停了下来,苏清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苏清在大殿上站了些久,东方曦光初现,脚下便有轻微的抖动,紧随着是熟悉的灵力铺展,抖动停止,苏清算了算,这四不像的大殿往下陷了一寸有余,看起来被秦封特意搬运的山头还没有填够地底的空缺,但至少不会引起凡人怀疑。 见秦封已经走出了大殿,苏清笑着御风而下,好奇的问道,“这仙殿有何神奇之处?” 秦封淡笑,抬手在她眼前一展,苏清瞧着空无一物,疑惑不解,“作何?” “仙殿便在我手中。”秦封解释道,苏清凑近了仔细看了看,便听秦封说,“仙殿可缩小至肉眼不见,如非仙殿主人,元婴之下神识探查不到。” 苏清微张嘴,果真神奇,难怪孟氏女拼死也要嘱咐孟利。 “那仙殿的器灵呢?”苏清问。 “我带你去看。”说着,一提苏清手臂便进入了武孟仙殿。 仙殿里模样湛然一新,正前的石碑上大字如鎏金一般闪亮。 秦封开头唤到,“出来罢。”苏清便瞧着仙殿原本漆黑的洞口汇成了一个人影,一步便至他们身前,面容诡异,皮肉如玉质,就像一个玉雕的人偶。 人影也不会说话,就僵硬着躬下身子,以示尊敬。 苏清正是疑惑,却听秦封解释道,“此灵无智,修为却至筑基,只为大殿防御之用。” 秦封摆摆手,器灵便散去了诡异的身形,“此仙殿本就为代步所用,器灵只作自保,防他人破坏仙殿。殿中立柱里封印着百十傀儡,越往后实力越强,估摸着有十几金丹傀儡。” 苏清笑,当真是个保命奇物。 武孟仙殿作为武神赠予孟氏女的灵器,说不上多厉害,但也费了些心思,前有飞行之用,后有金丹傀儡保护,怕是武神心底当真有过孟氏女,可惜武神千算万算,算不出孟氏女的外心。 千年前的恩仇不再提,苏清和秦封正准备驱使着新得的飞行灵器回林家的河边小屋。 秦封只对着石碑略一挥袖,石碑后的墙壁上便映射出大殿外的模样。 天际已亮起,日头攀起半个,青山寨还未有人出来。 仙殿便化作巴掌大小落在殿前的台阶上,随着秦封的驱动,原本古兽雕刻的飞檐突然活过来,慢慢变大,直到一抓抓起整个仙殿,仙殿便在木型古兽的飞驰中急速飞远。 第一六一章 官道巧遇事 苏清和秦封回到林家河边小屋的时候,门洞大开,里面林坚焚香作拜的身影一目了然,二人走进屋内,桌案上陈旧的短板简陋的竖起牌位,一旁还放着包裹行礼。 听到两人走进来的声音,这个憨厚的少年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和善,他面容生硬,板起的脸色甚是不好看。 林坚奇异的平静,“二位回来了……家父家母已安葬,事情已了,我送二位去平墨城罢。” 苏清顿住,瞧着林坚这状态着实不好,还未开口,林坚却直接说道,“人无须担心我,我亦有事前往城中。”含糊的解释并没有令苏清信服,但既然是林坚的选择,苏清自不会阻止。 秦封这才开口,“杀你父亲的凶手我们已经帮你处理了。” 一句话对于林坚如石破天惊,他面无表情的面上稍显惊喜,死寂的眼眸中才起波澜,“真……真的?那青山寨呢?” “青山寨寨主已死,青山寨亦亡。”秦封难道继续解释,“我们只替你杀了青山寨寨主,而青山寨是被青山门的灭的。” 话音刚落,林坚轰隆跪下,“多谢二位完成其一心愿。”他甚至连怀疑都不曾怀疑,那一瞬的激动让苏清看不太懂,他好似在这个消息中感知到了其他的线索。 秦封不接他的跪礼,屈身伸手扶起他,另一手在背后拿出魂斧,直至魂斧完全化为实物才将魂斧拿到林坚的面前,“此为尔父遗物。”秦封不说来源,只径直的递到林坚手中,林坚识得魂斧,双手捧着,喜极而泣。 苏清好意在旁提醒,“此斧既是你家祖传,且好生保管使用。” 林坚低头看着魂斧,一手握着斧柄,一手拂过斧身,古朴的试样和沉淀的质感好像给了他些许勇气。 他再一拱手谢过二人,苏清挥了挥袍袖,只说了句,“走罢。” 泥土小径,老驴缓慢的拉动着慢悠悠的走着,车上几人,林坚神不思蜀、机械地赶着老驴,秦封一坐上驴车便开始闭目养神,唯有苏清难得闲情,还好生欣赏着沿途的景色。 说是景色其实不过尘世寻常之景,与苏清当年初入时不一样,那时正经历干旱饥荒以及战乱,路边满是萧索枯败之景,而现在,春光才至,绿茵满地,瑶花茂树,称得上欣欣向荣。 小径一路行去,没有见到行人,直至走上宽敞的官道,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在意驴车上的过,更何况苏清和秦封早就施展了障眼法让这些凡人无意识的忽略他们的存在。 驴车越行越远,半个时辰了,天色已明,一个身影忽然从官道旁的树林里窜出来,正巧钻到了老驴的脚下,老驴登时受到惊吓,高抬的蹄子眨眼就要踩下去,神思飘忽的林坚这才回过神,凭借着多年锻炼劈木练就的巨力,强行让老驴下脚的方向移了位置。 林坚跃下驴车,安抚的拍了拍老驴的头让它冷静下来,这才担忧的看向突然窜出来,倒在地上的人。 “姑娘……你没事吧?”林坚微屈着身子问道。 苏清寻声而看,地上那人形容狼狈,发丝蓬乱,衣裳满是泥土,凭着衣服式样和身形便能判断出来人身份,而她身边散落了好些果子。 那人时才窜进官道上,自个也受到了惊吓,老驴双足抬起的一瞬,下意识的双臂掩面,抱在怀里的包裹瞬间就散开来了。 直到林坚担忧的询问,那人才小心翼翼地放下双臂,涂满黑灰的脸庞都掩不去她娇美的面容,苏清认出来了,居然是林雪妹。 林雪妹的眼眸中不仅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林大哥!”显然她认识林坚,且关系不错,之前张大娘那般护持她的模样可见一斑。 “雪妹!怎么是你?!”林坚连忙将林雪妹扶起,面上担忧更重,“你怎么在这里?!” 林雪妹起身便揪住了林坚的衣袖,嘴角一扁,泫泪欲泣,“林大哥,我再也不要回林家村了,我……我爹又打我。” “好好好,不哭不哭。”林坚本就是个老实人,一见林雪妹委屈的模样登时手足无措,只得顺着她,连声安慰,林雪妹这才忍住即将决堤的委屈,低眸一看脚边散落的果子,有些都已经摔烂了,“啊,我的果子!”林雪妹伤心的叫到,真打算去捡,旁边的树林里又窜出两个彪形大汉,林雪妹顿时好像想起了什么,果子也不捡了,直接跳到林坚的身后,“林大哥救我!” 林坚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低声的安抚了她一声“没事”,转头看着两个来历不善的二人,又板起了之前生死看淡的脸,“两位为何事而来?” “哟!哪来的毛头小子,半路逞英雄。”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讥讽道。 林坚冷着脸和他们对峙,还老实的打算以理服人,“雪妹如我亲妹,她若是放了什么错,我替她赔偿你们。”林坚还算机智,软硬兼施,“平墨城就在不远处,若是被路过的先天看见,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那又怎样?!”另一大汉不屑,“这小妮子偷摘我家庄园的果子就有理了?!” 林雪妹适时在林家背后小声委屈的解释,“林大哥,我太饿了……” 还不待林坚反应,那大汉却嗤笑道,“饿?饿就能偷进他人果园?” 方才还娇滴滴的林雪妹,探出半个头就反驳道,“谁叫你家果园不设篱笆,鬼才知道呢……”说着,见那两大汉凶神恶煞的脸又怯怯地钻了回去。 林坚大抵猜到事情的经过,刚经历悲恸的他难得没有耐心,他斥道,“好了。这些果子值多少钱?我替雪妹付给你们就是了。” 两大汉也懒得纠缠,手指一笔画就是一两银。 林雪妹还没什么反应,林坚眉宇却跳了跳,“你们抢钱呢?!”本就生活清贫的林家,即使林坚携着全部家当出来,也不可能瞬间大掏腰包。 第一六二章 故人林雪妹 苏清和秦封坐在驴车上借着障眼法并没有引起对峙人群的注意,秦封不关心依旧闭目养神,苏清围观式的看着这场小冲突,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汉并没有表面不讲理的模样,能用银两解决的事本都不是个事,苏清这才默不作声的看着这场闹剧。 当大汉一开口就是一两银时,修真界来的苏清并没有多少的概念,直到听到这老实过头的林坚忿忿反驳时,意外的挑挑眉,苏清只觉林坚心里的压抑好似被点燃了导火线。 然而,暴怒的林坚并没有出现,那个躲在他身后看起来很柔弱的林雪妹拦住了林坚,林雪妹一手拖着林坚胳膊,怯生生的插嘴,“这些果子哪值那么多银子,而且……”林雪妹往前凑了凑,下巴指了指地上散落的水果,“呐,我根本没来得及吃,你们捡回去就是了。”说完顿了顿,在对方很不满的眼神中强行辩解,“就当我免费替你摘下的。” 苏清只觉这老乡的逻辑甚是可爱,显然两个大汉也被她强行的解释愣住了,或许多少受了林雪妹掩不去的娇嫩容貌的影响,络腮胡先是反应过来,也不凶狠的骂人,弯腰捡起一个摔烂了的果子就质问,“这烂果子难不成你摘下就这样?!” 林雪妹吐吐舌,尴尬地缩回头,冷静下来恢复一贯老实的林坚这才接过问话,大抵看出了这两外表凶恶、内里朴实的寻常百姓的性子,他小心商议着,“两位大哥,我家世代伐木为身,你瞧雪妹也是逃难而出,真真没有那么多银,而且只那么几枚果子,值不了一银吧。” “少跟老子废话!”另一人已经不耐烦了,径直上前一步,那气势压过了两个狼狈的少年少女,“你这妮子啥果子不摘,偏偏选了我们庄上唯一一颗贡树,这些果子每年就那么些,少了这些,城主问起来,还不是要了我小命!” 林雪妹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棵她精挑细选的果树的价值,当时只盯着又红又水嫩、涨势最好的果树去了。 林雪妹难耐的在林坚身后动了动,她在怀里掏了掏,只有一枚自小带大、据说是母亲遗物的玉佩,她到底是心善的不愿牵连林坚,扯了扯林坚衣裳,在林坚难办而疑惑的眼神中把那枚玉佩摊开,示意林坚用玉佩顶了欠额。 可是,林坚比她更重视这块玉佩,一见那玉佩模样脸色就变了,只把她的手往后一推,然后咬牙从腰间拽下装银钱的荷包。 两大汉见对方如此识相,也不再挑事,坐等交钱。 缝着三两小布丁的荷包打开,林坚小心的翻找,细碎的纹钱碰撞声,只让人觉得寒酸,他额上的眉头皱成川字,也没翻拣出碎银来,就猛地一系荷包,那架势就像是要连带着荷包都交出去一样。 他拿着荷包揣了会,旁边的大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林坚缓慢的递上荷包,手中紧攥,还没交过去,嘴上动了动还想和对方商量。 谁想这时一枚银锭却从空中抛飞过去,直入两大汉面前,他们莫名却下意识地去接,络腮胡捧着银锭一脸茫然地看过来,驴车上苏清无谓的说道,“就当是我和秦封此行的路费罢,我便替他付了,不知够了吗?” “够……够了。”两大汉神色恍惚的回应。 “那便走罢。”苏清紧接着命令,两个莫名被压制的大汉连连点头,其中一个还心大的想去拾取地下的果子,却被络腮胡狠狠一拍头,然后踉跄的离去。 “多谢二位!”林坚反应的快,收回荷包就抱拳谢礼。 林雪妹这才从地上的果子中转过眼来,一看车上,登时欣喜的大叫,“恩人!原来是你!”眼里只有秦封,她小碎步的跑到车边,又自觉矜持的顿住,面上满是惊奇,“我刚才怎么没注意到恩人,瞧我这眼神,真是对不住。” 秦封记得这少女的声音,无谓其他只因她曾是苏清指过的‘异世老乡’,他睁开眼,离得近就瞧见林雪妹那张涂满黑灰的脸,眉头瞬间就皱起。 林雪妹下意识地脑补了秦封的皱眉,脸红地揪了揪衣裳,然后展开衣袖就往脸上胡乱的一抹,黑灰淡去,娇美的五官越显亮眼,展颜一笑,“对不住恩人了,我离家出走怕引人注意特地往脸上抹的锅灰。”她俏皮的吐吐舌,眼眸转动甚是满意自己的小聪明。 然而,秦封的蹙起的眉头却没有散开,他只点点头便转开眼不再理睬。 瞧着秦封回应,林雪妹整个人僵住,面上尴尬。 苏清只觉好笑,她甚至已经容林雪妹的表情中读出了她心里的槽意,直男…… 掩嘴一笑,可算是引起了林雪妹的注意,她瞧着五官精致却面感普通的苏清,又堆起甜甜的笑,“姑娘,你也在呀,刚才多谢了。” 苏清笑着摇摇头,林雪妹便转过来可惜的说道,“让你破费了,别听那些大汉瞎扯,还不是用来吃的水果能值多少钱?哼!”说着,她跃上驴车,坐在苏清旁边,“早知道我应该不管林大哥,直接用我那玉佩抵了就好,反正这玉佩也不算好玉……” 话音刚落,她的话便被打断,“雪妹,别说傻话。”林坚不知从哪用包袱皮裹着地上的果子走到驴车旁,面上满是不赞同,“那是你娘留给你的遗物。” 林雪妹低下头,小声的辩驳,“斯人已逝,何必紧抓着不放。”林坚自是没听见这似大逆不道的话,苏清却听得明了,她甚至能懂林雪妹的心境,她估摸着是半路穿越而来,对原主家庭没有感情,甚至觉得原主的东西有点烫手,好像在是不是的提醒她——她是外来人。 苏清不动神色,并没有打算同这‘老乡’相认。 林坚用衣袖擦了擦拾起的果子,擦拭了好几遍才递给林雪妹,“快吃了吧,你不是饿了吗?” 林雪妹往后避了避有些嫌弃,肚子里的咕噜声却响起,林坚憨然一笑,直接把果子塞给了她。 第一六三章 前往平墨城 林雪妹吧唧咬了一口果子,嘟囔着问道,“林大哥,你要去哪?” 林坚却在这时低下了头,又拿了几个果子擦了擦,低声回道,“去平墨。” “你怎么了?”心细若女子,林雪妹显然注意到了林坚低沉的情绪。 “没事……”林坚摇摇头,递了两个果子给苏清和秦封,二人拒绝,林坚也不坚持,放在一旁,从其他的果子里随意的拾起一个便咬了一口,果子香甜的气味甚是好闻,大抵口感也不错,林坚狠狠地咬了好几口,一边坐回了车夫架上。 见林坚不说,林雪妹疑惑地停下,一口咽了果肉,自来熟的碰碰苏清,“他怎么了?” 苏清不好替林坚解释,只摇摇头,林雪妹满脸好奇,但瞧着两人不太妙的表情,生生咽下又一次问话,坐回自己位置继续埋头啃着果子。 林坚几口吃完,总算开口,偏头问,“雪妹,你要去平墨吗,你一个女儿家,人生地不熟不安全,还是回家吧,大叔虽然……” “停!”林雪妹登时一手竖起止住他的话,“打死我也不会去。林大哥你顺路送我过去就行,你回去村里不要和张大娘说。” 林坚回头,驴鞭甩起,“我爹娘死了……” “什……什么?”林雪妹不可置信,吃了一半的果子掉下来咕噜滚到了地上,林雪妹神情尴尬,“那……那你准备怎么办?” “架!”林坚驱赶了一声老驴,老驴的速度提起,官道两侧略去,他停了好半响才难得想出话来回复她,“去浪迹天涯吧。” 这一词勾起了林雪妹的兴趣,一手又捡了个果子,一边蹦起来挤过苏清,越到后座前位,苏清干脆让她一人坐去,自己做到秦封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秦封偏头看她一眼,苏清只微微而笑,传音,“同乡人很纯真。” 秦封不置可否,点点头,又养神去了。 林雪妹起初还知道照顾林坚的情绪,一听他这么说,“林大哥!带我一个吧,我一直想环游世界!” 林坚奇怪的看她一眼,林雪妹登时知道直接用词错了,她低头‘呸呸呸’几声,才讨好的说道,“我也想去看看这世间奇峰异景,林大哥,带着我吧。”娇滴滴地请求,然后凑上前,“林大哥,你也说我一女孩子在外不安全。” “不行!”林坚断然拒绝,又觉自己口气越重,又低声安抚,“我不方便带着你。” “有啥不方便的?哼。”林雪妹嘟囔着坐回位置。 苏清靠着秦封一侧,平静的看着林雪妹一路上又是讨好又是憧憬,只把林坚说得晕乎,即使这样,林坚依旧坚决的不松口。 苏清看不懂林坚的心理,也不想探究,索性和秦封一般闭目养神。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日头已爬上头顶,路边传来的声响越来越大,苏清甚至听到了城里的叫卖的声音,她悠然睁开眼,见林雪妹还抱着个果子,小口的咬着又偷偷的咪眼看他们,苏清突然之举惊得林雪妹讪讪一笑,“苏姐姐醒啦?”林雪妹一路和林坚说来,该打听的东西或是她套话、或是林坚知无不言的尽已被她知晓。 苏清弯弯嘴角点头,林坚适时插话,“我们快到平墨城了。” 青石砖一块一块垒起,城墙满是久经风霜的痕迹,城楼上一人高坐太师椅,两边武士持长枪而立,城下整齐列了两队士兵,眼神一个一个的略过所有通行的百姓。 林坚并不清楚两人的来历,好心解释,“城楼太师椅上的前辈就是平墨城先天之一,名唤诸开宇,也是平墨城最年轻的先天,据闻还不到二十。” 经林坚这么一介绍,苏清才重新抬头看起那城楼男子,却说真是有些器宇轩昂,眉宇凌冽,瞧他额间灵光,苏清低声而说,“人间天骄呐。” 秦封听到她说话才睁开眼顺势而看,诸开宇好似察觉了他人的目光,见这一车子的人,撇开林坚和林雪妹,一眼扫过秦封和苏清,那犀利探究的眼神并没有给两个修真人压力,只点头招呼,便不再看,空留城楼上的诸开宇眉头皱的更甚。 苏清却在和秦封传音,“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去替他测一测灵根,他眉间华光隐现,怕不仅仅是凡间天之骄子。” “那便看他的仙缘了。”秦封漠然而答,苏清笑,自是这般想的,缘分可遇不可求。 老驴慢悠悠的拖着车架施进了入城的人群中,两边守卫毫无松懈的扫过他们,入了门楼,林坚解释,“这边守卫都是为了防青山寨的恶人的……”一想到二人带来的消息,“原来都需要搜检的,看样子,他们得到了消息。”青山寨灭门的消息。 林雪妹顺势附和着林坚的话,面色嫉恶如仇,甚是讨厌青山寨。 苏清没听他们的闲言,只听着正上城楼有对话传来。 有人问,“少城主,需不需要派人盯着他们,探探底细?”这他们指的便是苏清和秦封,苏清正是听出来了才稍加注意。 “糊涂。能不避本座目光之人能是普通人?八成是外出云游的先天强者。”诸开宇怒斥,“你这一跟踪岂不是不敬先天,平白激怒大人!” “属下思虑不周,请少城主责罚!” 苏清靠着秦封手臂,轻微勾唇,她果真是欣赏聪明人,愈加期待诸开宇的仙缘了。 驴车在城里慢腾腾的走着,行人自觉让过,叫卖声、吆喝声、谈笑声不绝入耳,好生热闹。 两旁的门店各种生意皆有,人群熙熙攘攘而过,颇为和谐。 林雪妹自进了平墨城后,开始东张西望,抛下矜持,在驴车上坐立难定好似想下来玩耍一翻。 车边有路人走过,好奇的往车上看,瞧着娇俏的少女略有停顿,林雪妹甜甜一笑,那路人登时有些脸红,驴车驶过,林雪妹捂嘴一笑,掩下面上稍许的俏皮和得意。 街边的弄堂宽有半丈,以此相连的另一个街道里的景象传来,红绸布飘荡,舞台高架起,人群喧哗,看不清真相却也猜到几分喜事。 第一六四章 尘世境界话 林雪妹推推林坚,面上兴奋,很是想凑热闹,“林大哥,我们去看看吧。” 林坚很想答应,但毕竟车上还有两个人,他只得犹豫的转过脸询问的看向二人,秦封不理,苏清便和善的说道,“去看看吧,我们也无事。” 林坚憨笑着点点头,驾驶着驴车转过岔路行进另一条街道上,刚入街道中便是人山人海,人群远远的挤到了路口,估摸着围观人圈起了三四丈的距离。 远远看去,便能看到高台上架起的条幅字样,居然是“比武招亲”。 苏清这个初入尘世的修真人还是被挑起了一丝兴趣,更别说早就坐立难定的林雪妹了,她跃跃欲试,只等着几人拿定主意一起过去看看。 人为重,林坚不发一言,秦封早就清醒了,做主人苏清便点头同意。 林雪妹一跃而下,一蹦一跳的冲进了人群,只有林坚在身后担心的叫着,“雪妹,小心点,别乱跑!” 苏清和秦封跃下驴车,林坚憨笑点头,“两位贵先去看看吧,我把老驴牵到一旁去。” 走进人群,二人也没想着挤进去,只在人群最外围围观着。 林雪妹早就窜到了人群正前,苏清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她,直到她凑热闹的呼叫,“姐姐,你可真漂亮!”可是一点都不怯场,好像来城里的新奇和兴奋瞬间冲淡了在山林中的惶恐和怯弱。 苏清想,这个同乡人大抵穿越而来的时候年岁并不大,这一日瞧见她的行为便有些预料了。可惜同乡非同行,原本还期待着与她在修真界相遇,苏清突然觉得这么一个单纯直白的孩子还是不要沾染修真界的血腥残酷罢。 人群里因为林雪妹突入的起哄声也变得热闹,围观者皆是喜气洋洋、随声附和。 高台上的红衣姑娘,面容英气,身姿窈窕,瞧着她执剑的姿势,苏清一眼就看出了是个耍剑的好手,那姑娘微微一笑,说道,“今日,我诸红英比武招亲,只求一个知剑懂武的人,这亲只为毕生伴侣,共求先天之路。” 围观人中有人询问,“不知诸姑娘对修为有何要求?!” “既然是比武招亲,无论修为打败我即可。”诸红英爽朗一笑,偏头瞧见跃跃欲试的林雪妹,调侃道,“哪怕是这位小妹妹打败我,亦可娶红英进门。” “哟——”围观人登时起哄,欢笑声不绝,只把林雪妹臊得捂着脸,可还是不愿意挪动位置,还是好奇的盯着舞台。 玩笑过后,诸红英一正脸色,向台下抱拳,“红英所言到此,静候诸位挑战!”说着,静立在高台上不动声色。 此话一出,台下的先时的热闹好似平静了下来,围观人交头接耳,居然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挑战。 林雪妹奇怪的左右瞟了瞟,见众人一脸忧郁,颇为不解。 几人的交谈就这么传回了苏清的耳朵中。 林雪妹扯了扯一旁年岁不大的小伙的衣角,问道,“我看大家刚才都跃跃欲试的,怎得现在都不上台了,难道诸姐姐不美吗?” “美,当然美了!”小伙子和林雪妹一对视,霎时间看到这衣裳褴褛面容却姣好的少女全貌,有些害臊,然后小声地跟她解释,“在场的哪一个男的不想上去挑战一番,不说诸姑娘美不美,诸姑娘可是城主府的千金,城主那可是咱可望不可即的先天强者啊!”说起先天,那话语里的艳羡和敬意毫不遮掩,见林雪妹歪头还是不明的看着他,他挠挠头,“小姑娘是不懂武者修为境界吧。” “嗯。”林雪妹老实回答,“我刚从家里出来,只听过先天名号,不懂具体的。” “那就难怪了。”小伙这才释然,还很义气的叮嘱,“小姑娘既然出来行走可好生记着了,咱们越国可是强者为尊,实力越强,就越能……”小伙子手指指了指天,重重强调,“越能登顶!” 还不待林雪妹回复,旁边却传来另一声嗤笑,见是两人身后一人,“实力?你看看你到了先天,你没血脉能登上皇室之位吗?!” “这尘世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略过几人交谈,苏清同秦封传音感慨道。 “怎么了?” “我原以为尘世之国,皇室至高不容侵犯,属地百姓不可言谈皇家。”苏清偏头看他,满眼的无奈。 “你也听着了,这尘世就像一个小型的修真界,有修为等级,有实力区分,自是没办法禁去武者言语。”秦封同她分析,“若非尘世修行有限,达不到修真界那种毁天灭地的实力,这所谓统治的皇朝早就无力存在。” “果真是全民尚武,民风彪悍。”听得秦封这般说法,苏清得出结论。 前头几人的交谈还在继续,虽被人嗤笑,起先的小伙却并未生气,竟是顺着那人的话说道,“你看,实力和血脉才是重中之重。” 林雪妹却推推小伙,“大哥,你还没解释什么修为,什么境界呢?!” “你瞧我。”小伙敲头呵呵一笑,正想解释,插话人却接过话头,“境界还不就是后天与先天,后天九层,先天为后天顶峰无境界。” 小伙点点头,神秘一说,“传言突破先天就能成仙了!” 林雪妹登时捂住小嘴,明媚的眼眸神采飞扬,骤而发亮,“当真能成仙?!” 你瞧吧,世人何其不羡仙。苏清懂得她隐隐的期待。 在小伙再次点头的时候,杏眼瞪大,不可思议,又满含期待,小伙说,“传言千年前有一位武神就是神仙。” 这……林雪妹登时失落,转过身,嘟着嘴,感觉被骗,“什么嘛……” “哎,姑娘……”小伙向她凑了凑,“姑娘,你可别不信,这个是真得,坊间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着。” 好嘛,更加不信了。 林雪妹不改之前的失落,抱怨道,“千年前的东西,那都是神话传说。”说着,侧身离的远了些。 小伙还想向前凑同她说话,却被嗤笑的那人拦住了,对方人高马大登时老实了。 那人再哼笑,瞧着他不敢动作,抬眼深深一瞧挺直的诸红英,片刻后,一跃而起直上舞台。 第一六五章 红英战严宗 一见到有人上台,台下登时兴奋,各个呐喊助威。 这个行事奇怪的人跃上台前颇为礼貌同诸红英一抱拳,“严宗不才,特来请诸姑娘赐教。” 诸红英有些兴趣,第一个敢上来挑战的人,不得不说勇气可嘉,她极快的打量了严宗一眼,这人大约二十出头的面貌,身上穿的是华丽功法袍,衣裳极度整洁,面容俊朗,说起来倒是个佳公子。 褚红英笑着点头,抬手抱拳回礼,问道,“不知严公子高就,红英瞧你有些面熟。” “不瞒小姐。”严宗坦然一笑,“严某乃是城北陈兆馆陈宗师的亲传弟子,三年小姐随诸城主来访,严某曾随家师拜见过。想来,时间长了,诸小姐不记得在下了。” 可称宗师大抵有后天七层了,此话一出,台下哗然,人群中莫不是“居然是陈宗师的弟子”之类的感叹。 不明的人如苏清、林雪妹,苏清好歹猜到些许,林雪妹显然不明白,她满脸不解的样子登时又引起了旁边的小伙注意,他眼睛直溜溜地盯了一会林雪妹,直让林雪妹有所察觉,她单纯的摸摸脸,“怎么了?” 小伙机灵,呵呵一笑,“姑娘看起来初入平墨城。不懂这城里的势力,南王、北陈、西上官、东城主,并称平墨城四大先天!” “哇!”林雪妹微张嘴感叹,遂又猜测,“那这严大哥是北陈先天的弟子。” “不不不。姑娘说大了,陈兆馆确与北陈先天有牵连,但其内宗师是陈先天的二子,修为后天八层。”小伙得意洋洋的彰显着自己无所不知的小道消息,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姑娘,这下你可懂了,这是先天大人的徒孙!” 林雪妹捂着嘴笑了笑,点头又不着痕迹的移开些许,眼神眯过小伙有些变化,好似再说“难怪你刚才那么怂。”小伙自是没看到林雪妹眼神的突变。 但她的变化毫无保留的入了人群背后的苏清和秦封眼中。 苏清一挑眉,秦封便传音,“不可貌相。” “毕竟同乡,总有些偏向。”苏清抬头无奈的看他,“果真是我白操心。” 说话间台上的比武已经开始,招来招往,并没有修真者比斗那么华丽,严宗是个善拳的人,诸红英果然大气,瞧着严宗无武器,便将长剑扔在一边,同严宗徒手过招。 拳法相对,靠的是施展着的内里和巧劲。 诸红英多年习武,身形尤为的灵动,轻易便避开严宗一招前探。 二人过招间隙,严宗笑着称赞,“诸小姐,果真是练武的好手,我二人同为后天三层,我这常年习拳法之人竟在诸小姐手下讨不到半点优势。” “哈哈!”诸红英爽朗一笑,“这严公子拳法精妙,红英不过占着父亲教导身法巧避罢了。”说着,一拳势起,如飞鹤展翅,喝道,“红英前些日子正巧学了一套拳法名为飞鹤拳,请严公子讨教讨教!” 身姿翩跹,拳破空而来,内力汇在拳上,有气流滚滚。 苏清瞧着有几分气势,出拳之时竟让她周身的天地灵气略微震动,不过一瞬变化,若非苏清仔细还当真错过了。 却听秦封传音,“你可觉这拳法有些眼熟?” “天下拳法皆一家,莫不是模仿山禽走兽,我当真辩认不出。”苏清摇摇头,并无头绪。 秦封眯了眯眼,瞧着台上诸红英拳势逼得严宗连连败退,拳法如鹤飞,如其名,却是没有稀奇,片刻后,秦封不再探究,“大抵是我看错了。” 严宗在这飞鹤拳下吃足了苦头,台下胆大的人开始发出嘘声,只让严宗下台,莫要浪费诸红英力气。 严宗登时就气不过了,一个下弯躲过袭面一拳,手掌撑地,袖子里弹出一只尖锐的利爪。 “啊!”台下林雪妹眼尖的看到,尖叫起,裹手于嘴边喊道,“诸姐姐小心。” 招式猜出的诸红英闻言眼眸下挑,一眼便看到严宗手上的利爪,姣好的眉型蹙起,又转而散开,严宗以脚抓地,施力起身,利爪从下扑向诸红英,诸红英早做准备踮脚便是空中转体,飞快的饶到一边,利爪扑空。 二人再在台上对峙,严宗丝毫没有偷袭的羞愧,他哈哈一笑,拱手而言,“花拳绣腿打的不过瘾,不若来一场真枪实战!” 诸红英难得没有生气,竟然有些兴奋,脚尖一抵身旁的武器架,一柄长剑就跳出来,反手接过,“严师兄请。” 台上对招又起,武器加持后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林雪妹一手捂脸,觉得劲风吹拂而过竟有些刺痛。 小伙趁机一把抓住林雪妹的胳膊把他向后一拖,入了人群。 苏清分神盯着林雪妹,瞧见小伙动作,稍有不满却并未强行阻止,人群挤攘,谅他也做不得坏事。 二人退后至三四人后,林雪妹摆脱了劲风的压力,她不着痕迹的挣脱小伙的手,面上还是感激的朝小伙笑了笑,“谢谢你啊。”明眸皓齿,只把小伙看得脸红心痒。 瞧着林雪妹又盯着台上的对招,他挪了挪步,又和林雪妹攀谈起来,林雪妹不知单纯还是另有想法一直同小伙说道。 苏清不再管二人,只眼盯着台上的二人对招欲显焦灼,只怕胜负将分。 长剑点刺,严宗飞快的侧身躲过,一爪抬手便勾住长剑剑身,诸红英强行抽剑,却觉长剑被严宗一爪卡住动弹不得,心底登时浮现不妙之感,果然,严宗另一抓出,直直袭面而来,没有半点迟疑。 诸红英面上突变,本能的后仰身子,堪堪避过袭来的飞爪,严宗另一爪却松开,长剑都轻,诸红英站立不稳,严宗趁机又下一爪。 诸红英为避利爪‘轰隆’躺地,仰面就见利爪势如破竹而来,长剑架起止住利爪向下攻势,场面登时停滞。 “严宗败了。”苏清预言。 下一刻,诸红英身子扭动,长腿一绞严宗小腿,便将他翻身倒地,又趁其迅速撑地而起时一脚踹下擂台! 第一六六章 林坚的实力 人群轰然散开,正巧留给严宗一人躺的宽度,他撑着半边身子,垂头猛烈地咳了几声,伸手一抹嘴边,见没有渗出鲜血来,自知诸红英手下留情,他垂了垂眸,迅速翻身而起,收起手中利爪,朝着台上一拱手,“多谢诸小姐手下留情。” 诸小姐笑得大度,“过奖,严公子拳法高超,红英侥幸得胜。” 严宗输了根本不想再多留,只拱手礼了礼,便不发一言转身而去。 人群自发的给他散开了一条通道,林雪妹和那小伙真巧在通道边缘,那小伙甚是得意的模仿了他之前哼笑的声音,严宗低眼眯了他一眼,瞬间又怂下去。 林雪妹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见,人群再次聚拢时,她活跃的大喊,“诸姐姐真厉害。” 诸红英难得见这么俏皮的姑娘,点头一笑,林雪妹瞬间入了她的眼。 她再问人群,“红英敬请下一位挑战者。无论功法招式皆可上来一战,红英此次虽为比武招亲,但也为以武会友,尔或是不愿,红英权当交个朋友。” 当真是大家小姐风范。林雪妹歪着头有点痴痴的看着台上,眼中的羡慕不言而喻。 然而,旁边的小伙甚是没有眼见力,还在沉浸刚才的挑衅中,觉得和林雪妹聊了几句已是熟人,又凑过来叨叨,“姑娘,你不知道这严宗出了名的好名利、好面子。” “啊!”林雪妹敷衍,小伙自说自话,“他可不知道从哪个山洼洼里出来,说来也悲苦,早年没得吃没得穿宁愿去偷武馆里面的贡仙人贡品,也不愿意委曲求全去讨一口饭吃。” 林雪妹难得提起一丝兴趣,正巧周围又安静下来,无人上场,她索性顺着小伙的话问,“然后呢?” “那自是被赶出来了。后来脾气上来了就在武馆门口耐着不走,每天看着达官贵人、后天强者,他也好意思待下去。”小伙不屑的说道。 偏生林雪妹奇特的脑思维,却让她面带思索的点点头,好似觉得严宗挺不容易的,小伙自当无所察觉,还以为林雪妹在同意自己的话,他阴着脸颇为嫉妒的说道,“哪想着有一天陈宗师远游回来,居然就此把他收作徒弟了!当真是荒唐。” “运气真好。”林雪妹感叹。 两个思维不再一条线上,各自有想法的人,自说自话,小伙继续说,“运气再好,还不是苦惯了的穷小子,却是个惯好面子的人,他就是奔着城主的名头和金银去的。谁不知道他天天巴结那些后天强者,时不时的请他们喝花酒。” “啊!”林雪妹有一声生硬的尖叫,打断了小伙的抱怨,小伙一脸不解,林雪妹知若不知的指着台上,“又有人上场了。” 又是一个形容俊朗的男子,看起来这比武招亲,没有对自己实力和样貌有所了解还真不敢上台呢。 男子和诸红英互相拱手施礼,又一场比斗切磋开始,双人皆是持剑,剑来剑往确是有些门道。 苏清和秦封颇为欣赏的看着,身旁有人走来,苏清扭头看去,原是林坚束好老驴背着行李过来。 “苏姑娘,秦公子。”林坚摸头笑了笑,苏清只简单点头示意。 林坚左右看看,人群熙攘,摩肩擦踵,他疑惑的问道,“苏姑娘可看到了雪妹。” 苏清依言指了指前几排,林坚顺势看去,却见林雪妹兴奋的跟随着人群看着台上招来招往,遇到精妙艰险之处就应声鼓掌,好不活泼。而他旁边,一个年岁相仿的小伙一个劲的凑到她身边,手臂将将要碰在一起,还偏头不停的说话。 瞧着林雪妹也不拦那小伙,林坚面色登时有些不好了,他还记得自己人,只偏头尴尬的笑了笑,点点头就极快的钻入人群。 他这么一个小伙入了人群,可没有林雪妹在人群穿梭的游鱼得水、众人相让。人群围观哪个不是想挤一挤近前看美人、看强者,谁还会愿意给他让路。 钻进去的一瞬便被人头淹没,方向瞬间被挤偏。 他在人群中踮脚高挤出头看着,眼瞧着那小伙的头凑到了林雪妹的耳侧,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身子一抖,内力崩出,霎时推开了周遭几人,然而,人挤人的围观者以一牵百,哗然而起,一路直至排头几人,林雪妹被惊动,好奇的往后看了看,连带着台上对招的二人都在错身之际瞥过一眼。 林雪妹一见熟人,脸上笑容更甚,跳起脚就摆了摆手,“林大哥这边。” 他身旁的小伙被牵动挤搡的人群推得撞到了前一人身上,那人人高马大一看就不好欺负,小伙子甚是讨好的一个劲道歉,没有注意到林雪妹的动作。 直到林坚凭着一身的势气走过来,无知的小伙时才从前人的冷面中缓过来,还好心问林雪妹,“姑娘没事吧。” 回应他的并不是林雪妹,而是后衣领被拎起,将他挪到一边,小伙目瞪口呆地宛若石像看着突然出现的气势压迫的林坚,瞬间怯弱了,嘿嘿一笑,在林坚怒瞪他的眼神中,不明所以却又不敢问,一连两次被他人压制哪有再待下去的勇气,一扭身就窜进了人群。 喧哗散去,林雪妹调笑道,“林大哥,都跟你说了不要这般气势逼人,不然别人都敬而远之。”林坚登时卸下强悍的表现,瞬间恢复成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之前瞧着这林坚体内有些气力,原来是后天修为。”苏清恍然,尘世的境界全是肉身修行,哪里像他们修真人这样引天地之力,本质不同,自然没有料到。 “你猜猜他大抵尘世后天几层?”苏清传音讨论。 “约莫四层。”秦封默然推测,“瞧之比台上诸红英气势强些许。” “看样子林坚在尘世也算厉害,亏得深藏不漏。”苏清叹,“可能是林家父母祈盼二郎的心思过重,让他不愿表现。” “或许,连他都不明白自己的实力在尘世有多强。”秦封答曰。 “也是,山林樵木人呐……” 第一六七章 雪妹做红娘 躁动的人群只引起台上人注意一眼,其后便又是过招,新上场的人并没有严宗那边狠厉,明显看出出招之中有些许收敛,大抵是怕误伤了诸红英,毕竟比武招亲,又非身死较量。 数十招之后,男子依旧败北,爽朗一笑,拱手退场。 有前面一二人的试水,第三场等待过程中,跃跃欲试的人更加多了。 唯有林雪妹特别可爱的喊道,“你们这群男人也不怜香惜玉,诸姐姐一连对战两人,也不让她歇歇。”林雪妹叉着腰作出一幅不满的表情,俏鼻皱着别提有多招人喜欢,更何况她身旁还有林坚在边护持,围观人也不冒犯,只听着她话呵呵一笑,甚是逗乐。 连台上的诸红英也抿嘴一笑,“小妹妹可莫要担心我。”她走到高台边缘,朝着前排的林雪妹招招手,“你来。” 林雪妹应声而去,甜甜笑道,“诸姐姐叫我?” “嗯。不知妹妹名讳,从何而来?”诸红英笑问。 “我名林雪妹,是出来同林大哥一起浪迹天涯的。”林雪妹说得坦然而俏皮,明明是离家出走在外人耳中听着反而些许洒脱。 诸红英只点点头,“不知哪位是你大哥?” 林雪妹一听诸红英询问,眼眸一转,莫名而出的想法席上心头,嘿嘿一笑,抬手便指,“就在那!” 然后,人头耸动,掩去气势的林坚在人群甚为普通,人群再一动作,人又不知道挤哪去了,林雪妹咦声,手指在空中划过一圈还没找到人,懊恼的回头看诸红英。 诸红英拍拍她的头,示意无事,“若是雪妹今日无事,待得擂台结束,你且在这等一会,诸姐姐下来与你相聚。” 林雪妹只得点头,这时,人群中又有声响,一人高声而呵,“诸小姐我来试试!” 诸红英站起身,便一声“请”字,那人踩着围观众人的肩膀跃上擂台。 那人的模样依旧好看,至少台下面的林雪妹是这般想的,她回道人群一手撑颌,本来想找林坚的,瞧见台上又立了一个‘美男’登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台上招式虽不华丽,但台下叫好声也颇为热闹。 林坚总算又一次挤着人群回道林雪妹的身边,叫了好几声‘雪妹’才唤回林雪妹呆望台上的神思。 开口便是娇声抱怨,“林大哥,你跑哪去了,刚才诸姐姐想见你呢?!” “是……是吗。”林坚不知所措的回应,奋力解释,“人太多了,被挤出去了。” 林雪妹眼眸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一幅不信的模样,好似在说,你这魁梧的身子还能被周围这群普通人挤动。 林坚挠挠头,不发一言,自觉说得再多都是破绽。 台上的对招愈加激烈,诸红英一个剑挑便划过男子的咽喉,台下抽气声、惊呼声络绎。 如此一杀招相逼,男子节节败退,颓势连林雪妹都看出来了。 一瞬间,林雪妹就失了兴趣,她眼眸一转,时才与诸红英短短交谈之际冒出来的念头又席上心头,眼眸偷摸的轻撇林坚,嘴角带着坏笑,她往林坚身边蹭了蹭,林坚不解,“怎么了,雪妹?” “林大哥,我前阵子去你家看到你在练武是吗?”林雪妹拐外抹角问道。 “对……对啊。”林坚呵呵一笑,甚是不好意思,“那是我在山野洞里翻到的秘籍,也不知有没有用,就偷偷的练了几招。” 林雪妹面上笑意更浓,好似酝酿着什么有趣的事。 人群后,注视着一切的秦封难得问,“她想干嘛?” “当红娘呗。”苏清无谓而言,看透一切。 果然,林雪妹开始游说,“林大哥,你看诸姐姐漂不漂亮。” 林坚老实回答,“漂亮啊……” “那你想不想娶她。”这句话说得小声,林雪妹凑上来,直把林坚弄得脸红,半响才回道,“你说什么呢?” “你看,我们要去浪迹天涯,一没钱二没势力,出去过不了几天就要讨饭了。”林雪妹可怜巴巴的嘟着嘴,“可怜我又要去偷果子吃了。”这么说着偷摸的转眼瞧他,林坚意外的定神,林雪妹只觉林坚沉浸在自己勾画的画面中,越加卖力说道,“一不小心又入没门的果园,又是猎犬恶仆追赶,而且……”她指了指林坚腰间,突然顿住,“咱们还没钱。” 林坚此刻的面色有些奇怪,他回过神来有片刻的挣扎,只看到了林雪妹一指,他顺着她手指一看,他腰间原本挂着纹钱的荷包不见了,林雪妹却只觉他藏起来才补充了后一句。 张大娘多年碎碎叨叨的念着银钱的重要,耳濡目染的林坚自是看得重,那还在意林雪妹的小心思,双手在腰间来回摸摸,又往怀中掏了掏,果真不见了。 他回望人群,茫茫人头耸动,哪来的可疑人,苏清在最边缘挑眉看他,他的面上已经满是茫然。 “该不会丢了罢?”林雪妹机灵,只是察觉,林坚垂着手,眼神深沉,有一种计划突然被破坏的无助,林雪妹没有那般在意,甚至觉得天助我也,她推推林坚,说道,“林大哥,我们真得身无分文了。雪妹想吃顿饱饭。”那苛求的声音让林坚气势波动,他看了一眼雪妹,又抬头略过众人去看那苍茫的青漠山脉。 山脉隐隐在雾中,高入云霄,朦朦胧胧,如在天边。 此刻,正巧台上男子已经被拖垮,出招间明显倍感吃力,已经连连向后退缩,直到脚后跟已经出了擂台边缘,他猛地抬手止住诸红英的攻势。 诸红英反应迅速,及时收手,男子松了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甚是可惜的拱手施礼,“诸小姐,修为强悍,在下甘拜下风。” “公子,承让了。”诸红英好生相送。 一眼瞧着地下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反而越加期待,走回擂台里面的茶座,端了一杯茶细细的抿了一口,听见底下的躁动,淡定放下,负剑再站正中,“还有哪位愿意一试!” 第一六八章 最终获胜者 “我!我!我!”有一清脆的女生忽而响起,高举着一只手,一瞬间震住了所有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娇弱的小姑娘,那人真是林雪妹! 连诸红英也有些惊吓,之前所言开玩笑有几分大家都明白,难不成……“呸呸呸!”林雪妹及时补救,尴尬一笑,“说急了,不是我!”说着,她抬起另一只手,众人这才发现她另一只手牵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却憨厚的男子,她抬起的另一只手直拽着男子的手高举着。 “好了,雪妹。”林坚轻声喊道。 林雪妹这才无谓的放下他的手,然后笑眯眯的想台上诸红英说道,“诸姐姐刚才不是想见我家大哥吗,这便是林大哥,他叫林坚。”众人恍然,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林坚便是之前造成插曲的异人。 诸红英还有些印象,爱屋及乌,拱手作揖,“不知林大哥可想上来一试。” 林坚这些礼节融会贯通,他抬手一供,“得罪了。”起身便跃上台面,落地一刹那震得高台轻颤,哪怕这样还是让众人不敢小觑。 林坚也不拖延,出招便冲了上去,一记硬拳扑上,诸红英巧妙躲过,另一拳紧接而上。 明明是毫无套路、没有功法的拳法被林坚施展开,那气势逼人,直把头一个上台挑战的人给比了下去。 诸红英面上露出微笑,些许满意,出声提醒,“公子拳法自成一路,很是强劲,便再让红英飞鹤拳试探一二。” 说着,前勾手,足高挑,臂展开,携风冲来,林坚不多,长拳相迎,两边气势登时呈现对冲之势,势均力敌。 林雪妹在台下看得激动,高呼,“林大哥加油!”台下人听不懂何意,但好歹理解林雪妹的表现,开始奋起助威鼓劲,整条街道在此一瞬间变得人声鼎沸,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长队越排越远,直到连绵整个街道,好生热闹。 苏清不愿挤在人群中,左右不过围观,便拉着秦封上了稍远的街旁茶楼,茶楼里仅剩了一个价格昂贵的包厢。 店小二心不在焉伺候他们入座,脑袋还时不时的往外探去,苏清只得嘱咐他提上一壶上好的茶水来,便让他下去不要打扰。 尘世的茶水总带着些苦涩,秦封只抿了一小口便不再饮用,苏清更不是个苦了胃口的人,抬袖一挥茶盏便将他们推到一边,自个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盏新茶,修真界的灵泉泡饮,那清甜的茶香,若非时值白日、人心浮躁,这茶香说不得该飘上千丈远。 二人一边饮茶一边静观高台比试,苏清便同秦封交谈起,“你觉林坚几分胜算。” “五分。”秦封拾起茶杯在鼻尖轻晃,不在意的说道。 台上林坚一拳下,气势骇人,诸红英堪堪躲过,那一拳直直撞碎擂台底板,苏清笑,“我可觉林坚这气势非赢不可。” “他的强力确实克住诸红英,但是他的输赢不再诸红英的实力,而在他内心。”秦封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其实心中早已猜测到,他口中所谓的‘浪迹天涯’不过是骗骗林雪妹的借口,他一心只想登上青山门为他弟弟报仇。这股仇怨坚决与否决定了他会不会赢下这场比斗。” 苏清叹,确实如此,从林坚昨日心境大变,到夜晚悲恸无助,再到今晨恍若没事人,苏清便已猜测到这林坚怕是一日之间定下打算,一个不报生死的打算。 只是她和秦封的看法略微有些不同,“我却觉他报仇之心不会再变,他赢不赢下全凭他想不想活下来。早上林雪妹突然闯入,我便觉察一丝机会。说起来,我们一出修真界便遇上林家惨案,虽插手不得人间事,却好歹改变一下林坚的想法。” 说完,两人皆默然,天道残忍无论人间与修真界。 擂台上的对招已经持续了半盏茶,胜负难分,然而早已对战许久的诸红英虽说之前笑推林雪妹休息之说,此刻也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林坚实诚,一门心思的比斗,直到诸红英连连后退,再退便掉下场地,这比武招亲哪有把新娘打下擂台的道理,他冲出的硬拳转而散开,抬手便拉住诸红英的手臂,生猛的往前一拽,诸红英借势跃上半空,红裙在空中飘舞,翻转身后落在台上。 林坚有一瞬的惊艳,转而恢复,便有跨开一腿,拳法起势,作了一个请礼。 诸红英却不再动,她面上的笑容自被林坚拉起后便不再散去,她扔下手中,起身却作了一个女子礼,半蹲着身子,“红英不才,抵不过林大哥拳法,林大哥赢了。” 当事人还有些震愣,底下林雪妹率先欢呼起,围观人有不甘的,有祝贺的,亦有失望的。 人群轰动,有笑声自街口传来,“哈哈,是哪位公子竟然让本座妹妹甘拜下风?!” 围观者众自觉扇开,一骑黑马,身穿铠甲,头顶钢盔的男子缓缓而来,其后跟着的是数十气势汹汹的亲兵。 苏清一眼便认出来人,时才城门口匆匆一瞥,那个人间天骄,诸开宇是也。 诸开宇骑马而畅通的行至擂台边,难以想象时才拥挤的人群是怎么让开一条长道的,无人在意,诸开宇自马背而起,脚尖一蹬马背便跃上擂台,站在诸红英身边,那汹汹如要化实质的气势只让人退却。 围观人散去不少,人群顶前好生欣赏的林雪妹颇有醒目,然而,诸开宇并不在意,他的眼眸只盯着正前的林坚,气势压迫,林坚偏生遇强则强,并不畏惧,眼眸中反而闪现出些许憧憬的光芒。 诸开宇见林坚毫不退缩,也不逼迫,坦坦然收回气势,大声叫好。 林坚拱手施礼,余光间瞥过底下突然间稀疏的人群,原本在人群中叫嚣最厉害的几人纷纷不见踪影。 他收回眼神,轻轻勾唇,这便是先天,这便是势力吗! “林老弟不必多礼。”诸开宇走到他近前,亲手扶起他,瞧着他硬朗的面容越发对妹妹的选择满意,“日后便是妹夫了!” 第一六九章 林家事终了 “少城主,你说笑了。”林坚低垂着头,非常恭敬的回应着诸开宇的话,只是话语里的意思却不明朗。 诸开宇是个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他口中的含糊意,眉头便蹙起,但转眼一看下面仍旧想围观的人却知道不好深谈,便转头同诸红英点头示意,诸红英明了,拱手向台下辞言,“今日红英比武招亲便告一段落,多谢各位给红英这个机会。”说着,回身衣袖甩起,劲气冲出,瞬间掀下扁上红绸挂着的‘比武招亲’四字。 “林公子,且随我一边说话。”诸开宇这般说道,林坚却不顿住,“少城主,同我此行而来的还有三人,能否让我与他们说上几句。” “既是同行人便一起来就是。”诸开宇甚是爽快,反倒是林坚有些犹豫,可惜他迟疑的时间不长,便被台下攀上来的林雪妹提前做了主,“好啊,好啊,一起去!” 随后才正了正色,学着诸红英最后的女子礼,蹲礼有些变扭的向诸开宇拜了拜,“少城主,诸姐姐……”然而这一丝新学的尴尬都被她明媚的笑容打散了,诸开宇眼眸稍稍定格了会,才套上他惯用的对待外人的笑容,轻轻点头。 诸红英一直对林雪妹有着好印象,她上前一步走到兄长身边,替她介绍,“这是雪妹,林大哥的妹妹。” 林坚略有迟疑,低头却没反驳,林雪妹笑得灿烂毫无知觉。 “不是说有四位?”诸开宇问。 “啊,苏姐姐和秦恩人呢?”林雪妹惊讶的轻呼,林坚也时才低下头,四下看去才发现二人不见了。 难得偷闲在包厢喝茶的二人终得走进几人的活动,秦封放下手中茶,苏清慢悠悠的饮了最后一口茶,和秦封交换了眼色,这才收起茶盏,将人间茶归位。 苏清只稍移身子,探头出窗口,轻轻一招手便引起几人主意,诸开宇一瞧见这茶楼修建的华丽,窗户位置开得真是四览八方,正是平墨城中最奢侈的茶楼,索性找地不如就地,便带着几人一起去了苏清他们所在的茶楼包厢。 小二恭敬在外瞧了瞧门,听着里头的应和声,这才弓着身子将几人迎了进去。 彼时苏清和秦封已经坐在了一边,抬眼一看,也未起身朝着所谓的先天少城主行礼,只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空出来的三方。 一个“请”字无人敢挑剔。 诸开宇只以笑回应,非常自然的坐在上手,诸红英坐在其下,林坚和林雪妹背对着门口。 诸开宇先是盯着小二小心翼翼地摆放茶杯,忽而抬头一笑,“午时匆匆一瞥,城楼防卫严谨,没有空闲特意下来拜会二位先天,失敬失敬。”诸开宇其实看不出二人的实力,但所处尘世修为顶天不过先天,只得让他一叶障目。 二人也不会刻意挑明,秦封接话,“听闻诸少城主,天资傲人,我二人早就期待与少城主再会。” “哈哈!”诸开宇开怀,抬手便拿起手中茶杯,“有缘相会,妙哉!”说着一饮而尽颇有饮酒之豪气。 诸开宇对他们甚是好奇,然而在秦封刻意不说之下并没有套出什么话,只知二人是尘世云游人。 茶水去了半壶,林坚在一旁若有所思,林雪妹捧着半壶茶,眼珠直溜溜在秦封和诸开宇之间来回的转。 苏清还想着伸手拉一把林坚,便开口同诸红英说起话,这一举总算引起诸开宇注意,待苏清刻意听下,便朝林坚询问,“不知林公子有何难言之处,时才好像没有说清。” 林坚见事已至此,站起身,恭敬一拜,“林某此次上台,愿交诸姑娘一个朋友。”言下之意不愿成亲,不接这比武招亲的彩头。 诸开宇嘴角抖了抖,若是没有苏清和秦封在旁撑场,这诸开宇怕是一掌就要拍碎桌子。 “林大哥,这是何意?”连诸红英也有些许惊讶,眼眸中泄露了些许失落。 “难不成林公子嫌弃我城主府的千金不成?!”诸开宇不动手,这话说得却是极重。 林坚偷眼瞥过坐在旁边不动如山的二个人,硬生生按下自己被气势压得再起的本能懦弱,他说道,“少城主误会了,林坚另有苦衷,家母日前身亡,身上戴孝,自是不可成亲。” “你戴孝还跑来参与比武招亲,当真是耍我城主府呢?!”这一掌说什么也拍在了桌上,轰然声响,震得桌上茶盏都跳起几寸,然而这力道却没有震碎桌案,诸开宇余光眯了一眼不发一言的苏清和秦封,收回手只狠狠盯着林坚。 诸红英是个良善的人,她在林坚的述说中更多的听出一种比不得以和无法实现的孝心,她便拉住自家兄长,先是安抚了诸开宇,这才好言细声问道,“小妹并不急于一时立刻成婚。”此话一出换来诸开宇不满一瞥,诸红英视若无睹,继续说道,“红英比武招亲本就为寻知剑懂武之人,林大哥是个佳才,待得三年后林大哥守孝完毕可再行考虑。再次之前,林大哥可作我城主府的门。” 林坚喜形于色,脱口而出“当真?!”连着一旁不谙世事的林雪妹都皱眉拉了拉衣角。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诸开宇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林坚被先前气势一压迫,先是下意识的护住林雪妹,然后退后几步,诸开宇见这一幕难得感同身受的稍稍收敛,林雪妹在一旁劝他实话实说。 僵滞些久,还是秦封出声打破,“林坚,有何仇怨便说出来,诸少城主自当会为你鸣冤。” 终得一言卸去林坚所有的防备和犹豫,他咚然跪地,“求少城主相助……” 林坚将几日之内发生的林家惨事一一说出,甚至连苏清和秦封与他的恩德也一并交代,苏清并没有拦他,也听出了林坚几分借胆的意味。 “林某无能,只求少城主向青山门讨要毁我亲弟那一人。”林坚响头磕下,郑重而坚决。 第一七零章 血池事知晓 茶馆包厢瞬间安静下来,苏清和秦封静待安排,诸红英面露同情,林雪妹表情震骇以及悔不应该,林坚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将一切阐明好像卸去了他心底所有的力量。 林雪妹捂着嘴,眼神里的不可置信怎么也散不去,“该不会……”林雪妹靠的林坚最近,她轻声的推测落入林坚耳中,“该不会你不带我走,原打算一个人去寻仇?!” 林坚听此一言,轻微的侧脸,眼眸露出神思忧郁,又不再看她,林雪妹不知怎么余光看到诸红英,两只手突然交叠捂在嘴边,眼珠闪动,各种思虑交织而过。 秦封手上执着茶馆的瓷杯,空杯子在手中转动,其上花纹流转,苏清状似不在意周围,她一手撑着头瞧秦封手中动作,于寂静中轻声赞道,“青花模样雕的甚是好看。”众人的注意突然被打散,依旧无人说话。 “你若喜欢,待会去坊市淘一幅来。”秦封淡定回道,瓷杯轻轻扣下,却好像有一种破碎沉寂的力量,那诸开宇顺势轻咳,“林贤弟,你且起来。” 主事人终于说话,林坚却不愿站起来,他眼睛坚定的看着诸开宇,直到他微叹一声,站起身绕过八仙桌,在林坚身前伸手将他拉起来,“此事贤弟有怨,为兄理解,只是青山门不属郡城,对方又是新近的先天强者,我虽为平墨少城主,青山门留我一个面子,却不会平白抹黑一个先天强者,更别说让其道歉。” 林坚紧握着拳头,眼里的绝望和狠厉褪不去,最后他咬牙而言,“那便不麻烦少城主,这事林某定不会放过。”说着,转身欲走。 诸红英和林雪妹同时唤她,诸红英矜持,还是林雪妹冲上去拽着林坚,两人僵滞在门边,气氛有些凝固,苏清好言提醒,“诸少城主如此一说该有另一意。”她手中拿着瓷杯,盛着茶,朝着诸开宇敬了敬, 诸开宇时才露出笑容,他朝苏清点点头,背着手又恢复城楼上肃穆的样子,向林坚说道,“贤弟自是要亲自上门挑战,这才让的青山门众人心服口服,只是,却不急在这一时。”他上前一步,“贤弟是佳才,又是吾妹红英看中的良婿,理应入我城主府习得武功秘籍,早日得成先天。以贤弟之资质定不会超过十年!” 林坚愣住,他看着诸开宇竟有些不知言语。 诸开宇再劝,“贤弟,十年河东河西,让欺辱者自辱才能为你弟讨回屈辱。” 林坚长袖里的拳头捏的极紧,双唇抿住,眼神里由至深处迸发出来的希冀让他震动,他想,“到那时,二郎说不得就回来了。”就这么一思忖,他挣开林雪妹的手臂,又一次轰然跪下,这是满腔的臣服与感恩。 苏清难得甄起一杯凡茶,举着瓷杯凑到秦封手边和他的茶轻轻而碰,“铛”的声响好像在冥冥中刻下林坚契约。 一切终了,诸红英欣慰的上前弯身扶起他,那一笑满是鼓舞和欣赏,英气动人,只让林坚看得有些呆,林雪妹沉下脸,看不惯这幅对视的模样,硬生生的插进去挽起林坚另一只手臂,“加油林大哥!你一定能做到的!” 林坚早就听惯了林雪妹口中奇怪的词汇,见怪不怪,只是老实笑笑,好像时才独胆一面的人不是他一般,诸红英却疑惑的问,“何谓‘加油’?” “呃……”四字问住林雪妹,眼神飘忽,脑中灵光一闪,正想随意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诸开宇却适时而言,彼时他已坐回首座,并没有注意到门口三人动作,蓦然出声只是让诸红英带林坚和林雪妹出去逛逛,直接回城主府。 诸红英心思聪慧,自是明白兄长支开他们的意图,便点点头,伸手牵起林雪妹同她说起街上美食好物,只把林雪妹说得心痒痒,两人一同拾掇着林坚出门。 林坚在推搡中透过二女的头顶看屋内,苏清淡然朝他挥挥手,林坚这才放心离去,转身后,苏清再一挥手,包厢门无风而关。 “姑娘这一手施得巧妙,我竟没有察觉。”诸开宇面带微笑,好生赞美,眼眸中却掩不去探究和深思,什么功法竟不泄露一点气力就能隔空而动。 诸开宇自是想不到修真界的隐秘,他只觉人外有人、不可小觑,见苏清只是微微颔首,并不愿透露,便直入正题,“午时城门口匆匆一见,诸某便有意邀二位一聚,听闻青山寨传言中半仙为二位所绞,同为先天,诸某自叹不如。”青山寨魔修练气三层的实力在青漠山附近城池中传得神乎其神,凡人一边恨其为所欲为,又不得不震撼其神奇的能力,最后青山寨半仙的名号褒贬不一的扣在了他头上。 “青山寨寨主自己修行不甚,重伤困己。”苏清淡定的说了前事,一瞬间把诸开宇心底深不可测、暗含戒备的心思浇熄了,或许连诸开宇都不明白,自己为何暗中在怀疑这二人和青山半仙的关联。 他释然一笑,便说道,“那也是二位勇闯青山寨的实力!诸某不多说,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说着,豪爽举杯仰头喝下。 一抹嘴,见二人似笑非笑看他,诸开宇明了遇见聪明人,便直言,“平墨城当年流传着仙人传说少有外敌敢犯,再加上城墙固若金汤,平墨之内四海升平,此地平安,虽属晋闻之国,却不受其控制,自得其乐,如此佳地,不知二位可有想法留下。” “少城主说笑,即是安乐之地,又何须我二人留此驻守。”秦封不接,直白回拒。 “不瞒二位,前几日,城东突起红光,士兵于地下发现一血池……”诸开宇缓缓而言,苏清脸色终不平静,她只看向秦封,想起前几日夺取噬血果之事,却听诸开宇继续说道,“有人误跌落,却发现血池瞬间提升两层力量。” 诸开宇顿住,好似要等两人惊骇的表现,然后秦封面如表情,苏清虽惊,却只是动动嘴没说话,事实上,她在同秦封传音,“瞧吧,我们惹祸了。” 第一七一章 讨要尘世 听到苏清这么调侃,秦封手中才甄满的茶顿在嘴边,开口问诸开宇,“那血池如今如何处理?” 瞧着秦封好似提起一丝兴趣,诸开宇面上虽是摇头,眼神中却透露出果然之意,“血池那日突显神光,惊动了周围不少郡城,这些郡城虽不如平墨,但也不容小觑,如此功效传出,觊觎着甚多,吾之平墨自不好平白得到。”诸开宇一边说一边观察二人的表情,见他们认定倾听的模样,更觉胸有把握,“欲夺血池者,一共有五城,吾之平墨算其一,另四城费劲心力邀来各大先天,如此五城先天强者之数不相上下。昨日,四城联合传信,欲至血池处公平竞争。” “听闻平墨城中东西南北四大先天,加之少城主,应是不惧。”苏清附和道。 谁知诸开宇摇摇头,“先天之人各个深不可测,平墨只得做好万全把握。”他郑重的看着二人,“得天赐机遇,有二位先天驾临平墨,诸某便代平墨邀二位一齐。”说着,便是一作揖,好生气。 苏清倒是想凑热闹,毕竟这血池成型便是有他们推动的,但瞧着秦封在旁冷着面的模样,虽然不发一言,但也明白他心底并不情愿。 也罢,好歹这血池对凡人是福非祸,城池之间公平竞争也未牵扯到凡尘征战,万幸不矣,还是莫要再深入凡尘。 “少城主抬爱,我们只是路过之人,闲云野鹤惯了,这争夺之心亦是淡了。”苏清淡笑拱手,婉拒诸开宇的邀请。 诸开宇没有意料到苏清直接的拒绝,之前他们那副倍感兴趣的模样万万不像不参合,诸开宇脑中一瞬闪过好些念头,或君子之思或小人之念,直到下一秒,他又勾起笑,再次拉拢,“闲云野鹤亦有归处,闯荡江湖也要靠山,瞧着两位年岁不笑,想必也该找个好去处成家生子了。”他的眼眸在两人之间来回飘动,那意味不言而喻,话语更多的在暗示少言的秦封。 苏清心里有些不快,初入尘世,一连两次被调侃她与秦封的关系,不介意这调侃,但却格外介意他人借题发挥。 秦封懂她,直接拒了诸开宇,“少城主莫说,血池之事多我们不多,少我们亦不少,何必?”何必扩张汝之野心。秦封早就看出来了,这个尘世的少城主有一个不甘蛰伏的心,他笑容背后掩盖的是滔滔吞并的雄心,他想借此一举剿灭了四城的先天强者,然后一脚端下周围城池。 聪明如诸开宇,君子尤胜小人,还是低头掩去嘴角的不快,然后举杯而敬,“既如此,吾便叨扰二位,后几日血池之争将起,平墨城适时而封,二位可早些离去。”言下之意,血池之争,平墨先天强者尽出,城中登时脆若空壳,谁也不愿将经营百年的城池就这么摆在两个外来人面前,早些离去,双方免去些不必要的冲突。 苏清对他话中的威胁熟视无睹,小小的凡人城池算什么,她又非千年前天骄挂念凡尘,她只垂眸淡然一笑,杯盏在手指间摇动,顺着诸开宇的话说,“我们自是会离去,不过再次之前,有一个小小请求。” 诸开宇面上的戒备稍纵即逝,苏清放下手中茶,秦封坐起,只言,“少城主莫紧张,我们只是想讨要一张大陆地图。” “二位当真开玩笑,我平墨不过一个小小城池,何来整个大陆地图,若二位想要一张晋闻地图说不得还好办些。”诸开宇不着痕迹的喝了一口茶,直直拒绝,更别说晋闻国地图了。 苏清自是理解,尘世大陆凡人国林立,国与国之间征战时有发生,地形图纸便是对战中掌握先机的决定之物,但是这是对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人而言,对于先天,就像修真界里的修士行走自有,一切凭实力说话。 场面登时僵滞住,不发一言的三人,诸开宇不动声色的喝茶,秦封直身手中转动着杯盏,苏清一手撑着下巴淡然地打量着包厢,日头即将落下,茶室里光线有些黯淡,一丝落日余晖透过对面两楼间的缝隙射入其中,正巧打在八仙桌侧面的六折屏风上,屏风上奇峰异岭、大江长河、城池乡村,花样百出,唯有一个简化的执着长枪的人始终存在。 苏清勾勾嘴角,巧在这时,茶室门突然被扣响,诸开宇坐直身子,端起架子,喝道,“进来。” 茶室外顿了好几息才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店小二捧着烛灯缓缓探进头来,却又硬生生的被里面静漠的气氛给镇住,好歹在茶楼里历经百事,即使这般店小二还强撑着胆子,扯着谄媚的笑,小腿颤抖的跨进来,“少……少城主,天……天暗了,我给几位添些灯火。” 诸开宇一手架在桌上,冷淡地点点头,灯火亮起,室内通明,屏风上的画像愈加清晰。 店小二老实地引着烛火,苏清状似无意而问,“这屏风景色甚是好看。” 寂静被打破,店小二紧张稍缓,习惯性的回话,“那是自然,官不知,这幅六折屏风之景选取的是大陆各国最壮丽的景色。这些啊……”店小二引好火星,端着灯盏,面带骄傲和讨好,“这都是依着少城主的见闻临摹所得。少城主博览……”转眼便想恭维诸开宇,谁知瞧见的却是骇然的黑脸,店小二只觉呼吸被掐住,手一僵,烛台便滑下。 苏清伸手一接,又置于店小二手中,轻轻一放解去他承受的所有压迫之感,店小二登时醒转,他僵直的捧着烛台,听苏清好言提醒,“可小心点。” 店小二勉强的牵出一丝笑,脚步却连连退后,“谢……谢官。几……几位慢……慢坐。” 说着,回身便窜了出去,一股气力紧接而至,没有扑到人,直将茶室的门轰然合上。 苏清和秦封好似没感知到那股气力,秦封淡定的又倒了杯茶水,抬手一敬,“便是谢过少城主的大陆地图了。” 第一七二章 苏家有喜事 悠悠夜空,繁星万里。 无人可视的黑夜中,一只玉质巨兽掌扣着玲珑宝殿悠悠飞过。 宝殿内,苏清盘腿坐在地上,拿出一卷厚厚的卷轴,随手一挥,卷轴飞空展开,一幅阡陌山河画卷徐徐显现。 这便是从诸开宇手中要来的尘世地图,这尘世郡城国土的分布,修真人可没心思一一探过,哪怕一日千里的速度也不愿耗费在绘制尘世地图的琐事中。要想找到他们的故里,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当找凡人去要,茫茫数万里,悠悠数万载,山河变迁、国城易变,凡人自知,一目了然。 这幅尘世图画的仔细,地域虽辽阔,但该有的地点标注、边防线条几是明朗。 外围是绵延大山和无际深海的交错,内里陆地诸国瓜分零碎,他们路过的晋闻国不过一处小小边角,其余城池皆略去,一眼便看到东方腹地广阔的疆域图,其上标注东靖。 不愧是曾有武神震慑之地,其方圆大抵有七八个晋闻国大小。 背靠重重山脉,左临茫茫海洋,右接分立小国,下呈皑皑雪山。 秦封站在地图前,只伸手一指,“秦家村约莫在这里。”他指着地图上靠着山脉一处微小的城池标志,其名越塔郡。 苏清撑着头算了算大致位置,估摸着他们此刻飞去大抵要着一两月,也不急躁,索性仔细审视了东靖国的方位,脑中灵光闪过,她说,“东靖背靠的山脉之后好似玉衍国的属地。” 经苏清这么一提醒,秦封屈指弹出一枚玉简,玉简乍现光芒,青墨色的图像接着尘世图边缘铺开,将尘世大陆包括在其中。 苏清笑言,“纵观整图,其实凡人若是有心,条条大道皆通向修真界。” “然而世间有心人,屈指可数。”秦封平淡接话,接着苏清上一次的猜测,手间一点灵光打入东靖国重山背后的区域,缥缈的灵雾定格,露出那处山峦交错的模样以及标注醒目的几大城池,灵烟散,留下玉衍两个大字。 修真界的图并非尘世那种手画地图,它们都是修士用法力绘制,且修真界地形多变、秘境奇地多不甚数,少有人探透过修真界每一地,故而修真界的地图大多只有俯瞰之景,以及大致地域名称。 俯瞰之下,所见之景虚实难辨,更有地虚空亦不可渡,这地图便变得如梦似幻,雾气笼罩,便是告知妄想凭此纵览全修真界的人,这修行之路还需亲力亲为、自己探索。 闲话少叙,秦封只一看地图所现,便确定了苏清的说法,他思忖道,“待处理完尘世事,便直接从此入玉衍属地。” 苏清歪头看他,“你莫不是想加入玉衍仙宗?” “或可一试,且瞧瞧传承数万年的传承宗门是何力量。”秦封背手而言,眼眸微眯,心中思虑颇多。 时间转瞬即逝,尘世十几日月不过修真人闭眼调息一两次。 苏清再次睁开眼,秦封还坐在她旁边打坐,石碑上显示的外界景象已经大变,苏清比对着尘世图上的位置,许久才辨认出他们已经处在东靖国境内,离着秦家村的位置约莫只需一两时辰。 石碑圆光印上的景象飞速略过,直到苏清有些微的似曾相识之感,她面色有些怪异,却还是下意识的停下了武孟仙殿。 武孟仙殿的滴血认主之人是秦封,但早在这些日月里,秦封已将苏清的印记打入石碑中,让其中无智的器灵明白苏清的身份,自是将仙殿的控制权一并共享给苏清。 仙殿顿住,秦封感知,睁开眼,疑惑而问,“怎么了?” 苏清无奈一笑,“我好像找到了我初入天中的那户人家。”她抬手一指圆光印,印中显像骤而下延,那个山坳坳里的灰黄村落显露出来。 只是这村落不是苏清记忆里的衰败,此时它红绸铺地,一路至最边角的一处小屋,那里人头耸动,好不热闹。 苏清便是指着那小屋,她似惊讶似欣慰地对秦封说,“若是我记得不错,那处小屋便是我醒来的地方。” 秦封站起身,审视着圆光印中尘世之象,转身伸手牵她起来,“既然遇到便是缘分,代那个孩子去看看罢。”苏清明白秦封口中的‘孩子’指的是原主,他知道苏清心底是有愧的,身不由己,只得略作探望。 苏清点头应允,二人从圆光印中跳出,障眼法掩去身形,御风术卷起微风飘然而下。 微风拂过,窗上贴着的红喜字掀起一角,无人察觉,二人站在院中角落,看着来来往往的贺喜人,他们面上或艳羡或欢喜——主家有喜。 苏清挑眉,传音,“我们似是赶上好时候。” 院外骏马三两,宝箱数十,两旁身穿红衣的人提着器皿慵懒的坐在一边等候,秦封只奇怪,“这既不想接亲也不像迎亲。” “我记得离家之时,这孩子有个时才满月的弟弟。”苏清回忆,“进去一瞧便知。”说着,拉着秦封衣角借着法诀掩护堂而皇之地入内。 正厅内正前坐着两个喜气的人,一个头发花白、新衣虽明艳却并不合身,苏清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原主的生母,而另一边却是一个容貌俊俏的男子,一席略显华美的月白长袍显得格格不入。 苏母和他交谈甚欢,聊得都是男子家中情况。 苏清初时还猜测这男子是苏家新婿,直到一人掀开布幔,从里室出来,那一身红袍,胸配红绸,面容年轻,一幅新郎官的模样。 苏母一见他出来,便止住了和男子的交谈,堆着满脸的笑容站起身迎上去,好生理了理新郎官的衣裳,笑道,“我家小宝今个是真得帅气!” 这是……原主的弟弟?! 苏清惊讶万分,仔细打量了那苏小宝的面容没感觉到任何的熟悉,她不解的望秦封,“当年离此,这孩子不过襁褓婴儿,如今再见居然不感半分血脉牵连。甚至同苏母一见,居然没有半分因果之感。” “此为神魂异变之故,你早非苏家人。” “那苏家的生身因果又由谁来偿还?” “或许那个孩子的神魂未亡。” 第一七三章 入赘的前因 这一切不过两人随口猜测,只在心中留下一点痕迹,都是随心随性之人。 二人隐着身,平静的看着室内,苏母兴奋的在苏小宝身边来回打量,连连呼好,十分满意。 苏小宝故作镇定的抿嘴笑,见主座上的男子看过来,点头拱手,“大哥!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无妨。你于我陈家有恩,又入赘陈府,便是我妹夫了,一家人谈何气。”座上男子摆摆手,不以为意,明明是淡然的表情,偏生给人一种宽仁之感。 他抬眸看了看屋外的天色,见苏母还拉着苏小宝一个劲的交代,索性站起身来,说道,“亲家母,时候不早了,莫要误了吉时。”苏母恍然点点头,虽极快的松开苏小宝的衣袖,人却不动作,似有犹豫。 陈姓男子平静安抚,“大娘也莫要不舍得,待新婚三日回门后,我定让小宝和家妹一同过来接您去陈府久住,倒是便可常住一起,可宽心。” 苏母连忙点点头,眼中犹豫一散而过,转眼又被满堂的喜意冲去,唯留欢喜。 新郎官跟着男子,随着苏母一同出了小屋,院外的迎亲人列队站好,前来祝贺的围观者自发让出道路。 男子抬眼看头顶耀阳,低沉而道,“吉时已到,新郎归宅!”说着,大步向前,一跃之一匹红绸裹颈的黑马背上。 苏小宝紧跟着上前,走到半路,突然转身跪下,三磕生母,而后起身郑重而道,“母亲,三日后儿回来接你。” 苏母眼眶中泪光闪烁,面上还是欣慰,连连点头,“好好好!” “新郎官,可赶紧了。”马背男子催促。 苏母朝苏小宝摆摆手,苏小宝这才拱手拜别,蹬阶上马,打马向前,胸口的红绸花束和马颈的绸带交相辉映。 迎亲人奏起礼乐,抬箱人掂着沉甸甸的礼箱,沿着一路铺过村落小径的红绸缓缓离去。 苏母偷摸的抹了一把眼泪,扬起嘴角笑容,招呼着前来祝贺的人入酒席,锦衣长衫的丫鬟一个接一个从边房而出,手上捧着精致的银托盘将满汉全席一一置上。 苏母哑着年迈的嗓音招呼,“寒舍简陋,酒席露天而置,各位吃好喝好,图个喜庆。” 宾们只对锦衣玉食只看得放光,略微敷衍的扬扬笑、拱拱手就此大快朵颐。 苏母无奈而不在意的摇摇头,两边招呼着“慢吃”,自个回到了屋内卧房。 苏清见此一切并不认可,“尘世入赘活像嫁女儿似的。可我瞧着苏母和周围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哪里不在意,你瞧那边角两人。”秦封抬颌微指一处,只见有两个面容约莫十六七的方巾少年该是一手抓着吃食,一边私下俏语。 周围人的声音驳杂,苏清起初并未注意,待得秦封提醒,苏清这才细听,其中一个灰色方巾的少年嘟囔道,“我瞧着当初苏小宝多么硬气,现在还不是落个入赘的下场。” “入赘怎么了。”另一少年张嘴撕下一块鸡肉咀嚼,“要是我入赘能得这样的待遇,哪怕当女儿嫁我也愿意。” “切,当真没志气。”灰方巾手法笨拙的夹了一颗晶莹鱼丸,一边嘲讽。 另一少年不买账,堵到,“有本事你别吃。”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旁边年长的老者斥道,“八辈子修来一顿美餐,你们两小子吵什么吵。只看到表面肤浅的东西……” 少年啃着鸡腿凑近问,“大伯,那苏小宝到底怎么捞到这好处的。” 老者持筷敲了敲他头,一边轰他到旁边去,一边八卦到,“听闻苏小宝在陈家做事,有些武学底子,一次大小姐出门游玩,正巧派他跟去,路上遇到暗杀之人,苏小宝以身相救才换的大小姐平安。” 少年张大着嘴,直到嘴中鸡肉欲掉将掉,才猛地合拢直接咽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会村里。” 灰方巾眼睛盯着桌上的佳肴,嘴里还在不屑,“该不会大小姐因此就以身相许了罢。” 老者怒,一甩手中筷子,屈指就朝他额上一磕,灰方巾捂头委屈,“大伯我不就随便猜猜嘛。” “大小姐起初甚是愧疚,苏小宝伤后多次亲自照料,后来……” “日久生情,顺其自然,两情相悦了嘛。”灰方巾白眼接下老者后来语,说完还不满的吐槽,“话本里都是这样写的。” 老者抬手便又要气恼再磕,灰方巾机灵躲过,夹在二人中的另一少年终于啃完一只鸡腿,伸着油腻的手拉开两人,还附和着老者的话和灰方巾说,“话本里的故事本就来源于郡城大小事。”而后,他感叹,“陈大人是真得爱才,我看话本里这些大人都是棒打鸳鸯。” “你小子还别说,起初陈大人确实不同意。”老者掩下情绪又淡定的吃食,一边说道,这发展远远胜过村口讲话本的老先生口中的故事,迎的两少年不惧被打又凑上来听,“后来为啥同意了。” “大抵是陈大人真得觉得苏家小宝有才,看对眼了。那几天苏小宝回村的时候就见他魂不守舍的,谁知道,过了几日,陈大人突然招他去郡城,回来就说成了,还让陈府的大少爷过来安排婚事,何其重视。”老者小心的拂过精致的青花碗沿,抿了一口鲜汤,意犹未尽的说道,“当年那小子才几岁就敢舞刀弄枪,我就知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老者肯定的点点头,指责着两个少年,“连得大小姐和陈大人青睐,成为陈府的入户人,还把老母亲带去享福,当真好二郎啊!再看看你们两!” 其后,两少年不屑之语不入二人耳,秦封只低头递给苏清一个安心的眼神,苏清便觉世事奇妙,本被诟病的入赘最后却是两情相悦、亲家两欢圆满收场,平白让她瞎抄心。 尘世人自有缘法,幸得苏清归来及时,见证原身家庭的圆满,也让她少了一丝穿越而来的愧疚。 第一七五章 朗月公主闻(二合一) “走吧!”秦封起身伸手展在她面前,苏清看他顿了些久,转眼扫过底下被簇拥着的热闹之相,忧愁愧意皆消去,坦然伸出手搭在他手上,苏家此后的定是幸福的,心愿已了,自该上路。 一跃入城外,夜色渐起,官道上少有走路的旅人。 二人脚程并不慢,入了山林,月色正好,远处小道旁传来爽朗的交谈声。 不一会儿,便见三两男子围着火堆取火露宿,苏清和秦封无意路过,倒是叫他们喊住。 为首一人蓝襟束袖,甚是豪迈,一手挑着火薪,一边扬声问道“夜已深,山中多财狼,行路不安全,二位不像匆匆赶路人,何必冒夜而行?”另一手举了举身边水袋,“不若路边小憩。坐下闲叙,度这一晚?” 甫一被拦下,火堆其余二人跟着应和。 说不上深山野岭,却也是荒郊野外,难得有路人善意相待,不好辞去,两人索性同他们一起席地坐在火堆周。 几人拢拢火堆继续着刚才的闲话,直到篝火燃烧的劈啪作响,为首人问起巧然加入的苏清和秦封,他的眼神扫过两人身周,面上越显疑惑,“二位行李……” 一路难遇两袖清风之人,适才行路中还不曾注意,这般被问道,苏清只得微微一笑,愧说出城一游行路过远。。赶不回郡城。 几人虽有疑却不多问,秉着过路人的热情,只接过话语问二人打算去哪一游。 秦封只答,“多年离家,现如今想归故里看看。” “哦。原来如此,应该的!”路人恍然,其中一人来回打量他们的行装,试探攀谈,“瞧着二位锦衣夜行,定是能让过往乡亲与有荣焉。”他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在两人间划过,在秦封抬眼见,又识相的收回,只坦然笑道,“公子一人行夜路倒也无妨,怎得不顾身边的娇姑娘……” 这一幅怜香惜玉的模样只让苏清啼笑皆非,她无意拿起一个断裂的柴火扔进火堆中,偏头正视说话人。。“公子也说我们锦衣夜行,自是不怕引来暗中觊觎。”一眼中的随意和警告,倒是让得说话人闹了个大红脸。 其余几人嘿嘿一笑,一人揽起说话人肩膀,拍了拍,代他致歉,“我这兄弟就喜附庸风雅,最惜美人。” 有人解释,就有人起哄,为首人开口调笑,“你们可不知这兄弟壮举,为见朗月公主一眼,从都城一路追随至此。”苏清挑眉,却听那人幸灾乐祸的笑言,“可惜,总是晚了那么几天。” 被调笑人终是被讨论的羞恼,出声辩驳,热热闹闹,秦封却突然出声而问,“朗月公主前几日经此地而过?” “正是!”被调笑人懒得再闹,又有几分爱慕人被提起的兴味,他说,“朗月公主可是我们东靖国第一美人,国主的掌上明珠,对她可是极其喜爱。据说啊,当年公主出生气息奄奄,几要夭折,谁想突然活过来,那天夜里天际紫薇骤亮,国师放言是吉兆临世,东靖复兴有望。” “我东靖泱泱大国沉睡千年,唯有此际传出机缘,之后,战乱止,饥荒逝,国泰民安,可不是极佳之兆。”为首人接过话茬,亦是感慨朗月公主这神奇的出生。“听闻朗月公主意欲游览山川,各郡城无不是夹道欢迎,据说半月前朗月公主抵达这里,破例去了陈大人府上小住,那恩典着实浩荡。” 仿若有一声筝鸣在苏清脑中回荡,她不着痕迹的收回眼神,偏头示意秦封,他果然点头。 秦封同她一样,认为那个朗月公主怕是十有八九是陈大人改变想法的源头,苏清张张嘴,可是朗月公主为何为苏小宝撑势呢?这是苏小宝曾与朗月公主有所渊源,还是……另有遭遇? 苏清按了按眉间。自在于苏家,她就一种隐晦的感知,好似紫府识海翻腾骇浪要破体而出。 这是机缘吗?来斩凡尘的秦封还未成,却让她先一步碰到自己的尘缘。 路人交谈仿若隔绝在外,苏清撑着一臂埋头静心,感知背后秦封搭手安抚,借着手臂阴影回以苦笑。 “既遇机缘,便借机一举斩凡尘。” 一言惊醒梦中人,苏清弯眼一笑,抛去一切新起的茫然。 路人们以为苏清这般作态是累了,自发的静下声音。。各自找了平坦地铺开包袱皮,枕地而眠,临睡前还叮嘱秦封放心,有他们几人在旁护着,定不会有人敢偷摸闯进来占姑娘便宜。 秦封点头肯定并不挑刺,四周静下来,山林凑起虫鸣,月光无声铺开,挑了一处稍偏的树干,相互依偎。 时至黎明最暗之际,山林里出现沙沙响动,苏清身不动作,眼眸却睁开了,隐隐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一重一轻,苏清静候了片刻,听着是抱怨彼此贪玩误了归去的时辰,便不再在意,阖目养神。 待到晨曦破晓,又有一辆马车奔驶而过,卷起的沙尘蒙了路旁半醒的路人。 路人咒骂着爬起身。。气不打一处使,起身就欲指着马车破口而骂。 然而,脏字刚挂上嘴角,那人却盯着车身模样愣住,抬脚踹了踹那个贪色之人。 “怎么了,大清早的,又不急着赶路。”迷迷糊糊,翻身不理。 那人却呆愣地执意唤醒他,“诶,刘二,那是不是朗月公主的随侍医官的车架。” “什么?”一听到朗月公主之名,贪色刘二一骨碌爬起身,循着目光盯着卷着尘烟而去的马车,肯定到,“我之前离得最近时,便是坠在车队最后的车架,百鸟朝凤,笼上绣医,就是这般模样!” “医官车架不该是紧随公主左右的吗?为何清晨冲忙驶过。” “莫不是朗月公主出了什么事?”另一露宿人早被动静惊醒,听着其他两人的说法不由猜测。 不猜还好,一猜仿若扎在了刘二的心间,他此般爱慕公主,怎得忍心听闻公主出事呢。 二话没说,汲汲皇皇裹了行装直直地跟了上去。 其余二人怎得喊叫都叫不住,只得卷起包袱,歉意的朝苏清和秦封拱拱手冲忙追去。 空留两个不问世事的人,只盯着几人离去的方向几息,苏清便说,“走罢,先去秦家村。”偏头解释,“不着急朗月公主之事。” 苏清做主,秦封欣然同意,重归小道,路边景象渐渐熟悉起来,许是长久修行练来的好记忆,苏清甚至有种前景今物一一对照的错觉,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曾经茫然无措的半大孩童如今早已不染凡尘。 二人并没有选择从秦家村内部穿过,而是绕着村后田埂直入后山,后山好似有人修整,铺就一条石板小路,拾级而上。景色却愈发的眼熟,“这不就是去你家的路?”苏清晃而惊讶看秦封,却见秦封面上有些许错愕又有稍微的安宁。 上行十来丈,尽头传来郎朗读书声,孩童的声音朝气蓬勃,走的近了,一个圈起的大院印入眼帘。 这个曾经半壁坍塌的屋舍不知何时成了学堂。 即使心有疑问,却也不曾打扰,只站在院外小心的打量着,篱笆砌上已有些许年头,曾悬而未塌的半边房子依旧保留着,只在塌陷的部位圈起了更大的屋舍,孩童们便在那里学习,只是此刻已经消停。。灰袍的年轻夫子揪出两个少年厉声问责。 “儿时顽皮,父亲从未像夫子那般打骂我。”秦封突然感慨。 苏清却觉新奇,“我遇见你时,你也不过七八岁模样,可看不出任何顽皮的影子。” 秦封低头好似想起儿时相遇,笑容才起却又咽下,“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到底是启得什么慧呢?” 许是两人站在院外有些久了,房内看热闹的孩童们有一两注意到他们,以一传多,引得责骂的夫子都停下奇怪的朝外看了看,见到二人,挥散围观的孩子,笑面迎来。 “不知二位?” 苏清不答反问,“我们听闻此地曾是废墟之地。。怎得……”她眼神逡巡过屋舍,其意指不言而喻。 夫子恍然,却又有些羞睐,腼腆说道,“早些日子,我流浪至此,为躲避大雨借助破屋一夜,谁想大雨冲刷出了废墟中的财物,我瞧着是无主之地,但又不敢坦然接受,索性就定居在此,收拾了废墟建起了书院,收了附近村落里的孩童识字。” “夫子心善。”苏清笑夸,却被夫子连连推拒,“不过借人之地,图个安心,若是前主人归来,我自愿归还。” “夫子这不仅是心善更是仁德。”苏清毫不吝啬夸奖,秦封淡淡开口,“前主人知晓定会感激此般转变,夫子可安心久住。” 听着秦封这般交代,年轻夫子哪不是聪明人,一句便猜到些许,却只得到二人平淡道别。 二人绕过院子越行越深,苏清些许忧虑,“屋子多年后重修早是意料中的事情,只是这样屋子里留存的线索也就被销毁了。” “关键不在废墟。”秦封眼神望向深处,仿佛在看二十年前,“房子里每一物我都记得清晰,唯一与修真界有关联的东西也被我们取出来了。” “所以,当年,唯一为仔细探查就是你父亲的遗体?”苏清明白其中暗指,却还是迟疑,毕竟是秦封口中的父亲。 秦封却不以为然,只带着苏清径直去了林中墓地。 然而所见之景却大出二人所料,原本已经封坟的地方极为平整,杂草生长毫无异状。 秦封上前两步,苏清一眼便看出他心底的些许紧张,见他单膝撑地,手掌拂过地面,略一感知,眉头却紧紧的蹙起。 “怎么了?”苏清忧心问道。 “方圆十丈,地底寻不到半块尸骸。” 一言惊人。苏清只得怀疑,“莫不是埋在其他地方?” “绝不会,我亲眼所见。”秦封肯定,修真人的记忆力不容置疑。 两人在杂草丛生之地静止片刻,苏清抿嘴问道,“那可曾寻到其他奇怪的物件。” 这一问让秦封再次感知,神识探入,掘地三尺,掌间只轻微施力,一块巴掌的铁块跳了出来。 苏清好奇拾起,掸去附着的泥淖,却见其上竟可有字样,“月——氏——”左右翻动,苏清不解,“这是什么?” 递给秦封,苏清自个猜测,“瞧着形状字样莫不是身份令牌?” “十之八九。”秦封点头。。还欲说些什么却突地顿住,苏清耳尖微动,听到有人朝此而来的步调。 过了一会儿,竹林里绕出两个头带方巾的少年。 个矮少年忿忿抱怨,“都说不要贪那几杯小酒了,你瞧瞧,连夜赶回来还不是被夫子逮住。我听说今日要讲东靖族史,我对这最感兴趣,平白误了个听课的机会。” 另一个高少年不屑一顾,又自知理亏小心讨好,“反正你之前城里自个研究过,熟记熟背,哪还在乎夫子再讲一遍?” “你懂什么,夫子博学渊源,他知道的定比书舍里几本书讲的通透。”个矮少年还是惋惜,“可惜,我们现在却被罚的采笋去了。” 二人交谈无意入耳。。苏清听着两少年的声音,些许耳熟,略一辩认,却觉是凌晨山林发出声响之人。 不叹世间遭遇之奇妙,苏清开口叫住他们。 一声惊住两个拌嘴的少年,少年猛然发现竹林中站着的两人,学着大人模样谦称失礼。 苏清也不多揪,笑脸相问,“听说小公子熟知东靖氏族历史?” 个矮少年被问起紧张的拽了拽衣袖,又抱怨的扯了扯身旁的朋友,小心的谦语,“小子只是知晓皮毛。” “无妨,我们只想打听‘月氏’一名。”秦封问着。 个矮少年忽然舒了一口气,显然这问题并没有难住他,扬声到,“东靖国都城有氏族,崇月名月,后来入了皇室,已是皇亲国戚之族。” “对了。”另一少年突然补充,“听说朗月公主就是月氏宫人所出。” 再提朗月公主之名,苏清和秦封不由对视,只觉不容小觑。~。 第一七九章 秘境的隐秘(二合一) 修真人的武器,即使不是本命武器,被人夺走成为攻击自己的灵器,那也是奇耻大辱。 苏清一瞬间怒气冲上心头,心底却有些疑惑,赫赫上品灵器怎得会被一个半吊子的鬼修轻松挣脱了去?莫不是这鬼修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 苏清另一手再起,两手暴起浓郁的水行力幽蓝之茫,冷月鞭折起曾拉锯之势。 鬼修大骇,不敢相信苏清竟不忌鞭上锋芒! 然而,他早就见识过冷月鞭的威能,若是就此放弃,将冷月鞭还回,那么他逃离的希望简直微乎其微。 誓死一争,趁机拿下这女。 他好似完全遗忘了在一旁静声观战的秦封,他仅存的魂力早已顾不得修复自己的武器——他的长发。 全身的鬼气上涌。聚于身,汇于臂,霎时间蓝黑之色对撞,苏清微微勾唇,左脚微微向前滑动,动作细小未让鬼修警觉。 下一刻,幽蓝之色一跃而起,化成一条碧蓝晶龙,居高临下,鬼修连惊恐的表情还未展现出来,就见一条晶龙俯冲而下,怒张巨嘴瞬间至头而下吞噬了鬼修。 晶莹的水龙体内,惨叫声不绝,鬼修身上萦绕的鬼气吱吱咔咔凝成黑色的珠粒大的晶体,然后一点一点化去,消散无形,鬼修的魂力彻底被毁去。 碧蓝晶龙在空中盘旋两圈。。将全身透明虚幻的鬼修吐了出来,摔在地上,魂体成了一摊烂泥,半响才恢复虚弱的鬼修形貌。 苏清慢悠悠的捡起冷月鞭,一圈一圈将长鞭卷起,一步一步走到鬼修身边,脚尖汇气灵力,抬脚便压在了鬼修的胸口,即使鬼修已经失去了修为,但苏清绝不会让鬼修有丁点暴起的可能。 更何况……她猛的一踩鬼修的胸口,狠声问道,“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然而,鬼修却不答反问,声音却有些颤巍巍的,“你们……你们从哪来?”他猛地扬起上半身就要扑上来,苏清脚下一用力将他再次压迫在地上。。他的魂体在苏清脚下裂出数十道细纹来,片刻后恢复原样。 苏清实言相告,“大陆的最东面有绵绵重山,你知道吗?” 那鬼修呆滞而茫然的点点头。 苏清继续道,“在那绵延崇山之后便是我们来的地方。”苏清稍稍俯下身,“那个地方叫——修真界。” 鬼修的面容变得扭曲,眼神却满是恍惚,他嘴中喃喃道,“原……原来真有那个地方。”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虚化的头耷拉在一边,眼神望着那丹炉却好似透过丹炉在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苏清微微扭头,看向身后的秦封,秦封回以“稍安”的眼神,又微微抬颌示意那顶巨型丹炉,苏清会意,在没有办法探知炉内虚实之前,他们最好尽可能了解情况。 眼神的交换不过一瞬间,侧边的洞口传来微弱的动静,不是耳可听见的声响,而是一种细微的感知,有东西悄摸的进来了。 秦封朝她点点头,让她注意脚下鬼修,自个闪身而去。 苏清懒得在同这鬼修拖延,脚下施着灵力轻微一踩,一股在晶龙体内感受的摧毁之力再次席上鬼修心头,他猛地回神伸展四肢叫喊,“你不能杀我!” 哦?苏清停下脚下力道,鬼修喘息而言,“我是这个秘境的主人,我知道这个秘境的秘密。”他又强调,“你不能杀我!” “是吗?!”这一声来自秦封,他从侧边洞口缓缓走出,手上却提着一束灵光,他随手一抛,那灵光落地化作了一个美人鬼,正是逃走的鬼魅,想来这女鬼不知晓洞内情况,估摸着还有些黄雀在后的小心思,所以再一次的偷摸的钻了进来。 然而,这里面唯二的修真者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更何况苏清和秦封已经不想再和他们纠缠了,速战速决。 在秦封手指做剑诀间,剑光才汇聚手上,那鬼魅就怯生生地哭嚎到,“不!他不是秘境的主人,我也知道这丹炉里的秘密?!” 苏清微微起身,她偏头看着那个狼狈到底,面上脂粉却丝毫未散的面容,她笑问,“那丹炉里是什么?” “炉里是老树的精魂。”鬼魅挣扎的跪起身,抬手指了指鬼修,“这老鬼让老树精魂燃烧自己的元气替他炼制虚灵筑基丹。” “是吗。”苏清听此一言。。略作思索便有些了解刚才发生的情况,丹炉里发出的吼声若是老树精魂那便说得通了,时才水行力翻涌扫过墙面上交叉的根茎,仿佛如刀在刮割老树的本体,痛极之下,老树本能发出抵抗,而后意识回笼,本能的收回根茎,这才有当时仿若有两个敌人的错觉。 那主动拉苏清入地下药田的大树便是受其控制的嘛? 不论如何,丹炉内的精魂应非是敌人。 但是,仍旧有疑问,苏清眼眸一沉,脚下重新施起灵气,这一脚下去鬼修定会魂飞魄散。 这一脚的生死存亡,鬼修当然知道,这一瞬,鬼修绝望大喊,“这里是元婴大能开辟的秘境,我知道。。知道元婴的洞府位置。” 元婴,没见过大能的只觉是天神一般的人物,见识过的如苏清二人对他们的威力敬意更甚。 这个秘密一旦传出去,修真界人定会疯狂,这个地方绝不会有他们两个小小练气和筑基的踏足的机会。 苏清脚下稳住这鬼修,见他绝望癫狂的来回蹭动,好似想从她脚下逃离,但这都是枉然。 苏清略略偏头对秦封使了个眼色,朝着地下茫然的鬼魅张了张嘴,秦封略有皱眉,显然明白这鬼魅并不清楚所谓的元婴大能。 但是,说不得可以试一试,秦封冷声而问,“此地可有他人洞府。”这一声轻微如同谈话,却如钟响般重击在鬼魅脑海,鬼魅躬着身子跪在地上,“什……什么洞府?”她好似一概不知,却贪生怕死的挪出一只眼悄声的看了看,瞧着秦封冷着脸皱着眉,颇有凶神恶煞的模样,她突地补充,“这里是那个老树的地方啊,这老鬼一直住在这里面。” 苏清听言微微挑眉,“没出去过?” 鬼魅腆这脸嬉笑道,“这鬼地方不过三亩地,这地下就只有这药田一个巨大的洞穴。”她见两人好似有些沉思,试探说道,“二位大人相信我,这个药田几乎掏空了整个秘境,绝对没有其他洞府。” “混账!”鬼修从绝望中变得冷静,他大喝一声,极为震怒,这是一种绝望之极反变无畏的疯狂,“鬼魅!亏我平时待你不薄,还将鬼修法门交于你,还让你出秘境游荡。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 鬼魅并没有对峙于他,她谄媚的看着苏清和秦封,只强调,“两位大仙,我说的是真得。你……你们留我一条活路罢!” 两个落败者荒唐的言语并没有持续多久。秦封一言说出他二人最终的归宿,“吞噬生灵,强锁魂魄,阻其轮回,罪不可抵,帮者同罪。” 只这一言而落,剑光和灵光同时闪过,两个鬼修皆已毁灭,剑光之力瞬间就斩杀了鬼魅,灵光稍滞,一点一点的吞噬着鬼修,鬼修满目的恨意,他眼睁睁的盯着苏清,怒骂道,“你们修真人何其卑鄙!” 然而,他话音未落,灵力之茫已经完全吞噬了他整个魂体,这个鬼修彻底消失在此间。 秦封负手缓缓走来。。瞧着苏清面上还算轻松,轻微一笑,“不受影响便好。” 苏清淡然的理了理刚才因为打斗稍有乱纠的衣服,又将冷月鞭收回双生追魂戒中,抬起头平静地回他,“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 秦封难得笑意颇深,拂了拂她长发,不再言语。 两人稍稍走进低洼之地,瞧见其中真相,那个巨大的丹炉悬浮在青火之中,细看之下,却发现丹炉正下方有一束微弱的虚影,虚影至幽深的底部而起延伸至丹炉底部,仿若插入其中不见踪影。 苏清顺着影子看着青火中的丹炉,丹炉外表没有多余的雕琢。。朴实的仿若人间农家器皿,然而青火之中它却毫无异变。 这青火是什么?虚影延伸至丹炉内部是否老树精魂所在?一连串的疑问席上心头。 秦封扬声而问,“敢问炉内可有精魂?!”静等半响,一声毫无回应。 苏清思忖半响,徒手虚抛入一枚石块,石块冲进青火中,在丹炉壁上出一声叮咚响声,表面未起任何变化,而后如常的掉落在低洼之中。 两人皆有些惊讶,这青火难不成连凡火也不如?石块入凡火也会被烧到黝黑。 “我去探探。”见此之景,秦封仍旧不敢小觑,只言尝试,脚尖一点跃上半空,身上裹起金行之力,金纹护身,堪比金刚符箓。 飒灵剑抛飞而出落在脚下,隐成剑光,秦封虚虚而行。 小心接触到青火,毫无异状,秦封继续向前,入的丹炉口不足两步,赤红的火焰霎时迸发出来。 苏清大惊,高呼“小心”。 秦封袍袖甩过,剑光在面前形成光盾,不一会儿,火焰消去,秦封顺利站在炉口之上。 静立了片刻,苏清瞧着秦封面上有些低沉,便也飞身来到炉口。 汹汹烈焰之中,景象令人愤恨,丹炉底部,一个青色的人影,他全身都是由青枝构成,周身荡出一圈青色的火焰,而他的心脏部位却赤红一片,青红二火的交织在他身上完美的。 苏清一眼便觉这边是两个鬼修口中的老树精魄。 “这青红火焰果真是老树的元气,青为生,红为死,那鬼修用老树的魂火作火引。”秦封只一眼便猜测到其中真相,只是他略微一叹,“瞧着模样怕是已经熔炼多年。”他指了指炉中正中漂浮的不过珍珠大的丹药。丹药周围浮着三尺碎屑,“这丹药快成型了。那鬼修硬生生用聚灵草的精元强行喂养才使得老树坚持至今。” 即使如此,“不!”苏清怒而出声,“我们要救他!” “好!”秦封一言肯定,脚下剑光再生,下一刻好似就要入得丹炉之中,赤红火焰却再次喷涌而出,秦封极快的撑大剑光之盾将苏清牢牢护在盾中,然而,即使如此,那灼热的气息却逼得人几近窒息。 秦封只得护着苏清退回地面。。赤红火焰又褪去,苏清道,“趁火焰爆发之间隙,说不得可以闯入救回老树精魄。” “或可一试。”秦封思忖,又较大苏清,“你且留在这里,你尚未筑基,切莫有差池。”说着,还不待苏清拒绝,起身跃上。 陡变突生,青红二色猛而熄灭,秦封瞬而顿住,只见低洼之下,那个虚影登时生长,直至虚影扩大至丹炉底座宽度,丹炉猛地一震,无数道裂缝攀升丹炉之上,秦封顿感危机,回身冲向苏清,苏清反应不慢,已调动起全身灵力架起一圈水牢,秦封冲入,在水牢之中再加一圈剑盾。 轰轰然巨响紧随而至,那个巨大的丹炉炸裂了,地下洞穴开始晃动。。头顶的土层大块大块的落土,苏清在秦封的怀抱中微微向后看去,无数的青色光华蜂拥而来,伴随着一株又一株聚灵草的枯萎。 苏清正准备提醒秦封去看,谁想头顶的土层已完全失控,直直的摔落下来,二人下意识的蹲下身,施起灵气撑出一方天地。 塌陷,整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天地都在晃动,天地中的灵气却愈加的亲和。 直到震感稍有停止,苏清和秦封已经被深埋在地下三四丈处。 好在两个修真人根本不惧这土掩之势,坍塌的冲势也被剑盾和水牢化去,片刻之后,剑光割裂地面,二人从地下遁出。 然而,视线稍明,眼前之景却令人震撼无比。 方圆几亩地的密林皆夷为平地,一株千人合抱的巨树冲天而起,高耸入灵云,仿佛撑起了整个秘境空间。 苏清惊讶之际,一股丹香悠悠传来,一颗指尖大小的青红丹药浮于她面前。~。 第一八一章 渡不过心坎 仿佛有一声重钟在苏清耳边敲响,她心底闪过万千思绪,一个荒唐而有迹可循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她还是迟疑的问道,“和我有关?” 老树半响才提起声音,那声音遥远似从虚空而来,他和苏清解释,“那孩子身上的气息和你相近。” 苏清一刹那间被无形的话击退一步,正好靠在秦封怀中,她低垂着头,眼眸有些飘忽,而又下意识的偏头看秦封,秦封只手撑住她,隔着薄薄的衣裳,传递着力量与温暖。 秦封明白心中苏清在怀疑什么,他厉声而问,“前辈,我们初次来此,何来渊源,请前辈明示。” 然而,已经听不到老树的声音了,苏清顾不得挥之不去的想法,茫然而看这片狼藉的秘境。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很久。 直到一声“咔咔”的断裂声打破了死寂。从老树凝实的躯干底部从来崩碎的声音,就像被斧头最后一下劈下,树木应声而倒的声音。 修真人敏锐的感知力不再有其他神魂的踪迹。 老树,终是涅灭了。 天际已完全黯淡下来,唯有一颗突兀的光点闪烁着,愈来愈大,正在下落。 那是?一张展开的画卷,画卷上悠扬着细微的灵光,它飘然落下,正好落在老树庞大的躯干上。 画卷的上柄勾在突出的树皮上。。缓缓呈现出全貌,那是一幅亭阁楼台画,一个精致小楼,楼前荷花鱼池,而小楼二层正中有一望月阁。 这是秘境外的模样,他们就是从小阁楼中jru的。 “这是秘境出口?”苏清猜测。 “嗯。秘境的出入口是两幅画,画中竟便是另一处的模样。”秦封点点头,“元婴上人这机关设立的巧妙。” 苏清往那副画前走去,伸手就欲触碰,秦封却突地握住她那只手。 苏清抿唇收回自己的手,秦封好言安抚,“来尘世本就为斩凡而来,既然阴差阳错寻到根源,便解决了罢。” 可是她依旧有些迟疑。。低垂着头,微闭着眼,掩去了所有的表情,秦封却还是揭穿,“别怕,或许只是我们多想。” 他牵起苏清的手,坚定的带着苏清迈进了老树躯干里那条幽深的路。 黑暗而狭窄的环境持续了很久,直到眼前出现了微弱的光芒,那光芒自地下而来。 二人义无反顾的走近,一个幽深的晕着纯洁灵光的深穴出现在二人面前。 一跃而下,持续一炷香时间,感知才猛地拓宽,而周围的灵气浓郁到能让人窒息。 稍稍打坐调息之后,苏清睁开眼,却不由的震住了。 这是一个每一处都散发着灵气之光芒的地方,范围不过三丈见方,像是一个抠出的屋室,一侧有门洞。 二人起身走进屋室的墙壁,伸手略为感知。 “这是灵石矿。”秦封说道。 “这般纯净毫无瑕疵的矿脉。难道……”苏清惊讶道,“这是下品灵脉的内部?” “只此一种解释。”秦封收回手,边说边向门洞走去,苏清紧跟其后,摇摇头感慨,“也只有元婴上人有这般暴殄天物的实力。” 才走到门洞,在前的秦封却突地停住,“怎么了?”苏清好奇发文,搭着他肩膀,探头看进去。 大抵是惊讶都已经麻木,苏清就这么看着屋中令人匪夷所思之景。 没有多余的器物,没有额外的照明,门洞另一边的屋室内,只是简单的将地面挖空了。 是的,挖空了这一方所有的灵矿,也掏去了细腻至尘埃的障碍物,出现的并不是一个眼不见底的黑洞,而是一片万里星辰。 他们站在星辰之上,俯视着虚空中飘荡着的一簇又一簇星光。 “这便是虚空之景吗?”秦封喃喃自语。 苏清却沉默了。半响她恍惚的说道,“另一个世界里它名叫宇宙。” 在秦封诧异地转头看她时,苏清补充道,“那里的人很聪慧,能借外力观察到很多奇妙的东西。” 苏清停了一会,才说,“我现在开始怀疑那个地方真实存在了。” “不过。”苏清勉强扬扬笑,“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她拉拉秦封的衣角,指了指对面,“我们去那边吧。那里还有一个门洞。” 说着,正欲绕过秦封,御风而起,秦封却猛地环住她的腰将她硬生生抱下来。。“还说无所谓。你这可有些神思恍惚。” 秦封将她放下,面有愁色的深深看了她一眼,苏清偏过头去,叹了一口气,惭愧至极。 说到底,她还是迈不过那道心坎。 头上传来轻柔的抚慰,听得秦封悉心交代,“虚空能吞噬万物,渡若弱水。别再糊涂了。” 他牵起苏清的手,离开镂空的室内,“虚空不可渡,真正的入口应该还在这间屋子里。” 说着,一点一点查勘这散发这微弱灵光的室内四壁。 苏清站在一侧,看着秦封认真而缜密的模样,只觉自己上辈子拯救了苍生才让她今生遇见这么一个人。 是了,上辈子。。这一切真得是前世牵扯的因果吗? 她茫然向后靠去,却听见一声空洞的声响,苏清转而站直,秦封听着声音走了过来,伸手略微感知,然而厚重的灵脉壁隔绝了神识的探查,便徒手敲了敲,果真是传来空洞的沉闷声。 这后面应是有个暗室。 泛着微光的光滑的灵脉壁并不容易查找机关线索,直到苏清五指沿着灵脉壁一寸一寸拂过,一些细微的纹路被找到了踪迹。 一点一点的用朱砂沾染,汇成一幅复杂的阵符字纹。 在怒风秘境下专研数年,二人一眼便识得这阵法便是机关入口,而那字纹便是开启阵法的关键,而它指示的是一个“逆”字,应是元婴上人留于后辈的信物线索,如今应是在那鬼修身上,可叹鬼修已死,信物大抵也掩埋在秘境废墟中。 两人站在阵法前小议,觉察阵法无反噬知晓,秦封便让苏清退开,翻手拿出一剑,剑出世,龙吼孰湖吟唱,浓郁的灵气在剑身周围卷起一圈波纹。~。 第一八三章 愧疚与新生(二合一) 那女孩听到她这般问话,微微愣住,而后停住回归肉体的动作,撑着轻飘的魂魄坐在自己的肉身上,双腿盘起,甚有气势,她睨了一眼苏清,好似在探究苏清为何问这句话,可苏清面上神色不便、淡淡然好似真得随口问道一句。 女孩儿眼眸微动,像是真得在深思此事,片刻后,她抿着嘴看向二人,眼神异常的真挚,她说,“本宫虽才二八,但却经历过很多事。”她低垂了眼眸,掩去了深处的情绪,继续道,“现在这一切都是本宫争取来的。本宫是天下最尊贵的人,是父皇最疼爱的子女。本宫很满意更加满足。”轻勾嘴角,笑得坦然,背后却让苏清有得意的错觉,“你们懂得些仙法。应该是道馆中人,最忌讳插手人间事。”见二人面上有疑,她忽而一笑,“天下道家莫不是以我东靖国师为首,国师供奉我族,我当然知道这些东西。”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人,“既如此我也不瞒你们,本宫幼时曾与一仙子,仙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同道馆里那群废物不可同比。本宫只问你们一句,这世间是否真得有仙人,又当真可以化凡成仙?”直视着二人的眼眸,好似不愿放过一丝一毫的情绪,那态度高高在上就如同审问一个觐见的仆人。 苏清不以为意。。片刻后才淡笑,“公主殿下既有天下道家之首供奉,又何必问我们这随处游荡的散人?” 然而,女孩儿却扑上前,飘荡在空中按住苏清的手,苏清也不散躲,就让这女孩儿魂魄释放着可笑的上位者的威势,女孩儿厉声问道,“国师早有异心,不曾多言,以你们之资质定是知道些秘密。” “呵。殿下美誉。”说得谦卑,面容却是平静,苏清用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掩去心底翻江倒海的思绪,她再次托起女孩,也不顾女孩的挣扎和狠厉的逼视,就那么将女孩透明的魂魄置于床上。。然后手指尖端汇出一点灵光,灵光闪动,晃花了女孩的眼,眼瞅着灵光已至近前,女孩突然说道,“本宫毕生的遗憾就是未换得一个成仙的机遇!” 换做苏清被这一声喝住,她低头瞧着这个高傲又倔强的女孩,突然笑了,她继续着刚才的动作,指尖点在魂魄眉心,以此为中心魂魄渐渐化为光点,最后汇成一只魂灵,苏清单掌撑着,缓缓说道,“殿下若是细心,成仙契机便在尔身边。”说着,屈指一弹,魂灵化作流光打入朗月公主肉体眉心之中。 魂灵的纯色光芒慢慢覆盖全身,苏清与秦封站在一起,靠在他身上仰着他肩膀扬头一笑,好似卸去了一成担子。 光芒隐去,朗月公主猛地睁开眼,眼中飞快的闪过迷茫,再到惶恐,最后化作振奋与不满,又急忙偏头而看,动作急了,扭着脖子,下意识的发出一声痛呼。 即使呼声低沉,却立刻惊醒了趴在地上沉睡的丫鬟和医官们,大丫鬟一眼看到醒来的朗月公主,惊喜大喊,“殿下,您终于醒了!”她扑到床前,膝盖猛地磕在床榻上,收敛着情绪高兴的扶着朗月公主。 朗月公主却只揉了揉后劲,皱着眉推开她朝房里收寻着,惊醒的丫鬟和医官们已经一跃而起围在她的床前,朗月公主郁闷的找了好几圈,动了动脑袋,又一声痛呼,赶来的乳母心疼不已,骂骂咧咧地唤着医官上前治疗。 这一刻被下人们围住已身不由己的朗月公主茫然的看向热闹的房间,眼神有些放空,她在想,“莫不是假的,那两个道人去哪了?” 彼时的苏清与秦封已经凭着障眼之术遁出了热闹的室内。 朗月公主呆滞了好一会。像是在艰难地判断这几日所见所闻,半晌后,她猛地按住乳母的手,叫到,“嬷嬷!” “殿下,您有事尽管吩咐,想吃啥,嬷嬷去给您弄来?”乳母抹了一把眼泪欣喜的说道。 朗月公主依旧强势的按着她,甚至迫不及待的试图坐起身来,却因着虚弱的身体重新摔回床上,又是惊得丫鬟医官们跪地安抚,她只好交代,“嬷嬷,快,快准备回宫的马车,本宫要见父王!” …… 远去的苏清和秦封不再注意到主厅卧房内传出的动静。。他们慢悠悠地走在庄园小道上,绕过栩栩如生的峭石假山,沿着蜿蜒小路,直至那精致小楼渐渐在黑夜中显出模子。 秦封时才问道,“可曾想通了?” 苏清虽是莞尔一笑,却还是摇了摇头。 她提过脚边的一块卵石,轻易的将它置于缺失的卵石小道上,脚下轻微踩过,便将它毫无缝隙的扣得严实,苏清这才缓缓地说道,“自巧遇苏家之后,我这心底总隔着一些愁绪,像是逃避,像是恐惧。” “为何恐惧?” “因为愧疚。”苏清抬头苦笑。。“因为穿越到这孩子身上才给了我重生的机缘。而那孩子却因此失去了肉身,再次之前我以为那孩子的魂魄应是死了,因我而死。从这具身体上醒过来时,我能感觉到身体的虚弱,但那是因为饥饿绝非气绝片刻所致。” “但是那孩子的魂魄还活着不是吗?”秦封安抚着她混乱的情绪,“如今还成为了人间大陆最强盛的东靖国的公主,还是东靖国主最疼爱的孩子。” “对。她还活着。”苏清茫然的点点头,“从苏家有人暗中相帮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为苏小宝的终身大事着想,为苏母往后余生考虑,问道被二十多年前被贩卖、已被近邻遗忘甚至苏母都要忘记的大女儿,这个人……除去早亡的苏父,只剩下大女儿本人了。” 苏清顿住,转头看秦封,眼眸中有着悲凉和无奈,“而大女儿的身体已随我生长而重塑,唯有那不知结局的原主魂魄。” “她回来了。那时候我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这个想法,可是我选择了逃避,我压在心底,一字都不愿提起,一字也不想思考。”苏清头抵着秦封的肩膀,闷着声音麻木地说道。 秦封拍拍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抚,苏清继续说着,“可是,我逃不掉,我必须面对这个无时无刻不出现的人名,必须去亲手掘开自己深埋的恐惧。” “她活着,她并没有因你而死。”秦封不懂。 苏清从他怀里蓦然抬起头,秦封却见她眼眶中微微闪烁着泪光,他抬起手想要帮她拾起,苏清却拦住他,硬生生的用灵力将它们消了去,声音沙哑着,像是低沉的嘶吼,“我害怕,害怕她开口说。‘把身体还给我!’” “这身体本就是她的,她要,我只能还回去。我……这是我欠她的!” “可是,秦封,可是……”苏清突地扑进秦封怀里,闭上眼,眼角散去的泪水再聚,终是流了下来,“可是,我不愿意。我是自私的,我怎么能放弃。” 秦封将她牢牢的锁在怀里,力度坚决,绝不容挣脱。片刻后,他才问道,“所以,你才在最后试探问她有什么遗憾是吗?如果,她说她遗憾成为朗月公主或者有丁点眷恋原身的想法。。你就会放弃你现在的肉身还给她去,是吗?” 苏清靠在他肩上,紧闭着双眼,痛苦地揪了揪眉心,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秦封却一把她拉开,让彼此注视着对方,他少有情绪的面上挂起一丝不可置信和难过,“那你自己怎么办?失去肉身除非夺舍你如何活下去?!你说你自私,你真得为自己想过吗?” “我想过的,秦封。”苏清反扣住他的手臂,她急切地回应着、安抚着,“元婴洞府里不是有鬼修功法吗?我可以修鬼,然后到元婴期重塑肉身……” “苏清!”极其愤怒地吼声。。发自秦封,发自他的灵魂,苏清被惊得顿住,她从没有见过如此暴怒的秦封,他从来都是冷漠而淡然的,秦封撑着她的双肩低垂着头,说道,“鬼修和魔修一样被天道所不容的。”他将苏清缓缓拉回怀里,“别做傻事。仙途之上,我宁愿你冷血自私,也不想你永生被天道束缚。” “没关系。”苏清拍拍他后背,“你瞧这朗月公主不是过得挺好吗?你听到了嘛,她满意且满足。我无需为她愧疚,她早就放弃了她的肉身。是我自穿越而来一直纠结着,反而越陷越深,险些以此丧命。” 苏清没有说,这具肉身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媒介,因它遇见秦封,因秦封而遇见整个世界,苏清其实一无所有的,所有东西都是架构在这具肉身之上,可是她是贪婪的,她依赖着这个从小守护在身边的男子,好奇着这个光怪陆离、奇景轶事的修仙世界,更憧憬着毁天灭地、破碎虚空的能力。 越是想拥有,越是害怕失去,越是怕失去,越是不敢有联系,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终得在面对原主魂魄踪迹时爆发了。 但幸好,幸好原主放弃了,不,幸好原主放弃,苏清才没有选择违心的方式做这个苏清。 朗朗星空之下,相拥而力的两人默然不语,很久很久,直至隔得遥远的主厅卧房里终于安静下来,整个庄园都恢复了宁静,苏清串起所有的思路,她说,“很久之前,我曾在幻境中得到一个信息,我曾不敢细想,现在重新回想起却觉是一种线索。” 秦封这才放开她,听苏清郑重地说道,“彼时我们为追盗符笔之人,深入天坑密道中,你可还曾记得?” “当然记得。洞主是千年紫宸炼丹师,设立起阴阳双杀之阵。阵中有阵,为幻境。” “对,就是那幻境。”苏清离开秦封怀抱,转而走到一侧水池旁,瞧着池中锦鲤游窜,颇为自在,随手从储物戒中撕下小块灵兽肉干,缓缓捏碎撒在池面上,她说道,“我在幻境中看到了原主。听到有人问她,“你想要什么?”便听幻境中的原主异常兴奋的说着憧憬之物。”池中锦鲤一拥而上,争相抢着池面上的碎肉,唯有一只身形普通却色泽黯淡的锦鲤在岩石下静看着,它的目光好像期许的看着苏清,苏清翻手摸出一枚聚灵丹,屈指一弹池中,被那条锦鲤稳稳接住。苏清毫不在意。。拍拍手回身和秦封说道,“如今想来,她说话的唇动好似似曾相识。”苏清动了动嘴,模仿到,“我要成为最尊贵的人,我要所有人都疼我、爱我……” “你是说……”秦封蓦然回想,“刚才,朗月口中提到一句,“未换得一个成仙的机遇!”莫非……这是一个交易?”这,便指的是苏清穿越之谜以及原主成为朗月公主之谜。 “会是谁呢?”苏清茫然地看他,“会是谁安排的这一切。” 可话音刚落,苏清却突兀的笑了,“秦封,你知道吗,我居然不曾为此不安。哈,这明明是个有意所为啊。” 秦封紧抿双唇,眉间皱起,半响挑起眉说道,“说不得我们有机会知晓这一真相。” 苏清诧异看他。 秦封解释道。。“紫宸炼丹师留下的信笺可记得否?信中所言,他借破厄之丹知晓凡尘牵挂之事,而今你亦是被尘缘牵绊,既如此,何不尝试一番?!” “破厄丹药所需药材均已集齐,便放手一搏吧。”秦封按着她肩膀,掷地有声的说道,“凡尘不斩,何以破基立丹?境界不渡,如何可闯仙途?” 苏清静了片刻,从双生追魂戒中翻出两样东西,一是不久前所得的虚灵筑基丹,二是那张泛黄的信笺。 秦封交代道,“虽说虚灵筑基丹有一举入筑基、破除进阶金丹瓶颈之功效,但别忘了,筑基之境的突破不仅是在修为上,还在心境之中。凡尘不斩,心魔环伺,修为再顺畅也是无用之举。” 苏清两手掂量着两物,过了些久,郑重的点点头。 秦封莞尔,“画卷秘境虽毁,却足以维持你晋级之需,便抛弃一切杂念,晋级筑基,练得破厄,斩去凡尘。”~。 第一八五章 功法与筑基(二合一) 修真人的玉简是一般的记录工具,只是这个一般针对于筑基以上的修行者,是用神识刻录信息。低阶修真者灵识有限,多是翻阅书册制的典籍。 玉简被藏在厚厚的灵石壁之中,之前苏清和秦封仔细观察过周围确信没有见到任何异状,难怪说这是元婴上人残影特意指引的传承之物。 只有心诚之人才能激活这残存的魂息,借着一丝魂息打破元婴上人设下的掩盖之法。 “去吧。”秦封鼓励道。 苏清点点头,缓缓走到灵石壁前,手上附上灵气,几要触碰墙壁,却见墙壁上顿显圆光之印,随着她手的探入,荡漾出波纹,然后徒手便是穿过灵石壁,轻而易举的抓到那么玉简。 苏清灵力触及的刹那。整个洞府好像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四周岩壁灵光乍现,在两人诧异注视中,无数个小字浮现在灵石壁上,壁上文字上下流动,像是一条流淌的文字河。 苏清收回手,走到秦封身边,他也在仰头看着壁上的文字,他抬手指着一处,“看,那是上人对其修行功法的感悟。” 上人灵根属水,功法选择的是一本名叫《上善易水录》,其功法不似广源仙宗通用的广源紫气诀,而是纯粹的水属性功法,能号令天下水灵为己所用,当然这是基于修真人的境界之上。 秦封颇有喜意道。。“此功法沿至元婴后期,又有元婴上人字字注解,当极为合适你。”他扫过接下来的口诀,句中玄妙,非是他们这等境界能一眼便明了的,越是如此,秦封越是劝道,“这位元婴上人虽不愿留名,虽以反杀证道,但却不可否认其实力以及纵览疆域的心境。” 苏清入神的点点头,只说,“上人功过不评,我却独好他这种洒脱。” 秦封笑,“既然合缘,便重立功法吧。” “嗯。”苏清自是同意,只是她微微回答,神思依旧全而放在满壁的字幕上,直到功法一个篇章读完,瞧见上人一个注解。 苏清原还未注意。。只略扫过一眼,眼眸却顿在四字上。 “秦封。”苏清唤秦封一起看去,只见其上浮现的四字为“海外之域”。 多年前观得《天中大陆闻》早知此时之天中为大陆分割之残留,那这域外之地…… 苏清顿而察觉,不觉重新读起这一注解—— 吾尝游览于大山之间,听得大山隐士聊得上古传闻。 传闻之中,天中之外另有大陆,吾学识浅薄,只以为是海域孤岛。 笑请隐士指路,隐士高上崖台,隔山而望大海,遥指漫漫海域,只说,尔若是能度过此海便可看到域外之地。 吾不知深浅,只觉隐士调笑,遂甩袖而去。 然则,偶遇海边人家,巧得一枚定海神珠,传说可招的巨鲸。 吾觉此事有望,遂孤身渡海。 海浪滔滔,海妖虎视眈眈,吾时才不过筑基,斗过海妖,却争不过寻珠而来的巨鲸。 入的巨鲸腹中,见一沉船,沉船古久,约莫上古所留,吾于沉船之中得功法,其名上善易水。 念其了得,破后而立,逆转巨鲸血脉,遁出鱼腹。 腹外不知过了多久,吾于鲸背上遥而望之,却见天际海市蜃景,如灵地仙域,遥遥不可探边际。 吾惊以为隐士口中域外之地,然则,蜃景转而消散,再不得遇。 海上飘得数十年,亏得上善之法可无视海洋,于海中行走如至平地,海景百怪,又有巨鲸护身,这才使吾不至于崩溃于无人之域。 迢迢二十余年,吾终归天中,也终不得见蜃中奇域。 后辈得此功法,可远行一探之,还吾之夙愿。 寥寥数语有几分书生的谦逊。亦有几分修士的遗憾。 苏清读完静思了片刻,她问,“修真界中可曾有听闻大能渡海而归?” 秦封的眼眸还定格在那片注解之中,闻得苏清问话,直言不讳,“有渡海者莫不是上的海岛,从未听过上人所说的海域。” 苏清叹,略有失望,“莫不是上人在蜃景中见到的不过是海岛虚景?曾翻阅过一本海岛籍,上面批判大陆闻,说得天地浩劫之时,大陆虽有分割,但分割出去的地域过小,在长年岁月的风蚀中已沉入海底。” “此话说得有理。。却莫完了,当时人仙之争时,无数修真人去了海外之地,并且毫无归音。”秦封不同意,抽回视线说道,“海岛虽多,却供不得那么多修真人争夺。定会有人去寻找新的大陆。” “若按你的推测,那么……”苏清眼中浮出淡淡的向往,“那海外之地岂非全意修真之地。” 秦封郑重地点头,“一个不会有尘缘的地方。” 苏清心中扬起一片澎湃之情,看向那光幕中的功法也变得愈加炽热了。 “秦封,那才是真正的修真界!” 虽是推测,但几乎是明白的呈现在二人面前。。如此机缘定是不会错过,牢记在心,终有一日前去寻找。 灵石壁上的文字并非这寥寥几句,除去功法,另有不少对修真界山域异地的奇解,更有甚者,还记录着当年上人流走各地时记下的一些灵药灵物的出现之地。 如此种种,一眼竟看不绝,果真是传承,传承着上人千年的所见所闻以及所思所感。 这样的东西比之实物更加令苏清折服,在现代塑造起的观念,让她更加懂得这些消息和智识远比简单粗暴的强力武器来得细水长流。 修真是个修心修境的过程,强取豪夺不若韬光养晦,人不犯我,我且观之,人若犯我,瞬而杀之。 磅礴的信息传承流转在灵石壁之中,两人也不急,苏清席地而坐,抽出一本小册一笔一划的记录下上善易水录的每一个字,字字琢磨,句句理解。 秦封就坐在她身边一点一点记下上人所留箴言和传闻。 直到一日,苏清突地舒心而笑,将上善若水录的练气篇融会贯通。 她对秦封说,“该到了我散功重塑的时候了!” 修行《上善易水录》并非那么简单,要散去现有的功法修为,重新开辟新的功法运转脉络。 其说来不难却也是艰险。 但,破后而立带来的能力提升自是诱人的,更何况苏清现在不过练气大圆满,尚未筑基,对《广源紫气诀》的功法依赖不是太深,多年对经脉的锻炼和对基础的重视,让她并不俱散功重修,甚至觉得这是正当好的时刻。 秦封在一旁为她护法,苏清打坐于灵脉洞府之中,逆行运转,体内灵力倒流四溢,这个过程并非轻松,荡过的经络稍有脆弱便是爆体而亡。 苏清散功散得格外的小心。她亦能感知到秦封的神识一直停留在她周身,一旦她散功出得差错,便会及时替她流转。 如此细心加之守护,苏清内心变得尤为平静,当得灵气抽空出体内,苏清能感知到自己的修为正在一点一点的跌落,直至最后灵力荡过她的骨髓、血肉完全剔除之后,她甚至感觉到一丝冥冥之中死亡的威慑。 她咬牙坚持,运转起上善易水功法,开辟新的行功循环,终于解除那丝天道压力。 散功重塑后修行的过程极快。。更何况苏清是个伪单灵根的修士,置于这灵脉洞穴之中,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丝毫不必慌张。 当第一圈上善易水功法在体内循环一圈后,一切都变得容易而轻快了。 这一做便是七天,七天之后,苏清重回练气巅峰,却迟迟没有醒来。 秦封却在打坐中睁开眼,瞧见苏清的状态,微微蹙眉,察觉到她欲直冲筑基,也未打扰她。 而是在苏清周身勾画起一圈阵符,清心阵法矣。 冲击筑基所消耗的灵力绝非二人想象,当得灵气漩涡在苏清身边卷起,秦封诧异四下望去,这灵脉洞府的四壁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削薄了。 秦封自知不能干扰苏清。。略略退后,长剑施出,龙孰剑化作立柱强行撑起整个洞府,立柱之上,龙腾孰湖嬉戏。 再过七日之后,秦封隐隐感觉天地灵气之躁动,垂眸一思,只身入的苏清打坐之处,取出她戒中之丹瓶,只此过程苏清一无反应,或者说,她本能的反应就是信任而不去作为。 储物戒为双生,取得一枚自是能从另一枚中取物,更何况彼时苏清不过练气境并不能将无灵的储物戒炼化认主。 话且少言,秦封取出丹瓶内的虚灵筑基丹,青红二色交织耀目,秦封检查了许久,最后依旧不放心,取下丹药微小一块,吞入腹中,瞬而爆发出的灵力和凝实的力量让秦封稍稍舒心,体内真元一扫而去。 秦封这才小心的将虚灵筑基丹喂入苏清口中。 丹药入体,苏清感知中只才一线的灵力天泽瞬而被冲破,周身气力暴起,天地灵气在头顶旋起,一条巨龙虚影遥遥升起,怒天一吼。 第一声龙吟起。 秦封后退些许,瞧着巨龙身躯青红交织却无杂色,终是安心了些许。 巨龙在漩涡中摆尾而上,无视厚实的灵脉层和土层,冲出地下,傲然升天,再一声龙吟,在秘境中回荡,渗入地下。 第三声龙吟起,天道浩劫姗姗来迟,巨龙在雷云中肆意游走,无惧雷劫相劈,身上的青红二色却在缓缓褪去。 第八声龙吟之后,青红完全转变成澄澈的水性之色。 碧蓝之龙,气势汹汹,吞噬雷劫,最后一声高嚎,冲入地下。 巨龙入体,苏清只觉体内窍穴被冲开,气力再急转而上涌入眉心穴位,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体内暴动的灵力像是找到了出口,蜂拥而至。 苏清眉心三寸之上划开一道细痕。一缕神识自细痕中窜出,游走过女子白皙的脸盘,忽而消散。 眉心却黯淡了下来,黑气聚集,尘缘不断,满腹忧虑,当成心魔。 溃散的意识开始集中,被迫投入了气力聚集之处。 黑气开始扭转,在眉心处形成了意识漩涡。 苏清感觉自己好像被拉进一个寂静空洞的黑屋子中,一种无法探索的无力感悠然而生,然而,她动动手臂,却发现这个明明不见光亮的空间里。 她却看到自己泛着乳白色微光,意识不受控制的回溯。 与原主相遇的惊慌,广源被毁的无力,击落深渊的绝望,恶兽捕食的俱意。。直到她再一次感觉到被车辆的破碎感,再到很久很久的幼儿时父母离异的争吵和各奔东西的决绝。 她茫然了,她好似忘了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抱腿顿在黑暗之中,好似被一切遗弃了。 “黑屋子”里出现了一个黑影,像图画中被描了边的人影,苏清从双臂间抬头而看,那人飘飘长发,长裙摇曳,一种无法言诉的气质和熟悉的感觉席上心头。 “你……是谁?”她问。 可是那黑影却没有回音,苏清只能感觉到她平静的投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你害怕吗?”那黑影突然问道,声音似是突破黑暗的封锁,来自无可遥望的无边之域。 苏清顿了很久,这一声问好像打破了被黑暗尘封的记忆。。她缓缓站起身,坚定地摇摇头,坦言道,“我心中的愧已消去,仇并未升起,何来俱意?” 却听那人轻笑,“如此大好。” 这时,“黑屋子”在此时被划开了一个口,隐隐间听到有密密麻麻的咒语传递进来。 咒语?什么咒语?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是,是静心咒。”苏清恍然辨认出,她抬头看那被划开的豁口,光明洒进来。 “这里是心魔境。”那人影对他说,“你久久未出,他担心了。” “他?他是谁?”苏清喃喃问道。 “我们一直追寻的人。”那人影被洒下来的光明照到,变得模糊,缓缓地说“我累了,快些成长罢。” “等等!”苏清突而朝那虚影喊道,“你难道不是我的心魔吗?” 然而,回应她的是头顶撕裂的豁口,原本不见天日的“黑屋子”如碎片般垮塌。 支离破碎的声音传出,“是……不是……”~。 第一八七章 炼丹三尝试(二合一,可跳过) 仔细琢磨这张丹方,苏清奇异地发现,这张丹方上对于药材的信息记录地尤为仔细,精确至使用药材的几钱几两以及细致莫微的炼制步骤。 秦封和苏清凑在一起,将之前搜集的破厄丹药材拿出来,炼丹场中本来就生长的好几味灵药,太清神草,五行血凝花,蓝田玉炼草,分量足够无须担心,然而,从黄元秘境中取得的紫玉虚灵草以及血池之中得来的两枚噬血藤果的分量却略有不足。 这两味药材本就在千年之前是稀有之物,能巧让他们采集到,其中大抵是有大机缘庇佑的了。 玉匣排列,药材备好,登时让苏清有一种富可敌国的错觉,这些稀有药材,无不是价值连城。 苏清将丹方摊开在腿上。将玉匣打开,拿着小称甚是小心的掂量着应有的分量,这一举或许显得稚嫩和生疏,但是不得不说也是一份谨慎。 黄纸包好,药材分类而放,一一比对,未有差错,苏清错眼来看炼制丹药的步骤。 这一步骤并非宗门里炼丹那么的便捷,所需的力量全凭炼丹师一人即可。 千年丹方呈现出的复杂炼药方式让人叹为观止,只见其上炼制丹药的步骤有五步,分别为“飞”“抽”“伏”“死”“制”,其中涉及到的各属性炼丹师就有三类。 上古丹方的复杂之处便在于此。。炼制丹药时不仅仅需要一位炼丹师来控制火候、力度和时间,它需要更多的炼丹师配合完成。 苏清忽而想到当时在天坑炼丹场时的所见之景,八卦之位分立八方,其上还有中心之位,九位依撑,相辅相助,才得共同进行逆天丹药的制作。 好在破厄丹的创世本就是紫宸炼丹师为私欲所造,即使弟子众多,也不敢尽信于人,所以丹方上所涉及的炼丹师大致只需三人,一人为抽取杂质的炼丹师,再一人为提炼精华者,最后一人为掌握全局、控制火候和时间之人。而这三类炼丹师分别涉及到三类属性的修真人,这类修真人一般是炼丹师的助手。。分别是金木水三种属性。 苏清蹙着眉,只觉有些许的难办,但事到如今只能全力一试,她翻翻腿边二人筛检好的一堆一堆药材,大致一数约莫可供四次尝试,而破厄丹炼制一炉只成一丹,数量极少,药材也是欠缺。 苏清心下有数,瞧着这炼丹师的要求,估摸着自己水木的双灵根勉强可以凑数,剩下一举只能让秦封帮忙了。 苏清点点手上的牛皮卷,说道,“你也看到,这千年丹方比我们想象的麻烦多了。看样子我们得齐心一试了。” 秦封早年就已同苏清研究过这张丹方,自是心中有数,也不多说,点点头,眼眸落在牛皮卷上,仔细后,便认真说道,“试试吧。” 这话说得好似有些轻松,苏清挑眉就这么看着他,秦封淡淡一笑,“莫要忘了老树留下来的木灵精,那是千年老树的精魂所化,鬼修既然能毫无经验的就能拿他练成虚灵筑基丹,想必对于炼丹应是大有益处。” 苏清恍然,之前一直把老树当做一个生灵看待,还当真未曾想过将老树遗留之物可对炼丹有益。 如此,所有材料、人员、环节皆已准备就绪,破厄丹的炼制不可再耽搁。 二人相对而坐,其中约是间隔一丈左右的距离,两人同时伸出手来,真元调转,灵力转动手臂之间,磅礴的灵气涌涌聚来,紫宸狻猊鼎在他们二人之间缓缓浮起。 蓝金二色以紫宸狻猊鼎为中心交织,融合成光幕,相互。 紫宸狻猊鼎在光幕中旋转,然后慢慢定格,片刻后,顶上狻猊之兽仿若活物,兽眼眼眸金蓝二色一闪而过,它利齿交错的长吻张开,露出其内空洞的部分。 二人将药材用神识包裹。一份一份的投入到紫宸狻猊鼎之中,将炉顶合上。 这些珍惜的药材保存不易,无根茎生长之时,暴露在空气之中药性挥发的速度难以想象,必须快速的投入到丹鼎之中,丹鼎密封以保持药性。 现世里的炼丹法子因此也变得尤为的粗糙,将所有的药材全部投入的丹鼎之中,然后控制丹火来将药材凝练成丹。 而千年前的丹方明显不适用于此,对于筑基以下的低阶修真人根本无法操作。。它需要筑基境之上的炼丹师通过神识来控制。 紫宸狻猊鼎已封闭,药材牢牢锁在丹鼎之中。 第一步骤“飞”字诀,顾名思义,水飞之意,通过水灵力的侵洗来洗涤去药材中的杂质,此步骤由水属性修士完成,纯正的水行力注入其中,如大江淘过浪沙,一扫而尽。水灵力本身的阴润之效果在保留药性的基础上将药材中的杂质提出。 紧接着就是“抽”字一步,抽者,抽取精华也,同时也要不遗残留的消去上一步剔除的杂质,金行属性本质是霸道的,它没有火属性的烈和暴躁,却能如冰冷之剑瞬间斩去非己之物。金行力如刀在丹炉之中由秦封控制以微毫不可计的研磨粉碎了所有药材。。药材的精华犹如灵力灵光中汇集在丹鼎之中。 药材一剔一提瞬间降低了废丹的可能性,如此也为第三步“伏”字诀施以方便,伏者,火之温度也,火行修真人的缺乏是二人炼丹之中最大的问题,苏清拼着自己体内微弱的木行灵根以此尝试,木生火,火自燃丹,木火之力发出的青黄的微光汹汹燃烧在丹炉之中,苏清定心控制,一伏火、二伏火,小心加力,火力在添一层,三伏火瞬间在丹鼎中翻涌,苏清额上已经渗出些许的汗水,控制有些吃力,不过侥幸三伏火顺利提温。 直到火焰完全转化为青黄之色,而丹炉中的药材已经粒化,苏清明了,已到了四伏火调整之时。她一咬牙,调转全身灵力,又疯狂的压制自身的水行之力,一瞬间疯狂的吸去周围的灵气,灵气导入紫宸狻猊鼎中的刹那,一丝明火陡然从兽鼎的牙缝中泄露出来。 苏清眼眸猛地睁大,有些错愕夹着些许的失望,明火泄出,当是炉内火力过猛,苏清却不服输,硬生生要再次尝试,谁知一声兽鸣从狻猊鼎中响起,巨嘴仰天一张,橙黄火焰直扑入顶上灵璧。 第一次尝试炼制破厄丹失败了。 苏清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在最开始还能挽救的时候或许心中稍有贪恋,而现在大抵只觉得是正常。 毕竟是第一次尝试炼制破厄丹,再怎么对炼丹有天赋或者经验丰富的炼丹师都有可能出现失误,这再平常不过了。 第二次的破厄丹尝试在二人调息的半柱香时间后,一不做二不休的精神让他们乘着对第一次失败感悟最深的时候再次开始尝试。 水飞之开始。抽提之继续,这个过程并不复杂,甚至于在现世宗门之中炼丹这一步骤好似都已经舍去了。 大概在近千年的炼丹历程中发现这些丹药的杂质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丹药的品相,但丹药的本质效果并没有收到损坏,亦或者随着炼丹技术的代代相传,筑基境的炼丹助手已经不可多得了,让得现阶段的炼丹宁愿多出一些废丹,也不愿意多花功夫去寻找合适的人选。 其中三两理由或许牵强。。但是事实却是不容质疑的。 破厄丹炼制之精细不得不引人重视,稍有一丝杂质都会将破厄丹药污染,毕竟破厄丹的功效是令人咋舌的,一旦丹药被污染,服用的人见到的可能不是凡缘折射之相,极有可能见到的就是强化了的心魔幻境,这种以生死为棋局的炼制流程让炼制之人不得不在小心敬慎。 第二次jru伏火之诀时,苏清尤为地小心,每一处火力的控制都有种步步惊心的错觉。 好在苏清及时的调整自己的心态,以平静之姿安心控制炼丹的火候,青黄之火变成金黄,炽热之感隔着紫宸狻猊鼎苏清都略略感知些许。 伏火已攀升至第七层。。苏清现在感觉明显不是吃力了,而是一种后继无力的挣扎,她虽然是双灵根,但亦是伪单灵泛,伪字一出口,可想而知其中强弱之差别。 木型灵根提取出的灵力已经完全供应不了炼药所需要的火力了,而体内压制的水行之力几要触底反扑,到那时气血逆涌,不只是功亏一篑,连她的生命都有可能有些许的危险。 苏清不敢在咬牙前行,火候堪堪维持住,眼看着第七层伏火阶段的即将告罄,苏清心中泛起不甘。 这时,一股磅礴的火行之力突而涌进,携着苏清的力量一举将火候推至第八层伏火。 苏清知道是秦封,好在伏火稳定,苏清神识在紫宸狻猊鼎中微微游走,却感知到浮在鼎身内壁上的金行之力彼此对冲,对冲之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夹杂着火行之力。金生水,木生火,深入人心,但金与金的纠缠,何曾不能摩擦出火花呢。 苏清紧绷的心情终于平息下来,二人齐心协力,炼丹之途由苏清主使,秦封辅助,二人一起调控着炼药的火候,顺利突破第九层伏火。 光幕之中的紫宸狻猊鼎已经完全便的赤红了,这种火热的温度已是人手不可触及的,触及者瞬间化为焦炭,毋庸置疑。 如此强火与高温之下,炉内的丹药已经完全化作火焰中的一部分,以浮动在火焰中微小的药力为呈现,而丹炉之下沉积了一层灰黑的杂质,整个炉内看不到药材,仿佛被烈火烧尽一般。 这种状态宛若死寂,这一过程便是下一步“死”字诀。 死诀之下,将炉内所有的药力凝聚而起,让各种药材的药性互相融合,如此才能生的奇妙的丹药。 这一过程仍然是细腻的。太清神草和五行血凝花的属性完全相反,想要让二则的药性完全融合着实困难。 苏清用神识仔细融合炉内各药力,然而融合的最后却是个水滴大小的血珠。 这……都说异性相吸,然而这同药性之间易于融合并不难理解,这血珠完全是由噬血藤果的药力混合而成。 无法,苏清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再怎么小心谨慎,这尝试的过程总是挫折不断。 秦封的金行之力虽然能打散聚起的血珠,只是随之而去的亦是血珠中的药性。 第二次尝试再次失败了。 第三次的尝试是在三日后进行的。。然而越是咬牙想要成功,这心底的妄念就像是毒药一般生生将你拖下深渊。 第三次的尝试亦是失败的,失败在加入的木灵精时间不对,苏清原以为木灵精的功效是为了确保丹药的火候,之前虚灵筑基丹的炼制正是由老树精魂里的火焰控制的。 然而,他们却发现错了,本为了保证最艰难的火候控制的过程不出差错,因而加进去的木灵精却将伏火冷却,火候变化的一瞬,苏清变注意到了,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丹药对于火候何其的吝啬,一点点的瑕疵都是炸炉的后果。 最后一次机会显得尤为的凝重。。两人在拓宽一倍的灵脉洞府中作最后的研究。 三次炼丹,前前后后历时半年之久,其中消耗的巨大灵气只需看着损耗的灵脉便可看出。 苏清从专研中偶然抬起头,看看化作立柱的龙孰剑,又瞧了瞧接近亩地大小的空间,她蹙眉而说,“这块灵脉碎片怕是要消耗尽了。” “我将嵌入出口的那副画像带在了身上,一有异状我们便传送出去。”秦封安抚道,又细细打量了灵石壁的厚度,面色稍霁,“应该足够我们再炼一次丹药。修真界中除非秘境稍有这种不受打扰且灵气充裕的地方,这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苏清郑重地点点头,知道外界情况的复杂,这种千年丹方本就被紫宸丹师掩藏,入的世人眼中怕又是一场争斗。 瞧着手中最后一盒整理好的药材,还有不知读过多少遍的丹方,苏清抬头间与秦封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一次是真得“不成功便成仁”了。~。 第一八九章 再入心魔境 随着秦封一击劈下,最后一击雷劫也消散了,苏清以灵力护手牢牢困住手中不停跳动的丹药,静静地看着天上雷劫之变化。 乌黑的雷云之中电光闪烁,但等了很久都未见酝酿雷劫之势,一炷香之后,雷云中频现的电光也消失了,心头感知的那丝威压也渐渐减弱,眼前这片气势骇人而来的丹劫劫云一点一点化作天地间的雾水哗哗洒落。 云散,劫过,丹药已成。 秦封背起手中龙孰之剑,踩着银银剑光而来,苏清在他低头间展开右手,掌心那枚躁动的丹药已随着劫云的消逝而老实的静止在她手中。 丹香扑鼻,氤氲缭绕,隐隐中似有若无的静心之感平服了二人的思绪。 “果真是千年之前赫赫有名的紫宸丹师毕生之作。”秦封平淡地语气说着感慨之话。“这丹药堪比元婴之境的丹药,逆天存在,招已天道妒忌,使之丹劫惩处。” “说来也是,毕竟是斩凡尘之物,若是此物公开,天地间人与修真人岂不是乱了套。”苏清觉理所应当。 “正是此理。一旦修真人不惧凡尘牵绊,肆意干预凡尘之事,到后来……”秦封顿住,略有叹息,“最后便是落得天道不满,上古浩劫在临。” 苏清点点头,谁想过这样一枚小小丹药其真正所蕴含的影响力会有如此可怕呢。想必当年紫宸丹师不为私欲也会以此为考虑。。所以才宁愿将这丹药隐于世间。 二人对破厄丹的练成心中喜意颇深,聊聊几句,恍然闻到药香,才猛地从储物戒中翻出丹瓶来,小心将它保存。“虽说一时半会,但也不得大意,这种逆天之物,落土则消,遇水则化的典故并不少。“两人这一准备好,却听脚下的轰隆之声仍然在继续,而天空的黯淡随着雷云的消逝却不见明亮。 二人从丹成的欣喜中觉察过来,只一眼而看,却发现亩足之秘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地方竟然持续的坍塌,甚至于,以洞府入口的陷阱为中心,灵脉的底层也开始塌陷。 塌陷之处。。虚空隐现,仍有向外扩散之势,秦封挽住苏清急剧退后,直到,那片虚空空洞边缘停止了坍塌,而边缘之上,方圆三丈之内,所有垮塌的土壤都已经被吸入到虚空之景。 苏清和秦封诧异的对视,两人缓缓落在平复的土地之上,几步走到土层的边缘,隔着微薄的灵石壁向下探去,万花筒似的虚空之景犹如头顶的万丈星空,脚踏星辰不外如是。 震撼来的快,去的也快,苏清对破厄丹更具兴致,她观察了灵璧的厚度,再掂量着天地之间稍显浓郁的灵力,心中微定,她握紧手中丹瓶,对秦封说,“我这人不喜等待,瞧着这秘境还没到完全坍塌的地步,不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服下丹药去。” 她瞧见秦封些许蹙眉,继续游说道,“外界乃尘世,天地间杂质漂浮,不适合修行,我们还要去东靖都城一走,这一朝不知何年何月才得归修真界。不若让我就在此地看看‘真相’。” 半响后,秦封迟迟才应允,见她固执的模样,细细叮嘱,一旦出现异动就要挣脱出来,切勿沉溺于丹药激发的心境之中。 苏清郑重的点头,挥袖扫出一片厚实的土层,隔着底部灵石壁,坐在幽暗星辰虚空之上,缓缓倒出瓶中丹药,抿抿嘴,压下心中过多的思绪,一服而下。 丹药入嘴既化,一股浓郁的生生之力涌入丹田四腑,在流经奇经八脉后辗转而上,蜂拥如至眉心紫府。 眉间一缕蓝光,苏清识海中的神魂与肉身保持一致,双双打坐。 静等些久,一股茫然之感涌上心头,额间泛起冷汗,紫府中从万丈意识海中悠悠飘出一缕黑烟,黑烟缭绕在神魂周身,摄入神魂之中,透过眉心裂痕化作漩涡。意识抽离。 苏清意识在归的瞬间,只觉jru了心魔幻境,这里是一片黝黑的空间,苏清抬抬手,还是乳白的边缘灵光,如上一次入的心魔境中一模一样的场景。 只是,苏清在黑暗中转过一圈,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心魔。 破厄丹到底是如何揭示心中执念的? 苏清茫然不知,但她心中不惧,她平静地在黑暗中行走,这一次没有心魔的干扰,她走得异常的坚定,不论知与不知路的方向,这便是她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岁岁不可数,亦或许转瞬之间,黑暗之远处,她的正前出现了一个亮点。 苏清沉着而行,一步一步离近。 越走越近,越近亮点越是放大,那是一处房间,房间中唯一的光线便是那张破凳上立起的油灯,灯芯极短,烛火将明将灭。 而整个房间的摆设,止住了苏清一瞬,又转而使她坚定的前行,没错,这是苏宅,她醒来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与她醒时所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在离得近些,苏清听到了一丝声响,那是蒙在被子中无声的呜咽。 苏清转而看向那座破床,和着呜咽声的是破床吱吱摇晃的声音,而床上缝满补丁的床幔牢牢的包裹着一个人形。 不过小孩子的模样。。苏清缓慢地挪了两步,心里却在质疑,“那……是我吗?” 她继续往前走着,离得那个房间不过三四丈的距离却猛然被无形的光幕隔住,她自发的顿在那里。 忽而听到有一声声响传来,房间的门帘忽得被甩开,一个身材瘦小的妇人走了进来,那是——年轻的苏母。 只是,苏母的表情甚是不痛快,她站在门口喝道,“别哭了!” 却听哭声反而愈演愈烈,苏母面上不满加深,“好了,我叫你别哭了,别吵醒弟弟,明天,隔壁村的刘大娘就会过来。” “娘。”床上的人影猛地坐起身,一张哭花的小脸嚎到,“我不!我不要走!” 苏母稍显迟钝,却又坚决回道,“不行。”她甚至没有多余的话,叹息至在嘴边,却只得甩下门帘离去。 女孩儿绝望的叫,“娘……”~。 第一九一章 一魂而双生 白芒彻底消失后,女子顿了三两息,反手捏住小孩的魂魄,背手之间便消失了。 苏清茫然的看着这一幕,她的视线还停留在那个小孩儿身体上,小孩的眉头紧皱,面上不安涌动,好似在做着可怕的噩梦。 那女子莲步上前,赤足而行,每一步脚下踏出红莲,直到走到床边,抬手虚按小孩儿身体眉间,只这轻微的触碰,那女子的身影便出现一丝晃动,好似有重影在她身上显现。 可是,女子仍旧好生地将小孩儿的身体放置安稳,然后替她盖上破旧的棉被。 立起身,静看了好半响。 却突然间转身回视,那一眼正巧与苏清对上,刹那间苏清如坠深渊,整个心魔境分崩离析。幻化的房间化作碎片,而她脚下却有万钧吸扯之力,无法挣扎,直直地跌路进无边的黑洞。 而她就这么仰视这茫茫的黑暗,黑暗中一块块碎片飘荡着,碎片之上有重现时才房中的交易,有得是她初入此间的惶恐,亦有她处遇秦封时的不解……很多的,像似她的记忆串联在一起。 她漠然地闭上了双眼,跌落至底的那一瞬,她心头如遭重创,魂如刀割,猛地喉头涌出一口血,在意识完全清醒间,骇然吐出,紧接着,身如破布,无力的倒下。 她并没有跌倒在地。。而是落在秦封臂弯中,她睁着眼迷茫地看着秦封唤她,又迷茫地盯着不见天日的虚空星辰,恍如她现在的心情。 得不到她回音的秦封,扶起她的身子,掌间蕴灵,将浓厚地真元灌入她经络之中。 直到苏清神思稍稍回笼,气色稍有好转,她平静地说道,“我没事的,你放心。” 秦封这才收回手,转而坐在她身前,满目担忧地看着她,苏清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两人坐在灵石壁相隔的星空之上,相对无言。 狼藉的秘境之中陷入死寂,寂静中秘境边缘一声脆裂地声响也没触动二人。。一块灵石壁塌陷了。 再过三两息,秦封坐在她身边,“你看到了?” “嗯。”苏清默然而回应,顿了些久才问,“你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不确定。”秦封沉下眼眸,终于说出前一阵心中的恍惚与难辨,“你识海中那半块符印……应该是秘法所致,而那秘法就是当年广源仙宗流传地‘一魂双身’的秘法。” 苏清登时抬起头诧异的看他,眼中犹疑不定,秦封再无隐瞒,“当年广源混乱,我们曾私下与落岩真人商议,真人小题此事,因着上古传闻并未注意。” “可随后一日,我于炼器室中锻剑,真人却悄然而至。” 那一日…… 落岩真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天字号炼器室前,秦封自知有人而来,却一心专在灵剑的打造上,灵剑过冷形出胎胚,耳边传来真人的赞叹。 秦封笑而接受,只问真人缘何而来。 落岩真人却表无事,只是随意一晃。 秦封不信,真人笑,突而问起,“尔可识得魂魄。” “魂者,人之本位,真人为此作甚?” “吾翻阅过典籍,陡然看见上古说法,其言魂分三瓣,为天、地、人三魂。而天、地之魂不常驻于身,藏于体中窍穴,而人魂者为命也。” “真人为何而言此?” “为那秘法。”是何秘法不言而喻,真人继续说道,“吾查到只言片语,这秘法上古传承,将天、地之魂塑其身,以神魂为基可将人魂抽离,以作二生,而此法所及违背天道宏远。”真人悠长叹道,“事已非几人恩怨,尔等还是尽量避去风头。吾近日窥得天机,却觉死气重重,必亡之局,唯有一线生机在尔与公孙身上。” “可听老夫一句劝。勿管宗门之事,此为广源之劫,必由之路。”落岩真人最后一声劝告,发自惜才也有一丝对未来的渴盼。 秦封垂眸考虑良久才无言地点点头,答应落岩真人做一个旁观者。 回忆到此,秦封坦然相告,苏清缄默不语。 “你看到了什么?”即使秦封猜测到秘法,可这真实的情况,他自是无从了解。 “我自己。”苏清这样回他,神情复杂,“我与原生小孩作了一场交易。”从女子无声出现魂中一点共鸣,再到那一眼对视。。没有谁能再比她自己更熟悉自己了。 “我许以原身以荣华富贵,她赠予我她彼时所拥有的一切。”苏清偏头不去看秦封,愁眉不展。 “平等交换,因何而苦恼。”秦封不慌不乱地顺着她的思绪。 “那不是我的前世。秦封,那就是我!”苏清忽而激动,她突而跪着身子扣着秦封的双臂说道,“你说魂有三分,而我不过是其中之一。”她坐回腿上,“我看到了魂灵的形状。” “对。从未有前世今生一说。一体双魂的秘法便是将人人魂抽出,入世再生,而天魂、地魂归位借物以立生。”秦封这般说道,又好似在回应自己前些日子莫名地躲闪,那一阵他也为一魂双体而茫然过。 秦封原以为她面上会有忧虑、排斥、愤怒。。却发现苏清的神情很是奇怪,似愤怒、似绝望、似疑惑、似自责,很多种情绪纠缠在一起,眼眸却是放空的。 直到最后她自己在泥泞地情绪中蜷缩起身子,抱着双腿,整张脸埋在手臂间。 秦封无法安慰她,也知道这时候的苏清需要自己去理顺其中的纠缠,越是安慰越是陷得越深。 黯淡地星空之下,寂静无声的崩碎秘境中,两个无声无息的人好似废墟中的遗弃者,独自承受着所有的错愕。 对于苏清,这并不是不可思议的,或许修仙一路走来,许多许多的暗示和隐晦不自觉地嵌入在她生活中,然而,她却下意识地选择了不在意。 可是,现在,真得是下意识吗?不,是分割的另一半抽去那意识。 是啊,费劲苦心得以神魂割裂,羽翼未丰,多管闲事不过是多一份危机,别人的劫与缘就由他们自己承受去吧。~。 第一九五章 告示与路遇 疑惑荧心,以当年在青山寨所知所晓,到底孰真孰假如何判断? 两人在不解中渐渐不信,东靖城的百信只知武神的皇室身份以及骁勇善战的事迹,然而却不清楚他元婴境界的修真人一面,当真是堂而皇之地将墓穴设在卧龙山脉中,那岂不是招人来盗墓? 元婴的墓葬,其中所存留的元婴毕生所珍藏的宝物以及可能的修真传承,何其不诱人?哪怕当年因此断了修真界与尘世的联系,忌讳修真人入尘世,但定有大批的修真人陷而求之,实力才是修真人说话的真家伙。 既如此,青山寨中隐居多年的孟利以及事无仙人涉及的传说,那么,苏清想,这所谓的卧龙山脉中藏有的武神墓多半不实,要么,还有一种极弱的可能。便是武神所设下的墓穴无人能入。 见两个年轻人没有说话,那妇人只是迟疑地朝他们看了一眼,自顾自地说,“两位没听过这个传闻。” 晃神的苏清只摇摇头,妇人笑,“也是,这还是我听老一辈人说道的事,卧龙山脉里猛兽极多,少有人进去一探究竟。” 既然提到,苏清便多嘴一问,“那卧龙山脉可在都城?” “真是。” 妇人说完,瞧着人群中又起闹腾便不再多言,转而围观了去。 苏清却在暗下与秦封传音。。“虽说卧龙山脉下很有可能不是真的武神墓,但既在京城,还是顺路一探?” “我也是这般打算。”秦封点点头。 瞧着人群中煞有其事的对局势的各种分析,苏清心中还思忖着武神墓一事,心中忽得闪过一丝回忆,“当年得到的血灵参的下落是不是就在卧龙山脉?” “正是。也不知沈师兄可循到药了,可惜沈津鹤却……” “事有无常,只愿沈师兄平静些。” 日头渐热,人群终究呼啦啦地散去,被围着的官兵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瞧着高升的耀眼,只是相视间摇摇头离去。 行宫外的告示牌前少了围观的人。。隔着很远苏清看清了告示上所写的内容,大致理解为,钦天鉴观得星象,觉察紫薇异变,辅星汇聚,隐有飞天之势,而巧得国主夜梦,遇仙人说棋,叹盘中少得辅领,棋局将衰。国主梦醒而思,觉天意使其招武生安抚东靖。其后所写便是招的武生的条件,以及何事在东靖都城挑选精良之人。 苏清起初不以为意,可这告示读过一遍却又觉得些许微妙,先是国师进言,再是仙人入梦,修真人皆知,尘世一国的国师实则为修真界与尘世皇族的通讯使,当初苏清告原主求仙之路近在眼前,指的就是这位国师。仙人入梦,修真者入凡常见的手段。 如此一思量,苏清挑眉沉声,“看来这告示并非找武生那般简单。” “皇族不会轻易将修真界暴露在百姓中的,既与修真人有关,又破例选取国中百姓,想来这东靖国主正筹划着‘大事’。”秦封心思缜密,想得颇深。 苏清轻笑,“勾得我这心倒有些好奇了。我们快些进京吧。” 事不宜迟,两人转身便出了郡城,在城外驿站中换的一匹马儿缓缓在官道上前行。 时过三两日,官道入山林,路变得狭窄,上路的人却也少了,左右不过的苏清二人和再前快步而行的两个路人。 前人在一旁小心翼翼,“我听说这地方常有盗匪出来,不仅劫财还会挑人抓大山寨了去。” 说的人毛骨悚然,“他们这般放肆就不怕官府清寨吗?!” “谁知道呢,估计没死人吧,这也稍稍让人放心些。” “张兄,你这话说得……”话没出口,说话人却突然顿住,之间山林转角处有一人立在正中。肩抗大刀,听得人声,一转三顿地绕出真脸,脸上刀疤横贯,煞有气势。 “盗……盗匪。”前面的路人抱着自己行囊靠在一起惊恐地后退了两步。 苏清好奇地攀着秦封的肩看着这一凶二弱的模样,眼眸一转,噗嗤的笑了。 笑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引人注意,三人闻声而看,瞧的苏清模样,刀疤男抗刀叉腰,“哟,居然敢有女人过我们山寨的路,正巧山寨女人老子都玩腻了,你这丫头还算清秀就跟老子回去吧。” 他长刀轰然插地,划地的声音尤为刺耳。。抬手一指指着秦封,“小子,快把你身后的女人送到老子身边来,老子饶你一条小命。” 秦封的眼眸完全冷了下来,冰冷如实质化的渗入刀疤男身体,连着前面两个路人都感知到了些许的压迫。 刀疤男一个激灵,却也没多想,双手一持大刀边骂边走上前,“混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然而,前脚刚迈出,他却觉体内五脏六腑似极尽冰寒,皆要崩碎之感,痛苦瞬间弥漫全身,面色都来不及转变,下一刻,一柄飞镖直入他喉间,一刀割喉,刀疤男轰然倒地,喉间的鲜血滚滚而出,不过三两息就定住了,破碎的五脏六腑完全堵住了血液流动。 苏清却没有瞧着表面无事仅喉间致命伤的刀疤男。。她向后看去,因着那最后一记飞镖并非他们所做。 之间狭窄的官道处,两个男子身骑骏马而来,其后跟着武者模样,共同护着一辆马车,车顶飘着镖旗。 应是个押镖队伍,说来也巧,为首的两人却是前几日在告示群中昭告边陲局势的二人。 秦封漠然的调转马头,二人下马,苏清朝他们微微颔首。 两个镖师跳下马来,斯文男关心问道,“二位可曾受伤?” “并无,多谢二位相救。”苏清浅笑以回应,自是不会提秦封一眼之中的所作所为。 这时,另一人却绕过他们,走到那刀疤男的尸体边,先是取回那枚飞镖,瞧着他面色奇怪,不像是割喉而亡,他叹了叹鼻息,又按了按尸体周身。 斯文人注意,问道,“张兄怎么了?” “这家伙五脏六腑皆已碎了。当真奇怪。”~。 第一九六章 齐明与张彪 在尘世,能做到致人于五脏六腑皆碎的地步绝非易事,更何况这人时才还好端端的要威胁人呢。 那斯文男上前亦是同样的探了探,苏清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定,更不用说秦封冷着脸毫无表情的模样。 这让斯文男探过尸体之后,面上有点郑重,也没怀疑苏清和秦封,一眼便扫过路边瑟瑟发抖凑在一起的两个路人,那眼神彻骨好像要把他们打量个通透,偏生这两个路人一眼瞧着便是个普通人,拿经得住两个镖师这般的试探,一人是腿脚发软,几要跪了下来,另一人勉强站直着身子,颤巍巍地说道,“跟……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路过而已。”瞧着这模样就不像个能轻而易举致人于痛苦至极的死地之中,两个镖师交换了眼色,收回目光,路人顿时如蒙大赦,裹着自己的包袱,连跑带摔的就向前走了。 苏清虽不想承认这事,但也不是会装模作样撒谎的人,她见两个路人跑了,说道,“此次多谢二位相助,不知二位英雄贵姓?!” 斯文人这才站起身来,朝另一个镖师摇摇头,稍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上前朝苏清一拱手,“我兄弟二人是边陲郡城里的镖师,鄙姓齐,齐明是也,这是我师弟,名唤张彪。” 张彪虽说时才在告示处表现恶劣,但为人介绍时,还是颇具礼仪的拱了拱手。 苏清和秦封朝他们互换了姓名,听得张彪还在纠结这到盗匪尸体之事,他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忧虑,“师兄,怕是有高手藏在暗中,我们还是尽早进城吧。” 齐明侧耳一听,微微思忖,自知有理,点点头,便歉意的朝他们道别,“我们奉命押送货物进京,便不多留了,二位虽结伴而行,但这山中多匪,还是尽快离去吧。” 苏清只点点头谢过齐明的嘱咐。 见师兄也说完,张彪一声高呼邀着众人手下重新上路。 一队人从苏清和秦封面前走过,马车被密封的严实,丝毫以肉眼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但瞧着这拖车的马还算轻快的模样,车轱辘压下的痕迹并不沉重,想必里面并非人间金银珍宝之类。 车队快步绕过山坡,渐而失去了踪影,苏清眼眸从两侧的密林中扫过,淡笑,“这群人倒是撤的快。”事实上,在那刀疤男拦路之际,苏清和秦封就一听到了密林之中的声响,估算着约有二十余人的模样。他们隐藏的甚好,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出异常,不过听着他们呼吸的粗重怕是在密林里埋伏了些久了。 秦封一举击杀那刀疤男,一则有愤怒之意,另一则便是杀鸡儆猴,来此尘世许久实在不想再生多事。 奇怪的是,刀疤男一击倒地,那群埋伏的人却又蠢蠢欲动之相,而但两个镖师说出刀疤男真正死亡的原因时,那群人迟疑中还是按捺不动,直到车队离去,这群人才跟着从山林中撤离。 他们离去的方向……苏清想,看样子这群人是朝着这一骠而来的。 苏清看着镖师们远去的方向,笑道,“不知道这车里到底押送着什么样的宝贝?我瞧着那些埋伏的人各个都是尘世后境五成,他们身上那股死气怕是群肃杀之徒。” 秦封不答,他牵着马走到苏清身边,只问,“上马走吗?” “上啊。”苏清甚是淡定,一跃上鞍,秦封跃上她后,换了个可赶马速行的方式向前而去。 若非如此,等到他们赶上前头匆匆离去的骠队,怕是在遇见就是他们的尸体了,“况且,他们明面上还算救了我们一次是不是。”苏清这样说道,再说,她还挺好奇马车里的东西。 两人架着马在官道上慢跑而过,说着赶路,其实也并不匆忙。 不过尘世里后境五成的武者速度也是比普通人快了许多,当他们已经赶上前头慌乱逃跑的两个路人时,才稍稍听见远处传来的声音。 而显然,他们已经被拦住了。 “尔等是何人?竟敢拦截我们张家镖局押解的镖车!”说话人一听便是那凶悍而暴躁的张彪。 然而,回他话的却甚是不屑,那稍显尖细的嗓音一听也不是个善茬,“哟,张家镖局,大名鼎鼎,大名鼎鼎,传闻中来往边陲与都城,从未丢骠,沿路盗匪皆是望而生畏绝不阻拦,啊?是不是?”来人语中带笑,只是其中意味……从其话音一落,一群人不屑而嘲讽的大笑声中便可知一二。 从敌人口中知道自己的底细,绝不算件好事,张彪是一听就要发酵,被齐明伸手拦住,齐明好礼节的拱拱手,装作不知,以礼相待,“诸位既知于此,还是让开些好,免得伤了和气。”事实上,此话一出,跟着的镖师都已严阵以待,气势确是逼人,然而,来人却桀然一笑,“不巧,我们真是来找几位的。” 来人颇为闲哉的走了几步,“听闻边陲郡城前些日子得了个宝贝,中之物价值连城,可换的郡城之主之入皇府,故而暗中潜张家镖局送上京城?” 齐明眼神一凝,知道大事不妙,暗中同张彪施了个眼神,张彪虽是个暴躁之人,在几人交谈间就打探了来人的阵容,清一色的后境五成,无论是境界还是人数都压制他们,只得朝齐明暗中摇了摇头。 齐明自知事情微妙,稳住对方笑道,“阁下这消息可不灵光,我们城主近月只收了个宝贝似的女婿,哪里得到什么宝物,而且城主若是想要进贡珍宝,大可派城主府之人入京就是,何必遣我们这群不知根底的山野莽夫?” “这车中不过一箱子书画罢了,这画是前朝有名的画师所画,说起来还着实珍贵。” 然而,来人显然不相信齐明所言,来人站在正中,歪嘴一笑,甚是凶煞,“你以为我会听得你这般废话,若不是刚才那拦路的混账阻碍,你们一句话也别想多扯!” 来人狂妄而狠厉吩咐,“杀!一个不留!”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执手闯仙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一九七章 “得此得天下” 齐明这才明白,之前被他们略有忌惮的无形高手反而帮他们震慑了这群劫镖之人,而他们现在好好脾性的和他们聊着几句,显然是在试探他们之中是否有那高手存在。 只是现在蜂拥而上的人已经由不得齐明再多想了。 苏清和秦封的马匹已经悠悠地走到不远处,离着不过十几丈的距离,然而重新加持了障眼法的两人也应不得这群打斗之人的注意。 一两个黑衣人对战一个镖师,镖师们之中显然并非都是如领头张彪这样后天五层的尘世高手,他们有的甚至不过两三层,事实上,这样的镖师配置已经算顶配的了,世间虽大,凡人可入后境者着实甚少。 来人一举出动这数十人的高手。实在让这群镖队抵抗不得。 齐明和张彪是队伍中的佼佼者,硬生生抗下四人合力一击,撑退几人的攻势,自己也连连退后,齐明的嘴角已经渗出鲜血来,张彪接过他对战的敌人,对招间,担忧的问道,“师兄,可有事?!” 齐明捂着胸口,甚是难受,只觉喘息困难,但他还是不得倒下,摇摇头,咬牙说了句没事,才有冲上去迎着敌人。 那两黑衣人显然是天生的杀手,刀刀往致命之处。。稍不留神就是一击毙命,齐明本就受伤,躲闪有些迟钝,可他应对敌人时却还不算落入下风,可见他功力只雄厚。 一剑从他耳侧刺来,猛地后仰身子闪躲,然后又一剑紧接着之下而上探入,上下夹击,危在旦夕。 齐明眼眸一凝,一脚探出锁着其上黑衣人的手臂,另一手腰间一转,一柄软剑从腰带之中弹出,就这么双腿一锁,软剑向下一卷,上下夹击的两人在他一声厉呵中随着他的身体陡而在半空中转过一圈,将两人远远甩出。 齐明以剑撑地,半跪在地上,显然刚才一局耗费了他太多的气力,稍一喘气,胸中剧痛再袭。。一口鲜血喷出! “师兄!”张彪大喊,一脚踹出袭来的黑衣人,蹬地一跃至齐明身边,一弯身子勾着齐明的胳膊扶他起来。 战场以他二人为核心稍有顿住,二人同一直观战的来人首领对峙,那首领勾唇一笑,甚是阴险,“不愧是郡城出了名的镖师,果真有两下。”首领的眼神在地上躺着的几具黑衣尸体身上扫过,瞧着刀刀狠厉,甚是致命,他又一眼看向战后虚弱的二人,眼神低垂,极为骇人,齐明和张彪顿感威胁,侧身作防,却见那首领双手从背后一展,利光瞬间刺目,霎时两柄短剑扣在手上。 “那就由我亲自来会会二位吧!”说时迟那时快,脚下之速瞬间直逼二人身前,二人侧身躲闪而过,犀利的剑身从二人喉前划过,形势之危急,让齐明心中难安。 但他们行走大道的镖师何曾惧过这等生死较量。 剑出,招起,再战。 只不过这时的对手已经远远不是后天五层的死士那么简单了,这领头人招招巧妙,剑剑掏心,绝对是大家所出。 “齐明和张彪能胜吗?”远处已经停下观战的苏清这般问着。 秦封却摇摇头,只一个字评价,“难。” 果不其然,齐明和张彪本就消耗不少后再对上领头人几招之间就已落下风,他们这方对战还稍有回环的余地,然而,另外的战局却很是不妙,齐明和张彪带来的镖师们已经扛不住黑衣人的猛烈攻势了,只剩三两人护在脱马的马车外拼死抵抗,然而,三两人如何可护得住整个马车。 一个顾忌不得的瞬间,两个黑衣人长剑下刺,聚力其上,剑猛地插入车厢之中,后天五层的气力瞬而爆发。霎时间撑爆了整座马车。 镖师们下意识地闪躲开,听得声响的张彪和齐明间隙间猛地回头,连来人首领也顿住了。 只见只剩底座的马车之上堆着一摞摞的书画,随着车轱辘的摇晃,一卷一卷的书画滑落下来,最后露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上的花纹古朴、甚为大气,其上金镶玉边,正中一颗宝石,光这一个锦盒大概便是值得千万两白银。 战局由此可笑的定格。 苏清和秦封自是看到了这一幕,苏清眯了眯眼,仔细地瞧着那锦盒,似曾眼熟,“这不是你那是送给苏家的贺礼?!” 苏清恍然记起。。盒子里藏着所谓的“得此可得天下”之秘籍。 苏清啼笑皆非,这绕来绕去竟然还是绕到了他们身上,她瞧着前方局势,只一笑叹,“不插手也不行喽。” 战局中,还是来人首领反应极快,他一跃而起,半空越过齐明和张彪就要登上马车去夺那个锦盒,然而,齐明和张彪反应不慢,紧接着上前一跃,二人左右按住来人的后肩,拖住他就要往后摔去,那首领极为灵活的后仰而去,双手反扣双剑,至下而上直指二人喉头。二人侧身而躲,一手从扣他后肩到扣他手臂,坚决不让来人得到此宝,三人再狭隘的车座上招招相斗。 外围的黑衣人亦是被暴起的镖师们拦截住。。对于镖师来说,货物被劫,奇耻大辱,势必以身相护。 僵局之中,两声尖叫前后而起,只见不知从哪儿抄得近道的先时路人竟然钻到了苏清和秦封的前面,离着对战之处不过几丈之距。 苏清顿觉奇葩,头痛地按了按头。 这一声自是惊到了对战的众人,来人首领一心只管夺宝,还没抽的闲心管此人,倒是齐明心有计较,朝着张彪施着眼色,让他牵制那首领片刻,而后一脚踹出,那锦盒便被齐明踢出了车座之上。 在一众人陡而反应的厉眼之中,那锦盒直直落入路人其中懦弱者。 那懦弱者手忙脚乱地接得不稳,一眼瞧着几欲冲过来却被拦住的一群黑衣人,脸上的惊恐大抵快要昏厥过去。 他抬手向后一抛,口齿不清地解释,“不,不,跟……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个……过路的。”伴随着话语的胯下一淌的水渍。~。 第一九八章 同行与打探 然而,战局内所有人的眼神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另一个路人拖着懦弱者又是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而那锦盒,在空中直直落入马背上苏清的手上。 被十数黑衣人突而盯着的感觉并不好,瞧着将要转移目标的一众黑衣人,苏清略叹,“秦封,早点解决罢。” 一语落,战局中绝对无人相信,然而秦封却淡淡的点点头,手中忽而十数利光刷刷而过,个个刺入黑衣人喉头正中。 那个立在底座上的首领脸上的神色都没褪去,蹬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直挺挺地倒下了车。 一瞬间黑衣人铺地,苏清无谓地抽出袖帕稍稍拭过盒上的脏污,抬头瞧着还震惊的齐明和张彪,平静一笑,和秦封翻身下马。 苏清捧着锦盒走得离他们仅几步之遥时,他们才恍然反应过来,跳下马车底座,齐明余惊未退,瞧着对方未有恶意,还是小心的拱了拱手,“苏姑娘,秦公子。”然而,这一声招呼出,他反而顿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彪倒是偷摸地在他背后检查了几人的尸体,却见这些黑衣人喉间都扣着一枚铜钱,他以袖掩手摘下其中一枚,仔细打量不过是普通的铜钱罢了。 可这让他心中的惊惧更甚,能抬手之间瞬间绞杀十几后天五层的高手,这到底是何等的实力,怕是连宗师都无法匹敌的。 他缓缓站起身子,瞥言瞧着存在感微弱、一眼就似普通人的秦封,心中的俱意更甚被救下的谢意。 几个受伤的镖师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走到他身边,几人一起走到齐明旁,齐明略有所感,张彪便自觉在暗处手掌一摊,露出那凶杀之物,显然齐明也被这毫无杀伐之功效的东西惊住了。 但齐明是个机灵人,他面上的表情掩饰得甚好,虽然惊疑二者的身份,可也觉对方并无恶意,心中几番思量,索性摊开来说,“原来秦前辈是此中高手,在下惭愧,前番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秦封并不接齐明之敬意,齐明犹豫,他的眼神落在苏清手上的锦盒之中,思及秦封态度以及前后歹人之处境,顿陷xx境遇。 苏清却看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淡笑一声,抬手大方地抵上锦盒。 齐明诧异,但也快速地接过锦盒,转手递给张彪,拱手就行了个大礼,“多谢二位相帮,齐某不胜感激。”说着,又从袖中一掏,整整齐齐一沓地银票,顶上一张便是白银五百两,一沓的价值不言而喻,苏清却推手拒绝,“我们不需要这些,你收好便是。不过路中巧遇,齐兄不必如此。” 齐明再拜,苏清只得拦住他,瞧见其他镖师见状都松了一口气,打扫战场又互相疗伤,苏清便问,“齐兄,不知这锦盒因何而得,去向何处?”这是押镖中忌讳传出的,但以秦封的实力震慑再前,又有苏清归还锦盒在后,齐明这想遮掩也不过螳臂当车,他重重一叹,思来这一路艰难,只得说,“这是边陲郡城城主陈大人委托我张家镖局之物。接镖之前,我们也暗中打听了前后,听闻是陈家入赘的新婿献上的厚礼。这厚礼骇人竟是一本可快速提升后天境界的功法,得此功法何来愁家国无人。若是将这本功法献入皇府,定是能得国主青眼,亦能造福我东靖百姓!”齐明试探的看了一眼苏清和秦封,见二人面色不变,并不以为奇,还以为他们实力高强不需要则个,才慢悠悠地叹道,“当真是‘得此者可得天下’啊!” 然而,这一句话却迎来苏清一声咳,只是苏清忍不住憋笑,想不到秦封一手贺礼引来这一出。 在齐明有些不解的眼光中,苏清抿嘴颔首,并不多言,瞧着几名镖师都相互疗好伤,又搜了一遍地下尸体的身子,张彪持着一物过来,是一块身份凭证,“师兄,是乌亭寨的人。” 齐明眉头深皱,“他们居然追到这里才下手!”张彪在一旁沉声怒气满满,“等我们回去,定要让父亲携着镖局一众人将他个山寨掀了去。”显然,这群黑衣人跟踪他们良久,因是早与他们树敌。 既是他们镖局私事,苏清也不再多问,瞧着镖师们将黑衣人的尸体都扔进林中深沟里,散落的字画都用包袱皮裹好背在身上,那只锦盒也被张彪安置好,苏清眼见他们大约收拾完毕,便说,“听闻你们押送镖物入京,正巧我们二人也是去东靖都城的,不如顺路同行?” 对于齐明和张彪来说自是欢迎至极,再明白二人无抢夺之意后,有着一位深不可测的武士相随,这运镖的风险自是下降许多,即有苏清提议,齐明扬起笑便说,“荣幸之至!” 一行人骑马而行,苏清拒绝了齐明让马的好意,和秦封依旧骑着一匹马上,倒是让齐明看她的眼神变了变,对待她时又认真了些许。 苏清不以为意,趁着赶路的间隙同齐明交谈。 “实不相瞒,我们二人也是从边陲而来,曾机缘参与过一场婚宴,只是婚宴无主,听得主婚人说,是亲儿入赘到城主府中去了。” “这也是巧了。”齐明大感意外,“姑娘遇见的这婚礼应该就是城主新婿苏小宝的本家喜宴,没想到二位与我们郡城新婿还有这等渊源。”他爽朗一笑,并没有多想。 苏清莞尔,遂问道,“不知城主新婿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过得极好!”齐明开口果断,毫无掩盖,只这态度就让苏清放下心来,听得他慢慢说道,“新婿同城主千金甚为恩爱,前一阵还未处镖之时,我曾在坊市见过,当真郎才女貌,恩爱非常。而且城主待新婿也是非常好,还破例让新婿把老母接到城主府中孝顺,倒是老亲家住了几日不太习惯,城主索性就给她盘下了坊市中最晃眼的好商铺,招的几个管事,让老人家自己卖卖手艺,街坊邻居都是赞叹不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执手闯仙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一九九章 皇子归葬事 听此一言,苏清大感欣慰,仰头朝秦封一笑,换得他安心一拂。 齐明却继续说,“不过新婿也绝非好吃懒惰之徒,先是献上了一本巧得的秘籍。”说到此,他顿住,笑而指了指陈彪的包袱,“就是这本‘可得天下’的至宝。后又接过城主府的亲兵,训练的井井有条,气势逼人。对了,在我们出发之前,听闻城主明珠已经怀有身孕了。”齐明这边说边看着前路,面上的笑意与艳羡掩不去。 陈彪再后调侃,“师兄也别羡慕,待我们成功押运了这趟镖,城主必定好生嘉奖,我父亲一高兴,说不得就把我妹妹嫁于你了。” 说是调侃,但这话还是惹得人会心一笑。 消去路上的险境。这一路上京越显轻快。 一行人在官道上行过三四天,还没遇见一座郡城,倒是乡下村落遇上不少,简单借宿一宿,第二天一早又匆忙启程,显然这群镖队即使有秦封在其中护着,还是觉得不放心,行路也匆匆起来,齐明这个好交际的人,一路与苏清说说笑笑,倒也消去几分疏离。 再过三日,据闻绕过近前这座高山,便可入得东靖都城近郊了。 镖车队伍里的气氛明显放松了,时至正午,三两镖师都嚷嚷着欲小憩一会。。反正近在咫尺,还怕什么魑魅魍魉在这里动手不成? 齐明估摸着大家连日赶路都累得不轻,更何况队里还有两个临时加进来的帮手,便索性答应,让众人迁到官道旁侧就地休息。 难得轻松,一两镖师只觉近来吃得甚为清苦,一合计便朝齐明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地钻进林子中,自己打猎去了。 齐明朝苏清和秦封歉意地笑了笑,“近来几日苦着二位同我们一起赶路了。约莫日落之前应该能赶到都城近郊。我们先在这休息一会,老刘他们进山打些野味过来,这山间野味肉嫩汁多,可以小尝一些。”说着,知会着张彪架起火堆。 时至晚秋。。天气见凉,即使正午时分,也拦不住透骨的凉意。 几个人围着火堆而坐,刚聊上几句,一声铜锣开道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伴随着一曲挽歌哀扬相合,众人一惊,却见山林岔道处,送葬礼旗明黄之色高舞,正前被围着一人,一手抱着一柄明黄宝剑而来,剑上龙飞凤舞,惊鸿之姿,另一手捧牌位入怀,其后沉重的棺椁车缓缓跟行。 这是仪排、这架势……齐明和张彪猛地站起身来,绕过火堆,至路旁便行跪立。 这是皇子棺归城! 苏清和秦封并没有动作,他们静坐在火堆旁,瞧着丧队挪着艰难地步调前行,离得近了,中间一人拖着步子走过,白布罩顶,面若死灰,行尸走肉。 然而,苏清却诧异的发现,这人竟身具修为,不过练气二层的模样,可却是一副灵力耗竭,血气枯败的濒死模样。 “你瞧那牌位上的名号。”秦封突然传音提醒她。 苏清垂眸细看,其上名讳“主皇二子嬴峰之神位”。 “可觉眼熟?”秦封如此问道,苏清难解看他,对视间,思绪一转,明光闪过,面上微震,“广源仙宗外门弟子?!那个被弟子戏称‘尚方宝剑’的尘世皇子!” 秦封点点头,“早先在内门中曾听到师兄弟提起过这人,说是身具人皇之气运,外门佼佼之辈,极有可能晋升内门的弟子。初入宗门时,引其入门的师叔还特地许他带了一个书童入修真界。” 苏清闻言看着走过步履蹒跚的持牌位青年,死气沉沉,想必就是那个同皇子一齐入广源的书童。 “可还记得公孙弘曾提起的插曲,当年怒风秘境孟锐受挫。怒斩一人,只余一柄宝剑。”秦封缓缓道来,前后一联系,苏清骇然,“这已是过了四五年之久,难道他……”苏清错愕地看着这少年,“他莫不是抱着皇子的牌位和宝剑一路从修真界徒步而来……” “是个忠仆……”千言万语只得化作这四字感叹。 领头的一行人渐渐走过,一架巨大的马车拖着棺椁而来,皇子的尸体早就消失在秘境之中,这个忠仆根本不可能有资格和机会去寻找尸身,他带着那把被皇子师兄弟偶然带出的宝剑,裹着皇子平时的衣裳绝望离宗。 练气二层的小子不过才锻骨锻肉。。比凡人强悍些许,哪里能学会修仙人的法术,四五年间,徒步而行,含着一股带皇子归乡的执念,凭着修真坊市里流传的一点尘世的信息,一步一步地向西而去,不畏崇山峻岭,不惧猛兽恶畜,决绝上路。 这一笨重的棺椁中唯有衣冠可替皇子之身。 归葬队越行越远,齐明和张彪从地上爬起来,张彪心有戚戚,“师兄,这是哪位皇子的棺椁,怎得之前没听到半点消息。” 齐明蹙眉遥望远去的队伍,侧头低声说道,“当今国主,只有五子四女,唯有二皇子不知去向,你说还能有谁?”跪伏的姿势并没有让他们瞧着牌位,只是这明黄的丧旗和皇子归葬的架势,稍有见解都不会猜错。 “师兄。。早先听我父说到过几句,二皇子嬴峰幼时拜了位隐世高手学神仙法术去了,会不会有错……”张彪仍旧有些狐疑。 但,齐明却摇摇头,“在厉害的神仙都有死的一天,传说里那位武神君主传得神乎其神,还不是尘封黄土。更何况这世间何曾有神仙。”他收回目光,“这架势显然是早已通报给国主了,这京城里的局势恐怕是剑拔弩张了。” “那选拔武者比赛呢?会不会因此取消?”张彪再问。 “国主昭告东靖,恐怕早已下定决心的。而且……”齐明心中闪过灵光,“说不得皇子去世有几分导引比赛之意。”以他分析,边陲堪危,敌军虎视,皇子不保,一项又一项不是昭示了东靖一国的势弱,若非昏庸之主,这大召武士,增强国力几乎是必选之举。 “师弟,莫忧,既然国主早已得到消息却未打断选武之事,这比赛应是如期举行。”齐明安抚,“师弟到时再前去一试便是!”~。 第二零零章 路遇老道人 “张公子是打算参加武生招募吗?”苏清在后听得他们交谈,突然插话问道。 时才沉溺于自己思绪中的齐明,陡然察觉被自己遗忘的两个客人,他转头歉意一笑,转而代自己师弟回答,“我这师弟一心想要作出一番大事来。此次武生招募正是上上良机,自看到招募告示之后就念念难忘,甚是期待。” 苏清笑了笑,夸到,“以张公子的厉害,定能在招募中出类拔萃,齐公子可放心。” 张彪见苏清这么夸到,这个彪悍的男子难得有些羞愧,摸摸后脑勺,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发言。 这时,背后山林中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出去打猎的两个镖师回来了,一手提着山鸡,一手拎着肥硕的兔子,先是抱怨道,“这官道四周野外甚少,我们跑了好些距离才捕到这三只。” 齐明安抚道,“无妨,这些够用了,在准备点干粮填填肚子,明天就能进城了。” “到时候,我请几位在京城最好的酒楼摆上一桌。”张彪这顿豪气,偏头有特意朝苏清说道,“苏姑娘和秦公子一起来罢。” 苏清有些愣,看看秦封,见他并无表示,还是好礼的点点头。 气氛些许微妙,打猎回来的一个镖师问道,“镖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隐隐听到哀乐之声?” 提及事才之事,齐明面色还是沉了下来,他说,“是二皇子的灵柩驶过。” “什么?”两个镖师大惊失色,还是刚才那人不可置信的问道,“二皇子不是十数年前就和他师父云游去了吗?据闻好久没有消息了。” “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灵棺?” 两个镖师和张彪一样认为是假的,可齐明再重复一遍他们所见,字字句句,所言非虚,由不得他们不相信,再又安抚几句,“皇子翁去,虽事重大,但到底与我们没有关系,只要不影响我们此行任务还有武生招募便可。” 无奈,几个镖师点点头只得这般放下,齐明招呼着张彪和另一个镖师提着野味去山间小溪清理,回来后又架起几簇火堆,撑上兔肉、鸡肉,烧烤些久,肉香弥漫,引人唇舌大动。 其中一个稍显年轻的镖师几乎几次忍不住想要提前撕下一块来,却被张彪拦住,张彪往自己身后的包袱里掏了掏,取出两个小瓶罐来,朝着肉食撒了些调味料。 见苏清看着他所作所为,张彪赖然一笑,“苏姑娘莫介怀,我们这群人经常在外地跑动,露宿荒郊十有,这吃食总想着法子犒劳一下自己。”说着,在木材支起的烤架上翻了翻烤肉,撒了调味料后的兔肉变得色香味俱足,金黄的表皮光是看着都觉食欲大振。 张彪扯下一块兔腿就欲递给苏清,苏清却稍稍回避的些许,还是秦封接过,只言谢过张兄,这么些就够了。 张彪也非不识大体之人,见这么形势也不客气,吆喝着几个镖师和齐明一起分而食之。 苏清咬了一口兔肉,肉嫩易嚼,咽下去,唇齿依旧留香,馋得人还是想多食几口,不过苏清适可而止,好歹是修真之人过多的贪口欲也非好事。 只是苏清总是联想到当年和秦封幼时在秦家村后山之景,彼时两个身体稚嫩的孩童辛苦抓着一只野兔,随意烤烤便囫囵吞食,饿到极致,根本没吃到什么肉味,但感觉却是满足的。 如今多年已过,物是人非,二人再也不是备受欺凌的小鬼头了。 镖队吃完,稍作休整,便再次骑马上路。 绕着高山而行,大树巨木密布,时至深秋,树叶飘落,说是寂寥却也看人,此时的队伍里显然因为将要完成的任务欲显轻快。 走过一两时辰,郊外村落鳞次栉比,一些小商贩持着敏锐心思在官道两侧摆起了摊铺,这热闹之景好比郡城坊市。 齐明几人显然来过几次,对这两道的摊铺兴致缺缺,一行人已经骑马缓行。 路上的人多了,什么人都有,而苏清却被一人所吸引,准确的说那是个身披长袍、竖着道士髻的老道士,身边跟着一男一女的七八岁的娃娃。 引起苏清注目的在于那老道士长袍上的花纹,瞧着模样非是绣花,像似一种符纹,然而似像非像难以判断。 老道士身边的女娃娃扯着他袖角,满眼的新奇,四周打量,小娃儿清脆的嗓音问道,“师父,这就是京城吗?” “傻娃娃,这哪里是京城,你还在郊外呢!”老道士拍拍女娃的头,非常宠溺地提醒道。 身后跟着的男娃却说,“可是,师父,这里比我们郡城还繁华呢!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老道士拂须一笑,“你家那地方,哈哈,不说也罢……”显然是个穷苦之地。 因着进城的人数颇多,几人之后下马而行,走得些慢,真巧跟在老道士身后。 那女娃娃在逡巡过一圈后,微张着嘴,突然问道,“师父,我们就能在这里成仙吗?” 话一出口并未有人在意,毕竟童言童语无人可信,偏生老道士却意味深长地交代,“这……就看娃娃你的机缘了。” 然而,话音刚落,就有一声讥讽声传来,“假道士。” 老道人往后一看,一眼就盯上了张彪,张彪无所畏惧,直视于他,齐明向来打圆场,但也觉这道士荒诞,遂说道,“道人所行可要谨言慎行,莫要带坏了两个娃娃。” “呵。”老道人一声嗤笑,转身站住,堵住镖车队伍,煞有气势地说道,“老道我何曾教坏徒儿了?” “哼。假道士,骗个小娃娃有什么用,有本事拉个壮汉成仙去,看你骗不骗的到。”张彪不屑道。 “老道我要个根骨成型的男人有何用?”老道士仔细地打量了张彪一番,牵起两个娃娃说道,“小伙子别那么傲气,这两个娃娃在边境过足了苦日子,与其每天啃着树皮。”偏头突然扫了一眼走在稍后手的苏清和秦封,又继续道,“还不如和老道我得道成仙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执手闯仙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第二零一章 入住巨人村 “他是修真者?”见老道士丢下一句便携着两个娃娃离去,苏清盯着他袍上甩过的花纹,传音秦封说道。 秦封静了片刻,才回道,“袍上隐隐有法光闪过,修为无法探知,十之八九便是修真人。”然而,令他们都不能探知底细的修真者要么就是诡秘匿息之术的,要么就是修为高过他们的。 苏清这才觉不过东靖都城近郊竟遇上历练的修真人,这地方当真是藏龙卧虎。 “东靖国师本就与修真界有联系,修真界中人来此或历练或斩凡尘,不足为奇,只是,我二人日后在城内行事还是多加小心。” 苏清点点头,自是认可秦封所言。 “奇怪的老家伙。”前头张彪一嘴嘟囔,对老道士的言行很是不以为然。但此乃京城近郊,自知鱼龙混杂也懒得多事,便跟着齐明身后继续向前走。 黄昏将至,前行的人反而步履慢了下来。 齐明好心解释,“京城戊时关闭城门,我们离得那里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应是赶不到了,寻个乡间客栈住下吧。” 一行人以齐明为主导,绕开人流入的田间小道,阡陌交通中有一村落坐落,各个都一圈院子围起几排屋舍尤为的注目,齐明带着一行人jru到村落里,这座村落名为巨人村,而这院子便是农户们改的自家庭院设为客栈之所。 不过官道旁私设的民间驿站不足为奇。。奇怪的倒是这村落的名号,苏清有疑便问道,“不知这村子起名巨人村有何缘由?”村中传说有巨人的说法自是说不通的,齐明莞尔一笑,解释道,“我也是来过几次听村中人说的,据说村中每个几年就会出生一个力大无穷的孩子,这孩子能聚起举于他千倍的东西,甚是神奇!因此很久之前称自己为巨力之族,后来久而久之反而演变成的巨人村了,大抵是怀有巨力之人的村落罢。” 如此一说倒也行得通,说话间,齐明已经带他们寻到一家多次住过的小院,位置靠里,瞧着离村落正中的村长屋子颇近。 齐明在院外一吆喝就有妇人迎了出来。。妇人一瞧齐明瞬而认出他的身份,堆起一脸相熟的笑意,就将他们领了进去。 进了院中,马厩中有几匹长行骏马吃食,想来还有外人居住。 果不其然,妇人歉意地朝齐明笑了笑,“齐公子,你们常住的那几间屋子已经有房客入住了,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们换几间。” “大娘尽管安排就是。” 妇人朝他们一行人看了看,堆着笑,一边带路一边说道,“齐公子此次上京带的人有些少啊。” “路上遇到了些麻烦。”齐明说未说完便止住,所言之意皆在其中。 妇人了解,叹了叹,嘱咐道,“进来进京的武生很多,这群习武的人少有齐公子这般温和的,各个脾气暴躁,路上难免起得些冲突。对了,这几间房子里面也住的是进京的武生,现在出去了,我瞧着气势挺凶悍的,齐公子少于他们对峙的好。”妇人指着几间紧闭的房门嘱咐道。 “谢大娘提醒,齐某醒得。” 妇人不再多言,走到尽头,“呐,就剩下这几间了,你们几个分分吧。选好跟大娘说一声就好。”说完便走,好不爽快,大抵熟人做生意来得轻松一些。 苏清和秦封选了个最里的房间,并没有和齐明他们一块,而是出门走走,才走到门口,就见村中空地上围了一群人,各个后天五六层的人间好手。 隔着人群能看到其中架着一口巨钟,高约一丈,材质青铜,一眼看去便知奇重无比,估算有千斤之重。 然而,人群之中隐隐有一个瘦弱的青年站在巨钟之旁,他穿着朴实的抹布衣物,笑容腼腆,绕着巨钟一圈朝围观人拱了拱手。 而后。面向巨钟,稍稍提气,苏清顿时引起兴趣,拉着秦封围观。 而那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深吸一口气,然后弯腰抱住巨钟,手臂张开还不足巨钟半壁之宽,然而,他就这么在一众人骇然的眼光中忽然提起。 人群之中发出惊呼之人,那巨钟已离地半尺! 但,好歹都是武者出生,心中还是有些犹疑的,青年大抵见惯了这画面,心中有数,抱着巨钟转了一圈,嘴角一勾,手下一抛,就将巨钟整个的举上头顶。 这是何等之力量。。瞧着青年还面带笑容甚是轻松的模样,这举巨钟之力宛如不过提了一个包袱而已。 人群愣住半响,而后欢呼声、叫好声不断,青年之后有个小丫头跑了出来,抱着小碗在围成的人群里跑过一圈,成功收获数十枚银钱。 “等会,小子!”人群中有大汉忽而止住青年。 青年面色疑惑的举着巨钟转过身来歪头看他,这幅腼腆的模样反而让大汉身边的人退后了几步,这巨钟砸下……不敢想,不敢想。 大汉却盯着那青年说道,“小子,你该不会在这钟上面做了假吧。” “大哥,您说得这是什么话。”青年憨憨一笑。。一手还有闲心挠挠头,解释着,“我们这里叫巨人村,力大无穷不算什么。”而后,瞥了一眼没啥反应的大汉,叹了一口气,将巨钟放了下来,明明是轻轻一放,这重力还是惹得尘土飞扬。 大汉有些迟疑了,他咽了咽口水,没说出半句话,还是青年说道,“大哥是初次来我们这吧。您可以过来试试。” 说着,青年让出身位,抬一手欲引大汉过去。 大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缓步走进,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厚实感,他瞧着青年,青年反而鼓舞到,“大哥,试试。” 大汉犹疑地伸手刚触上钟身,冰凉彻骨的金属寒凉就传入手中,他猛地撤回手,扯着嘴角朝青年勉强一笑,“哈哈,我就试探试探一下,小子果真神力。” 面上嘻嘻哈哈两句,瞧着青年还有鼓动的意图,大汉转而便说有事,匆忙而走,那离去的背影颇为狼狈。~。 第二零二章 巨人村所观 围观者哄然而笑,人群里有一两句嘲讽的声音,“每次都有人不信,谁不知这巨人村其实真名为巨力村啊。” 所有人随之附和,青年靠着巨鼎不好意思的地挠挠头,刚才被打断的小女孩在他身后牵着衣角,怯生生地看着。 又有人起哄着要他在展示一次,青年憨笑地点点头,摸摸身后小女孩的脑袋,向人群边推了推,小女孩会意,又扬着笑捧着碗在人群中绕了一圈。 苏清瞧着这边热闹,闲来无事围观了片刻,青年再一次放下巨钟时,额上甚至连汗水都没有渗出,显然未施多大的力道。 这力量超乎常人所料。苏清心中计较,若是换做修真人施上灵力或许能比过一二,只是这青年显然是不知仙的凡人。 人群中有人嚎着让他把上衣脱了,让他们看看小伙身上有多强的力量,起哄声越来越大,有姑娘家不好意思的退了退、走到边缘还是有些期待的看着。 倒是换做小伙子有些诧异,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要求,却见有一个络腮大汉冲了出来,冰凉的深秋之际,穿着的衣物还甚是单薄,只轻轻一拔,袒胸露乳,“啊……”周围有姑娘家排斥的喊叫,却换的周围人调笑,络腮人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腹部,“瞧瞧,我这一身劲肉都是练出来。”苏清没那个忌讳,只一眼瞄道,好家伙,实打实的一块又一块腹肌,结实的很,那络腮人又说,“小伙子既然能举起巨钟定是个练家子,你这身板大抵真假。” 原来是和之前大汉一样的挑衅人,只是换了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 本就是老实的小伙子,被大汉说得一愣又一愣的,根本不知如何回应,在一群起哄的声音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挤了进来。 “客人可别为难我家孙儿,我们巨人村在力量这方面天赋甚强,可不是练出来的。我这孙儿就是我们巨人村这一代的佼佼者,他身上也只是一层皮包骨。” 青年一听这声音就是激动,绕过络腮大汉从巨钟后面搀扶过来一个佝偻着、面容极具衰老的老叟,他撑着一跟黄梨木雕成的木拐一步一步的挪了过来。 有人打招呼,“庞村长,怎得不在房里休息,出来莫要让你孙儿担心了。” “无妨、无妨。我找我孙儿有事。”老叟拍拍青年搀扶着他的手,咧嘴笑着,转而对青年说,“小正啊,去山里取些灯油来,祠堂的火快灭了。” 青年面上立马现出焦急之色,“爷爷,怎么会,我昨天才新加的灯油……” “没事没事,老头子我刚才见野猫闯进去弄洒了些,还剩一点。”老叟仍是笑意满满的安抚着,好似并不在意。 青年这才稍有松气,但仍旧匆忙,“爷爷,我马上就去弄!”说着,拉着小女孩的手不管不顾的就冲了出去。 “这孩子……”老叟笑骂一声,朝着围观人歉意的笑了笑,“我这孙儿就是性子直了点。” “情有可原呐。”还是那个打招呼的人说话,苏清顺着音注意到这个人,笑意满面,看起来是个温润的公子,他说道,“祠堂里的灯火跟香火似的,马虎不得,马虎不得。” 老叟‘诶’得一声认可,朝众人点点头,围观者这才散去,而那个温润的公子却上前扶住了庞村长,两人看起来甚是熟悉,老旧识,边向着村长屋舍走去边低声说着话。 苏清和秦封跟着人群散开后,偶然听到老叟问那温润公子,“文公子来我们村做什么?” “哈,听闻庞村长近来身体不适,文某代族人过来探望探望。” “有心了。” “不过,文某这边有一声需要请您族人帮忙……我们屋里聊。” 话音自此而断,苏清并没有注意,秦封只是转头向后看了看,不一会转过来,眼眸低垂,应是在思索何事。 两人在村子里逛了逛,沿街除了民家客栈,还有许多老者捧着自家摘的瓜果吃食,或分享给路人,或一点点拨开递给身旁的眼馋的娃娃们,这一幕倒是其乐融融。 村中空地上又聚上了几个人,他们捧着一堆一堆的柴火堆放在了巨钟的周边,堆了里外三层后才作罢。 苏清不解,拉过其中一个村民,问道,“老伯,这是要做什么?” “哦。姑娘新来的吧。我们村晚上都会点上篝火,这样村外无处可睡的人就可以围此而眠了。”老伯说着笑了笑,面上的褶皱好像都因为话里的善意变得和蔼了许多。 老伯走后,苏清瞧着村门外聚来很多包袱款款的外乡人,他们自发地在巨钟外围成一圈,直到天色完全黯淡,各家点起门外的灯笼,两个持火把的人也将巨钟外围上的柴火点燃。 火焰熊熊燃烧,足以攀升三四丈高度,周围一群人却丝毫不惧,有得甚至将自己下午猎得的野味直接扔进火堆里烤。 苏清和秦封站在人群后方,默默看此一幕,说实在的却又一份自在的乐趣。 夜空下的篝火格外的明亮,灼烧的势头非常足,苏清眼眸落在那口巨钟上,却发现一丝奇特之中。 黄昏下看不清楚钟面上刻画的模样,而此刻却看得分明。 火光之中,一条庞大的巨龙附着在巨钟表面,而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上古文字。 随着火焰势头的越加强烈,巨钟越烧越是赤红,那条巨龙好似要脱钟而出,于此同时,钟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越加的青黑,火焰摇晃中有一种文字旋转的错觉,这错觉显得钟上的文字连成了一条一条横贯钟身的锁链,牢牢缚住那条巨龙。 苏清正迟疑着,却听喧闹的人群里忽而有人感叹,“巨人村里的这口巨钟绝对是人间至宝!” “你瞧瞧这钟上的龙简直刻画的惟妙惟肖,一眼看着,我还以为要冲出来吃了我。”说话人哈哈一笑,引得四周大笑,有人回应道,“这龙可不会吃了里。这上面画得可是神明缚龙图。龙呐,永远别想出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执手闯仙途》,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